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还没来,不过…”阿三脸上有些颓然,“不过可能也快了。”

听到这个消息,马蹄心头乱跳。有穷商队到了哪里,哪里就免不了一场混乱。虽然那个让自己又害怕又妒忌的有莘不破好像无论面对什么人都能占尽上风,但这里是大夏都城,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他有莘不破再想独冠群雄,只怕没那么容易。听到有穷要来的消息,马蹄已经把出城的事情完全丢在脑后,满心想着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浑水摸鱼,于是忙问阿三:“那你这次来,是探路?”

阿三哪里猜得到他的心思,摇头说:“不是。唉,马蹄兄弟,你虽然是朋友,但终究不是商队的人,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

马蹄忙道:“这个兄弟理解,理解。不过现在这形势,你们俩要在这王都落脚,只怕有些麻烦吧。”

阿三叹了一口气,点头说:“我们昨天刚来,在客店住了一晚,但后来才知道那个客店离卫所太近,想另外找个下脚处,谁知道城中各处突然戒严了起来,那些人听了我们的东方口音,都不大敢收住。那些人那副样子,我们也不敢住他们的店,正想先出城避避风头,谁知道城门也查得严了。”他又想了想,说道:“马蹄兄弟,你来夏都做生意也有些日子了吧,在夏都应该有些门路,哥哥我现在是举目无亲,你无论如何得帮这个忙。”

马蹄心念一转,道:“阿三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我生意蚀了本,就是找到房子也没钱帮阿三哥你…”

阿三截口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哥哥我好歹也是有穷的车长,一点积蓄是有的。就是王都第一流的客店,我也能让我们三个住上一年半载。”在有莘不破接掌有穷商队之前,阿三并没多少积蓄,但这一年走下来,有穷商队早已富得流油。有莘不破对属下十分厚待,阿三是松抱的车长,加上他掌管的是台侯的座车,是有莘不破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因此又比其他车长不同。他现在的身家,就是到了富甲天下的亳都也能做个小富翁了。

马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心里还是认为阿三多半来是给有穷公干,花的是有穷商队的公款,决心在摸到大鱼之前先捞点小钱,便道:“阿三哥,如果你钱财上没什么问题,那我建议你别住客店了,就租一处房子住下,买好柴米油盐,把门一关,就是个把月不和人打交道也没问题。不用每天跟客店老板小二打交道,省下许多费用不说,而且也安全得多。”

阿三大喜道:“好主意!老叔,你觉得呢?”

老不死朝马蹄打量了两眼,嘟哝着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马蹄小弟你可知道哪里能租到安全清静的房子么?”

马蹄笑道:“我刚好知道有个好地方,东南坊间有个地带十分清静,没什么人走动。一年前那里有几间房子转手,那新屋主是刚进城的一对年轻夫妇,买下房子后改成一所带阁楼的院子。后来住了半年,觉得两个人霸了那么大的地方浪费,就要把其中两间腾出来租出去。不过这夫妇两个听说有些怪癖,要的房价又高,还有人说那里闹鬼,所以到现在也没租出去。”

老不死瞪眼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踩过点啊…哦,我的意思是,我曾想把那两间房租下来,不过后来因为对方要价太高且不肯松口,所以没租成。不过之前还是在邻居那里打听了不少消息。”

阿三道:“多花点钱倒没问题,只要安全清静。”

马蹄拍胸口保证说:“那里绝对安全。一来地方僻静,二来周围的人都不喜欢管别人家的事情。我猜测这对年轻夫妇只怕也是心里有鬼,才挑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行止。”

阿三一听有点不放心了:“心里有鬼?你是说他们不是正经人家?”

老不死却道:“那样更好。心里有鬼,多半便不会来向我们问东问西。就算看出我们些蹊跷来,也不敢贸贸然跑去官府告我们。”

马蹄忙道:“对!对!老叔这话对极了!”

当下三人把事情议定,马蹄在阿三那里支了钱,便跑去求租。他原来是和屋主通过气的,当初虽然决定不租,也没把话说死,这次愿意照屋主的价给钱,又答应入住之后决不问东问西,便当场敲定了。从头到尾,阿三连屋主的面都没见过,马蹄过手抽了四成租金,跟着又说要帮阿三、老不死买些铺盖食物,又支了一笔小钱走了。

老不死关上门,对阿三道:“你真相信这家伙?”

“马蹄兄弟应该信得过。这人做事实在。再说,我们现在也没其他办法。”

老不死道:“我看这样,我们一共租了两间房,他来的时候,我们在左屋一起挤挤;他一走,我们就在右屋睡,万一这小子有什么歹心,缓急之间也有个应付的余暇。”

“有必要吗?”

“还是小心一点好。现在不比在商队的时候,要真遇到高手,我们可应付不来。”

阿三听到他提起商队,脸上一阵黯然。

老不死道:“我说,那天在小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被叫去的都是上没老下没小的自了汉。羿首领跟我们说这次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能有命去没命回来,所以大家一定要想清楚。”阿三哭丧着脸,道,“他还想了几个办法,一个个测试我们的胆子和决心。我当时一个害怕,脚退了半步,就被羿首领勒令出谷,我再怎么求他也不肯把我划到往东边来的队伍里。”说到这里,阿三连连咬牙:“我从小就被人看作窝囊废,这次…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窝囊!”

“所以你偷偷离开商队,到夏都来?”

“嗯。所有进小谷的人里面,只有我一个被刷了下来,要真的随大队回亳都,我这一辈子就再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连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可是就凭我们两个,能帮上什么忙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阿三道,“我只知道我无论如何得来。如果到时发生战斗,说不定我能赶上。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倒是你,明知道有危险还跟我来。”

老不死笑道:“说实在的,当时我正在撒尿,看见你鬼鬼祟祟的还真吓了一跳,再听你说要来夏都更是大吃一惊。不过老头子我也不后悔,我可不是彭铿①,人家那是神仙,我一个俗人反正活了这么久,就是把命送在这里,我也赚了。”

阿三静静看着他,有些感动:“老叔,你和刚来商队的时候不一样了。”

第三十章 密室神奇夫妇

马蹄别了阿三和老不死,揣着钱到烂口巷找哥哥马尾。路上买了一大堆吃的,交给马尾之后说:“你别到处乱跑,我办完事之后就来找你。”

他安置好了哥哥,便到市集购买日用诸物,然后向东南坊间走去,路上寻思着:“这两人不知道来夏都干什么,阿三人老实,老不死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都不是干探子的料。把这两人交给夏都官家,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功劳,最多捞点赏钱。”想想这些天来听到的传闻,又寻思着:“如果我把这两人卖了,跟有莘不破的梁子可就结定了。这有莘不破不知是什么身份,总之是东方的大人物。要是东方人造反成功,那有穷商队的势力只怕就更大了,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先从阿三手上捞点钱花,该怎么处置,看看情况再说。”他心念已定,就换上一脸笑容,来敲阿三的门。

开门的是老不死,他和阿三商量过之后,觉得马蹄应该还可以信任,脸上也和颜悦色得多了。马蹄取出酒肉道:“这一顿,算是我请阿三哥和老叔的。”于是,三人放开了吃,阿三坚持着不肯饮酒,马蹄却没什么忌惮,一瓶酒全给他倒进肚子里去了,竟当场醉了。

阿三对老不死说:“我说马蹄兄弟是可以信任的,他要有个二心,敢在我们这里喝醉?”老不死也点头称是。这时天色已晚,两人也一起歇了。

这两间房子颇为简陋,屋内没什么家什,几乎是空屋。三人席地而睡,幸好此时是春夏之交,夜间凉快,三人都是在外浪荡惯了的人,有个遮头的屋子便能睡得安稳。睡到半夜,耳朵贴着地面的阿三仿佛听见地底传来哀号,首先醒转,身边有人动了动,原来马蹄也醒了过来,说:“半夜三更的,谁在那里鬼叫!”

阿三道:“马蹄兄弟,你醒酒了?”

“哈!我的酒量大着呢,就这点酒还醉不了,不过头有点痛,阿三哥你睡着,我出去看看附近哪家人半夜里在鬼叫。”

阿三道:“只怕不是左邻右舍。你听,现在没什么声音,要把耳朵贴在地上才听得到。”

“说起来,还真的没什么声音。”马蹄俯身把耳朵贴在地面,才隐隐听到有些奇怪的人声。阿三摇醒老不死,这老人的耳力可比有些功夫在身的马蹄和阿三差得多了,贴紧地面也没听见什么。

“可我还是能听见啊。”

“我也能。”

老不死听得心中发毛:“你们说,这房子不会是不干净吧?”

阿三胆子也不大,背脊发冷:“是啊,马蹄兄弟,你不是说过,这房子闹过鬼吗?”这鬼字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心里又怕了几分。

马蹄的酒已经醒了八九分,他的胆子比其他两人大得多,冷笑道:“别人怕鬼也就算了,你们可是有穷商队的人,也怕这东西?”

阿三道:“要是和首领们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妖魔望见羿首领老远就吓跑了,鬼怪见到江离首领都得低头做奴才。可现在只有我们三个。”

马蹄嘿了一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们是商队的健将,我是你们商队的朋友。嘿,我看这鬼叫也没起多大的祸患,多半只是小鬼,我们对付得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看看。”

老不死嗫嚅道:“要不,我们别理他们就算了,反正他们也没来招惹我们。我连鬼叫都听不见。”阿三也说是。

马蹄仗着酒胆逞强:“那不行,这房子是我给阿三哥找的,这几个小鬼让你们睡不好觉,那不是存心落我面子吗?我这就去把他们抓出来!”说着就要开门出去,阿三壮着胆子说:“我和你一起去。”

马蹄道:“不用,阿三哥你回去睡吧,人多了,我还怕让那几个鬼怪逃了呢。”

阿三其实还是怕,也不勉强,道:“那好吧,不过你小心些。对了,这把刀你拿着。这是长老加持过的破邪刀,鬼也能杀得死。”

马蹄接过,挥手道:“行了,你先睡觉去吧。只要耳朵不贴地面应该就不会被鬼哭吵到。”说着带上门,一路贴着地面寻那地底鬼哭的来源。马蹄此刻已经是有几分本事的了,虽然在有莘不破、江离等眼里依然不值一哂,但跟常人相比不但耳聪目明,而且手脚灵便。他一路寻着寻着,竟发现那地底鬼哭是从房东的阁楼方向传来的,当下翻过那不高不矮的围墙,进了院子再贴紧地面听,果然更明显了。他爬上窗户溜进阁楼,屋内静悄悄的全无人声,床上也没人睡觉,心想那声音多半不是鬼哭,而是那对年轻夫妇搞的鬼。

“是了!地下室!这房子一定有地下密室!”祝融火巫精擅机关,马蹄居然也偷学到一点皮毛,再加上有那时而传来的声音做引导,不多时就找到了地道的入口。他小心拉开作为掩饰的橱柜,一步步走进地道,走下了几十步,一路却无机关。

进了地道之后,那“鬼叫”声更加明显了,一声“鬼叫”之前,必然有一下鞭打声响。马蹄此刻已经全无酒意了,细心察辨,听出痛叫的是个男人:“看来是房东私设刑罚,在折磨什么人。”

他好奇心起,继续摸进去,终于看到了灯光从一个拐角处折射过来,那男人的呻吟声甚至呼吸声都已如在耳边。马蹄知道那地下密室应该就在前面了。他悄悄走过去,露半边脸偷看,只见室内共有两人:一个男人赤条条被绑在一个柱子上,身上横七竖八的全是鞭痕;持鞭鞭打他的人背着马蹄,看那体形应该是个女子,看那身形,很可能就是那总蒙着脸的女房东。

马蹄看那女子挥鞭的姿势和落鞭的力度,心道:“这女人就是会功夫,本事也有限得很!”认定自己应付得来,马上大为放心:“看这阁楼的摆设,这女人有钱得很。她行事又这么藏头藏尾,多半有不可告人之事。现在被小爷我抓住了痛脚,还不敲你一笔大的!”于是他吹了声口哨,现身走了出来。

那一男一女看见他都惊呆了,女人回过头来,马蹄一见她的脸也惊呆了:他没想到一直包得密密实实的女房东这么年轻漂亮。他财心未歇,色心又起:“看来我最近运道不错,这一趟说不定能财色双收。”当即眯着眼笑道:“房东太太,原来你这么年轻漂亮啊,早知道我就该叫你声姐姐。”

那女人看清楚是他之后竟不害怕,冷冷道:“原来是你,闯到我家来干什么?”

马蹄笑道:“没办法啊,姐姐你在这里私设刑罚,搞得我兄弟睡不着觉,我还以为闹鬼呢,进来一看,原来是姐姐在这里私设公堂。嘿嘿,要是传出去,不知官府会怎么处置。”

那女人冷笑道:“我在家里打我老公,官府管得着我?”

马蹄听得愣了:“老公?”向绑在柱子上的男人看去,这时离得近了,发现他十分年轻,容貌颇为英俊,若非全身都是伤痕,和眼前这女人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

那男人看见马蹄,脸上恶狠狠的全是凶色,臂上肌肉坟起,看样子就要把绳子挣断。那女人却突然说:“等等。”转向马蹄道:“你刚才以为是闹鬼,现在知道了真相,打算怎么做?”

马蹄见那男人的样子多半不好惹,那把柄也变成子虚乌有,没法威胁人家,坏心眼打消了七八分,笑道:“原来是姐姐在打自家老公,那我自然不好多管闲事。嘿嘿,姐姐你放心,我出去后不会乱说话的。”

那女人嫣然笑道:“我也不怕你乱说话,不过,你既然来了,不如就帮我个忙吧。”

“帮姐姐的忙?不知是什么忙?”

那女人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帮我打他!”

“啊!”马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打他?”

“对,我打得没力气了,但他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你就帮帮我的忙,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她把鞭子甩给了马蹄。

马蹄扬了扬鞭子,鞭上点点斑斑全是血迹:“姐姐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打老公?这好像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

马蹄笑道:“你是他老婆,打是情,骂是爱,打完之后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和他可什么都不是,只怕今天我奉姐姐的命打完了他,明天他一松绑,就要来找我算账。”

那女人咯咯笑道:“你放心,你打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高兴?”

“是啊,他喜欢人打他,你打得他越痛他越过瘾。”

马蹄讶然笑道:“有这种事?”

“要不信,你打一鞭试试。”

马蹄第一次遇见这种奇事,心中蠢蠢欲动,走上两步,对那男人道:“这位大哥,我这可是奉命行事,你要是不乐意,可随时开口,我马上住手。”

那男人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马蹄笑道:“既然大哥没什么意见,那我就动手了。”他手腕挥动,往男人的胸膛上抽了一鞭,这一鞭只用了三分劲力,但力道已经比那女人大得多。被绑住的年轻男子又没运气抵抗,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鞭,皮肤上登时泛起一道血痕。

那男人大叫一声,声音里果然带着三分痛快。

第三十一章 女色

马蹄一口气抽了七八十鞭,那男人惨叫一声,竟痛晕了过去。他妻子这才有点慌了。

马蹄道:“哎哟,打过头了。”

“没什么,”女人道,“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位小兄弟,请你先回去吧。”

马蹄笑道:“你要我就这么走?”

“你还想怎样?”女人抬头,灯光下看见马蹄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胸部,她也是风尘堆里滚出来的人,马上醒悟,笑道,“你人不大,心眼却坏到了家。刚才打人,一鞭比一鞭狠,竟然半点也不手软。才把人打晕了,这会儿还想把我也给吃了不成?”

马蹄嘻嘻笑道:“好姐姐,这可是他自愿的啊。你没见他被我打得多高兴吗?”又瞄了一眼她丈夫的胯间,道,“好姐姐…”

那女人竟然也不生气:“你该不会想在这里…”

马蹄笑道:“姐姐喜欢就好,我无所谓。”

那女人一脸的平静:“唉,小兄弟,其实我也无所谓。不过今天实在没心情,改天有机会再说吧。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马蹄笑道:“可姐姐你刚才说,要给我些好处的。”

那女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赖,怔了一下道:“这样吧,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我隔壁这个院子,另外住着一个绝色佳人,最近她丈夫不在家,这女人便天天坐在院子里的古井边发呆,十有八九是想男人了。你乘虚而入,用些手段,多半就能做成一段露水姻缘。”

马蹄笑道:“有多绝色啊,比得上姐姐吗?”

那女人笑道:“你见到了她,只怕马上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马蹄却摇了摇头:“听起来不错,不过树上的桃子再惹眼,也不如手上的饼热乎。姐姐你说是吗?”

那女人的脸登时就拉下来了:“小兄弟,你看看我们夫妻俩的行止就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扯破脸的好!”说着不知从哪里取来一钵水,悬在那丈夫头上,几滴水落在她丈夫脸上,那年轻男人受到冷水刺激,脸皮动了动,似乎有醒转的迹象。

“这饼热是热,可惜里面包的是块硬骨头!”马蹄心念转了一下,笑道:“姐姐说这话就生分了。既然姐姐今天没兴致,那我改天等姐姐有心情了再来陪姐姐解闷。嗯,要不要我帮姐姐把姐夫背上去?”

那女人淡淡道:“用不着。”

“既然这样,那我先告退了。您让姐夫好好休息啊。等养好了伤势,他要是乐意,我再来抽他。”他说完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一件事情,回头问道:“还不知道姐姐的芳名呢。”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道:“我叫石雁。”

“石雁,好名字。我叫马蹄。”

马蹄回到阿三所住的屋子,看到他和老不死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他就问:“怎么去那么久?”

马蹄道:“哈哈,没事,是两个小妖怪,被我打跑了,可惜没抓住,以后应该会安静很多。”

老不死道:“要是再回来怎么办?”

“没关系。阿三哥的本事和我差不多,那两个小妖怪就是找上门他也能对付得了。不过我估计他们没这么大的胆子。”

阿三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就怕他们又来吵闹,扰了我的好梦。”

马蹄说:“阿三哥,你弄个东西作枕头,只要耳朵不贴着地面便听不见。”

阿三道:“那说的也是。”

马蹄别了阿三出来,天才蒙蒙亮。路上他想道:“这阿三没什么才干。有莘不破那人虽然讨厌,但能耐很不小,应该不会派这样的人来干大事。有穷商队在夏都多半另有接应的人。”

他本来想回去找哥哥马尾,但走着走着,突然想起石雁来:“那女人好骚。她丈夫又怪,可惜没勾搭上她。嗯,她说的那个邻居不知道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绝色。”他前走几步,回身几步,心道:“要不先去看看?”想着也不回烂口巷了,沿着来路到石雁的小院,翻过围墙,潜入阁楼,只见石雁正给她丈夫清理伤口。她蓦一抬头,看见窗口上马蹄的人影,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小声笑道:“不怕贼来访,就怕贼惦记。小兄弟,你可真会惦记你姐姐啊。不过我告诉你,你姐夫已经醒了。就算他身上带伤,像你这样的小混混,他一拳能打死十个。”

马蹄笑道:“哎哟,姐姐啊,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凶,我这趟回来,一来是问问姐夫的伤势,二来是想问清楚那口古井的位置。”

石雁笑道:“原来如此。也罢,算是我允诺给你的好处吧。你沿着阁楼楼道往右走,西边那小院子就是了。她家院子围墙比我这阁楼矮,你从楼上往下望,她家的后院全在你眼皮底下。不过现在早了些,那绝色佳人要是习惯不改的话,要黄昏才会出现。你先去转悠一圈,黄昏再来也不迟。去吧,别在这里扰你姐夫养伤了。”说着她把房门窗门都关上了。

马蹄依言到西边的楼道上一望,下边那院子里果然有口古井。他色胆包天,竟然当场就跳了下去,那院子不大,茵茵绿绿长满了野草。通往前边的房门从里面锁上了,门窗也都关得严紧。马蹄虽有心做采花贼,终究不是强盗,还没有破门而入那么猖狂,转了一圈,看无机可乘,就要离开,突然一个声音道:“哪里来的小贼,大清早的敢来我院子里踩点?”一扇窗推了开来,露出一个女子的上半身。

马蹄心中一喜,抬头一望,不禁有些失望:“什么绝色美女,不过尔尔罢了,比起有莘不破的那个哑女人,还有那个姓桑的女人都颇有不如。”再看一眼,又多了两分不满:“看样子怕有三十岁了,做我姐姐都嫌大,也没石雁那么娇俏风骚。”眼光下移,落在那女人的胸脯上:“这对瓜倒是熟透了。”眼光再次上移,发现这个女人无论眉目耳鼻、肢体皮肤、神情气质都成熟得恰到好处,惹得欲念大动,心道:“绝色佳人说不上,可这女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

那女人给马蹄看得有些愠色,怒道:“好大胆的小贼!你偷偷潜入我家后院也就算了,被我发现,还对我看了又看,真是胆大包天。这夏都可还有王法在!”

马蹄可怜兮兮道:“哎呀,这位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我不是偷偷潜入你家,我…我是不得已。”

那女人奇道:“不得已?”

马蹄道:“是啊,其实我是石雁的弟弟。”

“石雁是谁?”

马蹄心想她怎么连邻居的姓名也不知道,指着石雁的阁楼道:“就是这座阁楼的女主人。”

那女人道:“你是我邻居的弟弟,就能擅自跑到我后院来么?”

马蹄叹息道:“不是啊,我,其实我是得罪了我姐夫,被我姐夫给扔下来的。”

那女人道:“你干吗得罪你姐夫?”

马蹄道:“因为他对我姐姐不好,常暗地里打她。我看不惯,就打还了他,谁知道打他不过,就被扔下来了。姐姐,你能不能开一下门,让我出去。我怕翻墙出去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个贼呢。”

那女人沉吟了一会,道:“你等等。”窗户合上,不久通往后院的木门就打开了。近距离一看,这女人的体态更诱人了。

“你干吗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姐姐你好看嘛。我在夏都这么久,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了。”

那女人一怔,抿嘴笑道:“你父母怎么就生了你这双贼眼睛,到处乱看;还有这条贼舌头,就会胡说八道!”

马蹄忙道:“哪有!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要是胡说八道,姐姐你撕了我的嘴!”

那女人笑道:“我撕你的嘴干吗?不过你确实是在胡说八道。夏都我也没常出去走动,但比我漂亮的女孩子,也见过好几个。”

马蹄似乎急了,忙道:“比姐姐你长得漂亮的有,但她们都没你好看。真的,姐姐你这种好看不是漂亮那种,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很好看就是了。”

那女人笑了,骂道:“少给我贫嘴了,门我是开了,趁早走吧。”

“哦。”马蹄一脚踏进门槛,肚子里便暗自鼓气。他功夫不到家,连鼓三次才勉强成功,肚子里咕的一声。那女人道:“干吗?”

“我…我饿。我被我姐夫困在姐姐的后院一夜了。”

那女人随手扔给他一个小钱:“出去买东西吃吧。”

“姐姐你真好,你简直就是我的恩人。恩人姐姐,恩人姐姐。”

“行了吧你,恩人姐姐,难听死了。”

“那…姐姐能告诉我该怎么叫你吗?对了,我叫马蹄。”

第三十二章 大人物

阿芝来夏都有一段日子了。在验明都雄魁给她的信物后,血门的人安排她暂时住在这个小院。都雄魁从西北回来以后,把她接入长生殿,专宠了她三天三夜。

但阿芝却不喜欢长生殿那样的大屋宇,求都雄魁让她搬出来,刚好都雄魁正打算换换口味,便允了她。

搬回这座小院之后,都雄魁隔三差五会过来一次,其他时间她就静静在这小院子里待着,生活很平静,也有些寂寞。最近都雄魁有好长时间没来了,阿芝也不知道他是出城去办事,只以为这男人找到了新欢。她倒也不怎么痛苦,因为本来就没对这个男人寄有多大的希望。不管怎么样,都雄魁留给她的财物和这所房子,已经足够她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了。她甘于这样的生活,只是偶尔会在小院子里的古井旁边,想想曾经遭际过的那几个男人。

这天早上,阿芝梳洗罢,突然发现一个小伙子在自家的后院踱圈,一开始以为是个小贼,开窗想把他赶走,两人说了几句话,阿芝发现这小伙子虽然长得没有桑谷隽那么帅气,身体也没都雄魁那么雄壮,但言语间却很讨人喜欢。

和石雁不同,阿芝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很贫乏,因此一开始还真被马蹄哄得一愣一愣的。但她也不是傻子,说了一阵子话之后便知道这小伙子是在扮可怜。她想起都雄魁在床笫间和她说起的一些风流故事,故事里那些勾引良家妇女的风流手段,有一些倒也和眼前的事情暗合。阿芝马上醒悟过来:“他在勾引我!”

想到这点,她再一次很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小伙子:他的脸不算很俊,但眉毛很浓,鼻子嘴巴都很大,也算颇有男子气;他的体魄虽然没有都雄魁那么强横,可也健康得很,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力量;最要紧的,这小混混的嘴够甜。

马蹄见这全身上下熟透了的女人含笑打量着自己,便知道有戏了,说话也大胆起来:“阿芝姐姐,外面卖的东西我实在吃不惯,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弄些吃的来?”

阿芝笑道:“你胆子倒挺大的,不过进来前你可曾打听过这是谁家的寓所?”

马蹄笑道:“我见到阿芝姐姐,魂都没了,还管这宅子姓什名谁。”

阿芝笑道:“好,你有胆子最好。姐姐今天高兴,就给你整顿好的来。你先到客厅等着吧。”

马蹄道:“我不喜欢在大屋子里吃饭。姐姐,能到房里吃吗?”

阿芝骂道:“小子,你也太急了。”骂完了又笑。

马蹄眉毛都花了:“我这叫直接。要不,姐姐,我不吃东西也行。”

阿芝一听笑了:“干吗不吃?还是吃点好。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天上午,马蹄在阿芝房里吃得酒足饭饱,神魂颠倒。直过了午时,他才被阿芝推了起来,吩咐他去市集买些东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