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隽道:“燕姑娘么?不要急。这两天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听羿兄讲,她也感应到你在附近,多半找你去了。若找不到应该就会回来。”

“不是的。”川穹道,“其实我和姐姐遇见过了。”

“遇见过了,那…”

“我们是在北边那座军营里遇见的。”

有莘不破和桑谷隽均是心头一震:“北狄军营?”

川穹说:“我本来好好地飞着,突然被军营中一个女人不知用什么法术给叫住,我一时不察,掉了下来。他们包围了我,我向他们讨水喝他们也不理我,好像还要害我。接着姐姐就来了。她要救我,但也打不过那个大胡子和那个女人。”

桑谷隽急道:“那你姐姐怎么样了?她…难道也落在始均厉那厮手里了?”

“始均厉?是那大胡子么?他可真凶。”川穹道,“姐姐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她见我危险回护我,她有了危险我自然也要保护她。我本来想带着姐姐一起走的,但那女人好厉害,趁着我用功的时候突然偷袭,我一阵睡意涌上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我临睡之前应该是把姐姐送走了吧。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送去了什么地方,所以才要去找她啊。”

桑谷隽舒了一口气,又道:“你说你把燕姑娘送走,用的是洞天派的神通么?”

“大概是吧。”

羿令符一直不说话,心里把川穹的言语反复咀嚼,没发现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听到这里才问道:“照你这样说,你应该是落入北狄手里,后来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川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后来仿佛有人要刺探我的内心,却反而把我惊醒了。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寒气里面,动也动不了,于是穿越出来,才看清他们是把我冻在一块大冰里。”

“刺探你的心?”羿令符追问道,“是谁要刺探你的心?”

“是和我关在一起的一个女孩子。”

有莘不破啊了一声跳起来:“难道是雒灵?”

姬庆节在有莘不破、桑谷隽面前表现得从容不迫,但离开他们之后却马上忙得焦头烂额。邰城的庶政、前方的军情都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决断,因此没时间去参加有莘不破的誓师宴。对于有莘不破决定出马前去对付北狄,他其实并不赞成,然而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们,只好广布眼线,探取消息,希望为接下来的这场大战铺平道路。

这时他接到前方传来的一份谍报,还没听完就大吃一惊,把政务、军务都晾在一边,叫道:“快请有穷商队诸君!罢了!我亲自走一趟!”

“雒灵?”川穹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嗯,很温婉的一个女孩子,不过她没开口说过话,听了我的话,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她是你朋友么?”

有莘不破听川穹说雒灵都不说话的,心想是她没错了,回答川穹道:“她…是我妻子。她没什么事情吧?有没有受伤?”

“看起来没什么事情。只是手脚被人用丝绸捆住了。”川穹说道,“我本来想带她一起走的,她却不愿意。”

“丝绸?丝绸怎么能捆住她?”有莘不破又开始急躁起来,“再说,她为什么不愿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桑谷隽道:“或者雒灵被什么法术给禁制住了。如果川穹试图连她也带走,多半会触动什么禁忌,把始均厉和那大祭师惹来。”

有莘不破点头道:“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羿令符正想问什么,辕门外姬庆节直闯了进来,阿三等不敢拦阻也拦不住。姬庆节进来就道:“坏事了,前方谍报,那北狄打算拿…拿俘虏作祭祀!夫人也在其中。”

有莘不破道:“夫人?”

“唉,就是雒灵!”

“什么?”有莘不破怒发冲冠,喝道,“他敢!”

姬庆节道:“我本来坚持要慎重,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让我们慢慢想对策了。咱们准备一下,这就去救人。”

有莘不破道:“还准备什么!反正原本就打算吃完饭动身的,现在就走!”

羿令符身形一晃,挡住了去路:“等等!”

“等什么?”

“这是个陷阱,没发现么?”

“陷阱?”有莘不破叫道,“是陷阱我也得跳进去。”

羿令符道:“先问清楚,几句话工夫,误不了事。”他转头问姬庆节:“他们要在哪里祭祀?”

“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西北二十里的乱石岗。”

羿令符又问道:“是不是有人在那里做一些旗帜、土堆、骨架之类的东西。乱石岗间有没有迷雾之类的异象?”

“有。”姬庆节道,“其实我也猜到了这是一个什么阵法。多半是要引我们进去。甚至这消息也可能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不过…”

桑谷隽接着道:“不过,就像不破刚刚说的那样,对方拿雒灵做诱饵,我们就算知道是陷阱也只能跳进去了。”

羿令符沉吟道:“这一点我也知道。只是看对方布阵的地理位置,只怕不仅仅是陷阱这么简单。嗯,是了,我们冲进那阵势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进攻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之时!”

姬庆节心头一紧,知道羿令符所言有理。

羿令符道:“究竟那阵是主力,还是说对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的攻击是主力,目前还说不清楚。但现在没时间让我们细细思虑了,只能兵分两路:不破、桑谷隽和我去救人;姬兄进驻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芈压坐守商队。”

芈压叫道:“不行!”

羿令符冷然道:“你伤势可还没痊愈,若不想坐守商队,守护邰城,我就让桑谷隽用天蚕丝把你包住,让你睡觉养伤!”

芈压吐了吐舌头,满肚子不悦:“算了,我还是坐守商队吧。”

姬庆节有些不安,道:“雒灵是在我邰城出事的,现在要救她,我若不能出一份力气,实在不安。”

羿令符道:“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关乎邰城的安危,我们的属下也驻扎在城内,有姬兄主持大阵,我们才能放心去救雒灵。难道,姬兄不相信我们三个的实力吗?”

姬庆节这才答应:“好!三位一齐出手,一定马到成功!”

羿令符向川穹望去:“川穹小哥,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去看看始均厉在搞什么鬼?”羿令符虽然没见识过川穹的本事,但见他英秀内敛,又是藐姑射的嫡传,心想若能得他帮忙,只怕抵得上一个江离。

川穹却摇头道:“我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就不去了。你们走后,我也要出城去找我姐姐。”

羿令符不以为忤,有莘不破却跳脚道:“你们婆妈完了没有啊!”

羿令符点头道:“正好是酒足饭饱,出发吧,到融父山十二连峰前,看到那阵法再说。”

川穹忽然道:“等等!”接着他右手向左掌伸了进去,仿佛他的左掌是虚空的。跟着反手抽出一柄剑来。

芈压叫道:“是常羊伯寇的天狼剑。哦,不,应该是雒灵姐姐的天心剑!”

川穹道:“我和那个少女临别时,她让我带给她的朋友的。我想,应该就是你们了。”

第四章 幻阵迷云

燕其羽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川穹却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她想起空间扭曲的一刹那,背后的川穹好像突然晕倒并跌了下去,马上明白过来:弟弟为了救自己而失陷了!

“感应到了!”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但却能凭直觉感应到另一根白羽的存在,“弟弟,撑住啊!”

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外,左边二十里是沼夷布下的幻阵迷云,右边的平原上是始均厉布下的重兵,八千胡骑踏草嘶鸣,威势惊人。

“不能让他们冲过来!”姬庆节想。他知道,八千胡骑是始均厉的王牌,每一个骑士都不是普通的骑士,在强悍之中带有某种巫灵的气息。

“八千巫武双修的骑士么?”连羿令符看到那气势也倒吸了一口气。这八千胡骑每一个他都不放在眼里,但联合起来的气势就非同小可了。

桑谷隽也是一阵惊讶:“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些胡骑每一个的修为都不浅。要训练出这么多巫武双修的士兵,只怕连夏都和亳都也未必能做到吧!”

羿令符道:“你看仔细!那些骑兵的眼神不对!”

“眼神?拜托!我可没有你那种眼力,这么远就能注意到他们的眼神。羿老大,你解开谜团吧,他们的眼神怎么了?”

羿令符道:“他们的眼神给人一种茫然的感觉。嗯,这些人只怕是受到一些不正常的训练,也许他们的灵魂都不完整。”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羿令符道,“大概是有人用了些什么手段造成的吧。这八千人每个人可能都有缺陷,不过战斗力应该很强吧。如果雒灵在就好了,也许她能把这八千人瞬间放倒。”

姬庆节听了大吃一惊,他从众人的言语中早猜出有莘不破的那个情人不是普通人,但听了羿令符话仍觉得难以置信,连桑谷隽也瞠目结舌:“瞬间放倒这八千人?别开玩笑了!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未必能做到!”

羿令符道:“我猜雒灵或许能做到,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比我们强这个原因。”

姬庆节道:“是因为有莘夫人精通御心之术吧。”

羿令符点了点头,桑谷隽却皱眉道:“能不能别叫什么有莘夫人,我听着怪别扭的!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人拐骗也就罢了,还…”他突然想起雒灵失陷敌阵,这时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于是偷眼看有莘不破,他却没有愠色,只是满脸忧虑,心道:“不破向来开朗,能不开心这么久,也算难得。”

“也许…”有莘不破仿佛没有听见桑谷隽的话,接上姬庆节的话说,“也许对手就是因为知道雒灵是他们的克星,这才预先设计暗算她!哼!”他望着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外的胡骑,踌躇道:“看这气势!姬兄一个人只怕对付不了。”

姬庆节笑道:“有莘兄过虑了,我摆开这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别说这八千人,就是八万人也闯不过来!”

羿令符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开口。有莘不破道:“真的?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看他们驻足不动,分明是等着我们几个分兵才肯动手。我现在担心的,是始均厉再次召唤出应龙来。羿老大上次是将那条爬虫吓跑,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如果始均厉再将那爬虫召出来,可就是顶麻烦的事情了。”

姬庆节道:“这点有莘兄也不必担心。小弟听家父说过,始均厉每次召唤应龙,相隔的时间至少得十日以上,若要保证自身负担不至于过重,最好是在一个月以后,并且一年之内不能连续召唤三次。现在时间未到,始均厉应该还无法召来应龙。”

有莘不破还要说什么,桑谷隽突然大叫一声,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远空一片白羽,随风飞入迷云幻阵中。桑谷隽高声呼叫,但离得那么远哪里听得到?他心里发急召唤来天蚕幻蝶,迎风而去。有莘不破叫道:“桑谷隽!”

桑谷隽头也不回,一甩手丢下一个蚕茧,瞬间化作另一翩幻蝶——那是留给有莘不破乘坐的。

有莘不破知道没时间犹豫了,对姬庆节道:“保重!”接着也跳上幻蝶飞向迷阵。

羿令符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声,对姬庆节道:“无论如何,至少拖到我们出阵!”

姬庆节道:“放心!”

燕其羽不是看不出那迷雾的古怪,也不是没望见羿令符等人,相反,正因为看见了他们,觉得有大援在后,因而勇气大增,径自向迷阵的中心飞去。

没进迷雾之前以为进去之后会不辨东西南北,谁知道进了那片迷雾,她眼前反而一片开朗。“弟弟,姐姐马上就来!”她风驰电掣地前进,但对那白羽的感应却越来越飘忽。“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飞一阵,她竟然无法感应到白羽了。“怎么会这样!那片羽毛是我的翅膀所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我怎么会感应不到?”

她举头望天,天朗气清;低头看山,山川佳秀。可这么壮丽的天地,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机。

燕其羽看到的是大好河山,但姬庆节却知道那个地方其实很荒凉。

“迷雾中的那片乱石岗,究竟是什么阵势呢?”看着几个新结交的朋友一一冲入迷雾中,姬庆节才露出忧虑的神色。申屠畔等八个族长、将军走上前来,听候调遣。

申屠畔道:“大人,我…我们…”

“我们一定能守住的!”姬庆节道,“只要始均厉不出手,我们一定能守住!”

“如果始均厉出手呢?”申屠畔这句话,众人都想知道却又不敢问,因为那答案太过可怕。

“如果父亲出关,我们也能守住!”

众人听了都很振奋,但姬庆节随即道:“但父亲应该不会出关的。”

“为什么?城主到底…”

公刘在谱系上可与桑鏖望并列为天下八大方伯,但邰国早亡,他以流亡之中一城数十村镇之地,不愿自尊自娱,只允许下属称他为城主。

姬庆节没有回答,只是说:“但父亲不出手,始均厉一时间也不会出手!”

众人心头又是一振。只要有公刘存在,无论他是否出手,始均厉都会忌惮三分。

“所以,我们只要在始均厉忍耐不住之前打击这八千胡骑,让他失去大获全胜的信心,就能让他犹豫不前,这场仗就多了三分把握!”

“打击?那我们岂不是要主动出击?”

姬庆节道:“主动出击不是上策,我的意思是放一小半人马进入内阵聚歼,把其余人马拦在阵外!”

申屠畔惊道:“但是若让其中一部分进入内阵,有可能打乱这个大阵的中枢,也有可能让他们穿过这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直达邰城城下!”

“如果我们能控制住进入内阵人马的数量,那么利用内阵的迷局应该能守住中枢。虽然仍有可能让其中一部分穿过大阵,但就算如此,穿过来的人也不会太多,不会对我们造成致命伤害。这个险值得一冒。”

申屠畔道:“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部拦在阵外?”

姬庆节道:“这些巫骑兵明显附着些邪灵,一齐冲击起来,虽然未必能马上攻破这个大阵,但形势陷入僵持的话,始均厉可能会试探性地出手。一旦他出手了却没有见到父亲的反击,马上就会大举进攻!我们一定要在始均厉下定决心进攻之前断其一臂,让他知道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望着那迷阵,道:“其实我们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不是上天赐给我们这几个朋友,始均厉有那来历神秘的大祭师相助,只怕就算望见父亲的云气也要强攻!”

一个将军道:“希望那几位公子能够早些救回有莘夫人,协同我们守阵。”

姬庆节喝道:“这是什么话!有莘兄他们替我们分去大半的压力,我们早受其恩惠了!保我邰城,护我华族,正是我等的责任!男子汉焉能事事期望旁人代劳!”

众族长、将军一齐挺直腰杆,大声道:“正是如此!”

申屠畔听了姬庆节的话,也是一阵热血上涌,那句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然而,话出口之后,内心随即一阵空虚。那种自己也不敢承认和面对的痛苦缠住他的心脏,令他瞬间几乎没法挺直腰杆。

姬庆节见他神色忽而有异,问道:“申屠大哥,你没事吧?身体不适么?”

“没,我没事。”

突然一个将军道:“来!来了!”

八千胡骑终于动了,不动则已,一动便如万钧雷霆齐震、五百山岳倒塌!八千人分成八队,每一队都笼罩在一股阴森的妖异之气中。八支队伍,就如八支巨大的戈矛向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插来。

见了这威势,连几个身经百战的族长和将军也不禁心中战栗。“真的守得住么?”每个人心中都有疑问。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抱着这种疑问上阵大大不利,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无法自我排遣!看姬庆节,他的眼神也有少许不安,这更加重了众人心中的阴郁。

忧心忡忡的姬庆节眼中神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给我说过的一句话来。”

他的八个属下听到这句话无不愕然。

姬庆节道:“那些夜晚,我手头有一大堆事情,其中更有几件大事我总怀疑自己能否胜任。这种压力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便喝酒解愁,但一喝酒便把事情给耽搁了,于是更烦,烦了更想喝酒,更不想做事。那个女子听了我的话之后,说,‘你不妨试试在喝第一口酒之前,先把那一大堆事里面有把握的一件做了。’我照她的话做了,结果我一做上手就停不下来——正如喝了第一口酒便停不下来一样。最后我熬了个通宵,事情都做完了才记起那壶酒来,但拿起酒壶,却没喝酒的兴致了。”

众人听他突然插了这么一段,都有些不解,不知这些话和眼前的形势有什么联系。然而姬庆节眼神中的畏惧已经消失了,只见他指着阵前的胡骑道:“扯远了。大家开始做事吧。”

八人一起大声应诺,然后分头行事。

第五章 十年弹指过

燕其羽正自彷徨,突然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燕姑娘!”心头一喜,回头果然看见了桑谷隽。

桑谷隽驱使幻蝶飞近前来,道:“燕姑娘,你怎么能这么鲁莽就闯进来!”

燕其羽没有回答他这句貌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只是道:“其他人呢?就你一个进来?”

“我先一步过来了,这地方好古怪,多半有什么幻象,其他人却不见了。”

“嗯。本来我感应到了白羽的气息,进来之后反而没法感应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有办法打破这幻象么?”

桑谷隽摇了摇头,道:“这该死的地方,我东西闯荡,好不容易才遇见你!”

燕其羽一阵黯然:“那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无边无际的地方彷徨吧。川穹都不知怎么样了。”

两个人一个驱风,一个御蝶,从东海飞到西山,从南岭飞到北方,竟然看不到半个人影!

燕其羽道:“不得了,我们一定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幻境!”

“幻境?”

“是啊。”桑谷隽道,“你想,我们来这里都过了多少日子了,休息了行动,累了再休息,一路来不停地飞翔寻找,现在我都快忘记我们是要找什么东西了!”

“找什么东西?”燕其羽一阵茫然,“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里,日子会过得这么快!”

“幻象,一定是幻象!”桑谷隽说,“也许在这个世界里,时间也是一种幻象!”

燕其羽骇然道:“时间也是一种幻象?那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可应该有这个可能吧。”

“万一…”某个念头已经在燕其羽心里盘旋了一段时间,她一直不敢说出口,这时候终于说了出来,“万一我们一辈子就在这个地方出不去,该怎么办?”

桑谷隽叫道:“我们该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行!得赶快想办法!”

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一个人一旦认为整个世界都是幻象,甚至生命本身都是幻象,那他还凭什么去摆脱这一切?

“难道…”燕其羽颤声道,“我们要到死才能摆脱这个地方么?”

桑谷隽惊道:“燕姑娘!千万别这么想!也许这样会堕入敌人的诡计!”

“那我们该怎么办?”燕其羽说,“每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除了知道自己确实还活着以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我们连自己想做什么都快忘记了!”

“燕姑娘!不能放弃!”

“嗯…”燕其羽勉强振作,她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造成无数次海啸;桑谷隽引发了一场又一场的地动,崩塌了无数山峰!可这个世界除了被他们俩糟蹋得一片狼藉以外,还是一片孤寂。

有一天,燕其羽蓦然在桑谷隽鬓边看见两丝白发,大吃一惊:“桑谷隽!我们来这里多久了?”

“多久?我不记得了。”桑谷隽道,“好久了吧。”

“你…你看看我!”

“你怎么了?没什么啊,和往常一样。”

“没什么?和往常一样?”燕其羽急道,“我的意思是,和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相比!”

“和刚刚进来的时候…那是变得很不一样了。毕竟我们已经来这里好久了。”

“我…我头上有没有白头发?”

“白头发?没有啦,你…还早呢。”

“可是,可是你有白头发了啊!”

“是吗?”桑谷隽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喃喃道,“原来我们进来这么久了。”

这些年相处下来,燕其羽已经不在桑谷隽面前掩饰什么了,话里带着哭音:“进来这么久了,可我们什么都没做!难道,难道我们要这样待到死不成!”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桑谷隽说,“其实就算在外面,我们又能怎么样?除了多一些人,日子还是这样过啊。就算能在人群里出类拔萃、建功立业,到头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到头来也不过如此?”燕其羽喃喃道,“那我们还生下来干什么?给造物主当扯线的玩偶么?”她突然想起了仇皇:“我以前总想逃脱仇皇的控制,就是因为不想做一个玩偶。为了得到所谓的自由,我甚至冒着被他杀掉的危险!可现在想来,我这样子活着和以前又有什么不一样?我是自由了,可以天南地北到处飞——可我还是觉得这活法不是我想要的!”

桑谷隽道:“那你想怎么样活着?”

燕其羽被他这句话问得怔住了:“我想怎么样?”是啊,就算离开这个明显是幻象的世界,回到那个现实中的世界,她又能怎么样?追求权力,树立威名,还是建立事业?或许那些男人会这样来打发他们的一生吧。可自己呢?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燕姑娘…”桑谷隽仿佛想到了什么,“其实,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