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靠山?在夏都?”

“对。”羿令符道,“就是传我箭法的那个男人。现在就在夏都的某个地方。有他在,我不会吃亏的。”

有莘不破踌躇着走出松抱,竟然看见姬庆节。

“怎么是你!”他一阵惊喜,随即冷静下来,“你不会是抛家出来的吧。回去回去!我说过,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不用进来掺和。”

姬庆节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抛家出走,其实是我父亲让我来的。而且惭愧得很,我也实在不够朋友,因为我还是决定在豳原等你们的好消息。”

有莘不破怔了一下道:“那你今天来…”

姬庆节道:“爹爹为你占了一卦,说你此行有惊无险。他的卦象向来万无一失,所以我也放心得很。”

有莘不破大喜道:“真的么?那太好了。我师父说起你们姬家的占卜向来赞不绝口。有你给我带来这个好预言,我便能大大安心了。”

姬庆节微笑道:“还有第二件礼物。”

“哦?”

姬庆节双手捧着一个包,立在西边,面向有莘不破道:“这是我爹爹献给你爷爷的,请你代为收下。”说着他单膝跪地,交给有莘不破。

第二十七章 分崩离析

姬庆节来访的第二天,有莘不破就失踪了。有穷上下不免一场大乱。

看着芈压、四长老那一张张急切的脸,羿令符却镇定如恒。

“雒灵呢?”羿令符问。

“雒灵姐姐还在松抱睡觉,她…她只怕还不知道。”

“不知道?”羿令符冷笑道,“嘿,她倒沉得住气。”他取出一片竹篾对苍长老道:“按照这个单子,把铜车和货物分成两拨。”再取出一片竹篾,对昊长老道:“把这上面的人叫齐,中午之前到那个小谷去,我有话要说。”跟着对旻长老和上长老道:“让其他人整装待命,随时出发。”

“出发?”

“对,北上。”

四长老都现出喜色,羿令符淡淡道:“去办事吧,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

四长老离开之后,鹰眼的车顶上只剩下燕其羽和芈压。芈压嘟着嘴道:“羿哥哥,不破哥哥往北边去了吗?只怕不是吧。”

“嗯,他应该是往东边去了。”

芈压站了起来:“那我们还不赶快追上去!不破哥哥一个人去夏都,很危险的。”

“我们这里的人,全涌去夏都也没多大作用。”

“那…”

羿令符取出一块龙骨,道:“不破的意思,是要我们护送雒灵回亳都。”

“雒灵姐姐有身孕,是该护送她回去,可是不破哥哥那边我们就不管了吗?”

“当然要管。”羿令符道,“可是单单凭我们的力量,未必能把他从夏都救出来。就算出了夏都,只怕也出不了甸服。”

“那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搬救兵了。”

“好!”芈压叫道,“我去请我爹爹来。”他随即又摇头:“不行,只怕来不及。”

羿令符道:“我们得兵分三路。第一路,护送雒灵回亳都。雒灵怀孕不久,还能自己照顾自己。这件事情四长老便做得。第二路,支援不破。一来拖延时间以待救援,二来尽量把他从夏都抢出来。这一路人马由我亲自率领。第三路就是横过甸服去亳都求援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桑谷隽不在,燕姑娘又要到夏都寻川穹,我竟想不出有谁能越过重重险阻到亳都报信。”

芈压大怒道:“羿哥哥,你当我芈压是死人么?”

羿令符道:“要穿越甸服去亳都求援,一路上险阻重重,需要独当一面的魄力、智慧和冷静。你年纪太轻,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

芈压呼地跳下鹰眼,叫道:“羿令符,你别看不起我,下来和我单打一场,你赢了我,我就服你。”

羿令符淡淡道:“你这么冲动,叫我怎么把求援的重任交给你。”

芈压怔了一下,心想自己这样确实不堪委以重任,当下收敛脾气,跳上车来道:“驺吾长途奔驰,一日千里,现在再没比我更合适的人了。羿哥哥,我一路上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出错的。”

羿令符再三不许,道:“你不认得道路,如何去得?”芈压不住地表决心,几乎把鹰眼的车顶都给踩破了,羿令符才道:“好吧。”说完取箭张弓,朝着东南天空斜斜射出。跟着取出另外一支较短的羽箭,对芈压道:“这是子母箭。我射出去的是母箭,横跨千里,当落在亳都附近。你一路向东南行走,多走荒野小道,莫走大路。如果迷失了方向,这支子箭会给你提示。”

芈压见羿令符答应让自己去求援,心下大喜,把子箭收好了。羿令符道:“到了亳都,你直接去闯王宫。若有人拦你,就把毕方召唤出来。你应该可以召唤毕方了吧?”

“毕方?如果遇到一个小卫兵也召唤毕方吗?”

羿令符道:“召唤毕方不是要帮你打架,是要表明身份。毕方出现后,伊尹大人一定会亲自见你,这支子箭,你要亲手交给他。”

“可我怎么知道那人是伊尹大人呢?”

“你知道的。”羿令符笑道,“不破不过偷了点皮毛,就用那篇什么《至味之论》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若是伊尹大人亲临,嘿嘿…”

芈压笑道:“我知道了,到时我煮道菜考考他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了。”

羿令符微微一笑,不置与否,只是淡淡道:“你吃点东西,准备一下就上路吧。”

“还吃什么东西!”芈压道,“我这就走。”说着跳上驺吾,飞跃而去。

见芈压远去,燕其羽道:“干吗不让他用七香车?”

羿令符道:“若乘七香车,只怕进甸服没多远就会被发现。驺吾善走山道,芈压年纪虽小,人却聪明机警,只要能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现在才让他去找救兵,来得及么?”

“或许来得及。”羿令符道,“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

燕其羽疑惑道:“可就算亳都的援兵及时赶到,就能把夏都压制住?”

“应该还不能。但或许能把离开夏都的不破带出甸服。”

燕其羽默然半晌,忽然道:“如果现在我反悔不帮你了,你怎么办?”

羿令符淡然道:“无论你帮不帮我,我还是要往夏都走一遭。”

“没有我你也有把握?”

“没有。”

燕其羽咬着嘴唇道:“徒劳无功你也要去?”

“是。”

“我懂了。”燕其羽突然大声道,“你骂有莘不破幼稚,其实你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的。”羿令符还是那么平静,“不破还在妄想,而我却早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结局了。”

雒灵坐在七香车上,手抚天心剑。

“他还是走了。”雒灵很不高兴,“为什么不带上我?”

有莘不破走的时候,并没能瞒过雒灵,她一直躲在车里,希望心上人进来叫上她一起走。但有莘不破最终把她留下了。“让羿令符护送我回亳都?”雒灵看着有莘不破刻在贝壳上的字,心中一阵冷笑,“那个男人会听你的话才怪!”

江离在夏都,师姐在夏都,桑谷隽和不破一前一后,应该也都会去夏都…那个地方,可真热闹啊。“我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呢?”

“夏都的这趟浑水,你最好别去。”

雒灵抬起头来,看见了羿令符。有时候她不禁想,这个男人的眼睛是不是也能看破别人的内心呢?

“我知道,如果你要去,没人能拦得住你。”羿令符道,“可是无论如何,你总得替你怀着的孩子考虑。”

雒灵冷笑。

羿令符却视若无睹:“不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过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对你们心宗没什么好感,你的死活本来不关我的事,不过,假如我这次失败了,而你又能为不破生下一个儿子的话,那不破作为质子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那时候,你就有第二次救他出来的机会。”

雒灵眉毛尾梢微微动了动,就像被轻风拂过。

羿令符道:“我至今不知令师倾向于哪方,你师姐长伴夏王枕边,你又笼住了不破的心。可墙头草是不能永远做下去的,还是早点选择的好。”说完这句话,羿令符掉头就走。

雒灵突然开口道:“等等!”

羿令符微微一震,回头讶然道:“原来你早过了闭口界了。”

雒灵不接他的话,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池秋水,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道:“听你刚才所说的话,倒像你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利害关系的男人,可真的是这样吗?”

羿令符移开了眼光,雒灵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怕泄漏心底的秘密么?”

羿令符冷冷道:“我有没有秘密都不关你的事。再说,我应该不是你所关心的男人吧。如果不是因为不破,我们之间没必要有任何关联。”

“既然这样,你来找我干什么呢?”雒灵悠悠道,“商王族血脉能否延续,关我何事?”

“那不破的性命呢?”

“性命?我要他的性命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

羿令符道:“他的人若死了,你知道他的心意又有何用?”

谁知雒灵却道:“若彼此真心,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羿令符默然良久,道:“你的心思,我不懂,也不想费精神去想。我只想问你,眼前的路你打算怎么走?向东,还是向北?”

“我不知道。”雒灵道,“总之,你的事我不想管,我的事,你也少管。”

“不破的事呢?”

“他的事…”雒灵轻轻叹息一声道,“谁知道呢。”

夏王都,九鼎宫,四维殿。

镇都三门的掌门出发之后,九鼎宫更显冷寂。江离来四维殿访川穹,但见洞天阁大门紧闭,微一迟疑,转身回了主殿。

“他大概是想置身事外吧。那样最好。”

四下无人,江离跳上巨鼎,躺在鼎沿,头枕双臂,哼着小曲望着屋顶。这象征着神州权柄的神器,仿佛就是他家的一件寻常家具。如果大夏六卿看到这景象非勃然大怒不可,但江离却不觉有什么不该。

第二十八章 龙门山围杀

大河已在眼前。滔滔河水从北向南奔流而去。宽阔的河面中漂着一叶扁舟,一个渔翁在河水湍急处撒网,几次捞空,他却依然不肯放弃。

有莘不破立在岸边,高声叫道:“这位老丈,劳烦渡我过河。”那渔翁似乎有些耳背,有莘不破连叫了三次才听见,他摇橹移舟,靠近岸边,笑道:“小哥好大的嗓门,可是要过河?”

“没错。”

渔翁笑道:“这河水可阔哩,水流又急,若不是遇到我,只怕小哥三年也过不去。”

有莘不破笑笑,道:“是,是,有劳。”说着便跳上了船。

渔翁摇橹向东,河水湍急,每向东面进得一尺,先被河水往南面冲出一丈。

有莘不破指着河边门一样的高山道:“好山!老丈,这山可有名头?”

“有!有!这是龙门山!”

有莘不破惊道:“龙门山?就是大禹劈开的龙门山么?”

“没错!当年九州洪水滔天,天降禹王理水,沟通天下水脉。这条大河走到此处却被这座龙门山阻住,禹王奋起神威,化作巨熊,把这龙门山拱作两半,这大河才得以通畅!”

“这传说我也听过。”有莘不破笑道,“还听说每隔十年,便有无数鲤鱼逆流而来跳龙门,跳过了便成龙。”

渔翁哈哈大笑:“没错没错。不过鱼就是鱼,龙就是龙。那些逆流而来的鱼儿,都是心存侥幸。跳过了自然是一步登天,若是跳不过,不免在龙门山上晒成鱼干!老朽这把年纪了,成龙的鲤鱼还没见过一尾,倒是龙门山上的鱼干见得多了。”

有莘不破心中一动,道:“老丈,这里的水可急得很啊,你怎么选这里撒网?只怕难有收获吧?”

渔翁道:“不在急流险滩之上,哪里等得来大鱼!”

有莘不破哈哈大笑道:“不错!有理,有理!”眼见走了这么久也没到河心,有莘不破道:“似这样走法,要走到几时?风来,风来!”他此刻修为已臻化境,不必动刀,气随心动,氤氲之气冲天而起,阴阳对冲,在西边的河面激成一阵小旋风,风力把小舟向东岸荡来,不过片刻便撞上了岸边礁石。有莘不破一跃上岸,那渔翁抱着木橹叫道:“你这小哥好没道理,我好心渡你过河,你竟然弄什么妖法起风,可把我的船给撞坏了!”

有莘不破笑道:“别装了,我才上船,你两句话就露底了。老头子你到底是谁,报上姓名来!若是无名之辈,小爷我还懒得动刀呢。”

渔翁哈哈大笑,整条大河好像活了一样,大浪翻涌,一股巨浪把他托起。他居高临下指着有莘不破道:“小儿辈现在才发现么?可太晚了!”

有莘不破恍然大悟,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河伯东郭冯夷!老头,怎么你还没死吗?”

东郭冯夷哼了一声,激起滔天巨浪,向岸边逼来。

有莘不破笑道:“你要在河心就动手,还占着几分地利。现在才和我破脸,哈哈,没你的好果子吃。不过小爷有事,不陪你玩了。”转身往东南跑去,没跑出几步,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再跑出几步,连眉毛也焦了,心中一惊:“这东郭冯夷不是一个人来的!”抬头一看,东南方向上竟然多了一个太阳!“东君!”

东郭冯夷笑道:“小子还算有点见识。”

有莘不破脚下停了一停,转向东北方向掠去,结果热气未散,湿气却瞬间大盛,只见空中一片乌云滚滚而来,片刻间把晴朗的天空遮住了一半。

有莘不破一见,便知多半是镇都四门中的云中君到了。以一敌三,有莘不破自忖不敌,但身陷重围,反而激起他的斗志。他手按鬼王刀,立定当场,环顾左右,见正东方那座山甚是突兀,心念一转,大声叫道:“山鬼也来了吗?现身吧!”

前后左右四个声音闻言一齐大笑,前方那声音竟然十分熟悉!听到这个声音,有莘不破手心竟然沁出冷汗:“难道是他!”

东面那山一阵扭曲,就像一口鼓满气的布袋漏了气一般,慢慢平扁下来,摊在地上,原来是龙门山的影子。影子中走出一人,双目炯炯,不怒自威。

看见这人,有莘不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都雄魁大人。”

都雄魁赞道:“不错不错,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连站也站不稳,现在居然还能在气势上和我抗上一抗,进步好快啊。”

有莘不破背上已经湿透了,勉强提声叫道:“能劳都雄魁大人三番两次来为难我这个小辈,有莘不破的面子可真不小!”

都雄魁笑道:“小王孙啊,你也不用跟我耍嘴皮子了。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来,说不定你还有逃跑的机会,现在却说什么也没用了。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夏都去吧。看在你舅公的分上,我绝不为难你。”

有莘不破奇道:“你和我舅公不是死敌么?”

“是啊,还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都雄魁叹道,“但你要知道,修为到了我这份上,要找一个死敌可有多难。”

有莘不破点头道:“那倒也是。”

都雄魁叹息说:“更何况,我和有莘羖是从少年时代就互相看不顺眼的,从小到老,几十年的恩怨,何其刻骨铭心!听到他故去,我可难过得好几天坐立不安。放眼天下,英雄又弱一个。唉…”

有莘不破想起舅公——那个有莘氏故事中的绝代英雄,那个奶奶成天念叨的骨肉亲人,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都雄魁道:“小王孙啊,跟我回去吧。你不想到夏都看看么?放心,我保证你在夏都不会掉一根毫毛,就是大王要为难你,我也绝不答应。”

有莘不破心中一动:“要不要先顺着他,等到了夏都再设法联系江离…”但他随即看到南方幻日、北方乌云步步进逼,心中犟气发作,不愿低头。他按紧鬼王刀大声道:“都雄魁大人,我自知打不过你,不过要我不战而降,有莘羖没这么窝囊的外孙!”

都雄魁眉头一皱,道:“小孩子家怎么这么不知进退!”

东郭冯夷眼见占尽优势下有莘不破也不肯投降,不耐烦道:“宗主,这小子既然不识好歹,我们…”

突然天际一声鹰鸣,打断了东郭冯夷的话。一头雄鹰凌空飞近,一个盘旋,冲出了乌云的围堵,飞临有莘不破头顶。东郭冯夷心中一惊:“宗主这次可失算了!”都雄魁却连连冷笑,背负双手,半点也不着急。

有莘不破眼见龙爪秃鹰突然出现,不喜反惊:“羿令符没收到留下的书信么?怎么还是跟来了,不知道来了几个人。”

天高云阔,河水汹涌,却不见羿令符的身影。东郭冯夷等正自疑惑,猛地见龙爪秃鹰爪子上抓着一物,却是有穷至宝“有穷之海”!秃鹰一声鸣叫,丢下有穷之海,放出一道光华,十八辆铜车、三十七匹风马冲了出来。铜车、风马落地,马上绕着有莘不破围成圆圈,把有莘不破团团护住。为首一人腰盘巨蛇,背负双弓,胯下马蹄铮铮,绕着刚刚布下的阵势走了一圈,鹰眼睥睨,竟不把幻日、乌云、巨浪放在眼里。

风马经过有莘不破身边时,他冷冷地看着马上男子,怒道:“你来也就算了,带他们来干什么?”

羿令符也不理他,竟纵马向都雄魁走来,朗声道:“大夏东方方霸、商王座下偏将羿令符护送我国王孙前往夏都朝见天子,前面挡路的是何人?有何贵干?”

都雄魁一怔,随即笑道:“天子听说小王孙游历东归,恐怕地方上诸多怠慢,特令老夫前来迎接。”

羿令符点头道:“既如此,还请在前引路。”他又回头下令道:“整顿行伍,随天使东行。”说完马上向有莘不破施礼:“储君,请上车吧。”

有莘不破盯着他,双眼通红,仿佛要把他吃了。

车队中走出两个老者,竟是苍、昊两长老,一齐施礼道:“储君,请上车吧。”

有莘不破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哭音,指着羿令符道:“你…你好!”说完一拂衣袖,步入主车。

第二十九章 旧时相识

大夏王都是九州枢纽,天下货物,一入城门就要涨三成价钱。

小无赖马蹄在巴国拒绝有莘不破之后,带着哥哥马尾到处浪荡,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一个月前来到王都,还没站稳脚跟,兄弟俩便把西南道上积攒下来的钱财全花光了。

“哥,我看我们还是出城吧。这里不好混。”

“嗯。”马尾啃着最后一个麦饼,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兄弟俩就要出城,谁知城门口的盘查突然比平时严厉十倍。一些地痞流氓还没出城就被莫名其妙地扣了起来,在王都干过几次偷窃的马蹄心虚,拉了马尾就往回走。“奇怪,莫非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走不多远,蓦地听见一个人嘟哝了一句什么,声音有些耳熟,急忙转头看时,却瞥见两个背影匆匆离去。马蹄喃喃道:“奇怪,这两个人的背影好熟。”他来王都日浅,放眼过去全是陌生脸孔,遇到熟人反而是第一次,当即叮嘱马尾道:“你到烂口巷子等着,我有点事情办。”

马尾哦了一声,也不问什么,转身就走。马蹄远远跟着那两个人,跟了一会儿,前面两个人脚步加快,几个转弯,突然消失。

马蹄正自疑惑,突然拐角处有人出手扣向他的咽喉。马蹄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武技训练,靖歆虽然收了他做徒弟,却一点功夫也不传给他。倒是从祝融火巫那里偷学到一些扎基的功夫,还有那块半懂不懂的秘籍,这一年练下来,倒也有了几分本事。他临危一闪躲开,跟着脚向偷袭的人踢去。那人身形一避,跟着反扑,手法十分娴熟。两人近身扭打,一个照面同时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一齐叫道:“是你!”

原来这人真是马蹄的熟人,竟是有穷商队松抱车的车长阿三。角落里闪出另外一个人,老得像一只熟虾,却是有穷在寿华城收留的百岁老人、年纪大得连本名都忘记了的老不死。

马蹄轻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然后松开了手。

阿三也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脸上神色也缓和了很多。马蹄待在有穷商队的时间很短,虽然最后没有加入,但在向有莘不破求情时阿三却帮过他大忙。阿三也喜欢马蹄做事的拼劲,一来二往,两人算是有几分香火之情。

“我一路做生意,没想到在夏都蚀了本,正要出城,没想到城门对外地人的盘查突然严了起来。”马蹄把自己的经历说得十分堂皇,又道,“你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听说东人不久就要造反,现在王都对和东方有关的人——特别是商人非常小心呢。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来王都?”

阿三看看老不死,一时决断不下是否该说实话。

马蹄察言观色,故意惊道:“城门突然查得那么严,不会就冲着你们俩吧?”

阿三道:“不会,我们这两个小人物,也值得夏都的人这样大动干戈?”

“你们两个?怎么你们不是和商队在一起的吗?难道…难道阿三哥你也脱离商队了?”

阿三怒道:“你胡说什么!我阿三生是商队的人,死是商队的鬼。”

马蹄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怔了一下,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弟我乱说话。这么说,商队也来王都了,藏得可真好,我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