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姬元瓒这个赫赫战功在身的人压阵,加上姬元和已失了兵符,很快被太子命人收押,更定于两日后便行登基大典,免得中间再出差错。

朝臣退去后,姬元瓒单膝跪在太子面前请罪:“请太子殿下恕臣弟没有及时上报之罪。”

太子笑容满面急忙上来扶起他:“九弟,你是聪明人,哥哥知道的,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合力,定能称霸诸侯国。”

“是,殿下,还有那位蘼芜姑娘,是……”姬元瓒恭敬回话。

“是九弟你心爱之人,九弟且莫急,她受到了惊吓,不妨在宫里住几日让太医好生调养一番再送还于你岂不是更好?”太子亲和说道,一边拖着姬元瓒的手不放,“正好,她在后宫里也让尚宫女史们好生□□□□,否则送到莲姬娘娘面前,她老人家若不满意岂不是九弟你为难?”

姬元瓒只好点头。

太子问他是否要顺便到后宫去看望莲姬,姬元瓒拒绝了匆匆回了府,进门便问老管家蒋白庵在何处,正如他所料,蒋白庵一早便出门再无音信,房中一应器物也都收的干干净净,看样子是要远走高飞了。

姬元瓒很累,他和太子连施了这场连环计,整垮了姬元和,蘼芜还好,没有辜负重托,倒还不怯场,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太子登基之后,想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自己带兵多年,是太子要防的第一人,但现在他也只能如此,毕竟,太子比身后有强大好战晋国的姬元和容易对付一些。至于蘼芜,待她被送回来,他便收了她吧,做王子姬妾也不算埋没了她神宫子弟的身份。

华煦宫中。

莲姬刚刚从佛堂回来,内侍连忙上前与她耳语一番,将今日朝堂之事告知,莲姬却面色淡淡,甚至还有些厌烦说道:“他们姓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内侍讪讪退到一边,他是开了眼也纳闷了这许多年,这位莲姬娘娘哪里像燕王的妃子,倒像燕王的仇敌,连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她都不待见,按说,九公子今日也算是刀刃上走了一遭,她不仅没有一点担忧之色,反倒嫌烦,内侍实在理解不了,于是只好在一边摸鼻子。

而另一边,苏朝歌一行早上没出发多久就已可见晋都的巨大轮廓,看着近,却如苏玉所说,一直走到午后时分才来到城门外,看着城门上大大的“国都”二字茱萸有些忐忑,偷偷瞄了苏朝歌好几眼,直瞄得苏朝歌满脸不耐烦。

“有什么问题?”

“苏大人,您在晋都要一直待下去吗?”

“还是你有更好的去处?”苏朝歌反问。

被噎到,茱萸灰着脸,摇头。

“还是你不想留在晋都?要去找人吗?”苏朝歌问道。

“是啊。”

“找凤古?不必那么麻烦,你告诉我地址,我让苏玉带他来见你。”苏朝歌终于又想起这事了。

“苏大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凤古先生去了哪儿,他是半夜里趁我熟睡走的,我连他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去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那你去找谁?”苏朝歌也不说信不信,反倒顺着她的话问。

茱萸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去找蘼芜,想必您也知道的,就是九公子说的那个蘼芜。”

苏朝歌立时不解的看着她:“她胆小怕死,你被当做她抓走她都能不发一言,你还要找她?报仇吗?我让苏玉去……”

茱萸难得敢打断他:“不是你想的那样,蘼芜,不是胆小怕死,她只是被吓坏了,而且后来也不知道我们被带往何处,若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苏朝歌盯视她半天才说道:“天真。”

虽然苏朝歌这样说,但丝毫不能扰乱茱萸,她甚至理解苏朝歌的想法,看嘛,他们达官贵人每天争权夺势,哪里有真朋友啊,他苏朝歌被投进大牢不也没人来救他?不仅如此,还被逼越狱潜逃,所以他不相信这世上有朋友在是很正常的,可她和蘼芜不一样啊,她们可是亲如姐妹。

经过这一番谈话,苏朝歌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这姑娘这么傻,到现在还执着认为人家不是推她出来送死的,这么傻应该不会说谎吧?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凤古的去向?

两人沉默中,苏玉已经赶着车通过盘查进了晋都,人声鼎沸的让茱萸都要坐不住想要下去凑热闹了,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直到香气飘进鼻端时才停了下来,茱萸已经饥肠辘辘,可等下了车舆茱萸才发现,马车是停在一家衣帽铺子前。

都这种时候了,还先买什么衣服啊!哪有心情!

苏家主仆却对一脸“我要吃饭我很饿”的怨念表情的茱萸视而不见,大步长驱进到铺子里,听后面没动静,苏玉还好心转头提醒她:茱萸姑娘,这是晋都最好的衣帽铺子。

再好也不能填肚子啊,茱萸无精打采的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铺子,对那些一看就布料华美做工精良的衣服实在提不起兴致,苏朝歌与铺子掌柜到后面去说话了,好像在选什么东西,苏玉走过来,保持了一臂之长的距离说道:“老爷说请茱萸姑娘也挑几件喜欢的衣服。”

茱萸指指自己,不敢置信:“我?真的给我买吗?”

“这点小钱苏某还有。”苏朝歌冷冷的声音传来。

虽然苏大人这么说了,可茱萸一想到拿人手软就小心的挑了件月色的,不显眼,不出挑,苏玉说,太老气了,不如这件,于是顺手拿了件粉粉的给她,粉得像春天里出云山盛开的桃花,那么娇俏。

茱萸犹豫了,好看,可是自己……

“去换了衣服,不要让人以为我们是讨饭的。”苏朝歌命令道,苏玉就二话不说把衣服塞到她怀里,掌柜夫人热情的引着她到后面去换衣服,一边又滔滔不绝的把自家衣服夸了一遍。

☆、外祖家

苏朝歌换好衣服出来,苏玉已在外等候。

“人呢?”苏朝歌问。虽然肯定茱萸没胆量跑。

苏玉还未答,只听帘子后掌柜夫人的“溢美之词”:“我就说嘛,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穿什么都好看,瞧瞧,这嫩生生的,多招人恋爱。”

哗,帘子被掀开,掌柜夫人胖胖的身躯先出来了,看看苏朝歌和苏玉,一回头不见人,又过去把人给推了出来。

一身粉嫩的茱萸被推着站在那儿,两手揪着裙子,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这衣服,好看,料子好,做工也好,就是……

苏朝歌看苏玉,只见他正出神,知道苏玉的心事,苏朝歌便低了头,默默在心里吐槽:就像是精美的花盆里面栽了棵茱萸似的,这姑娘的眼光真是够山野。

“我,我还是换下来吧,太粉了。”茱萸低着头,没有底气。

“挺好看的,茱萸姑娘。”苏玉忍不住夸了句。

苏朝歌站起来,直接向外走:“走吧。”

虽然苏玉说旧衣服不要了,但茱萸还是顺手抱起,一边走一边塞进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怎么能不要呢,好歹可以换洗用,小碎步跟着苏玉,茱萸仍旧不放心小声问他:“真的不会太奇怪吗?”

“茱萸姑娘,你放心好了。”苏玉真心实意——觉得自己眼光真的不错。

放心不放心的,她都穿着跑出来了,不放心也没用,好在,苏朝歌说这衣服是他花钱,就不用动用凤古先生留给她的钱财了。

车轮又滚动起来,比起在城外,这里青石板路发出的声音很响,有的地面年久被压碎,走过也更颠簸,除了这些噪声,就是茱萸肚子的咕噜声了,一声声,怕人听不见一样。

茱萸很想问苏朝歌什么时候能吃饭,哪怕干噎一个饼子也好,可苏朝歌闭目养生不知道在想什么,茱萸两次张了张嘴,还是罢了。

“你就那么饿吗?”苏朝歌闭着眼睛问道。

虽然很不好意思,茱萸还是点了点头,苏朝歌说“忍着”就不再说话了,他也忍着,这一团粉坐在对面还真是刺眼得很。

马车一直走,终于到茱萸生生饿过了头才停下来,她听到苏玉的声音说“老爷,到了”,苏朝歌一推车舆门就下去了,茱萸小心探个头,以为又是客栈之类,结果却不是,她一眼就见一个深绿袍子的老头正老泪纵横的拖着苏朝歌的胳膊,口中不停的说着“您可回来了”然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大门里迎苏朝歌。

看着那壮观的门,茱萸兀自惊叹,难怪苏朝歌说不差那么点钱,原来他在晋国还有这样的去处,达官贵人的人脉果然是她这个平头小百姓所不能想象的,茱萸自己跳下车,没人理她,她就规规矩矩想去找苏玉,一抬眼却见苏玉正和一个也是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相见甚欢状聊着,她过去也碍事,索性茱萸就像门口别的丫环一般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跟着欢迎队伍。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原来是苏玉见过了旧识过来了,怕茱萸紧张似的小声告诉茱萸:“这是老爷的外祖家。”

踏进那扇大门,听到大门吱呀吱呀关闭的声音,茱萸回了下头,黑漆大门正缓缓阻隔外面所有的景致,茱萸心里莫名其妙哆嗦了一下,苏朝歌他姥姥家的墙可真高啊!

苏朝歌被热情的老头引着去见主人了,苏玉和茱萸当然没这么大的脸面,被引至一处离主屋不远的院落安置,五间上房门开着,垂着精细的竹帘,只看得到上房里黄竹色的地板光鉴照人,带他们来的丫环很抱歉的看着苏玉和茱萸说“东厢给表少爷收拾出做了书房,西厢一直存放大小姐的旧物,本也是够了,没想到还有一位小姐,您先上房里坐坐,奴婢这就去请示管家。”

茱萸好生尴尬,多了个苏玉么,侍从住外院,不愁没地方,她这个身份不明的给人家添麻烦了,眼看丫环转身要走了茱萸忙说:“不用麻烦了,我,我住下人房就好。”

丫环看看她,不解的样子,苏玉却对那姑娘颔首:“还是劳烦姑娘去问下我家老爷。”

丫环一走,原本还想着能和苏玉聊天套套话,诸如这晋都几个门都朝哪边开、苏朝歌外祖家大门离哪里近之类的,可丫环前脚一走后面墙头就冒出一颗兴高采烈的男人头把苏玉给勾搭走了,偌大的院落只剩茱萸一个人。

院子不很大,院中也没有参天大树,只有南边进门处种了几棵小石榴小丁香,石榴花正开着花,枝上挂着几个不大的石榴,院中间倒是景致好,用青石砌了方小小鱼塘,水上飘着几朵小小睡莲,莲叶下有红的黑的鱼儿游来游去,除此之外,院中无处可坐,茱萸想了想,抱着她的小包裹挨着石榴树在台阶上坐下了。

白家老屋里,一个头发花白仙风道骨似的老头儿端坐首位,正斜睨坐在左下首的苏朝歌,不时鼻孔里哼一声,右首边坐着的三个中年人无奈摇摇头,对苏朝歌不停使眼色,可苏朝歌沉得住气,回三位舅舅一个笑容就装作没听见老头儿的哼声。

眼看白老爷子手已高高抬起马上就要拍桌子了,一个丫环怯生生进来,白老爷子又哼一声没好气问那丫环:“饭摆好了?”

白老爷子旁边的大丫鬟却很有眼色,笑着提醒白老爷子:“老爷子,翠环不是您派去服侍表少爷的吗,她来回话,自然有关表少爷啊。翠环,有事你还不快说?”

翠环转身向苏朝歌,行了礼问道:“奴婢是来问表少爷,那位姑娘如何安置,之前苏侍卫传书来,并未说有一位姑娘随行,所以……”

啪的一声。

白老爷子的手终是拍下去了:“姑娘?这种紧急关头,你还想着带个姑娘?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天仙绝色把你迷成这样!翠环,去把那姑娘给我带来。”

苏朝歌的三个舅舅也面带惊疑,苏朝歌经历之事他们都清楚,也一直揪着心,没想到这么艰难的路上还带着个姑娘自添麻烦,于是心里不免开始忖度这姑娘和自己外甥到底什么关系,若说是个丫环……谁逃命还带个丫环伺候啊。

“不过是受人所托帮忙照顾一时,外公就不必大惊小怪了,翠环,去把书房的东西搬到上房,东厢给她住吧。”苏朝歌下了命令,翠环领命而去,无视身后白老爷子“喂喂喂”的怪叫。

白老爷子就又拍了次桌子:“什么过命的交情这种时候托付个大姑娘照顾?我看你小子就是色|迷心窍!”

再次被扣上这名头的苏朝歌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边想着茱萸的样貌,色迷心窍,他是要多瞎才能色迷心窍!不过这话他不打算给他外公说,反正老头子每天闲来无事给他点事情瞎琢磨也是好的。况且,苏朝歌还有个不想说明的原因:他三位舅舅……嗯,此刻正各个眉头紧皱看着他呢,其实他也很头疼,若不是他外公倚老卖老他根本不想住到白家宅子来。

看苏朝歌不接招,正巧丫环来说已备好了饭食,是否摆饭的时候只见白老爷子呼的站起,手一挥声如洪钟吩咐道:“快去请孙小姐们,为了等你这个表哥,可都是生生饿到现在。”

移步饭厅刚刚落座,听到门外环佩叮当语笑嫣然之声,苏朝歌头皮蓦地发麻,等到人影走进来,那一团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让苏朝歌有短短的时间,瞎了。尤其,这些个表妹各个含情脉脉的样子让他,食不下咽!

所以,回到梨落小筑时,苏朝歌还是饿的,耳朵还是有点嗡嗡嗡,眼前也有点花,每次见过几位表妹他都会出现这种症状,如果在白宅住久了他瞎了也不一定,像凤古那样,正想着,苏朝歌已一脚踏进院门,原本以为会很安静的院落此时也不安生,丫环们正在把书房的书往上房里搬,还有两个在盘算去喊两个男仆来搬沉重的鸡翅木书架。

这么折腾,那个茱萸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遍寻一圈,只见青衣丫环,却不见粉嘟嘟的茱萸,不会是跑了吧?谅她没那个胆子,那,人呢?一个灰突突的人影搬着连脸都挡住的书卷从他面前走过。

灰突突的?

“茱萸!”苏朝歌出声。

灰突突的身影果然停住,一摞高高的书卷就转过来面对着苏朝歌,书卷边歪出一颗头,冲他腼腆笑笑说道:“苏大人,您叫我有事?”

苏朝歌忽然有一种冲动:把他外公喊来让他自己亲眼看看“色|迷心窍”这话成立不!

见苏朝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茱萸不解,这书卷好重,虽然她有力气,也不能一直抱着啊,于是她又轻唤了声:“苏大人?”

“没事,放下吧,让丫环去搬,你去挑些喜欢的留下看吧。”苏朝歌说完便大踏步回上房内室歇着去了。

他只是想要借茱萸让外公和舅舅及表妹们死心,没别的意思,反正苏玉住在外院,不让他知道就行了,等一切安稳下来再把他们的事情办一办。

苏朝歌的盘算茱萸卯足劲往异想天开了想也是想不到的,她只是很惊喜,惊喜于苏朝歌肯让她读他的书,自从离开神宫她已经很久没摸过书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对不住夙语女先生和凤古的教导了,如今有这好机会茱萸当然开开心心的挑了些书留下。

苏朝歌小憩醒来,丫环们已搬完了书各自去忙了,院里静悄悄的没一丝声响,苏朝歌掀帘出来,一眼就看见院子正中的鱼塘边坐着灰突突的茱萸,她膝上放着书,一边看一边抠石榴籽放进口中一边把果核扔进鱼塘,动作连贯自然。

苏朝歌再次确定了一件事:除非他瞎了才会看上茱萸这山野村姑。

☆、哑巴

茱萸这位“受人所托”的姑娘引起了白家上下的注意,晚饭时候,白家大奶奶见苏朝歌独自一人前来就朝他身后望了望,很委婉的问道:“怎么,是那位姑娘一路劳顿不舒服,所以不能过来一起用晚饭吗?”

“哼,别是恃宠而骄吧。”白老爷子对素未谋面的茱萸很是不满。

苏朝歌本想否认,转念又想起茱萸的“用处”,于是歉意的朝舅母点点头道:“茱萸她旧伤未愈,来的路上又风寒发烧,加上车马劳顿,本就体虚,如今更要小心才是,所以便留她在院中了,确实有些失礼,等她好些了,让她到外公面前请罪问安。”

一番虚虚实实的话听在别人耳中担忧、不舍、情意绵绵一样都没少,白老爷子翻个白眼,白家大奶奶虽笑了,却有些不自然,苏朝歌目的达成,满意极了。

备受关注的茱萸毫不知情的一个人享用了丫环端来的饭菜,吃的心满意足,在丫环撤下东西后,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惬意啊,从小到大不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连吃饱都是难能可贵,年节时远远看着刘媪夫妇吃完肉喝完汤再摸摸肚皮打个响亮的饱嗝出来,那种声音对茱萸来说,又嫉妒又羡慕。

当然,后来蘼芜告诉她,食不言寝不语才是有礼,姑娘家打嗝更是不像话,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茱萸牢牢记在心里,再也不敢了,今天,实在是太久没吃过可口饭菜,一时没忍住。

以后不会的!

“怎么,嫌没有鼓乐之声吃饭太单调自己配乐了?”

这声音……茱萸缓缓回过头,还挤出一丝怎么也抹不去尴尬的笑容,刚一张嘴,却是“呃”的嗝声,看苏朝歌皱了眉,茱萸立刻捂住嘴巴,发出闷闷的声音:“苏大呃……您呃……”

“你在向我……示威?”苏朝歌嘴角下垂,声音一听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茱萸不敢再开口,只好连忙吸两口气又把嘴巴鼻子捂紧,像往常那样止嗝。

苏朝歌看着脸憋得通红的茱萸,他想起来了,茱萸用过这招,似乎还管用,罢了罢了,他这么无聊站在这里看她打嗝做什么?苏朝歌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迈了一步就听到身后茱萸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看来是好了。

“呃,呃……”茱萸懊恼的再次捂住嘴,眼看苏朝歌肩膀僵了僵走出去了。要命,她以前吃的急吃到好吃的也会打嗝,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丢脸。

这个下午,梨落小筑里静悄悄的,所以“呃呃”的声音显得越发清楚,苏朝歌翻着书,不知不觉手指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冷不防就把书扯坏了一页,苏朝歌深吸口气,对着竹帘喊:“你过来。”

茱萸觉得此去跟赴死没两样,踏进上房时就贴着竹帘站着,嘴闭得紧紧的。

“过来。”

“呃,呃……”

茱萸磨蹭过去,只觉眼前一阵风吹过,自己颈上某处略微疼了一下,和上次雨大路滑马车要摔毁那次一样,苏朝歌这是让她失声,嗯,也许是个好办……“呃,呃……”

苏朝歌收回手,静静的看着茱萸,这张脸上此时又是歉意又是尴尬,两颗门牙已经要把嘴唇咬破了。

“翠环,去请大夫。”苏朝歌朝外吩咐一声,房外,翠环应声领命而去。

“谢,呃,谢。”不待苏朝歌说话,茱萸转身就跑回房,在已经试过喝水倒立憋气惊吓等招数统统失败后,茱萸看着被子用了最后一招:鸵鸟钻地术。

“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弱柳扶风的人物,这么娇弱!”白老爷子在来看外孙的路上,见翠环丫环带着王大夫往这边来,一心急以为是外孙病了,抓住大夫翠环问,说是给茱萸姑娘瞧病,老爷子的火儿就压不住,不顾大丫环的劝阻气呼呼迈进院子。

白老爷子大步迈进上房,已经做好看见自己乖孙柔情蜜意哄着那姑娘的场景的心理准备,于是大力的一掀帘子,一来给孙子提个醒二来不想刺自己的眼,可,一进房,白老爷子只见自己乖孙在桌前悬腕在书上写着什么,那娇弱的姑娘不在。

苏朝歌迎上来问安,丫环翠环也跟着进来福身说道:“表少爷,林大夫来了。”

本想让翠环带大夫去瞧病,可看到外祖那不屑的表情,嗯,他还是不要让老人家失望了。

“你带……”苏朝歌还没说“你带大夫先去,我马上就来”就被白老爷子白圭打断,“这么金贵的姑娘你不过去看看?”

谁家金贵的姑娘会吃到打嗝停不住?

“倒不必,茱萸不过是晚上吃得急了,大概是有些嗳气,开个方子吃两服药也就差不多了,外祖快请上座,不知您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吩咐?”苏朝歌搀着白圭坐下又亲自奉上一碗茶,自己规规矩矩跪坐在下,静等白圭训话。

“吩咐?苏大人你长大了,有想法有主意也有胆量,我老了不中用,还敢吩咐你吗?”白圭翘着胡子,斜睨外孙,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小子没了声息,连飞鸽传书都还是快要到晋都才送来,害得白家上下多少天跟着心惊胆战。

弑君啊,那是多大的罪名,这小子怎么能跟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沾上边!早劝他不要跻身官场,就算想当官也来晋国,他偏偏不听,结果生出如此可怕事端。

“不过是小事不想劳烦外祖烦心而已,您既如此说,以后事事都要请您指教呢。”苏朝歌话说的软,白圭虽哼了一声,但表情柔和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问起燕王之事,苏朝歌避重就轻讲了讲,白圭不发一言听完,看看孙儿,半晌才说道:“各国朝堂,一旦涉及王位便是阴谋不断,血流成河,你吃了这次亏,以后还是离公子储君们远些,我们白家就你一个男丁,可不能出一点事!”

“外祖说的是。”苏朝歌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一些。

又闲聊一会儿,翠环还回话了,说茱萸姑娘是肠胃不好,时常有嗳气所致,以后要注意节制,还要服点调理肠胃的汤药,药方已开,照方抓药,每日两次,苏朝歌挥挥手,翠环去送大夫了。白圭又不满了:“怎么,不过肠胃不调,又不是无法行动,我老爷子已亲自来了都不到我面前来问个安吗?这是哪家小姐的做派!”

苏朝歌看拖不过便让丫环去“请”茱萸。

这厢,茱萸刚刚猛灌了一大口水试图停止打嗝,丫环进来说“表少爷请您过去呢”把她吓了一跳,一口水咽下去狠狠的呛住,咳得一张脸通红,十分狼狈。

“什么事啊?”茱萸是想这么问,可她嘴巴一张一合一点声音也没。

丫环歪头盯着她的嘴看,不知道她问什么,于是一脸迷茫,又把“表少爷请您过去”说了一遍,茱萸擦擦嘴巴随她去了,不知道苏朝歌找她做什么,也许是告诉她找大夫抓药的钱她自己出?

随丫环进到上房,一眼就看到一位脸沉如水的老人家端坐上首,苏朝歌气定神闲坐在下首,还朝她笑笑,这一笑,笑得茱萸心里七上八下的。

“茱萸,过来,见过外祖。”苏朝歌说道。

“呃!”茱萸先“回”了一个嗝声,然后屈身对着白老爷子行了个礼。

“茱萸姑娘是哪里人士?”白圭问道,语气生疏,带着质问,心里极不满意,这姑娘,相貌最多算清秀,脸瘦成一条,一看就不是福气相,削肩瘦腰,难怪病秧子一棵,这么样子,他乖孙到底看她哪里?你看看,行个礼,连声“老爷子万福”都不会说吗?发个声就那么矜贵?

茱萸看苏朝歌:我说不出话啊!!

苏朝歌淡笑,仿佛忘了这事儿。

在白圭看来,这就是眉来眼去啊!还当着他的面儿,必然不能忍,于是更加不高兴,语气硬邦邦问道:“怎么,茱萸姑娘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茱萸只好对着苏朝歌他外祖十分歉意的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我发不出声音”,可白老爷子哪里知道苏朝歌刚才干了什么,见茱萸这动作,老爷子只觉自己头顶充血,眼看就要喷薄而出了。

“苏朝歌!相貌普通也就罢了,不识礼我也忍了,你、你、你居然找了个聋哑人!”白圭怒了。

不知内情的茱萸对苏朝歌他外祖突如其来的怒气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茫然的看着苏朝歌,伴随着一声“呃”。

“外祖,茱萸不是失声,不过是我点了她哑穴忘了解开。”苏朝歌起身,走到茱萸面前,轻轻点了一下后用茱萸从未听过的“苏氏温柔”语气对她说道:“茱萸,外祖有什么想问的,你都告诉他。”

温柔的,让人害怕!茱萸顺从自己害怕的本意往后退了两步。

苏朝歌这么“温柔”肯定不是出自本意——他平时可总是横眉冷对的,今天一定有什么阴谋,难道跟她代替蘼芜这事有关?不行,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苏朝歌反正现在是不可信的!

苏朝歌坐回去,笑着看着茱萸。

茱萸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傲娇苏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