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在趁两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之时溜出来透透气的,没想到说什么来什么,难道天意就是真让她在族中挑一个做夫君?

酒劲儿还没缓过来,她看人还是有些重影,知道面前是张好看的脸,但总觉得看不太仔细,于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靠过来些,让本殿下好好看看。”

他似乎并未料到她会这样说,神色有些怔忪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略微靠近了些。

她认真地端详了半晌后,暗自在心中下结论道这模样确实很入她的眼,满意地询问道:“今年多大了?”

他并未答话,而是一双黑灼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她眉头微蹙,在心中思忖着,他不敢和她说话么?或者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她,有些害羞?

她刚打算开导他放轻松些,她又不吃人,蓦地听到一阵好听的声音传来:“虚岁二十三。”

二十三?嗯,二十三很好啊。她不太喜欢稚嫩的,心下顿时一阵满意,和颜悦色地看向他道:“你家中可有妻室?”

他这次倒没沉默很久,道:“尚未成亲。”

她心下一阵欣喜,没成亲就更好了,她也不大喜欢风流的,更和颜悦色地道:“你看本殿下嫁于你做妻,如何?”

看他没说话,她约莫他大概是在犹豫,于是抓起他的手摸向她的脸庞道:“你看我其实长得还算不错的是不是?”顿了顿,又好像恍然大悟般地说,“我知道了,你有点怕我对不对?我知道外面很多人说我杀人不眨眼,是个冷血修罗。你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娶了我以后,我生气了会打你,说不定还会杀了你?我跟你讲,那些都是误传,你千万不要相信!我不会骂你,更不会打你的,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想吃什么我也会做给你吃…不对,我不会做,但、但是我会让别人做给你吃啊…哎,你为什么在笑?你、你笑什么呢?呵呵,我觉得你笑得真好看,你…”

说着说着酒劲又上头了,她便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再醒来时已是日暮黄昏,天地苍茫一片。

看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她猛地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神色戒备地望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抱着我?说!你是什么居心?”

那男子只是盯着她笑,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挑起,有些斜飞入鬓的味道,笑起来是真好看,连声音都十分好听:“姑娘,前一刻还躺在我怀中,这一刻就忘了我了?真让人伤心啊。”

她此刻头还隐隐作疼,胃也有些不舒服,又听到他的言语中颇有些轻佻的味道,眉头倏地一皱,这年轻人平时没见过她么?怎敢对她这么无礼?她想了想,好像最近确实有一支刚从庄国来认祖归宗的族人,难怪不认得她。

她咳了一声,恢复一贯族长的做派,神情肃然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轻佻行径,按照族中的规矩是要打五十大板的?”

她本意是要吓吓他,倒也真不是要罚他,哪知她话音刚落,他便大笑出声,斜睨向她的眸光中似有些玩味之色:“姑娘要打我?”顿了顿,又笑了笑道,“适才姑娘才说过会对我好,不会骂我,更不会打我,一眨眼的功夫就全忘光了?”

她猛地一怔,她、她适才说过这个话?

她快速地陷入回忆中,刚才她在喝酒,然后就到树上睡觉去来了,再然后似乎…那些酒醉后她说过的话蓦地窜进她的脑海中,她不由地脸红了一红,她怎么好意思觉得人家轻佻,轻佻的明明是她!

完了完了…她身为族长的威信彻底荡然无存了,以后可怎么在小一辈面前抬起头来啊!

她沉浸在悔恨中,一时没有□□,倒是这男子先站起来,含笑走到她面前,道:“我适才狩猎时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进了这里,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我出谷的路,我定不胜感激。”

望着他从容淡定的面容,这下她真是彻底颓然了。

东灵谷一直以来都是姜氏一族的地盘,长老们用上古之术在谷周围布了结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她一直以为此男子是自己族人,刚才思绪万千之际还曾宽慰过自己,脸实在丢了也就算了罢,好歹都是同族中人,多担待点这事也就翻篇了。要是他实在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大不了就结了这门亲,横竖长老们正忧心此事。

想不到他竟是从结界薄弱处误入进来的,这下她不止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整个姜氏一族的脸!要是地上有缝,倒是真的可以考虑钻上一钻!

她抑郁了好半晌儿,才终于收拾好心情。也罢也罢,发生过的事如何能改变,再后悔也是无用,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她端正地站好,正了正脸色道:“原来公子是迷了路,适才我喝醉了酒,有些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我看公子的打扮,莫非是在林子里狩猎,不小心误入了此处?”

先前结界薄弱处也确实有打柴迷了路的樵夫不小心误入,但这样贵公子打扮的男子倒是第一次撞见。而且他左手臂上受了几处伤,连腹部也有一处伤口,伤口处的衣袍明显是被野兽咬烂的,鲜红的血液透过月白色的长袍浸出来,想必是行走山林之时,受到了野兽的攻击所致。

她蓦地回想起,适才自己枕在他身上困觉,似乎正好压在他腹部的伤口处,那岂不是很痛?她蓦地觉得无比愧疚。

他含笑道:“姑娘推测得不错,在下本与友人在附近打猎,追着一只老虎到了树林深处,忽然窜出来一群老虎围攻在下,在下那时与友人已经走散,不得已只得和老虎搏斗,突围后便往前狂奔,不料就行至此处,遇到了姑娘。”

她看向一样的大树,确实栓了一只马,马背上还搭着一根弓和一筒箭,还有一把剑。

她望着他斟酌了半晌,本想说‘走吧,我带公子出谷’,结果说出来的却是:“或者,公子留下来养好伤再走也不迟,你意下如何?”

世间有千种缘分,千种造化,她与泽阙的缘分就是始于此。

她后来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那日没有醉酒,或者她不曾在树上困觉,再或者没看到泽阙身上的伤,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如果她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早知道他们的相遇是一场费尽心思的谋划,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喜欢他了?

然而,如果终究是如果,而已经注定是已经。她踏错的那步错得太离谱,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作戏(上)

“贤弟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清凉的夜风拂过白色的帷幔,华遥的声音响起在这微暗的夜中,他的容貌也在月光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青汐有些恍惚地望着眼前之人,在心中轻叹了一声,为何她近来总是把他们两人…

她的唇角不免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果然活太久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怎么连幻觉都有了呢。

青汐拉回思绪,微微抬眼,清浅的眸光中似沉了一弯弦月,“喔,我在想这场戏要怎么作,不知华相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华遥日前便邀了安禾公主今夜来国相府看戏,稍后他们只需在公主面前演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彻彻底底断了她的念想,这事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青汐征得华遥的同意,也邀了太子一同前来,她想的是机会难得,不能只便宜了华遥,也得便宜便宜自己。不然以太子最近的殷勤,若是不趁机斩断他对自己的念想,日后恐怕更不能消停了。

然而,她虽然同意配合华遥演这么一出戏,但是毕竟他们不是出身梨园,所以这出戏看似简单,实则并不容易。

不过青汐觉得既然答应了华遥,就不能随意地敷衍了事,这关系到他们姜氏一族做人做事的风格,因此她还特地去了几趟襄梦园,看了好几出当前炙手可热的情感大戏,并且十分细心地揣摩了一下戏中常用的台词和眼神。

她琢磨着到时候华遥若是自己有想法再好不过,她相信凭着自己那么几分天资,十有八|九不会演砸场;若是他实在没什么想法,她便只能将那几出热门戏段里的台词暂且借来用用,但演得怎么样…就有点不好说了。

华遥从腿上的东狸处移开目光:“贤弟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青汐如实地点了点头:“嗯,这个我着实没什么经验,你可有什么戏本之类么?要不我先背背?”说完,便向华遥身上瞄去,遗憾地是什么戏本都未发现。

“你即兴发挥即可。”

即兴发挥?青汐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看来确实只能将戏段里的词儿借来用用了。

“那个…有酒吗?”

对于自己不大擅长的领域,青汐觉得自己需要喝点酒来壮壮胆。

华遥眼中掠过一道促狭的流光,慢悠悠地瞥向她道:“贤弟确定要喝酒吗?我记得那日在醉风亭…”

醉风亭?

青汐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是了,她与华遥唯一的一次共饮便要追溯到醉风亭,那是她刚到萧清国不久。

那时她为了完成长安的遗愿,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向魏霍提出治国良谏,但是每每一说完便会遭到华遥以各种理由阻挠,最后导致她提出的所有治国之策都不了了之。再加上后来她派出刺杀华遥的杀手全部都无功而返,两三次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另辟一条蹊径——刺杀不成,转为毒杀。

那日清晨,大雪纷飞,十里草枯,他们相约于皇城外的醉风亭煮酒共饮。她手中提着一壶陈年老酿“十里醉”,里面掺得有符苓最新研制的毒药。

这种毒药的特点是服用之人会在睡梦中渐渐失去呼吸,整个过程无痛苦不见血光,从服下到丧命不到半个朝夕,所以符苓还为之取了一个特别诗意的名字,叫做“一夕沉沦”。

她将此毒药放入酒中时,内心有点控制不住的澎湃,觉得华遥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事后一定给他多烧点纸钱。

大约是她过于兴奋,有些喜形于色,连华遥都看出来了。

他抬眸斜睨向青汐,唇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贤弟,今日看起来特别高兴?”

她立即肃了肃面容道:“有吗?”随即将华遥的酒盏斟满,递过去道,“来来来,华相喝酒。”

她事前服下了解药,自然毫无后顾之忧地一杯接一杯喝,见华遥也端起酒盏一杯接一杯地跟着喝下,她顿时生出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谁料之后便是一个急转直下的大反转:华遥没倒下,她倒下了!

待她醒来之时,已经四平八稳地躺在镇国公府的卧房内。

而符苓事后总结,认为华遥多半是百毒不侵,所以毒药对他没有效果,而自己师姐则完全是因为…喝多了。

现在,华遥提到醉风亭,青汐蓦地觉得有些心虚:“那日在醉风亭,我喝醉后有发生什么事吗?”那日醉酒之后的事她完全断片了,她此刻忽然想到自己会不会又发了酒疯?

华遥的眼神在她身上踌躇了片刻后,收回目光,缓缓摇头道:“贤弟当日喝醉后就睡着了,不过今日有正事要办,未免万一,还是不喝为好。”

青汐顿时觉得有些为难,毕竟那些山盟海誓的词儿说得大多拼命,她对自己不喝酒能否说得出来不大有把握啊…

华遥看出她的担忧,道:“贤弟只需配合我即可,无需说什么。”

听华遥这么一说,青汐这下终于放心了。她的右手刚刚执起茶盏,打算送入口中润润嗓子,便看过一截宽大的衣袖在眼前晃过,随后便发现自己的手蓦地被华遥握住,就势送入了他自己的口中。

青汐望着华遥气定神闲的侧颜,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她刚要开口询问,眼角的余光倏地瞥到亭外有两抹身影僵在那里,一抹水蓝色,一抹紫粉色。

原来是他们来了,难怪他刚才会…

青汐迅速地调整好思绪,脸上漾出一个柔和的浅笑,既然华遥要她配合,那她配合就好。

华遥就着茶盏抿了一口茶后,便松开了她的手,唇角微扬地瞥向她,没有说话。

青汐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中,思绪则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按照一般戏本的发展,这时…他不是该说些什么山盟海誓的情话吗?不然就这么沉默着那这场戏怎么演下去?

想到此,青汐觉得自己有道义提醒下华遥,便不动声色地侧了侧头,朝他眨了眨眼睛。

看华遥的表情…怎么没反应呢?难道没看明白?

青汐的头又再侧了侧,移到一个太子和安禾公主不大看得清楚的位置,再次猛地抖了抖眼皮。

华遥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态,只是唇角的弧度扬得更深了些,连灼亮的双眸中都噙着笑。

青汐彻底疑惑了,端着茶盏的手沁出了一层薄汗,他怎么除了笑就没其他反应呢?莫非是眼睛有点不好使,没看明白她的意思?青汐刚想伸手去桌下掐他一把,忽然被一个念头击中,华遥他…大约是不知道说什么吧?

青汐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看来还是要看她发挥了。她缓缓将茶盏放下,又添了些茶水,然后将茶盏再次搁到华遥的唇边。

“你看你从王大人那里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到现在才得空喝了一口茶,再喝点润润嗓子也好呀。”

华遥目色定定地看向她,有些幽深,却没有要喝茶水的意思。

青汐端着茶僵在那里,面色忽地有一丝茫然之色,这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她以前对阵千军万马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狼狈,华遥他…到底是要演哪出啊?

青汐正在揣测华遥的心思,一个戏段子猛地窜进她的脑海,有了!

她忽地笑了笑,收回白瓷茶盏,放在唇边吹了一会儿后,又亲自抿了一小口,再递到他好看的薄唇边上,尽量放柔声音道:“我试过了,现在不烫了,来,再喝一口。”

青汐这次想得很明白,也不打算管他是否有反应了,觉得干脆直接给他灌进去,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主意一拿定,她打算说干就干,刚要暗中使力,华遥忽地唇瓣微启,低垂着双眸抿了一小口。两排浓密微翘的睫毛在烛光下的映照下,在下睑处投下一排倒影,将原本就黑亮的双眸映衬得更加好看。

少顷后,他微微挑起狭长的眼眸,再将茶盏顺势移到她的唇边,瞥向她的黑眸全是宠溺之色:“你今日倒是挺懂事的,”顿了顿又道,“以后要是,一直这么懂事就好了。”

甚好,华遥总算找回作戏的状态了。

青汐立即垂眸抿了一小口,再微笑道:“我何时不懂事了?我们…”

说到这里,青汐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随即装作不经意地转过目光,然后骤然惊呼了一声,“太子和公主你、你们什、什么时候到的?”

显而易见,受此打击,不远处的两个人早就呆若木鸡了!

作戏(下)

这时,东狸倏地身姿矫捷地从华遥腿上跳下去,一溜烟跑开了,一下惊醒了所有人。

华遥仿佛这才发现太子和安禾,微微抬起的淡眸中先是掠过一丝迷茫,紧接着浮现出些许惊诧之色,最后才神色从容淡定地走上前去迎接。

“不知太子和公主大驾已到,有失远迎。”

青汐有些疑惑地想,华遥此刻的神色就好像真的才发现太子和安禾在场,适才她觉得他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真的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吧?

太子此刻内心五味陈杂,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免礼后,心情复杂地望了青汐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安禾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双眸红红的,看向华遥的表情综合了痛苦、震惊、绝望、难以置信等多种复杂情绪。大概是一时还不能接受自己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原来喜欢的是男人这个事实,但是这并不影响安禾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和凶残,仿佛她心目中的英雄之所以不小心跑偏了道,全是拜她所赐。

青汐想幸好是她配合华遥演这场戏,要是换作了别人,早被安禾公主利剑般的眼神给剜死了。果然,华遥做事考量还是很周全的,这事除了她能胜任,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席间,除了戏台上的伶人唱得十分热闹外,四人几乎极少说话。

太子平时一向话唠,今日却除了时不时面容凄楚、眼神幽幽地瞟向她以外,几乎一直在闷声喝酒。

安禾则相对要忙些,除了以错综复杂的哀怨眼神注视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外,还要时不时分出神来以凶狠残暴的眼神射向她。

华遥倒一如往常般从容镇定,除了偶尔给她夹一筷子演戏外,大多时候都在认真地看戏,看得出其人内心十分强大。

而青汐自己,大概是其中唯一一个在认真吃食物之人,不过偶尔也抽出空来,回应一下安禾公主凶狠残暴的眼神,以示安慰。

不过在青汐看来是安慰,在安禾眼中大约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戏演到中场,安禾终于沉不住气,气势汹汹地望向青汐说:“安禾听说表叔叔到现在还没成亲,也没纳妾,大概是有些寂寞了,要不安禾明日向父皇请旨,给表叔叔结一门亲…”

青汐刚要说话,太子便猛地喝住安禾道:“安禾,别胡闹!初初的事轮不到你管!”

安禾完全没理会太子,继续说:“没出阁的皇亲贵胄随表叔叔挑,只要表叔叔敢说,安禾一定帮表叔叔结成这门亲,要妻要妾随表叔叔选。”

太子本来心情就烦乱,被安禾这么一闹更乱了,大喝道:“安禾你给本太子住嘴,不然…”

青汐忽地打断太子,笑着接口道:“太子稍安勿躁,公主也是好意,”她看向安禾,容色有几分认真,几分随性地道,“公主真的打算为臣的婚事操心?”

安禾以为青汐真的动心了,面上一喜,猛地点头道:“只要表叔叔喜欢,无论是谁,安禾一定向父皇请旨,让父皇许给你!”

青汐瞟了华遥一眼,再看向安禾微微一笑道:“公主,你看我要华相,如何?”

此话一出,在座的三人目光齐齐地望向她。

安禾和太子眼中全是震惊之色,大约是没想到她敢这么无所顾忌地说出来,一时有些懵了。反而华遥倒是一贯的从容淡定,只是望向她的双眸灼亮地让人不敢直视。

安禾终于回过神来,脸气得绯红,指着青汐道:“你、你怎么能…”安禾大约是真的没想到青汐来这么一句,一时竟有些词穷了。

青汐望着安禾恼怒的容颜,笑着接口道:“臣刚才只是玩笑话而已,公主不要介意。”随即眼波微微一漾,目光缓缓地在华遥脸上停顿片刻后,再无惧地迎上安禾公主的目光,“其实臣已有意中人了,有一句话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公主好意,臣心领了!”

安禾这下真的说不话来了,好半会儿后才转眸看向华遥,不死心地道:“华相,你也这么认为?你也觉得表叔叔不应该结一门亲吗?我可以给他挑一个萧清国最好看的姑娘…”蓦地又红着脸慌忙改口道,“我、我是说萧清国除了我以外的…最好看的姑娘。”

青汐在心中晒然一笑,这个安禾公主这时候还不忘捍卫自己的外貌,这股子拼劲…就是她当年也比不上,着实令人有些钦佩。

太子在听到青汐的一席话后,心情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此刻又听到安禾一口一个“结亲”呀、“姑娘”的,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发飙。

“安禾你真是够了,本太子跟你说,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以为你很好看么?你认真照过镜子没有啊?一天尽听那些个宫女太监瞎奉承…”

安禾被太子一吼,立即不甘示弱大声道:“你还说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啊?整日除了和一帮子小白脸瞎混,你还会做什么啊?喔,还会整日瞎琢磨五百年前的姜氏一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氏一族发生什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太子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生气地呵斥道:“住口!本太子再怎么着也比你好。你看你做的那些菜,整日还逼着宫女太监们吃,你知道你差点毒死人知道吗?你知道有多少个吃了你弄的那些个儿毒菜后,上吐下泻的?你知道你绣的那些鬼东西,能吓死人知道吗?”

安禾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眶红红地哽咽道:“你、你居然这么说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哥哥?你每次不高兴了就拿我撒气,你信不信我、我告诉太后去…”

看到安禾一脸梨花带雨的表情,青汐觉得她着实有几分可爱。

她微微侧了侧脸,看了一眼坐在她左侧的华遥,心中忽上一计,将茶盏里的茶水倒了一些在石凳上,左手则不动声色地沾着水开始写字。

“真不考虑公主?”

写完后,碰了华遥一下的衣袖。

华遥瞟了一眼她写的字,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青汐又写了一句,“驸马非人人能当。”

华遥看完,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随即瞥向安禾,忽然开口:“公主适才问我认为薛太尉是不是该结一门亲,这个提议我认为…”

青汐急忙在桌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点了点石凳,华遥看上面亮堂堂地写着“我什么都没说”。

华遥悠悠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对安禾道:“…不值得尝试,因为薛太尉是在下的心上人,他若娶妻,我会很伤心的。”

顿时,太子陷入沉默,安禾也一下安静了,除了唱台上还有声音外,石桌这边鸦雀无声。

半晌后,安禾忽然放声大哭,看着华遥大声道:“我讨厌你,”随即又恨恨地看了青汐一眼,“我更讨厌你,你再也不是我表叔叔了。”

说完,就掩面伤心地跑了出去。

“安禾,你给本太子回来!”太子担忧地喊了一声,却没见安禾回头,立即对一旁的侍卫怒道,“还不赶快追上去!”

“是。”侍卫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太子收回目光,幽幽地看向青汐道:“初初,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