萧远之皱眉:“你就为了这个不顾性命般的跑了过来?”

语冰不答,只是喃喃的说着:“远之哥哥,我不信,我不信。”

“信与不信又能如何?这是事实。他确实已经成亲了,那个迎夏郡主,你也见过的。”

“我不信,我不信。”

“语冰,这是事实。他确实已然成亲。”

“我不信。”

她忽地放下杯子,握着萧远之的手,紧紧的盯着他看,语气急切:“远之哥哥,你带我去京城好不好?我要亲眼见到,亲耳听他说。我不信他会跟别人成亲,他说过会来我家跟爹提亲的,他只会跟我成亲。”

萧远之面对着她急切的目光,心内惨然。半响,似是苦笑一声:“也罢,我带你去就是了。”

语冰挣扎着便要起床,萧远之忙一把按住了她:“你做什么?”

“去京城啊。”

萧远之忙低声斥道:“你当真不要命了吗?”又放缓了语气,半哄半骗:“乖,好好的躺着,等大夫过来看了之后说你没事了我们再去,好不好?我也还要准备些事情。你先躺着,乖乖的别动,否则我就不带你去了。”

语冰茫然顺从的点头。

大夫很快就来了,仔细检查了一遍,叮嘱喝碗姜汤去去寒,收拾收拾药箱就走了。萧远之这才放下心来,来到院中,叫来随身小厮阿福,吩咐他:“你快马去夏公子家中告知他语冰在我这里,叫他不用担心。”

阿福领命而去。萧远之转而又回房,一步不离的陪着语冰。

阿福去了没多长时间,又再次回来,说是在半路上遇到夏公子和夏先生一行人,现他们已在书房。

萧远之吩咐秋月仔细照看着语冰,快步来到书房中。

夏文清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一见到萧远之过来,忙迎了上来,连声问道:“语冰她没事吧?唉,都怪我,我当时就应该在旁边守着她的。”

萧远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刚请大夫看过了,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夏先生和夏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听见这话,夏夫人又再次落泪:“这孩子,真是。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说完起身就想走,夏先生忙拦住了她:“先别去。语冰这孩子,想来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又是个急脾气,看到她少不得又要埋怨她,到时更刺激了她。你先坐着,远之这不是说她没事么,放心吧。”

扶着夏夫人坐下,夏先生这才转身跟萧远之说道:“远之,实在是麻烦你了。”

“伯父客气了。”萧远之扶着他坐下,又转身对夏文清点了点头,夏文清随即也坐了下来。

“伯父,刚语冰跟我说,她一定要去京中亲自去看一眼她才相信。对于这个,您怎么看?”

夏夫人当即失色:“这怎么行。这山高水长的,又是冬天,语冰这身子骨可受不了。再说,咱们好不容易才盼着他走了,又哪有让他们再见面的道理。”

夏先生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转头问萧远之:“远之,这事,你怎么看?”

萧远之望了望夏文清,后者对其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沉吟道:“我想,带她去京中,让她亲眼见到,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重病还须重药医,以语冰的性子,你不让她去,她自己也会偷偷的跑去。既然这样,那何不如让我陪她去。”

既然都已经伤了,那又何妨在伤口上撒把盐。如果连最痛的都经过了,那还有什么能经受不了的呢。痛到最后,反而会不痛的吧。萧远之心中默默的想着,语冰,不要怪我狠心。不管如何,我总是会陪在你身边的。只要过了这个坎,那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先生叹了口气:“也罢。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语冰这丫头,性子过于刚强。这也怪我和她娘,以往宠她宠的有些过了,才导致如此。但我和她娘只怕此一去,她受不了这个打击,会从此一蹶不振啊。”

萧远之一脸的诚挚:“伯父,请相信我。我定会将语冰完整无缺的给您带回来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只有如此了。要不然只怕这丫头这辈子都难过这个坎。那林尚轩,唉,没想到他竟是叶将军之后。那日你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自己也是想了一晚上,想来他并未放弃当年家破之仇,他那一去,自是有他的打算。本来忠良之后,叶将军当年又是含冤而死,我本不应说什么,但我和语冰她娘都老了,这辈子也只有这两个孩子,做父母的,自是希望孩子平安就好。我不愿语冰卷入到这事中去,盼她远离才好。明日你带她去京城,万事小心,千万不要让她卷入此事。远之,劳烦你了。不过这丫头跟着你,我和她娘都很放心。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只望你好好待她。”

夏先生一边说一边叹气,而夏夫人则用手帕捂着脸,低低的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语冰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不用我和她爹担惊受怕。”

见此状,夏文清忙走了上来,说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统共就这一次了,只要这次的事情过去了,以后就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就放宽心吧,啊。”

夏夫人略止住了哭,抬头对萧远之说道:“远之啊,语冰我就托付给你了。难得你这些年对她不离不弃,好孩子,你所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想语冰她终有一日会明白的。孩子,只是苦了你了。盼你以后好生待她,我和她爹也就放心了。”

“伯母,您放心,远之定不负您所托。”萧远之声音很是坚定。

夏夫人点了点头。夏文清走上前来,扶住了她:“娘,我扶您和爹去外婆家歇息去吧,这一上午的都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了。语冰没事,您不用担心了啊。”

夏夫人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好歹得看她一眼才能安心的去。她在哪呢,我要去看她一眼,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好。”

“也好。远之,你带我们去看看语冰吧,远远的看她一眼就行。”

萧远之轻轻的点了点头,在前带路。夏夫人在门外见语冰现今正半躺在床上,神情茫然,眼神呆滞,那眼泪不由的又下来了,半天才回头对夏文清说道:“走吧。”

上京

京城地处北方。萧远之和语冰一路行来,天气愈加寒冷。而官道两旁的树木早已是树叶全无,只有光秃秃的枝桠无力的指向头顶那方灰色的天空。极目远视,仍只有一派萧瑟冬景。偶尔一匹快马经过,扬起一路灰尘,愈显萧瑟。

一路上,语冰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马车角落里。秋月担心不已,时常想着法子逗她说话,或是拉她坐到车外看外面的景色,但语冰只是呆呆傻傻的,你叫她做什么她就乖乖的听话去做什么,不叫她的时候她就呆呆的抱膝坐在那,就像个木偶般,任人牵引,但也了无生气。

而反观秋月的担心,萧远之一路上倒也是安静的很,只是保证语冰衣食无忧,不饿了不冻了,其他的时间也是安静的坐在马车中看书。秋月对此没少对赶车的阿福抱怨,公子他平日里那么关心夏小姐,这时候却反而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任由夏小姐那样消极下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而阿福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车内,安慰她道:“你急什么。公子自有他的打算,你何时见过公子做了没有把握的事。”

话虽如此,秋月依旧只是担心不已,依旧每日的拉着语冰说话或是停车时带她四处走走。

一路紧赶慢赶的,半月之后,总算是到了。刚到京城,原本彤云密布的天空飘飘扬扬的竟下起了大雪。不像前些日子桃溪村的那场雪,柳絮飞舞似的,这场雪,可真正是鹅毛大雪,不一会路面屋顶就都白了。

秋月开心不已,她常年待在萧宅,难得有出来的机会,这次却是第一次跟着萧远之出门。萧远之常年出门在外,身边唯独带有阿福一人,这次也想来是因为语冰,所以才带上了秋月。

秋月掀开马车帘幕,对车内抱膝坐着的语冰笑道:“夏小姐,快出来看,下雪了呢,好大的雪。”

语冰闻声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看向了车外。

萧远之对秋月微微的点了点头,秋月会意,将车帘子挂了起来。

车外依旧是北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有几朵雪花被风吹进了车内,语冰伸手去接时,雪花轻盈的落在了她的掌心,但也不过一会,即被掌心温度所化,徒留下了一小块水渍。她似是有些疑惑,抬头去看萧远之。

萧远之温声说道:“雪花本来就是水,它现今不过是回复到原先的样子罢了。”接着语声更加温柔,似是诱惑她:“语冰,外面下雪了,很漂亮,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语冰轻轻的点了点头。萧远之忙叫停车,给语冰披上了斗篷,又仔细的给她系好了带子,带上帽子,这才先下了车,再来扶她。

地上早已是洁白一片,语冰的牛皮小靴轻轻的踏在了雪上,立马就现出了一个脚印。她似是有些惊喜,忙又提起了脚,皱着眉头,像是在想着到底站在哪里的好。

萧远之在旁含笑看着她,雪中的语冰,白色的斗篷,帽檐上是一圈白色的狐毛,似是要与这漫天雪花混为一体。他看着她,这般大雪,想是她以前也未见过,很是好奇,连日来她那木木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孩童般的顽皮神色。这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语冰,而不是那个整日沉默发呆的语冰。

“远之哥哥,车。”语冰忽然抬头对他说道。

萧远之点了点头,抱了她坐到车上,自己也坐了上去,问她:“是要坐在车上看雪花吗?”

语冰点了点头。

语冰坐在马车前面,萧远之用自己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抱在怀中,只漏出了一个头。马车缓缓的走着,语冰抬头望去,雪满长空,依旧有无数的雪花密密的洒了下来,至半空中,被风一吹,于是洋洋洒洒的飘向四方,但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也许是地上,也许是屋顶,也许是树上,但最终,总是要落了下来,至春日,化为了水,流向四方,至冬日,再化为雪花落了下来。周而复始,四季更迭。

马车缓缓的走过大街小巷,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路上行人脚步急促,往家的方向奔去。家中的那盏橙黄色的油灯光,在这雪夜,是多少行人心中的期盼,又温暖了多少人的心。

马车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阿福上前敲门,过来开门的是个老人家,略佝偻着腰,脸上的皱纹就跟那松树皮一般无二。但老人家红光满面,一见萧远之即笑逐颜开:“公子,您来了。”

萧远之也是点头致意:“恩,忠伯,来了。”

阿福在一旁大声叫他:“爹,公子在这又要住些时日啦。爹,这位是夏小姐,这个是秋月。”

语冰看着他,忠伯眯着眼睛看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了。公子,您身边早该有位夫人了。您先忙着,我去叫人准备晚饭,打扫房间。”

说完蹒跚着走了,而阿福,也自赶着马车去了马厩。

萧远之扶着语冰,俯首低声对她说道:“语冰,京城到了。”

语冰轻轻的颤抖了下,抬头看她,眼中有急切,但也有恐惧。

“来,让秋月先带着你去房中休息下,我去安排些事情,可好?乖,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可知道?”萧远之轻声的哄着她。

语冰茫然的点头。

萧远之转头吩咐秋月:“秋月,带夏小姐下去休息。好好的照顾她,不要离开半步。”

秋月回了声:“是,公子,我知道了。”便上来扶了语冰往后院去了。萧远之在原地略站了一站,便去前院找来阿福,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至晚饭时分,萧远之亲自端了饭菜去语冰房中。一见他进来了,原本坐在火盆前发呆的语冰猛地抬起了头。

“语冰,来,吃饭了。我吩咐忠伯,坐的全都是你爱吃的菜。”萧远之将饭菜放在桌上,招呼语冰过来。

语冰走了过来,坐下,低头木然的吃饭,萧远之看着她。

忽然,语冰放下碗筷,抬头望她,眼中满是不安。

“怎么了,语冰?”萧远之轻声的问她。

语冰的声音满是惊恐:“远之哥哥,怎么办?我忽然不敢去见他了,我想回家,我不想见他了。”

“你先前不是心心念念着要来京城见他吗?怎么这会到了却忽然不想见了?”

语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我害怕,远之哥哥,我怕。”

萧远之接着问她:“你怕什么?怕那些是事实?怕你亲眼见到了你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语冰依旧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萧远之叹了口气:“语冰,既然费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那就该去看看。不论真相如何,你总得要知道的。难道你真想就此回去,然后骗自己他会回来,然后等他一辈子么?姑且不论你自己,你难道不为你爹娘想想?他们这么大的年纪,看着你这样,他们心中难道会好过?”

语冰伏在桌上低低的哭着。

萧远之刚硬起的心肠忽然又软了下来,他走过去,将语冰轻轻的抱在怀中,柔声的说道:“好了,语冰,别怕,有我在呢。不管前路如何,我总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相见

下雪的夜晚很是寂静。语冰睁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一丝声响,静的似乎可以听见雪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一片一片的,静的语冰想发疯。

她忽然坐了起来,偏头看向窗外,雪依旧不停的落下,树枝给压的弯了下去,忽然一抖,雪落了下来,接着不停的又有雪落了上去。

语冰又缓缓的躺了下来,手紧紧着攥着被子,不停的发抖,说不清楚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嗯,是害怕。害怕再次见到林尚轩,见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子在一起。这一年来,虽然他不在身边,虽然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但语冰记得他曾经说过,要是有一天我去哪了,你会不会等我回来,那时自己的回答是会的,会一直等他回来。也还记得那日清晨,他在窗外声带哽咽一声声的唤她,记得窗台上的那支桃花木簪子。而那根木簪子,自从他离开后,自己就一直随身携带,从未放下。

可现今呢,现今那个一刀刀给她在灯下雕刻木簪子的那个人,却是陪着别的女子在灯下闲话家常。乍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硬撑着一口气,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京城中,就想着当面见一见他,她不信啊,不信那个为她落泪,对她信誓旦旦的林尚轩如今会如此待她。她不信啊。可纵使千般万般的不愿相信又能如何。远之哥哥断然不会骗自己,哥哥更加不会骗自己。一路行来,刚开始时只盼着赶快就到了京城,去问他,希望他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他想娶的永远只有他一个。可越到京城,自己反而越是害怕,只怕见到他时,他正与其他的女子言笑晏晏,到时自己该怎么办,冲上前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还是黯然退场。

语冰不知道,她的心中好乱。自是从怀中摸出那根木簪子,簪子上尚有她的体温,握在手中,很是温润。她紧紧的攥着簪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了那么点勇气,有了那么点勇气,去面对他。

这一夜就在语冰的无眠中渡过。至天明时,刚刚合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竟是放晴了。日光映着雪光,语冰一时不敢睁眼。

秋月推门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夏小姐,快起来,天晴了呢。外面好看的很,快出去看看。”

语冰坐在镜前,任由她给自己梳头,发髻梳好时,语冰拿出那只木簪子:“秋月姐姐,帮我将这个插上吧。”

秋月看了一眼那木簪子,虽是心中诧异,但还是依言将木簪子斜插在了她的发髻上,再仔细的端详了下,放下了梳子:“好了。”

语冰瞧向了镜中的那个少女,双颊不再丰腴,下巴也是尖尖的。一双眼睛虽大,但无光彩,她慢慢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那个镜中的少女也是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脸。语冰似是愣了一下,轻声的问道:“秋月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秋月听了这话几欲落泪。这一年以来,先前那个明媚的少女已然不见。上次她看到语冰来找萧远之,那时她就较一年前瘦了很多,而这十几日来更是消瘦的厉害。此刻她这样问,秋月不由的心酸。但不敢让她看出来,忙低了头,再提起头来是笑容满面:“瞎说什么呢,我家语冰是最漂亮的了。这些日子虽是瘦了些,可看起来反而更加清丽了。”

语冰淡淡的一笑:“秋月姐姐,你就会哄我开心。我自己什么样,我是知道的。好了,走吧,我们去前面吧,远之哥哥该等的着急了。”

秋月上前来扶住了她。打开门时,一阵风吹来,院中桃树上的积雪被吹的簌簌而下,仿佛落了阵雪雨。语冰伸手挡了下,再放下手来时,只见视线所及皆是一片洁白素装,被日光一照,更是亮丽无比。

秋月一边扶着语冰一边不住的叮嘱她注意脚下,尚未到前院时,萧远之已是迎了上来。秋月退到一边,萧远之上前扶住了语冰。

到了厅中,二人坐定,秋月便吩咐厨房上菜。不过清粥小菜并一些点心,但语冰只是略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

萧远之夹了一块茯苓糕在她的碗中,温言说道:“再吃点吧。待会我们还要出去呢。”

语冰蓦地抬头看着他。萧远之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语冰忙一下子将那块茯苓糕塞进嘴巴,几下子吞了进去,就站了起来:“走吧。”

“怕不怕?”萧远之问她。

语冰迟疑了下,但还是坚定的说:“总是要面对的。我来这,原本就是为了求个明白。”

萧远之心中略松了口气。转身从秋月手中取过斗篷,给她仔细的围上,便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而门外,阿福已是备好马车在那候着了。

扶着语冰上了马车坐好,马车便缓缓的开始向前走。

萧远之轻声的跟语冰解释:“昨日我吩咐阿福去临江王府周围打探消息。今日清晨得知,迎夏郡主见今日放晴,雪景大好,便要去城外欣赏雪景。而他,应该也是会去的。”

语冰低低的恩了一声,又抱膝坐在那不言不语。萧远之伸手去握她的手时,只觉得她全身都在抖个不停。他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别怕。”

语冰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郊外到了,马车缓缓的行驶着。不一会,帘外阿福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临江王府的马车正在前面。”

语冰蓦地捏紧了马车帘,想掀开来时,但那握着车帘的手却抖个不停,根本没法子掀开来。她惊慌失措的回头去看萧远之,萧远之对她轻微的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她深吸了口气,一下子便掀开了车帘,人便冲了出去。萧远之也忙跟着下了车。

一下了马车,雪光夹杂着日光便迎面扑了过来,语冰不由的眯了眯眼睛。再睁眼望去时,前方却是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许多侍从站在马车旁。而马车的前方,那方空旷的雪地上,有人在放风筝,欢声笑语不时的传来。

放风筝的那人,正是迎夏,她是见过的。而她不时望向的那人,青色的衣裳,玄色的斗篷,清冷的面容,不是林尚轩却是谁。

见到林尚轩的那一刻,语冰立住了脚,不再往前走,整个人在风中看上去摇摇欲坠。阿福在身后急了,想冲上前去扶她时,却被萧远之给拦住了。萧远之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上车。

而前方,迎夏显然是放了一会风筝有些累了,娇笑着来到林尚轩旁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往马车的方向走。两人刚刚一转过身来,便见到身后静静立着的语冰。迎夏仔细的辨认了一会,方才认出这是两年前她见过的那个女孩。而手中挽着的林尚轩却是身体霎时僵硬,脸色立时便变得灰暗起来。

“语冰。”他轻声的唤道。

迎夏有些起疑,她看看语冰,再看看林尚轩,更加用力的挽住了林尚轩的胳膊,阻止了他向前走的脚步。

语冰就那般直直的看着他,以及迎夏挽着他胳膊的那双手。林尚轩只觉得语冰眼光冷冷的,竟是像不认识他的那般。他的心便直直的坠了下去,欲待要上前,却被迎夏给拉住了。

他嘴唇不停的哆嗦着,想对她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语冰依旧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言语。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迎夏忽然就笑了起来,问身旁的林尚轩:“郡马,这位姑娘是?”

林尚轩木然的开口:“哦,这是我以前先生的女儿。”

“哦?那岂不就是你的小师妹了。”迎夏掩袖轻笑。忽然又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哦,这位姑娘我见过。这不是夏小姐么。今日可真是巧,没曾想倒在这遇到了你。”

语冰没有回答。萧远之走上前来,对她略行了个礼,回道:“是巧的很。今日语冰早起说是难得今日放晴,非要拉着我到这郊外来赏雪景。没想到却遇到了郡主和郡马也在此赏景。远之唐突,没打扰到二位吧。”

迎夏见是他,脸色略变了变,但立即便笑着说道:“萧公子客气了。不知这位语冰姑娘却是你什么人?”

“是远之未过门的妻子。”萧远之轻描淡写的说着。

对面的林尚轩脸色一变,迎夏也是笑容略有些僵了。

“语冰,”萧远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的斥道:“还不快见过郡主。”

语冰闻言竟是浮了几丝笑容出来,她朝二人福了福身子,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快:“语冰见过郡主,见过郡马。”

那一声郡马,听在林尚轩的耳中,当真是讽刺无比。他整个人刹那间就如同掉入了千年冰川中,满目黑暗,再无重见日光的那一刻。

然而语冰说完这句,却是偏过头去再也不看他。只是对着身侧的萧远之轻声的说道:“远之哥哥,我累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