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依你这么说,他身受上面的知遇之恩,又岂会助我成事?"

曾 霜浅浅一笑。所谓匠人成棺,不憎人死。利之所在,忘其丑也。项平虽有傲人之能,又身受皇恩,但秉性爱财贪利,且重生死。这样的人是很容易动摇的。"学生愿 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来项平为闻公所用......即便不能,也须使他立于局外,不与我等作对。真要举事之时,只要他不出话,朝廷仰他声望者众多,也跟着会闭紧嘴巴 了。"

"唔。"

"还有一人,刘郢华!"曾霜看着自己中指上的细茧,清淡地说,"此人多番维护旧主,皇上屡次恩及于他,他却扶之不起,皇上处自然见忌了。"

闻君祥皱眉沉吟了会,"可是刘郢华此时见忌,官卑职微,结之又有何用?"

"闻公有所不知,这刘郢华可是个人才哪!在长泉,小到兵卒百姓都知道他刘郢华,可见此人之能。"

"可是他心念旧主,连上面如此待他他都无动于衷,我出面只怕也不行。"

"不然。皇上是惩其主,而嘉其身。他若事君则为卖主求荣。闻公如若对昭南王微施小惠,那刘郢华焉会不来?"

"嗯,不错!"闻君祥笑着朝曾霜看去,"曾郎中果然是妙计能定天下哪!呵呵呵呵"

"闻公过誉啦!呵呵呵呵呵"曾霜跟着也笑开,但那深深的眼神里却微显闪烁。

天边半片清月移过庭院一角,清澈地照在几盆娇艳芬芳的牡丹上,流霞焕彩。一旁设有石几,庭中二人对酌相饮,分外清雅。

"曾兄,小弟几盆牡丹种得还可以吧?"水扬波一饮玉白色的杯盏,滟滟的眼波亦如这闲庭月色,清朗而深沉。

"呵 呵,外间牡丹都盛在谷雨前后,单你这里的却是'众芳凋后我独华'呢!"曾霜眼望着牡丹,由衷赞道。牡丹性喜温凉,本非易于在天都栽种,但这水扬波偏生就有 这能耐把这娇贵的牡丹给种得如此清艳绝俗。"种得倾国名花之手,亦有倾国之能啊!"他依旧只看着花,仿佛只是不着意地吐出这句话。

水扬波淡笑着起身去看那花,手中擎着白玉杯,却并未回应。月光笼在花上,亦笼在他身上,白袍对白花,相映成景。他忽然一个转身,对着不知何时也走到近旁的曾霜道:"曾兄可知此花名为何?"

曾霜一愣,随即笑道:"愚兄对牡丹只知其艳,不知其名。"

"这 叫'梨园春雪',最是纯净无暇。"水扬波指着面前一盆白牡丹,说得清淡,"众花之中以她最为孤傲。所以我将她特别摆了出来,以显其贵不可攀。"他又往旁走 了几步,冲着另一盆艳红欲滴,花盘颇大的牡丹轻轻努了努嘴,"这叫'玉面桃花'。花如其名,虽贵气盈人,亦带三分天真娇艳,与'梨园春雪'可谓一体二面之 类。"

曾霜听着他漫谈牡丹,微微眯上了眼,不知他究竟何意,难道多年闻党身份的他居然想退出了么?"扬波你......"

水扬波眉微动,"曾兄,我是闻公手里的人,这个干系我是如何也脱不了的。你又何必着急?"他笑看曾霜一眼,"我只需闻公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我要一条命。"

"谁的命?"

"日后自然会知道。"水扬波将手中的白玉杯一倾,'花雕'清如山泉的酒液便滴入花盆中,月色映照下,这'玉面桃花'愈显娇艳,仿似不胜酒意一般。水扬波瞧着,不禁自得地轻笑起来。

曾霜点了点头,"好。"

水扬波将白玉杯一扔,抚了抚手,"曾兄登科不过一年多,能得闻公如此信任,实不简单哪!"而他自从婉拒了闻公嫁女的美意之后,闻君祥便未曾待见过他,只是闻谙倒是一如既往。

"哪里!哪里!"曾霜连连摇头,刚想谦辞几句,却听得水扬波继续道:"其实闻公的主意有半数都是由夫人拿的吧?"

曾霜脸色一变,不禁对水扬波有些忌惮起来。此事一直秘而不宣,他又如何知道自己是由萧夫人提携?"水贤弟好利一双眼哪!"

"曾兄过奖啦!"水扬波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愚弟也不过庸人之资,曾兄你才是闻公要倚仗的奇才啊!哦!对了,还有那位才气超拔的萧水天萧侍郎。呵呵,闻公麾下可是人才济济,该少的一个不少呢!"

曾霜扫过眼前水扬波注视的那盆牡丹,叶肥大而色常绿,株型开张,花苞众多,他忽然灵机一动,脱口道:"可不是?正如这'群英会'一般,精英荟萃。"

水扬波眸光一细,"曾兄也有一双利眼!"

"呵呵呵呵,彼此彼此。"

七月十九,处暑,麟州连下了三天的大雨终于歇下,天气一清,似是洗却了几分暑气般清朗。未时的天边,横着一挂彩虹,碧草幽幽,映得麟州的草场格外怡人。

左明舒持着一份密函,快步走入府中,檐角的水滴在他的浅灰细绢的夏衫上,晕出一个圆点,但他却毫无所觉,只一径儿地面色凝重。

"左先生。"王府里的侍卫一齐向左明舒行礼。

"王爷在么?"

"呃,正在午觉。"侍卫有些迟疑。

左明舒却犹豫都无,直接道:"去通报吧!"

"是。"

"王爷?王爷。"

"什么事?"别夕翻了个身,有些含糊地应着。

"左先生有事求见。"

"嗯?嗯,请他进来吧!"他掀开一角床帘,两名侍女立时上前服侍更衣梳洗。

"是。"

"见过王爷。"左明舒行了一礼。

"先生请坐。"别夕摆了摆手让侍女退下。"有什么要事么?"

左明舒由怀中抽出那封密函,递与别夕,"王爷,天都怕是有变了。"

别夕朝他瞧了眼,拆开密函来看,"......咦?是闻家?"

"正是。"

别夕十分诧异,"可是闻家是女皇的......为什么?没道理啊!"

"有道理。"左明舒淡淡回了一句,"女皇并非闻君祥亲生骨肉,也就是说,并无妫氏血统。"

没有妫氏血统也就意味着并无继承皇位的资格。别夕忽然意识到这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厉害,手不由暗暗握紧。"即便这样,闻家要吃大干系的,他们怎么敢?而且如果没有当今皇上,就没有他们现在的闻家!"

左明舒冷笑了声,"闻家是算计中的算计,心狠手辣!只要他们能做到最后,自然可以找出代罪羔羊,尽数把调包之事推在别人身上就成。王爷现在不应关心这些。而是闻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夕一怔,继而深思起来,"为什么?"

"如果没有比现在更大的利益可得,他们又何必那么做?"左明舒顿了顿,"臣在闻家那儿打听到一个消息。"他忽地压低了声音,"太傅夫人萧氏的来历不简单。"

"怎么?"

"王爷可知晓天德女皇曾有过一个早夭的公主?"

"好像听说过,嗯......应该是贞霓公主吧?"

"不错。天德女皇正是因为此案而成功扳倒了殇华君笛而登上皇位。"左明舒忽然笑了下,"其实到了闻家现在这个地步也的确管不了这许多了......萧氏可能就是当年的贞霓公主。"

"公,公主......"别夕有些惊异地说不出话来。这来头可真是不小啊!现在一想,天德女皇对于闻家的优荣,先皇甚至还过继了闻家之女荣登大宝,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串上线了。

"此事捂了那么多年,可见皇家、闻家对于此事的讳莫如深,如何现在会突然泄出来呢?"左明舒深邃的眼直直盯住别夕,"可以想见,这分明就是闻家有意放出来的话。"

别夕屏着气想了会儿,终于道:"那就是说,闻家在准备了?"

"只怕已快准备就绪了。"

"那依先生之见,本王应当站在哪边?"别夕脸色有些沉,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左明舒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只是顺着他的意道:"闻家主动求助,王爷自可漫天要价,麟州一地的兵马掌在王爷手中,这就是王爷的筹码。"

别夕现出一抹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先生也。"

"王爷过奖。臣以为,闻家要求牵制的条件不防答应了,但闻家一旦坐大,只怕也会过河拆桥,还是得留一手,逼得他们不得不妥协。"

"先生有何良策?"

"平执原。"左明舒说此话时语气有些狠戾,"瀛州之于中原,如同一扇门户。麟州要入中原也得过这一关。如果没了平执原,瀛州就在王爷掌中,瀛州一在王爷掌中,闻诚就是人质了。"

"妙!即便那闻君祥心硬如铁,可牺牲了自己的儿子,他也牺牲不起一个瀛州!先生此议甚妙!"

左明舒欠了欠身,"王爷既然已拿定主意,那臣就下去操办了。"

"好。有劳先生。"

"王爷客气了。"左明舒告退而出,走出府门时,他回首朝整个麟王府打量了一眼。雨过天青,碧朗朗的苍穹映着已建百年的麟王府,愈显出王府的沉重。

"哎,听说了吗?皇上有意思去雍华宫避暑......"

"切!我还当什么稀罕事呢!前些天不就已经在禁围西苑河道了么?雍华宫哪!皇上是去定啦!"酒肆里,一到饭时便特别热闹,天都里一草一木的动静只要能到各大酒家里去混上一天,便无不知晓。

这不,刚一胖一瘦两小贩模样的人在那里闲聊着,边上便搭过一腔:"可不是?我还听说皇上将所有的事儿都交给了太傅大人处理呢!哎,到底骨肉至亲,总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呵呵"

"哎哎哎,老兄,这话可再不得这么说了!皇上可是入了皇姓的,什么骨肉不骨肉的,早就是两家人啦!"

"哎哎。"搭腔的搔搔头,朝四周下意识地张望了眼,有些讪讪地笑着。

"不过话说回来,总也是心头一块肉,怎么也是割舍不下嘛!哈哈哈哈"胖子大口喝下一碗白酒,才抹了抹嘴道,"对啦!你知道不,北边又在打仗啦!"

"匈奴又来了?不是才和了没几年嘛!"瘦子皱了皱鼻子,眼光恨恨。

"那有什么用!那帮蛮子连人都吃!哪会讲什么信用?"搭腔的见缝插了句,又问胖子,"哎,大哥,你咋知道的?"

"哦,我有个兄弟在人称'小孔明'的岳大人府上当差,自然就知道那么一些!"胖子提起这,马上就显得有些自得起来。

"哟!大哥居然有兄弟在岳大人府上啊!"搭腔的跟着奉承了一句。

"哎!没什么!本来我兄弟也想把我也招进去的,但我想,我是个粗人,卖卖猪肉也就这么着了,哪入得了那种门庭啊!"胖子呵呵呵地笑起来。

瘦子朝他瞧了眼,微微撇了下嘴,"我也听说了,不过好像前线打了个胜仗呢!武泉大捷!那将军就是前年武举头名的陈州曲氏兄弟哩!"这话说得忒响,引得周遭的人都朝他们这一桌看了过来。

"哦?"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手里端着酒壶也走了过来,"可就是新一登科就发往边关的曲氏兄弟?"

"就是他哥俩!"瘦子一见众人都朝他看,不由来了劲。"听说把匈奴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哩!杀了很多匈奴兵!好像还攻下了一座小城!"

"好啊!"书生一听不由满面欣色,将酒壶一扬就兜头灌了几口,"好啊!终于不再受那些蛮子欺负了!"

"嗯!打得好!胜得好!"

"就该这样的!曲氏兄弟好样的!"

"到底是咱碧落的武状元哪!哈哈哈哈......"

洒肆里人声一时沸腾了起来,掌柜的也在一边听着这消息,一边不停点头微笑,然后悄悄招过小二,吩咐他再每桌上一盘花生米。

"打算收网了?"雍华宫临河的一座风楼上,孙预与妫语二人临窗而坐,河风阵阵,但即便是水气亦是热呼呼的。孙预执起搁在一盆冰上的紫镏瓷壶,在自己的茶碗里倒上一碗冰镇酸梅汤,随即放回冰上。

妫语朝着他的茶碗看了会儿,不由也伸手想拿瓷壶,却被孙预握住,"不行。你还喝你的'滋荣汤'。大夫交待过,你沾不得生冷的东西。"

妫语咬了咬唇,有些烦躁地抽回手,口中有极细微的咕哝,"不喝就不喝,才不稀罕!"

孙预听清了,只是一笑。

闷了半天,妫语终于决定回答他,"容不得我不收了!他近来的举动太嚣张,可见手下的那帮子人也等不及了。"

"唔,"孙预点点头,朝她看了眼,"我觉得那个水扬波很是需要提防......还有那个曾霜。"

"是啊,这近半年来,官员委任可是让他们占了不少先手。"妫语忽然叹了口气,南边的海战是打得差不多了,可是一患未平,内忧又起。不管如何动作,要除闻家都是一次大汰洗呀!还有......"北边边关又有骚动了。"

一 提到这个,孙预心中总觉得梗着一块心病,匈奴出兵的时机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寻常,但他又想不出这不寻常来自何处,当下也只得这样宽慰,"那陈州曲氏兄弟倒的 确是将才啊!"当初让两个未经历练的武状元只凭这一身状元头衔便去领兵打仗,的确是行险行奇,本只求他们在边关多多磨砺,不曾想居然能有如此佳绩。

"可是这还不够的!"妫语蹙了秀眉,"我真的担心......"她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忽然又说不出个什么来,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横在心头。

"没什么好担心的!还有我呢!"孙预修长的手握住她的,很稳也很坚定。妫语看着自己被包握住的手,又看看孙预,勉强笑了下。

"好了!光是担心可没用!既然他们已展开行动,我们也开始部署吧!"孙预一笑扯开话题,"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但是该有的防备得做起来了。"

妫语忽然间懒懒地朝他看了眼,"我记得章钺是你们老孙家的人吧?"几年前上折子要求调派禁军的也是他帮着搭腔的,记得那时,她真的被他们给逼得走投无路,若不是威胁了孙业环......想起孙业环,妫语忽然神色一沉,他是孙预的父亲,可与她之间却是如此......

"你还记着仇哪!"孙预笑嗤一声,随即正声道,"章钺是一个,还有九门提督高鹄,到时如果真的走上那一条道,他可是身系存亡哪!"

"嗯。"她看了看天色,日光已略略西偏,"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回头我再把项平、岳穹找来合计合计。"

"那就这样吧。"孙预也朝窗外的天色看了眼,心知不能逗留太久,以防闻家疑忌。于是他站起身,绕过小几停在妫语身侧。"我,走了。"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太过彰显自己的不舍。

倒是孙预仍是看了出来,他狡黠地一笑,俯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记,才微笑着起身离开。只留得妫语在身后有些懊恼地瞪着他远去。

流年faye 2007-03-29 19:17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十四章 惊蛰

二月春雨如注,淅沥沥的雨声不停地击打着窗棱,"噼噼叭叭"地直响。王熙直直地盯着檐前的条条如注的水线瞧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端了碗杏梨羹进屋的闻诉见他仍是这副模样,不由有些怀疑担心起来。

"怎么了?朝廷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嗯?"王熙一惊,回过神来,神色有丝说不出的烦躁,口中却只说道:"没事儿,你别瞎操心!"

"还说没事!你脸色都变了!"闻诉不信,见他转过身去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王熙朝她看了眼,嘴动了动,却终于只是叹了口气,"没,没事。"

闻诉抿了抿唇,"朝廷里头的事我是不懂,可是爹爹与二哥都在上面,你有什么麻烦只要开一声口不就行了?还是你不好意思开口?那我去说......"说着她转身就要回娘家一趟。

王熙一把拉回她,"别去!唉!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那你说啊!夫妻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明说的?"闻诉忽然顿了顿,眼神惊恐起来,"你难不成要纳妾?你......"

"没有!没有!"王熙语气间极为不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跟我计较这些!身家性命都快保不住了!"

"出什么大事了?"闻诉深知丈夫的心性,不是真的十万火急,断不会在她面前轻言生死,难道真是犯了什么事了?她心中一阵慌,却又马上定下来,不管如何,她毕竟是堂堂太傅的女儿,当今女皇的亲姐姐,这等身份在,天大的罪她也要求他们把丈夫保下来!

王熙见妻子变了颜色,心中一叹,将人搂在怀里,满面都是抉择的矛盾。他头抵着妻子的肩,只是喃喃道:"诉儿,如果我是那郑之雍纠,你会是那祭仲之女么?"今日午后在听了萧水天一席剖析,直指闻君祥心中企图的话后,这局势是再容不得他左右规避、自欺欺人了。

闻诉并不喜读史,却常听乌州的弹词,郑祭仲杀婿逐主的故事她还是知晓的。此时听得丈夫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由心中大震,"你......你说,说什么?......"

王熙苦笑一声,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性子急,也没什么城府,日后可不要再如现在这般轻易就得罪人了!岳母虽是疼爱女儿,但有些事儿上总不能面面尽顾,你要好自为之。"

"你这是什么话?"闻诉听得有些怕起来。

"唉!身在江湖,不得不为。诉儿,你别怪我!如若此生真再不得夫妻......"

"住 口!我不许你说!"闻诉一手捂住他的嘴,心中惶恐,虽仍不明了到底所谓何事,但亦是猜出其中惊悚,泪不由簌簌滑下,一如窗外淅沥沥的春雨。"到底是什么 事......什么再不得夫妻!我不许你说!琚儿才两岁都不到,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说这种话......"她边骂他边打着丈夫的胸膛,骂到最后不由就哭倒在丈夫怀中。

"诉儿......我......"王熙咬了咬牙,"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诉儿,从今日起,你抱上琚儿便回娘家去吧!此间再有何事,你都别管!"

"不!为什么!为什么!"闻诉一手抓紧他的襟口,一双满溢泪水的眸子就这么牢牢地直瞅着王熙,所有的惊惶都蕴入这双眸子里,清清澈澈地转成无限柔情,婉曲低徊,让人难弃。

王熙心中大恸,一把将妻子抱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似是要将人也揉了进去。愁色郁积的面上此时更添得一分断肠的悲痛以及坚决,壮士断腕!他猛地将闻诉推开,"你不明白更好!走也走得无牵无挂了!"他一记转身,不让妻子瞧见自己脸上滑下的泪痕,"来人!备车,我要进宫!"

闻诉见状,一把抱住他的手,心中隐隐猜到,这一走,怕是再见无期!"不许走!我不让你走!"

王熙咬着牙没有回头,只是伸过另一只手扳开她,"带上琚儿,走!我回来之后不想再看到你留在王府了!"一句话落,他一狠心甩袖就走。滂沱的大雨,下人的伞都来不及撑开,就见王熙一头冲进了冰凉的雨幕中,身后是一声凄厉的唤声"王熙......"

"皇上!皇上!瀛州来的急件!"喜雨难得地满面急色地奔入大殿。

"什么事?"妫语一见他如此脸色,神色也是一紧。

知云直觉不对劲,便马上接过喜雨的密函送至御前。他朝喜雨瞧了眼,猛见得喜雨脸色发青,心神一震,显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平执原将军于二月初二日夜,暴亡。瀛州官员概查不出死因。"喜雨似是也等不及妫语看完,便将密函内容悉数禀上。

妫语捏着密函的手一紧,眉目一动,眼神只是死死地瞪着眼前这本密函,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你再说一遍!"

喜雨狠狠地抽了口气,方又说了一遍,"平将军于二月初二日夜,暴亡,死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