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便问易云岑:“如果你是贼,想偷一件被所有人抢夺的宝贝,竞争者实力都很强,你会怎么争夺?”

易云岑想了想,道:“何必要争呢?我不要便是。”他忽然又一笑,“或者我去和其中最强的人套关系,让他最后把东西送给我?”

说完他自己嘎嘎嘎笑一阵,也觉得可乐。平云夫人嗤一声,嘀咕道:“天真!”

燕绥转向平云夫人道:“夫人一般几时就寝?”

这话问得突兀,平云夫人原本打起精神要应付,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不咸不淡的话题,一怔之下下意识答:“戌时末与我儿同…你问这个做甚?”

问这个,自然是要确定易勒石到底是真倒还是假倒。

魁阁距离平云夫人的住处最近,平云夫人这个性子,深居简出很是奇怪,易勒石如果没有真的倒下需要人伺候的话,应该的最安全最方便的选择就是平云夫人。

因为燕绥知道,易勒石寡人有疾,或者说他为了生出健康的后代,对女色上头很是欲罢不能,有些事一旦成了习惯,是控制不住的。

但是平云夫人脱口而出的话,证明了她并没有半夜伺候易勒石。

燕绥一笑,并不回答,转问文臻:“咱们以后有孩子了,你可千万别和他一起睡。”

易云岑将纸条一扔,嚷:“这游戏玩不成了!”

燕绥道:“贼当然不想玩。”

“你又猜出来了?”易云岑睁大眼睛,叹息,“我错了,我就不该和你们这种妖怪一起玩…”

他的牢骚还没发完,外头突起喧哗之声,那声音一路接近,好像是冲着这屋子来的,几人都停住了手,凝神等待。片刻之后有急促的敲门声起,一个婆子有点惊慌的声音响起:“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小姐不见了!”

平云夫人眼底惊慌一闪而过,看了一眼文臻燕绥,又平静下来。不耐烦地道:“她不是最爱乱跑吗?八成又跑哪玩去了呗,急什么!”

门外婆子声音急促,“不,不是的,夫人,小小姐是发作了以后跑的…”

平云夫人腾地站了起来,方才的故作平静已经不见,抬腿就要走,连脚下凳子都没注意,险些被绊了一跤,文臻伸手要扶,她一把甩开,连声招呼都没打,便急急冲了出去。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嚷着拥着她出去,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易云岑抱着双臂,看着被平云夫人撞得还在不住晃动的门板,摇头啧了一声。

文臻道:“看来岑少爷对你这个失踪的小姨并无好感?”

“小姨?谁?”易云岑对这称呼一脸接受不能,愣了一会才道,“是吧。那丫头年纪太小了,所以我总是想不起来她的辈分,再说见着的也少。毕竟那么个情形,平云夫人平日都把她拘在屋子里,逢年过节都见不着,今晚如果不是闹了这一出,我都忘记咱们院子里有这么个人了。”

“怎么,这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易云岑皱起了眉,半晌才勉强地道:“这孩子…你们见着就知道了。说起来这是爷爷的老来子,生下来就养在他身边的,不知怎的,记得刚生下来的时候还一切如常,后来便越长越…唉,说起来,平云夫人也是命苦。”

他之前一直对平云夫人神色厌憎,此刻竟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可见在这件事上平云夫人确实比较惨,连他也不能不同情。同时他也似乎失去了谈兴,神色暗沉下来,匆匆说一句困了,便告辞了。

文臻见他出去,看一眼外头的夜色,那吵嚷声似乎还在耳侧,隐约似乎还有平云夫人急切的叱喝之声,她心中涌起对那失踪孩子的好奇。

总觉得这突发事件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本以为也许是燕绥的安排,但回头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而且之前两人确实也没注意到平云夫人有这么一个孩子,毕竟这事儿连易家人都不大记得。

“这孩子的失踪,不是你安排的?”

“不…”燕绥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缓缓道,“但我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第两百一十二章 打脸啪啪啪

燕绥拉着文臻一路飞驰,文臻很快认出这是通往天星台的道路。

易家大院依旧戒备森严,乍一看空荡荡没有人,可是不经意地,就会从树丛后,假山后,回廊某处墙壁旁,转出一队队的护卫来,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如果谁贸然进入,自以为畅通无阻,其实很可能都落在了那些藏在隐蔽处的人们的眼里。

白天的时候燕绥有收到林飞白飞鸽传书,他带着天机府的人已经基本摸清这府里的路径和暗卫所在。燕绥带着文臻,左一拐右一扭,借着树的暗影石的角落,如一道流水般飞快滑过,再经过一处颇高伟的建筑时,他带着文臻上了屋顶,一路悄悄地摸过去。

这夜深了,底下还有人在说话,人数还不少,声音有种压低了的嘈杂,像在讨论什么。

“…队伍已经逼近主城,最后两天走得如同龟爬…”

“真的不去派人迎接吗?不接的话岂不是更落人话柄?给了对方兴师问罪的机会?”

“接了就不会兴师问罪吗?本来就是来抄家灭门的!”

最后一句声音宛如咆哮,文臻掀开一点屋瓦向下看,正看见传灯理刑还有几位面生的男子,大概就是易家的长老们,咆哮的是一位半秃的老者,穿一身火红的袍子,因为发怒面容狰狞,他身边一人面容细腻宛如女子,穿一身月白长袍,这种场合还拿着一本书,半闭着眼睛低声吟哦。

易家长老堂剩下五位长老,传灯理刑长老之前都见过,提堂长老已经李代桃僵,这两位自然是掌馈和求文。

此刻室内气氛不是太好,文臻清晰地看见掌馈长老骂完人之后狠狠瞪了求文长老一眼,而求文长老依旧低头看书,鼻子里轻轻嗤了一声。

这轻蔑的神情激怒了掌馈长老,砰一声掌馈长老拍了桌子,之后两人便爆发了一阵争吵,大意是掌馈长老质问求文长老当此多事之秋,整日还吟风弄月不务正业,求文长老则嘲讽掌馈长老果然是管事管久了,什么都想管一管,既然什么都想管,那就不妨多管一点,反正这易家大院也给这几位爱管事的管得水泼不进,他不吟诗作赋还能做些什么?

掌馈长老就冷笑道所谓整日流连花丛吟诗作赋当真无欲无求?怕不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天知道每日聚在那些鱼龙混杂之处,大量结交才子名士游侠又是为了什么,怕不是又想讨好段夫人,又想广邀豪强积蓄实力,倒是打得好算盘。

求文长老似乎被戳到痛处,把书一扔,细声骂一句莽夫不足以为谋,拂袖便走。

文臻合上屋瓦,把争执声留在身后,看样子车驾已经到了主城,按照燕绥的命令停留在城外,长老堂正在商量怎么应付,而长老们利益当前,现在场面上都撕破了面皮,等他们商量出来,长川可能都换了主人了。

一路到了天星台,惨淡月光下断瓦残垣看来分外凄冷,燕绥在前天晚上那片碎瓦间梭巡了一会,最后在一片平地上神奇地拎起了一个小小的身体。

文臻这才看见那片碎瓦底下有个不显眼的洞,洞口极小,一般孩童都钻不进去,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被拎在燕绥手里的孩子拼命挣扎,却始终没有张嘴大叫,燕绥怕她吵,见她鞋子挣掉了,顺手脱下她的袜子塞在她嘴里。

这一连串动作流利自然,并且从头至尾毫无表情,文臻默然,很为自己将来的孩子担心。

那孩子是个女孩,头发衣服都可以看出照顾很是精心,脸皮非常嫩,如同婴儿,但是瘦如骷髅,手腿细得让人担心一碰就折了,且额头上生着一个巨大的瘤,那瘤上皱褶横纹,宛如眼鼻,看上去像多了一个脑袋一样,十分可怖。

那孩子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水晶瓶,瓶子上沾着泥土,瓶口也破了一点,瓶子里还有一点颜色诡异的黑紫色液体。细看那孩子,嘴角也沾着一点黑紫色。

文臻听燕绥说过之前在天星台遇见过这孩子,现在看样子这孩子总是偷偷跑这来,在天星台下的废墟里找这种还没被完全毁坏的瓶子。

这孩子应该就是易勒石和平云夫人的小女儿,但是堂堂易家的小姐,为什么会总往天星台这种地方偷偷跑?天星台用的药物诡异恶毒,这孩子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

燕绥伸手去拿那水晶瓶,那孩子原本还算乖顺,此时却忽然激动起来,死死抓住瓶子不松手,但她哪里抵得过燕绥,瓶子瞬间到了燕绥手里,那孩子一急,竟然低下头要咬燕绥的手,文臻赶紧伸手去拦,却被燕绥拨开,手指一弹,那孩子便惨叫一声,捂住嘴不敢动了。

燕绥对文臻皱眉,“这孩子不知道都吃了些什么,牙齿说不定有毒,你别碰她。”

他顺手将瓶子收起,那孩子眼睛一直顺着那瓶子转,燕绥想了想,倒了一滴液体抹在她唇边,那孩子便像得了珍宝一样,过一会,小心翼翼舔一口。

文臻瞧着不禁皱眉,觉得这一幕看着令人不适,上瘾似的。

两人带着这孩子一路往平云夫人处走,不需要找路,这半夜里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那座就是。

去平云夫人院子之前,要先经过段夫人的院子,远远地文臻看见理刑长老从院子里出来,身后跟着易云岑,文臻一惊,以为理刑长老又来找麻烦了,却见易云岑靠在门边,大声道:“我这里安分得很,回见吧您哪。”

理刑长老还是那笑眯眯样儿,道:“理会得,理会得,没什么事儿,早些安歇了吧,啊。”

他前脚刚跨出门槛,后头易云岑便砰一声关上门。文臻忍不住笑一声,道:“这家伙,我原以为他经过秀鼎被栽赃一事,该成熟一些,没想到他还敢和理刑长老单独相处,幸亏没出什么岔子。”

一转头却看见燕绥神情若有所思,不禁心中一动,正想问燕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燕绥却道:“这丫头拎着好臭。”

文臻看看那小丫头狼狈样儿,赶紧接过了被一路拎着的小丫头,将她的衣服掸干净,被燕绥捏皱的领子抚平,脸上沾上的泥巴擦尽,抱在怀里。省得燕绥拎孩子的造型让人家当娘的看见会暴力癖发作。

燕绥把孩子递给她的时候,还不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虽然平淡,硬是看得那孩子一阵瑟缩,原本凶悍的气势都收了,乖乖窝在文臻怀里不动弹。

文臻抱着孩子,原以为第一次抱孩子的造型可能会引起某人的在意,谁知道他只是淡淡看一眼,便转过头。

文臻忍不住要逗他。“哎,我甜,你喜欢孩子吗?”

“不喜欢。”

“你自己的呢?”

“我自己的孩子更烦吧?毕竟要占着你,要你喂奶要你抱,要你陪玩要你陪睡,每天连轴转地陪着这小崽子,我为什么要喜欢?”

“可那也是一种快乐吧…其实我觉得好像也挺烦的…哎不对啊我甜,你自己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燕绥居高临下看她一眼,笑一声,一脸“女人你又矫情了”。

文臻耸耸肩,也觉得自己是挺矫情的,想了想低声道:“我们几个,大概都不想要孩子吧,在这异世界摸爬滚打过日子,也没那个心情和时间早早生孩子,也不知道最后谁最先入了围城当了孩子奴,估计是小珂,特别宜家宜室,是个男人都想娶了家去做老婆,她也是最性格和顺接受度高的一个,或者大波,看中谁就上了谁,奉子成婚什么的…”

她在那叽叽咕咕,燕绥忽然道:“我记得你还有个男人婆朋友呢?怎么不提她?”

“她?”文臻哈地一声,“相信我,全世界女人都结婚生孩子了,她也不会的。”

很久以后,文大人才知道,这一刻她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最热闹的院子果然是平云夫人的,还没走近,就听见平云夫人几乎变了调的嗓音。拔得又高又尖。

“一群废物!白痴!光吃肉不长脑子的猪猡!一院子的人,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去哪了啊?这是去哪了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找!再去找啊!”

“什么?这不是第一次?每天这个时辰她不是早就被送回房睡觉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这个老不死,什么都不放过!家族的孩子不放过,城里的孩子不放过,连自己的孩子都…”

平云夫人的最后一句听来声音特别狠戾暴躁,这种音色和感觉文臻竟然觉得有点熟悉,而这话里的内容也让她停了脚步,感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转头看燕绥,燕绥点点头,“是从韩府那个女人那里弄来的密罗香,无色无味,诱人发泄内心深处的所有暴戾和恶念,方才玩游戏的时候被我混在了酒里。”

他抬起了手腕,手腕神奇地滑下一层透明皮层样的东西,却形状不定,游动不休。

但随即燕绥便皱了眉。

“按说是发作了,本可以说出更多,但好像被人止住了。”

谁止住了平云夫人的发泄?

两人走到平云夫人门前,院门没关,文臻抱着孩子一出现,平云夫人便冲了出来。

“囡囡!”

她几乎是抢一般将孩子夺过去,一把揉在了怀里,疯狂地抚摸她的身体,她的头发,甚至是她那个可怖的肉瘤。一边抚摸亲吻一边喃喃道:“囡囡,囡囡,你跑哪去了?跑哪去了啊?这大冷天的,冷不冷?饿不饿?下次不要这样吓娘亲了好不好,啊?好不好?”

那孩子面无表情地任她抚摸,将脑袋埋在她怀里。

四面的侍女嬷嬷都松口气,但也没人上前来表示欢喜,众人目光都飘来飘去,躲闪着不去看那孩子。

那孩子偶尔一抬头看见众人目光,小小年纪,眸光竟然是阴沉的。

平云夫人摸索了好一阵,确定孩子没事,一低头却看见孩子嘴角还残留的一点黑紫色液体,一怔之下仔细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啊地一声尖叫。

“你吃什么了!你是不是去天星台了!你是不是去吃夜…”

一声咳嗽。

文臻目光警惕地向里望去,只看见虚掩的门缝。

平云夫人却立即从那种焦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低头匆匆谢了燕绥文臻一声,便亲自抱了孩子进屋去了,她进去的时候,文臻眼尖地看见里头似乎有只手晃了一下,然后又有一只手拉了一下。

她的眼力,可以判断出两只手不是一个人的手,换句话说,那房里不止一个人。

小姐失踪,下人都出去找,连主人都站在院子里,这是什么人,居然还可以坐在屋子里等消息?

过了一会,平云夫人出来,再次正式地向两人道了谢,又请两人入内喝茶,燕绥文臻也便不客气地进去了,进入外厅的时候文臻观察了一下,发现里头安安静静的毫无声息。

平云夫人亲自相陪,和两人娓娓说起孩子的生来带病以及喜欢乱跑,她看两人的眼神,和先前又有些不同,先前是全然的警惕,此刻警惕犹在,多了些审视和打量,却又含着些淡淡的感激。

文臻总觉得,这些变化,就发生在她听说孩子不见了然后回到自己院子的这段时间内。

她想了想,道:“夫人,我们找到小姐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喝一种奇怪的液体…”

平云夫人脸颊抽了抽,勉强笑道:“她自小有病,这是她的药。”

燕绥从怀里取出那瓶子,“药?”

平云夫人脸色比那“药”还难看,失态地伸手去夺,“给我!”

燕绥手一缩,当着她的面又塞回袖子里,淡淡道:“既然是药,正好,我也有病,可以尝一尝。”

平云夫人咬牙,半晌却又笑了,一掠鬓道:“你爱尝便尝呗。”

燕绥向来是怼人的红脸,文臻的角色就是个白脸,笑着拉了燕绥一下,和平云夫人道:“夫人莫忧心,我们俩略通医术,自然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拿了这药,是想看看能不能研制出解药来。至不济也要易小姐解了对这东西的瘾,好歹过几天正常日子。”

平云夫人正在喝茶,手一顿,一盏茶险些泼在手上。

定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放下茶杯,一把抓住了文臻的手,近乎失态地急切地道:“你看出来了?你有办法?你真的有办法?!”

文臻笑道:“不敢说十分把握,但总得试试。”

平云夫人的手指微微颤抖,抖了好一会,才霍然松开文臻,转过头,手指轻轻按了按眼角,轻声道:“抱歉,失态了。”

文臻凝视着她,觉得这女子性格复杂多变,也可风流冶艳,不缺冷漠心机,但忠于自己母亲的身份,为人母时便十分端庄。

她对这瓶子里的药也很有兴趣,记得闻家毒经里似乎有提过,和传说中用来“洗血换颜”的一种毒物很相似。

她感叹了一声,道:“囡囡才几岁,要受这样的活罪,我自然要想办法的。”

平云夫人痴痴地道:“十年了,这样的活罪,十年了…”

文臻怔了怔,看那孩子皮肤五官,才像三四岁的孩子,怎么已经十岁了吗?

她心中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但又捕捉不住。

平云夫人又愣了一会,才忽然道:“夜深了,两位也该安寝了,我这便送两位出去。”

文臻燕绥也不惊异,站起身来随她走到院子中,平云夫人斥退下人,才道:“你二位不是普通人,来这易家大院所为何事,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二位如果真能帮我囡囡解了毒,或者也不用解毒,只要她不用这样贪恋这可怕的东西,我便愿为二位所驱使…”她偏头看了看东首,道:“家主身边有一群影子护卫,伺候他的一切起居,这些人永远不会背叛,藏在家主所住的丹崖居之内。家主倒下应该是真的,因为我曾经被影子护卫胁迫着,带着囡囡试图去救他,但是没有成功。哦对了,囡囡是他的孩子,他受了问药长老蛊惑,说用血脉最近的孩子,从母胎就开始养新血,然后长成之后给他换血,便可获新生。他…他连亲生女儿都能下手,我还怀着囡囡,便被用了药,囡囡生下来便是…”她哽了一下,泪光泛起,“囡囡生下来后,每旬也会由家主赐一瓶那药,说是治瘤子的,我一直不知道,还十分感恩…直到家主倒下那晚,影子护卫把我们母女带去,要换囡囡的血,却因为问药长老也死了,没人懂怎么做而失败,我这才知道…这才知道…”

文臻慢慢搓了搓胳膊。

易勒石,为了治愈自己的病,这是已经疯了吧?

平云夫人好半晌才吸一口气,“…囡囡虽然逃了一劫,但是对那种药已经上瘾,竟是离不开了。而她越吃那种药,她的瘤子就越重,发作起来也越癫狂,她会突然伤人,手段离奇,在天星台待久了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疯子…所以我不敢和她睡,我不怕受伤,我怕被她刺死她也活不下去,侍女们也不敢靠近她,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每夜都在外游荡,在天星台废墟里找那药…”她平静地叙说,眼泪却已经无声无息流下来,将镶了珍珠的高领衣裳打湿了一片。

文臻只道:“夫人放心,我会尽力。”

平云夫人稍稍平静了些,想了想又道:“家主虽然倒下,昏聩不能视事。但好像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依旧能对影子护卫下令。不过影子护卫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多,而且家主一开始倒下的时候,我曾经贴身伺候过一阵,每夜子时,是影子护卫人最少的时候。”

文臻笑道:“多谢夫人言无不尽,但是我们并不打算试探易家主的情形,毕竟自己小命重要是不是?”

平云夫人懒懒笑了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听没听,在不在意,最后会做什么,我不明白,也不晓得。”

文臻笑:“夫人是聪明人。”

两人客客气气告别,跨出门槛,听着身后院门关闭的声音,文臻问燕绥:“你信她吗?”

燕绥懒洋洋地道:“半真半假吧。毕竟密罗香没有对她发挥作用不是吗。”

这是一大疑点,文臻又回头看一眼平云夫人的院子,灯光很快就灭了,整座院子就和整个易家一样,安静得像个坟场。

而此时,易家大院之外。

提堂长老正在宴请交好的呔族长老。

易人离携厉笑准备逛妓院。

第两百一十三章 爷腰好着呢

刘心棠和吴正今晚相约了去花田楼喝酒。

两人一人是传灯长老的弟子,一人是传灯长老的养子,是传灯长老的左膀右臂,都是这次长老堂选拔的热门人选。

两人之前关系挺好,但是最近,因为这个长老的名额横在中间,两人的相处便显得有些不自然。虽然传灯长老安抚他们说,已经请托了段夫人,两人都有机会,但是两人也都明白,长老堂就两个位置,想要的人却很多,他们都出于传灯长老门下,想要一起拿走这仅有的两个位置,实在很难。

也因此,两人最近做事都暗暗别着苗头,不断较劲。

今晚原本是刘心棠听说了掌馈长老和求文长老在长老堂议事的时候发生龃龉,掌馈长老怒不可遏,发誓要教训求文长老,急于立功的刘心棠,忽然便有了主意。

掌馈长老性子很独,没什么亲近的人,也没什么人要推荐入长老堂,其他几位长老都在争取他的支持,如果自己能够拿到一些求文长老的把柄,去向掌馈长老示好,不仅能以此获得掌馈长老的支持,也能为师父争取来盟友,师父必然欢喜,在推选他入长老堂的事情上自然也更倾向于他。

这个主意是他的贴身小厮给他出的,他觉得很不错,因此便派小厮打听求文长老的行踪,得知他今晚在花田楼贴榜求诗,便打算亲自去瞧一瞧,谁知道路上竟然遇见了吴正,吴正显得特别热情,嚷着要和他喝一杯,刘心棠无奈,只得干脆把酒局约在了花田楼,打算看看求文长老到底在做什么,又见了哪些人。

两人此刻在花田楼的楼下角落里喝酒,听着楼上雅间喧闹,各自心怀鬼胎。

吴正本来不知道刘心棠的打算,却无意中听见后门看门的一群婆子讨论刘心棠的贴身小厮得了主子一大笔赏钱,又早早出府往花田楼去了。

吴正心思一动,便也往花田楼来,果然截住了刘心棠。

到了这种时候,再隐瞒便做不了事,刘心棠便把计划和吴正说了,吴正仰头看了看楼上,雅间里正出了彩头,若有好诗文便有重赏,还能上二楼与重金请来的花国艳魁同欢。

艳魁同欢什么的,平日里自然有兴趣,现在却没那么心思,两人都想上楼去看看求文长老到底在做什么,但上求文长老的楼,佳句华章是唯一敲门砖,两个大老粗,谁也没办法,不禁面面相觑。

正在发愁,忽然有人走他们桌前走过,敲了敲手里一个书卷,贼兮兮地道:“两位,买诗吗?”

两人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那人,却见那人戴着斗笠,遮挡了颜容,一手提着一个有点眼熟的罐子,一手将手中书卷递了递,道:“两位是新来的吧?不知道这里有人求名就有人求财吗?在下这里颇有些好诗文,两位如果有意,百两银子一首,包你们能上二楼。”

吴正当先嗤笑了一声,道:“好大口气。”很不以为然地随手接过那墨迹未干的书卷,心想真要有能上二楼的好诗的大才,又何必在这里藏头露尾地卖文?直接自己去不就行了?

然而刚看了两行,他便露出了惊容,忍不住抬头看那人,“你写的?”

那人只笑,“两位何必管出处?只看这诗值不值?”

刘心棠也接过去看了几眼,二话不说掏钱,吴正还在犹豫,刘心棠道:“不过一首词,你我正需要,能害得我们什么?”

吴正心想也是,便也掏钱买了另一首,也不要这人的书卷,两人默背了自己买下的诗词,便踌躇满志地另行请楼里专门帮人写字的书生写了,派小二送上二楼去。

因为确定这诗词必定能助自己上楼,怕被求文长老认出来,等待回音的时间内,两人都贴了面具,又易了容。

果然过不一会儿,小二便蹬蹬蹬跑下来,拉长嗓子叫:“长老请两位才子上楼!”

一时众人艳羡鼓掌之声四起,还有人大声笑道:“恭喜两位公子今夜得享艳福!”

也有人笑道:“花国艳魁只有一位,两位可千万别抢打起来。”

吴正心中有顾忌,笑笑不说话,刘心棠大大咧咧道:“何必抢呢,那自然是谁才情更胜一筹,谁能得佳人芳泽咯。”

众人都笑,还有人打气鼓劲,刘心棠一边得意洋洋抱拳,一边低声和脸露不赞同之色的吴正低声道:“就让这些人误认为咱们是冲女人去的,也好少些嫌疑。”

吴正觉得有理,也便默认了。两人上楼来,楼梯口一个小二迎着,笑道:“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都觉得这酒楼的小二颇为热情,也没多想,跟着小二绕过回廊,楼上也颇热闹,每间雅间都有人,这酒楼后头连着妓院,向来生意红火。吴正走了一截,隐约觉得有点奇怪,道:“先前我听上头声音明明很近,怎么如今绕了这许久?”

小二回头笑道:“那是招待普通士子的所在,如两位这样的才子自然得去上上房,长老也在那里等着两位。”

吴正听着也颇便去了疑心,绕着回廊走了大半圈,这二楼是一个回字形的结构,一排雅间被包在里头,和先前的雅间已经完全相背,但却对着楼下天井,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两人进了包厢。

片刻后,那个包厢里一阵娇媚调笑声起,夹杂着女子似真似假的娇呼。

底下大堂的人听见,艳羡地抬头看一眼。道一声那两个小子艳福不浅。

此时,二楼的走廊上,一个纤秀的身影缓缓自暗处浮现。

那人立在走廊暗影里,旁边就是吴正两人进去的屋子,黑色斗篷下一双手轻轻按在栏杆上,其中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

像一朵乌云,无声无息停在天地的阴影里。

过了一会,上头的笑声忽然停了,接着有喝骂之声响起,轰隆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被推翻了。

众人停下筷子仰头看,有人觉得动静不大对,这时候却有人笑道:“瞧,说得不错吧,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为女人抢起来了?”

这么一说,众人也便觉得是这么回事,都暧昧地笑起来。

这些人中不乏易家的家丁部曲,见着这事,也知道那两人是谁,都撇嘴冷笑一声。

里头声音渐渐激烈,忽然一声娇呼,一个丽人掩面奔出,趴在了栏杆上。

众人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宽幅红金衣袖遮面,衣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截雪白手臂,十指纤纤,蔻丹鲜艳,云鬓钗横,几分凌乱。

她只在栏杆上略略一停,像是挣扎中逃出,随即门内伸出一只男子手臂,衣裳宛然便是方才刘心棠穿的靛蓝长衫,一伸手便把丽人拽了进去,那女子娇呼一声,腰肢婉转,转瞬没入帘内不见。

随即大怒喝骂声起,夹杂着乒乒乓乓之声,隐约听见也不知谁骂道:“你这乡下混小子也配和我争女人…”

还有厉烈风声里的回骂:“靠阿谀奉承上位的卑鄙小人…”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半晌有人吃吃笑:“这战况…也忒激烈了。”

屋内。

和想象中的混乱旖旎不同,没有点灯的房间暗得吓人,黑暗的地板上,隐约有一道道的红色黏腻的液体缓缓逶迤,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铁锈味。

刚才还为女人“争风吃醋”的刘心棠和吴正,都已经衣衫不整倒在地下。

吴正胸口插着刘心棠的剑,刘心棠脑门上钉着吴正的暗器。

而那方才还是猎物的“丽人”,此刻正在匆匆脱衣擦脂粉,一边脱一边不满地道:“为什么明明你才是女子,却叫我扮妓女?”

厉笑一边脱了刘心棠的长衫随手扔在地上,一边笑道:“你身段好啊。”

“呸,你才身段…”易人离混不吝惯了,顺嘴就回,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一回头看见暗影里,厉笑的脸似乎微微红了。

他忽然也似嘴钝了,三下五除二地脱了假扮的妓女衣裳,动作幅度很大,露出一截劲瘦的腰,厉笑刚转回头,又猛地转过头去。

易人离再次后知后觉地察觉,心中哎哟一声想着在这些大家小姐面前就是拘束,一边放缓了动作,没话找话,“咱们按殿下交代杀了这两人,长老堂的竞争者又少了两位。”

“不仅如此。人是传灯长老的弟子和义子,却是求文长老邀请上楼的,而求文长老刚和掌馈长老闹矛盾,等下咱们再留下一点关于掌馈长老的线索,这一下,传灯长老,掌馈长老,求文长老,三个人少不得要闹上一通。”

“再加上之前传灯长老和理刑长老闹不和,这一下,几乎每位长老都不能互相信任结成联盟,每一位长老都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嗯,看样子直到选新长老之前,他们都没办法作妖了。而且传灯失去了有资格参选的人选,他只能接纳段夫人推荐的人了。”

“恭喜易公子再立一功。如果不是你和阳南岳以最快速度拉拢了一批易家底层却很有用的仆役,今日之事也不能安排得这么顺利。”

“这本就是我家的人,我家的事,凭什么要给这些外姓长老折腾?”易人离将鞭子重新缠回腰间,忽然一侧头皱起眉,“什么声音?”

厉笑也听见了,皱眉道:“是虫子吗?细细碎碎的,可这种天气,哪来的虫子?啊…”

她忽然跳了起来,易人离一低头,已经看见她身边的吴正尸体下,忽然钻出了一条黑线。

再一看那黑线是游动的,仿佛是什么虫蚁。

但厉笑看得更清楚,那是一队毒虫,当先是一只火红的大蚂蚁,后头还有浩浩荡荡的蜈蚣蝎子蚰蜒之类的恶心虫子…

而她方才在黑暗中不查,已经被那火红蚂蚁咬了一口,此刻那伤口处已经开始麻痒。

奇异的是,那些虫子明明经过易人离的身边,却绕过了他,只向她扑来。

厉笑猛然抬头,看易人离,但忽然眼前的易人离脸微微一晃,晃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不要相信身边的人。”

“…这里是易家,易人离曾经是易家的继承人,他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你觉得他真的心甘情愿要被人驱使,将来只做一个傀儡?”

“如果他利用交联易家旧人的任务,趁机和长老堂某位长老达成协议,成为双面间谍,要利用双方的博弈,在其中浑水摸鱼呢?”

“…如果他只是在利用你呢?如果他只是看中了你厉家的身份和军中地位,才救你的呢?”

“…你被身边的人骗得还不够惨吗?”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刀,猛地戳进了厉笑伤痕未愈的心口。

她被毒液侵袭的头脑已经不能准确地分辨言语的真伪,只知道那毒虫过易人离而不入,只觉得便是不怀疑易人离此刻也不能和他再呆在这暗室里,心中压抑的大恐惧泛起,她现在只想逃离。

和易人离一路相伴,本以为那伤势已经愈合,却不知道长达十年爱恋的颠覆,造成的伤痕近乎狰狞,非短暂时光可以治愈。

对面,易人离的脸在她眼底微微晃动,显得每个表情动作都狰狞可怕,他似乎走过来,在问着什么,还伸出了手,厉笑忽然尖叫一声,猛地蹿起,掀开帘子,冲上走廊。

走廊外似乎等着什么人,一个纤细黑影,伸手来拉她。

厉笑虽然中毒,武功却不低,混乱之中身法反而更灵敏,竟然一个扭身,越过了那人,顺着二楼的走廊往里便奔。

里头相连的便是妓院。

那黑袍人的手擦过厉笑的发鬓,收回来的时候指尖已经多了一朵攒珠梅花发饰,这人还要追去,却见易人离已经冲了出来。

黑袍人一惊,立即腾空而起,翻上上一层。

易人离看见这人,也怔了一怔,直觉这是来捣乱的人,但他此刻心悬厉笑,也顾不得,顺着厉笑的方向追了出去。

他在二楼追,听得三楼头顶的风声呼呼,显然那个黑袍人也在追,他还看见有好几个男子,向着厉笑的方向而去,看上去像是寻芳客,但这个时候,看见厉笑那样跑还没有诧异还隐隐围上去的,明显不是寻芳客。

易人离在这一刻心中忽然明镜般一亮。

对方目标是厉笑!

利用他的疏忽和厉笑的心病,在他们得手之后趁机下手,然后掳走厉笑!

不为别的,厉笑的身份太重要了,一方面,她是新任刺史最看重的妹妹,拿了她就可以钳制厉以书,另一方面,文臻目前还在冒充厉笑的身份,拿到厉笑,也立即可以拆穿文臻的身份,文臻还在易家大院内,那立马就情势危急了。

此刻求文长老还在楼内,他不敢大声呼叫厉笑躲避,百忙中只得将腰间的鞭子甩了出去,鞭子越过中空的大厅,在众人头顶卷过一道厉烈的风,众人还没看清楚那道黑影是什么,鞭子已经砸在对面那群欲待围堵厉笑的人身前,啪一声脆响惊得那些人往后便退,而厉笑也似乎得了提醒,发觉对面的人不对劲,猛地一扭身,冲进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内。

易人离扔出自己的武器再不犹豫,干脆越过栏杆直扑厉笑进入的房间,冲进去之前眼角瞄到自己的鞭子已经被对方捡起,但此刻也不是去抢回鞭子的时辰,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房。

而厉笑先一步进了房,惊起床上一对野鸳鸯,尖叫声里厉笑也傻了,眼前白花花一片,能看的,不能看的,也都看了。

她下意识地脸色爆红,就想回头往外冲,结果和冲进来的易人离撞了个满怀,易人离二话不说把她抱起,一脚踢在从床上起来要往外冲的男人屁股上,将他和那妓女一起踢回床上,低喝:“继续!不继续就杀了你!”

那男人苦着脸呆在床上,易人离抱着厉笑一个翻身上了床顶,幸好这家妓院的床也是架子床,床顶很是宽阔,床边也有帐幔,正遮住了床顶。

这翻床顶的灵感还是来自于当初唐羡之掳走文臻的操作,易人离活学活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长长的黑影倒映在地面,黑影旁有一道长长细细的影子在流动,仔细看是那群毒虫。

易人离只瞄了一眼,确定那黑袍人在门口。

底下床榻一阵晃动,那被坏了好事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吓疯了还是当真勇气可嘉,居然真抱着那女子继续干活,而欢场女子见惯世面,居然也能跟上这奇葩的节奏。

厉笑神智还有些不清醒,见易人离紧紧压在她身上,用力去推。不防易人离忽然飞快地将她上下摸索了一遍,厉笑一呆,对这样的轻薄浪行还没反应过来,易人离已经确定了地方,一把拉起她的裤腿,嘴唇贴上了她的小腿。

厉笑脑中轰了一声,想也没想,便拔出贴腰的匕首,一刀对易人离捅了过去。

易人离却似早有防备,腰身一侧,嗤地一声那匕首贴他腰滑过,腰带断裂,衣服破开,连带一丝鲜红也缓缓浸开。

厉笑没想到他拼着受伤也不放开,此刻双腿被易人离压着,感受到他的唇火热贴着自己腿上肌肤,而身下床上,被翻红浪…她出身大家,从来出入也是豪门,身份尊贵,自小耳不入秽言,更不要说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一时羞愤难当,手中匕首抖了又抖,明明再一刀下去就可以结果了易人离,却始终无法插下来。

易人离此刻却顾不了那许多,一边照顾着厉笑一边注意着门口的黑袍人,奇怪的是,那人站在门口,却并没有进来,反而发出了一声似嫌弃似恶心的声音,无声无息又飘了出去。

但这人并没有走开,不算特别高的影子依旧倒映在窗纸上。

易人离也不考虑那么多,猛吸几口,呸地一声偏头一吐。

这声音令厉笑一呆,此时毒液被吸出不少,她神智清醒了许多,几乎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易人离吸出了她的毒液,一抬手接过她手中匕首,低声道:“忍着些。”掏出火折子略微烤了烤,在她小腿被毒蚁咬伤的地方划了个十字,挤出了最后的几滴毒血。

此刻底下那怕死的男子,还在卖力干活,吱吱嘎嘎咿咿吖吖之声里,两人在人家头顶疗伤,生死之际也罢了,危机渐去,便觉得那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来。

易人离尬笑了一下,道:“早知道你有匕首,直接用匕首放毒了,太心急了,没想到这么多…”

厉笑听见“太心急”三个字,脸微微一红,又白了白,低声道:“对不住…你的腰是不是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易人离正色道:“没有!男人的腰,怎么可能有事!”

厉笑又噎了一下,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典故,抬头天真蠢萌地看他,此刻正听见底下那男子大概太卖力,忽然哎哟一声,然后那女人道:“爷,悠着点腰…”

那男子怒声道:“说什么呢!爷的腰好着呢!”

厉笑:“…”

第两百一十四章 死断袖!

厉笑觉得今天脸上的烧大概是要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了。

易人离咳嗽一声,探头对底下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腰好,停了吧停了吧。”他看一眼外头,黑袍人的影子还在,显眼是要瓮中捉鳖了,厉笑也看见了,急道:“我出去将人引开,你趁乱走。”

“说什么呢?知不知道人家的目标就是你?”易人离白她一眼,探头又问那女子,“你这房里有没有什么翻板夹层密道什么的?”

那女子愣了一下道:“有的,净桶后挂着一幅画,画后面其实是空的!可以转到隔壁。”

易人离得意一笑,抱着厉笑要下来,厉笑红着脸推开他,低声道:“我自己能走。”

两人跳下床,捂住鼻子进了床背后的净桶,果然净桶后的一幅画后面是一个洞,两人从洞中钻入,原以为又要看见一出活春宫,不想这间却是空的。

这酒楼格局颇有些复杂,二楼没有对外的窗,也没有可以出去的屋顶,要到三楼才行。否则就要从屋门出去,那就会被外头的人逮个正着。

易人离和厉笑无奈,只得在这个屋子里继续找出路,厉笑一边找一边问易人离,“你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房间里有暗道夹层?”

“妓院啊,最脏花样最多的地方,哪能没一些隐蔽手段呢?比如仙人跳,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之类的,多个藏人躲人的地方便多了很多能用的手段,至不济家里大房打上门来,也能方便客人及时躲藏脱逃啊。”易人离哈哈一笑,“所以大多数妓院都有这些机关,当然你这种大家小姐是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