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静香早被那处火热的坚硬惊吓,刚才缠绵之时那撩人的感觉已荡然无存,想起那日的痛,紧紧并着双腿,瑟瑟地抖。

又被她拦着,承泽急得火烧火燎,再没了耐性,“静儿啊静儿!我涨得难受死了!别再磨人了,啊?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啊?”

怎么像是欠了他似的,这个时候他就像个守着猎物却吃不着的小兽,疯了一样,哪里还有一点疼人的样子!静香觉得好委屈,眼里噙了泪,“…那,那你轻点。”

“嗯!嗯!放心!”

她终于…放松,他便迫不及待将她分开…

“啊…”被那紧致暖热的所在包裹着,揉挤着,他一时把持不住险些就把这一身热松解出去,不停地吻着她,“静儿,静儿,你,你好热…”

下一刻,便什么都不见,蛮了力气冲撞,一声声粗喘 …

那猛烈的痛不再是初次那般纯粹,浑身像要被碾碎、拆散了,静香再忍不住,“嗯…”

身上的人本来就已是通体酣畅、将至极端,这一声娇喘入耳,他身子一颤,那突然腾起的感觉如至云端,竟是让他再受不住,力道越狠,越重 …

一声低吼在耳边,几乎晕厥的人又被唤醒…

“静儿,静儿…”

“走开,走开…”口中只剩这两个字。

趴在她身上,他肆无忌惮,“我还没好呢。”

“啊?还…还没好啊?你,你都已经…”

他笑了,缠着她逗她,“我已经怎样了?啊?静儿?我怎样了?”

周身又痛又累,她哪有心思与他逗!“行了,走开。”

他低头只顾亲吻他留在她身上那些粉嫩嫩的痕迹,“静儿,再让我弄一次。刚才,刚才不尽兴。”

“啊?还,还不尽兴?”

“是你刚才出声儿,你要是不出声,不会这么快…”

静香心里直叫苦,天哪,居然这还是快的…可毕竟经过这两次,对男人如何静香也略知了一二,知道他此刻就是想,也不得行,遂想先哄他,“先让我穿了衣裳,等会儿若是你想了,再…”

“我不。”看她那样子不是不喜欢,承泽心里很明白,这要是穿上了可就再脱不下来了,腻在她身上不肯动,“我一会儿就好。”

这般无赖,她便只剩了听天由命,任他裹在身下揉搓。本就没有完全疏解,一刻的功夫,他便又起了斗志。这一回,也无需求她,直直挺入…

这一回,他越加放肆,痛痛快快地起伏、狠命地冲撞…

颠簸在他身下,她似被惊涛骇浪随处摔打的小船,挺起在浪尖,翻入在谷底,生死难求,努力咬着唇,那一声声痛还传了出来…

“静儿!静儿!别,别出声,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承泽…求你,不要了,疼呢…承泽…”

意识越来越短,泪水涟涟,疼得发晕,疼得生恨,心里只一个念头: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腾入云霄,升入极乐,所谓神仙眷侣,真乃神仙…

瘫在她身上,好满足…

完全放松,那身子越沉,静香觉得自己真要被他压死了,挣了最后一点力气,“走开…”

看身下人实在是乏累至极,他终是领会,赶紧翻身下来,依旧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啄着她红红的小脸,痴痴道,“静儿,你真好,你真好…”

恨死了!恨死了!静香只想回给他,你个混帐东西!你个混帐东西!再也,再也不想见你了!!可绵软软一身的痛,哪有力气推开他…

“…静儿,我困了。”

话音刚落就起了鼾声,她虽怨却根本也不及计较,昏沉沉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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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酣睡如泥…

朦朦胧胧醒来,睁开眼,烛灯早灭了,周遭是极静的黑暗…

低头,怀中的人儿还在熟睡,轻轻吻吻她的额,用被子将她裹紧。那身子贴了,心又动…

刚才虽是极致,让他欲/仙/欲/死,却还有两处不得尽兴,一处就是她的耳后,怎么就是不让亲啊?就那么受不得痒么?还有他的最爱,竟是不让吸吮!越不让,他越想!这么想着,悄悄缩进被中,埋在她胸前,嗯…好香好软好舒服…

两手忍不住轻轻揉捏,轻轻揉捏,抬头再看她,还在睡着,这便好了!搂紧她的腰,将那粉粉嫩嫩轻轻含在了口中,像个婴孩般贪婪…

小腹一热,周身又紧…

“静儿,静儿,醒醒,醒醒。”

“嗯…”沉沉的晕厥中,断了筋骨一般…

“静儿,静儿,醒醒…”

“…怎么了?”

“我想你。”

她已是疲累至极,那身子软的卧锦 一般,“禽兽”二字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便迫不及待将那香香软软的人儿压在了身下…

第六十四章 贴心打算

这已是正月里第二场雪,飘飘簌簌大半天,总算在地上薄薄积了一层。这点子雪相与那天寒地冻北风烟儿雪的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却这细雨绵柔的江南,倒是十分稀罕的景致。下晌无事,芳洲苑几个小丫头便疯着在蒙蒙雪雾里笑闹。看见承泽打外头进来,一时都略小了些声儿,却也没什么太需收敛的,福身喊了句“二爷回来了!” 依旧玩儿去了。

承泽应了一声径直往楼上去。今儿端端又在延寿斋耗了一日,口干舌燥不说,跪着听训,扛那不得已的“罪过”着实不适宜,若非这桩心事正好卡在了当口儿上,真真不该这么短的时日接二连三去驳老人家的脸儿,活该这份儿罪!

听闻楼梯上的脚步声,正在外间儿添香片的紫螺赶紧净了手,刚挑了帘子,人便到了。迎他进来,伺候着解了斗蓬,又拿了棉帕子小心地粘去他发冠、发丝上浮着的雪珠儿,一面示意小丫头把新炖的暖胃茶端来。承泽接过热热喝了几口,香甜沁润,一股暖意细细延至周身,顿觉舒畅,一时倒忘了这半日的憋气,问道,“青蔓呢?”

紫螺朝里间儿努努嘴。

承泽压了些声儿,“睡了?”

紫螺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吃了药歇晌,还没起呢。”

“是么?又重了?”

紫螺摇摇头,“不热了,只是乏。”

承泽放下茶盅,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手指略撇开个帘子缝儿往里看,正看到青蔓从枕上转过头,冲这边笑笑,他略一怔,也笑了,索性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撩袍子坐在她身边,顺手帮她掖掖被角,“可好些了?”

他身上是外头带进来的寒气,扑面凉让一身虚软的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却这清冷中那衣襟淡淡的香犹显清新、犹觉雅致,这是她亲手调制,单单与他二人相关的味道,笼在其中,心头甚暖,口中却嗔道: “昨儿就大好了,今儿还问。”

“昨儿看你一身汗,一时见好,怕是药烈。” 承泽抬手在口边呵呵气,又用力搓了搓,这才放在她额上,见果然凉爽,放了心,“既是好些了别老睡,越乏了。”

“早醒了。没什么要紧的活儿,你也不在,就懒着躺一会儿了。”

青蔓边说边撑着往起坐,承泽忙一手扶了她一手垫好靠垫,“慢些,躺了这半日当心起猛了头晕。”

“哪就那么金贵了?” 看他小心,这身上的痛顷刻便去了大半,含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晚?原还想等你回来用饭呢。”

“由得我么?”

见他讪讪的,想来必是又不成,青蔓在心里悄悄笑了,如今这般情形,她早就料到,只是这钉子总要他亲自碰了才好说话,遂不动大声色,越柔声问,“听说又跪了?”

“岂止啊,老太太连晌都顾不得歇,端端训了我一个多时辰,我听着都渴了,也不知老人家怎的就不口干。”

扑哧,青蔓笑出了声,病中一时气短,赶紧捂了帕子,“咳,咳…”

承泽轻轻给她拍背,也笑,“看把你给乐的。还不都是为了你。”

青蔓略缓了咳,拨开他的手,“都缠了多少日子了,老太太那主意是能随意改的么?你偏不听!如今可知道了?大正月里的,别再去惹气了,今儿是罚跪,说不准明儿急了,又是一顿皮肉苦。”

“呵呵,不去了。”承泽说着从床里拖了个软垫过来,头枕了双臂也舒舒服服地靠了,“再也不用去喽!”

看他眯了眼,一副从前促狭玩闹时的坏小子样儿,青蔓笑着拍了他一记,“这是又得意什么呢?”

“我是在合计啊,”承泽笑道,“这谢媒酒可摆在哪儿好呢?再到了正日子,我究竟该算是娘家啊还是婆家呢?”

青蔓心猛一紧,脑子却忽地浑了,似没听明白,又似不能信,“嗯?”

看她懵懂,他越乐了,“呵呵,老太太应下我了!出了正月就寻那老秦家来商议,过聘、成礼,左不过就是这半年的事儿!”

“什么?!”

“如何?这桩事我办得可好?我想着啊到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如惊天炸雷一般,只觉头嗡地一声,他的声音便缥缈远去,整个人僵直,半天没有气息…

怎么会?怎么会…事情怎会如此生变?!是老太太做主给她拨了姨娘的月钱,还特地遣了徐妈妈来听她的意思,虽说并未过了明面儿,却已如有了聘!这般做定的事怎能说变就变!

虚病的人一身冷汗,通体冰凉,双手紧紧攥了床褥,狠命平息着抖,努力在一团乱麻中寻出一个前因后果的头绪来…

这背后的一切他并不知晓,老太太不与他明说,她知道是顾及他此刻心急气盛,怕逼得紧越拗了性子,遂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提一个字,只想着不离便好,日子久了他早晚明白。可怎料他自己还受着罚竟是早早起了打发她的心!不单是说到了岁数出府,竟是已经给她物色了婆家,兴致勃勃要亲自给她做媒,去求老太太成全!

他这般薄情,她听了本是气,也恨,可转念想,老太太拿定了的主意何时反悔过!更况,如今他可不似从前,样样儿在老太太眼里都是好的、说一句什么都仔细听着,这一场闹,罚得他多少日子头都不敢抬。如今刚消停了些时候儿,又起这不着边儿的糊涂想头,老太太定会驳了他,说不准动了怒还因此将收房的事挑明,让她过了明路。遂她心极定,在他讨她的意思时,根本也没留意说的是哪里的婆家,甚而还逞强了一句“全由爷和老太太做主。” ,想着留下这女儿矜持,也好与他日后周旋。

这些日子,他天天跑延寿斋,日日碰壁,老太太越来越不耐,他也越来越颓,看在眼中,她心中且喜,总想着这多年的盼就要成真,却万没料到这最后的关头,他居然说成了!怎么成的?怎么成的??她是老人家为孙儿那难以启齿的病症留下的贴心退路,是一辈子的计较,是天长日久的打算!怎的会变?怎的能变?!

“青蔓,青蔓?”看她这半天不响不应,脸色白眼睛也直,承泽吓了一跳,只当她的病又沉,赶紧起身扶了她,“可是难受?来,快躺下。”

青蔓一把紧紧抓了他的手臂,“你,你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啊?老太太断不会凭白应下!你,你到底怎么说的??”

她突然大乱方寸让承泽有些始料未及,可那言语慌乱中莫名的笃定终是坐实了他的疑心,话已说开,再不需多掩饰,承泽平心静气道,“不是我说,而是我应。我应下老太太,只要让你堂堂正正出嫁,三年之内,我不见,不近,不瓜葛;三年之后,应名儿娶亲。”

什么?!这一番话真好似当头重重一棒,毫无防备便似将她的整个人打碎…

原以为是他促狭使坏套了老太太的话来,原以为是老太太不耐纠缠随口应付,却怎么想得到年少情痴,他为了那不堪之情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低头,却会为了嫁她换去三年不见的禁锢!难怪老太太会一改初衷,有了他的娶亲之诺,有了这三年的进退,谁又能说断不会有变?一旦有了起色,该是怎样的喜事,便是赌去这最后的贴心人又能如何…

一丝侥幸被扑得干干净净,直呆呆的眼睛涩得生疼,却是连泪都寻不着…

“我知道老太太给你多涨了月钱,这其中的分量,我清楚。”

“你…你怎会…”

“去年大哥丧后,老太太心思沉、不及顾,我就帮衬着接了府中的账目。这回涨月钱,原本存着私心想年里头再多拨给你和紫螺一份,可找来找去那帐上谁都有却独独没了你的例。又想起那日徐妈妈来不找紫螺却单单找你,便不难猜了。”话到此,看着眼前这病弱苍白的人,想这十几载的朝夕相伴,承泽一时心酸不已,“你…怎么这么傻,就应了那话?我是个什么人,你也知道了,跟着我,就是一辈子的活寡,你不疼自己,也不顾怜我的心么?你让我…于心何忍?”

“顾怜…我怎么不顾怜?”泪终是寻到了出路,再也止不住,“自进了这房门 ,我眼里就再没有旁的,只有你…你是个什么人我不管,我只记得你是我的二爷,伺候你,服侍你,一辈子为你…再不能放下这颗心…不够么?不能守着么…我不求旁的,更不要名分,那份银子我也能退…就如今日,就是丫头不行么?不能守着么…”

这一声声问真真揉碎了他的心,一时竟觉得自己真是狠绝不尽人情,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给她抹泪,语声也哽,“一辈子长,数不清的日子,数不清的事,往后,你要为人妻,还要为人母,多少欢喜,白白空守着我做什么?再者说,紫螺岁数小,还要跟个几年,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必安好,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劝这么刺耳,泪水中的人几乎咬了牙齿,“你这么想我走,就让我走!何必,何必要寻了什么人家非要把我塞给旁人?什么臭男人!我,我…”

“我怎能随随便便就让你走?一个女孩儿家,你能去哪儿?你那娘家早没了人,只一个舅舅浑混着,成年的不见面,若是这一去,他拿你换了酒喝,我可如何是好?”于她的安排计较,承泽早就挂心,本想慢慢打算、长久计议,却不想此刻仓促就此做定,也实在不怪她一时心里难受,遂耐了性子与她宽解,“其实,人我是早就选好了,秦庄头是咱们府的老人儿,知根知底,他儿子秦义虽说自幼养在庄子上,却是知书识礼,又极善经营之道,这些年帮衬着他爹为府里尽心尽力,生出不少银钱。老太太念他出息,前年上来就留下,帮着管家照应府外应酬之事。这两年我常与他打交道,人正,性子也爽,是个倚靠得的人。再者说,他爷娘一大家子都还在庄子上,便是日后有个什么不便宜的,他也断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为难你。”

听他这般为她“盘算”,青蔓只觉心凉,只觉心苦…这么些年的情谊,他果然心里有她,却怎么只顾为她“过得好”,却从不曾顾念她不光是个喘气儿的人,还有一颗心,一颗与他一样,也想顾怜他的心…

“爷,你…真舍得我走?”

“舍不得。”这三个字,他说得毫不犹豫,“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我,却不想与你散尽。所以,你要常回家来看我,我也会到你府上去讨你的茶,讨你的熏香。待秦家下了聘,我就跟老太太提,在清平开个绣庄,就交给秦义打理,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如何?”

回家…他也知道他是她的家,却又硬生生撵了她走…

“呵呵,恼了?”承泽凑近看着她,“跟你说笑呢,哪能光这绣庄了事,到时候定会好好预备一份嫁妆,啊?”

正要再逗趣、哄她欢喜,却听棉帘外紫螺轻声叫,“二爷,”

“何事?”

“三爷和姨奶奶来了。”

“哦,我这就来。”承泽应了一声,又转而对青蔓柔声道,“我先去了,不想起就再歇一会儿,晚些时候咱们再说话。”

看他大步离去,只觉周身虚软,碎了筋骨一般瘫在床上,头嗡嗡炸响,两眼呆直…

心如刀绞,泪却尽了,手中的帕子带着他的温暖,带着他的味道,还有泪,她哭干了的泪…双手越攥越紧,死死地,死死地攥着…

第六十五章 再教夫郎

雪飘慢慢悠悠,一整天一边化一边积,在地上汪出一层湿漉漉的雪泞。入夜起了风,雪瓣细作了小粒,越来越急,点点滴滴连成珠线,来不及凝便随风摔落,相与白日那莹莹弱弱、略沁诗意的雪雾狠厉了许多。一时间,雨雪交加,天湿地寒。

密密的竹篾纸遮拦,落了风,落了雨,都顺了窗棂化作绵绵的水声。房中燃了铜炭盆,木炭安安静静地透着红星,偶尔爆出一声炸燃,将小小的房间暖如融融春日。荷叶香几上冉冉薄烟漫出白玉炉,细细噬去那些微刺鼻的碳气,温暖中只余淡淡幽香。

烛灯下,纤指拈着羊毫轻轻掠过纸面,笔走,人静,双睫微垂,眼波清粼,腮边两缕柔柔青丝,眉心一点朱红小痣,小烛勾影落在窗上,如花照水,雨声浓,愁丝且淡…

聚会精神,人仿若入了这纸墨,静香此刻的天地只有手中笔,笔下人,还有耳中的风雨,心甚适意。原先在家,逢年过节不过是与娘亲哥哥一道多说会子话,没想到这府里一进正月,零零碎碎竟是许多应酬,再不得清静,便是做不识眼色躲在馨竹园,依旧要被“请”了去。话多几遍便都成了温吞水,一句一句,实在熬得辛苦。此刻心真静,才觉出了自己,不知有一日若没了这画笔,可该如何是好。

拂袖沾笔,轻轻落在眉梢…

其实…也不尽然,自打有了他,日子何曾真的静过…笔一顿,不觉又撅了嘴,心委屈道,哼,那怎是个好的?平日看着一副正经模样,一时褪了遮掩,竟是,竟是疯魔了一般,什么疼人,根本不知疼人!那平日的细致心柔都是做出来哄人的虚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还知道身子下是谁么?只知逞那一时的兽性了!他心里,他心里根本不是念她,是女人就行,哪里,哪里还知心是怎样?哥哥说的对,往后再有了标志女子,他,他怎还顾得她…哼,是没见着那十七小姐,若是见了人家,他定是早反悔了,定是即刻想娶人家过来,定是,定是急着洞房花烛…

越想越愚,越觉委屈,似自己胡想的这一通“定是”已然兑了现,一时鼻子酸、眼圈儿红,仿佛真真逢了个天底下最花心的男人。全不记得前些日子他是怎样为了她挨打受罚、豁出了男人的体面,更不记得自己又是怎样痛断肝肠,发了狠誓今生是苦是罪都跟定了他,便是被他折腾得散了架、身子酸痛腿发软,心里恨死,还是要日日念,还是要打听他可是安好、可是又在延寿斋挨了训、受了制…

再低头,重拈了笔,泪光中,小心地细细描绘,那眉,那眼,那个混帐的他…

“小姐,小姐,”

正专心,听得荷叶儿轻声唤,抬起头,见那小丫头不再言声儿,却往烛光背影的门口努了努嘴。静香顺了看过去,啊?!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手中不及放笔就腾地起了身, “这,这是…”

“小姐莫怕,” 听静香惊得语不成调,荷叶儿哪里知道曾经如何,只当此刻这闺房里忽地闯了黑衣人吓着了自家小姐,忙不迭道,“不是旁人,不是旁人,是二爷!”

她怎的能不知道那是谁!原当闭了窗,他便知趣不再来,谁道竟是,竟是这么不知顾及!想着此刻时辰尚早,楼下必是还灯火通明,又见是荷叶儿明着带了他来,实在不敢想已是出了什么事,心慌得身子都觉轻,“这,这还了得!你,你们…”

见静香急得丢了笔似就要往外去,荷叶儿赶紧拦了,“哎,小姐!底下可都好着呢,你可千万别去!二爷也是仔细着,怕惊动老妈妈们,已经在竹园子角儿藏了可一会子了,是刚才雨大,人都躲了,这才在厨房寻了我。”

听说他确不曾惹了耳目,人也平安,静香通通的心跳才略略缓了些,瞥一眼影子里的那一身黑衣,心又恨,冲着荷叶儿斥道,“糊涂丫头!打出去才是!怎的还领到楼上来了?!”

听了这声恨,承泽悄悄在牙缝儿里吸凉气,这些日子揣摩着早知道她是恼了,可这般不留情面当着丫头给他难堪倒还真是不曾料到,可见…真是得罪狠了。

想那一夜情纵,实在是难以自已,痴缠到天明依旧意犹未尽。回到房中避了人,一个人悄悄回想,那每一刻肌肤相腻的享受都仿佛细入了骨髓,回味无尽,却不料在那声声娇喘之中猛忆起她泪水涟涟、泣声讨饶,这才惊觉许是哪里出了差错!再细想当时,自己真像是遁入另一世,将那香香软软的人儿压在身下,什么理智,什么德行都忘干净,一心所念只这情/爱之欲,只想把这二十年积攒的精力都用给她。用力,再用力,恨不能更猛、更狠,直将她碾进自己的身子里方觉痛快!如今想来,那娇嫩嫩的人儿怎能受得了他这般的力道、这般疯?

一刻想明白,便再顾不得那情/事,满脑子都只见心上人儿的泪,夜里赶紧去探,却发现这窗他是推不开了…

这些日子念,念得他真真心疼,人前偶或一面,恪守着礼数,更难耐。可天天来,天天盼,那窗子却像封死了一般,连个缝儿都不透,房中再是有灯、有烛也与他无干。今夜终是忍不得,生闯了来,虽是夜雨冰寒遭了罪,可此刻看着那雪青的小袄儿裹着暖暖娇人儿,粉扑扑的小脸含嗔带怒,只觉心热,真想即刻上前抱了哄、抱了求,可怎奈那画案上的灯今夜再不与他方便,这样的摆置稍不留神就会把影子扣在窗上,遂不敢妄动,只能压了声儿干着急,“静儿,静儿…”

看着难得赌气的小姐,再看看急得手足无措的二爷,荷叶儿真是为难,按说不管怎样都该向着自家小姐才是,可自打有了这位爷,小姐常口不对心,心思再不像从前那般好揣磨,遂想了想依旧劝道,“小姐,楼下都还没睡呢,莲心那丫头又拉了人掷色子,热闹着呢。二爷便是下到院子里,又怎么走得了?再者说,外头雨大,让二爷稍避避?”

其实,他走得了走不了,她心里最清楚,口中却顺了荷叶儿的话越逞脾气,“让他到旁处避去!”

看小姐丢了话之后竟是重坐下提了画笔,荷叶儿实在辨不出这是真恼还是假恼,又略磨蹭了一下,这才走到承泽身边,“二爷,你要不…”

“你去吧。”承泽悄声吩咐。

“小姐恼了,二爷…”

承泽轻轻摇头,冲她使个眼色,又做口型道:放心。看他那一副笃定,荷叶儿只觉稀里糊涂,再回头看看那一个,终是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开门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烛灯静,暖香幽幽。房中人,一个在画案旁佯做凝神,一个在门边真真局促,一坐一站,不声不响,只管别扭。

“静儿,”没了旁人,他的语声越柔,“你过来些啊。”

静香不抬眼,只盯着那画,心促狭,这烛灯可够燃个半夜的,这影子显,他断不敢随意靠近。哼,要么就走,往后再别来!要么就站着,合该这么罚!

“静儿,把那边灯灭了,咱们到房里说话。啊?” 被她晾着,不敢上前,又舍不得走,“静儿,有什么恼的,都是我的不是,要打要骂都由你,啊?”

静夜里不敢大声,越让这央求显得低声下气,却怎奈那画案旁的人依旧不买帐。看她低头细绘,入了定一般,承泽知道这股子拗劲儿不来强的根本没指望了。抬手轻轻一甩,袖口飞出一小片薄光滑过指尖,只听“扑”一声轻响,画案上的灯灭了。

静香登时吓得一愣,人握着笔一时僵住,却这一瞬的功夫承泽已然近到跟前儿,“呵呵,不怕,一枚小镖而已。”

“啊?你…你!”他这般“不择手段”,静香惊吓之余更觉恼!想他那日也是如此,没皮没脸,强用霸道!哪里还顾念她的心!一时恨极,丢了笔起身就走。

此刻卧房门边的高几虽还亮了一盏小烛,却再不会将影子扑在窗上,承泽便没了拘束,紧紧随了她,“静儿,静儿,都一个月不给留窗不给好脸儿了,还没罚够啊?”

“岂敢!二爷是何等人!”

看她气得小声儿都发颤,径直进了卧房就要闭门,承泽赶紧一把拉住,再不敢为自己辩,“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不知顾怜人,不知尊重,静儿恼得对,气得对,打骂都该得,啊?静儿,我…”

他那边还紧着慢着慌慌地求,她这边恼得发热的人却被冰的一哆嗦!那握了腕子的手怎么这么凉??定睛看,这才注意原来黑衣不显,实则他一身湿凉的雨水,寒气袭人!天哪,这半天在屋里暖着竟还是这般冰冷,这,这可不是要寒坏了身子?心一揪,越狠了声撵他,“你走!你走!”

“静儿,静儿,外头下着雨呢,你真舍得啊?”

“哪个管你!你走!你走!”

她这般“无情”,他浑不在意,“呵呵,心真狠啊,雨这么大,我出去就得给浇透了。”

话音未落,那雨水像是应合着似的,突然一阵猛打窗,静香即刻没了声儿。

“我避一会儿,就避一会儿,啊?不扰你,你画你的,啊?”

“…哼,灯都被你打灭了,还怎么画!”

听这口气虽仍是恼却显是有了松动,承泽赶紧道,“我这就去把灯给你点着,啊?”

“嗯?你…”

静香不及拦,已见他丢开她的手回到了画案旁。先小心地将那削了头的烛芯重捻出来,再把灯盏挪到窗边,又从旁边几案上撤了垫手炉的帕子搭在灯罩上,这才点亮。光晕淡,笼着画案,朦朦如初醒的晨曦,亮却不真切。

看他一身湿冷却是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她的好,那理、那恨、那要罚他气他的念头便都不争气地散得干干净净,忽又想起那画上人,静香一时臊,赶紧过去,扑地吹熄了灯。

“静儿?”

“这么暗,怎么画?”静香边应着边将一面空白的画纸遮了画案。

“这么掩了光,我才能坐在跟前儿,要不…我帮你挪到卧房里?”

“天晚了,我不画了。”

“静儿…”似怎么说她都不肯通融,承泽左右无法,一时懈怠得有些伤心,“…一个月了,我实在是,实在是…但凡忍得我也不敢如此冒失,也不敢强驳你的意,你说是不是?我…”

“你到底走不走?”

他轻轻握了她的手,“静儿,再有什么不是,也别这么罚我…要不,骂我几句,打我两下出出气?”

他的手好凉,他的手好凉!静香再顾不得说什么话矜持周旋,“快把衣裳脱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