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安母叹气不止,摇头流泪的时候,大成推开门进来,见自己的娘流泪,大成想到,娘也是人,哪有不疼自己孙子的,定是误伤,想到这,上前对安母说:“娘,今日这事。”话还没说完,安母就冷哼道:“想是你自己媳妇,来叫你骂为娘的,儿,你却要想想,娘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她若怀的,真是我安家的种,娘又怎么下得了手。”说着安母同袖子擦一擦泪:“娘这一片苦心。”

大成听娘说话蹊跷,忙坐近些:“娘,难道是淑真有甚不是?”安母张了口,不知道从何说起,那话却只是别人议论的,再者牵扯的又是自己的干儿子,难道这顶绿帽,自己儿子却是戴的实了,见娘张口不言,大成忙道:“娘,难道是林三郎?”安母沉吟了下,见儿子想的和自己一样,对儿子说:“这话,却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拿话去问你媳妇,谁知淑真反说那是我的干儿子,儿,你说,娘守寡那么多年,这话,不是打娘的脸吗?娘一时气急,才打了她几下,谁知她自己身子弱,孩子就流了,娘怎么舍得把自己孙子打落。”

说着安母就哭了起来,大成忙安慰几句,正在安慰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冷笑声:“好,既然你安家不把我女儿当人看,这就去告官,和离了去。”说着就有人进来,原来蒋母见大成去了这样一些时,见淑真睡了,却要和大成商量,淑真归宁一事,出来寻他,谁知在院内就听见他们母子的话,见安母还在指淑真不贞,气得发昏,稍定一定,见大成还在安慰,更怒,还没进门就说了。

大成见岳母进了门,忙起身道:“岳母,这也只是流言。”蒋母一口啐到他脸上:“呸,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说着转身面对安母:“既知道是流言,当时就该骂回去才是,就算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不知疼热,等你老了,却也要她养老送终,哪能把别家掌上珠,当作泥一样踩。”骂完安母,蒋母面带寒霜的对大成说:“方才我问过淑真,上两月你回来时,都是她月信方完,才和你行的房,算算日子,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

见淑真把房中秘事告诉岳母,大成面红耳赤,安母听了,也怪自己误听人言,红着脸上前说:“亲家,淑真却怎么没对我说。”蒋母又呸了上去:“就你这个样子,有话也不敢和你说。”安母低头不语。

大成忙安抚岳母道:“岳母,这事却是我娘的不是,小婿给你赔礼。”说着就慌的跪下,给蒋母磕了三个头。蒋母说的和离,本也只是气话,见大成下跪,长叹一声,把他拉起来:“事已至此,懊恼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是淑真说,亲家年纪大了,我家那里也是一大摊子事,我也没空在这里照顾她,要不,淑真就和我回去住几天。”

大成细想,自己的娘,万一手脚重了,又对淑真不利,主意打定,刚要说话,就听见安母笑道:“亲家,也没有出了阁的女儿回娘家住着的道理。”蒋母冷笑:“你家要是有使唤的,我也不需如此。”大成忙道:“岳母,这样处置也好,淑真归宁几日,就有劳岳母了。”

蒋母看向大成:“别说的好听,拿来?”大成奇怪:“是甚?”蒋母笑道:“好女婿,这淑真将息,难道你就不出银子了?”大成脸红,看向安母,安母听见淑真要回娘家将息身子,虽反对几句,却也落的轻松,谁知转眼就听到要出银子,这心疼的,却终是自己的儿媳,磨磨蹭蹭,拿出一包碎银子,蒋母拿在手里,掂了两掂:“这不过一两银子,今日的诊金加上药钱,却也不少。”

安母听见嫌钱少,嘴里嘀咕道:“庄户人家,一年花个三数两银子,都顶天了,将息个身子,一两还不够?”蒋母气的发昏,原来这安母不仅狠,还吝啬的很,定定神才道:“亲家,你说的那三数两,不过是没事时候的零花,这淑真要将息,请医抓药,样样要钱,难道回去几日,还要我家出钱不成?”

大成拉拉娘的袖子,喃喃的说:“娘,过年时候,我不是交了给你五两银子。”蒋母听见这话,更是生气,往地上吐口吐沫:“怪道嫌我女儿不好,要打,原来是去做了馆,有了银子,想另娶好的,就磨折我家女儿。”

听见蒋母这样说,大成忙又告饶,争了半日,安母终又拿出二两银子,蒋母叹气,这些银子,虽不甚多,调理身子却也够了,磨了这半日,却早已天亮,大成收拾早饭吃了,又去和淑真说几句知心话,淑真此时听了母亲说的,对大成已是心灰意冷,先时和林三郎偷情,还有点愧疚,经过此事,看大成越看越生厌,说不上几句,就闭目养神,大成见她困倦,退了出来,辞了岳母和母亲,自去坐馆,这里蒋母收拾了东西,雇了辆车,带着女儿回家。

大成过的几日,挂心淑真在蒋家可好,幸好蒋家离自己坐馆之处,也不甚远,这日把学生早早放了,也没吃饭,就急急往蒋家来。

走到镇上的观音庙,大成不由驻足,当日淑真要进去求子,自己不愿,谁知好容易怀了,又小产了,难道真是有甚说法,正在思量,两个富家打扮的女娘在几个尼姑的簇拥下出来,大成秉着非礼勿视,忙让到一边,却是她们说话时,声音有些熟,不由举目一看,恰好和一对眸子碰个正着,原来是珊瑚,大成忙低头走了。

珊瑚微愣一愣,陈大嫂却是来观音庙还求子的愿的,和妙音别了,见珊瑚在看什么,忙拉了她的手,笑问道:“小姑,在看什么?”珊瑚回头笑道:“没甚,大嫂,我们上车吧。”姑嫂两人就在丫鬟搀扶下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大成真是个混蛋,混蛋到家了,做丈夫不懂爱惜妻子,做兄长不懂教导弟弟,做儿子不知孝敬母亲。

古人认为,在每个月月经完了那几日,是受孕的最佳时期,所以那个啥,我啥都不说了。

下面就该准备珊瑚的婚事了,呼呼,终于把她改造好可以出嫁了。

波折

到家时后,珊瑚搀着陈大嫂下了车,陈大嫂笑道:“小姑,这不过刚两个月的身子。”珊瑚微笑:“大嫂,大哥临去之前,可是千万叮嘱,要我照管好你,否则他回来时,你少了根头发,都拿我是问。”两人说笑着,到了上房。

陈母手里抱着孙女,瑟娘坐在下首,婆媳两人正在听一个婆子说话,珊瑚姑嫂上前,各自见过了礼,见了珊瑚,那婆子笑道:“姑娘幸得离了那安家,那等婆婆,真是没听说过的恶。”

珊瑚听得话有蹊跷,看向婆子,陈母已经皱眉道:“那些事,已和我家女儿无关,只是老王,你可要细心寻了,给我家姑娘找个好人家,可别又像上次。”这婆子却是做媒为生的老王,今日又来陈家坐坐,听得陈大嫂和珊瑚去烧香还愿,就把安母打落媳妇胎儿的事,当作笑话,讲给陈母听,陈母听的直叹气,老王听见陈母这样说,起身笑道:“老奶奶,瞧你说的,上次却也是我看两人正好是一对,这才说,若成了也是美事一桩,谁知那家心高。”

陈母也不好说的林三郎的事情,只是淡淡一笑,正在说笑时,丫鬟领进个人来,老王一看,也是一般做媒的老林,不由懊恼,难道这陈家的做媒钱,还要老林赚了去。

老林先给陈母见了礼,抬起头看见老王,心里嘀咕,这老王难道也是来说媒的,又想一想,管她的,自己先说一说,丫鬟送上茶来,老林接过,眼珠子往珊瑚那一瞧,想说又不好说出的样子,陈大嫂见状,招呼珊瑚说:“小姑,今日劳累你了,我们先下去吧。”珊瑚点头,瑟娘见状,命奶娘抱过孩子,她们姑嫂三人都出去了。

出了上房,珊瑚叹道:“本打算好好过几年安生日子,谁知道自过了年,这媒婆流水般的来,看的生厌。”陈大嫂扶着腰笑道:“小姑,这春光正好,燕子都成双,难道你不动心。”珊瑚扭着身子,害臊地说:“大嫂这不正经的,就是拿人家取笑。”说完作势欲打,瑟娘在旁边笑道:“小姑孝心可嘉,只是这事,却也是正经事,虽说你哥哥们都这样说,只是小姑心里是什么主意,还该对婆婆讲才是,免得婆婆悬心。”

珊瑚叹气:“我的主意,还是过几年吧。”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上房里传来骂声:“给我使棒子把她打了出去,这样混帐的人家也来说。”随着就听见哐啷一声,什么东西碎了。姑嫂三人对看一眼,也不知陈母为何发火,瑟娘忙让奶娘把孩子抱走,和陈大嫂她们进去。

只见陈母已经站起身来,手上的茶杯已经摔了出去,老林瘪着个嘴,站在那里,嘴里还在说:“老奶奶消气,只是说说罢了,府上不同意也就罢了。”老王见这边事不成,帮着上前搀陈母坐下,嘴里说:“谁不知道姑娘是老奶奶心尖上的人,这做妾的话,谁好意思张的了口。”

做妾,珊瑚身子一晃,险些没摔倒,瑟娘见了这样,先上前劝陈母坐下了,这才叫丫鬟:“把地扫了去。”陈大嫂扶住珊瑚,对老林说:“林妈妈,你做媒也做老的了,难道不知道也要有个般配,我家虽经商为生,却也是有名声的家庭,这姑娘出去做妾,妈妈也好意思上门来说。”

老林见了这样,往自己脸上打了几下:“这被猪油蒙了心的,明知道不成,还张着嘴来说不成。”老王在旁边笑道:“老姐姐,这事却也怪不得你,那尚书府的公子见了姑娘只一面,魂灵都快被勾走了,打听的府上这般人家,却也料到不能答应,央了多少媒婆,只是没人答应,听说出的媒钱,都到十两了,老姐姐也只怕被那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

见老王说出底细,老林的脸,都快沁出血来了,陈母气平一些,跺脚说:“尚书府的公子,新都县的知县又如何,我家不缺那几两银子,也不愿仗他的势,难道他还打量我家像别的人家,听的是个官,就酥软了半边,忙不迭地把女儿送去给他做妾,想的倒美。”说到这,陈母气不顺,又咳嗽起来,瑟娘忙上前帮她捶背,见老林还站在那里,笑笑,对老林道:“林妈妈,我却也知道,你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这也不好叫你白跑。”

接着瑟娘就叫丫鬟:“拿一两银子来,给林妈妈打酒吃,省得有人以为我家是那等没名声的人家,没见过银子。”陈大嫂也冷笑道:“林妈妈,回去告诉张家公子,这情,我们领了,只是这叫姑娘做妾的话,还是慢慢搁起,陈家再穷,也没到卖女儿为妾的地步。”

老林一张脸,红了又白,打量这趟就是白跑了,却听得陈家出手大方,心里已是喜欢,陈大嫂的话,等到银子拿到手,连忙朝上拜了几拜,笑道:“只要奶奶姑娘们,不说我的不是,这赏哪敢当。”陈大嫂冷笑:“林妈妈,那边许的可是十两的谢礼,这等,只怕妈妈还嫌不够。”

老林忙把银子往腰上揣,笑道:“奶奶姑娘们,我也就走了,请放心,话一定带到。”说完喜喜欢欢地走了。陈大嫂眼光一扫,看见老王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轻轻一笑,命丫鬟拿来五百钱,对老王说:“谢谢王妈妈帮我们先挡了一挡,些许茶钱,还请收下。”

老王接过钱,对陈大嫂说:“这等,怎么好意思?”陈大嫂笑笑,老王也千恩万谢的走了,外人都走了,只剩得一家人,瑟娘才对陈母道:“还望婆婆恕儿媳擅做主张,出手散漫。”陈母拉过瑟娘的手:“二嫂,你做的很好,谁让那家竟敢如此欺我家,真是可恼。”

陈大嫂和瑟娘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定了定,陈母拉过珊瑚的手:“儿,你放心,娘绝不会像上次般,把你胡乱嫁了。”珊瑚点头,眼中已满是泪水,陈母见她这样,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怕打。

老林回了那家,那家听的陈家居然不答应,恨得牙只痒痒:“一个商人女儿,能进官家做妾已经不错了,还要拿乔。”气的摔了几个茶杯,只是这太平世界,也不好去强抢民女,自己在家想别的法子。

这日杜奶奶又来陈家闲话,见珊瑚没情没绪,还当她是旧病犯了,取笑道:“珊瑚妹妹是怎么了,这几日愁眉不展,难道是春天到了,春心动了。”珊瑚面红一红,却也是和杜奶奶玩笑惯的,把背转对她道:“没见过这等人,好不好,就拿什么春心动了取笑人。”杜奶奶还欲再说,陈大嫂叹气道:“亲家,却也没别的事情,只是前几日,那张府派人来,说要我家小姑去做妾。陈家再穷,也还有口饭吃,就回绝了他家,小姑想是怕张府会又来找麻烦,心里不自在。”

杜奶奶听了,皱眉说:“张府,难道是尚书府?”陈大嫂点头,杜奶奶又问:“说的是谁?”陈大嫂道:“就是张三公子。”杜奶奶拍一拍桌子:“这个花花太岁,房里的丫鬟养娘,也不知玩弄了多少,我没出阁时候,也来我家说过,要给他家三公子求去做妻,我娘看他家财势,也有些动心,只是我爹又找人细细打听,听的这三公子是个好色贪花的,正妻还没娶,房里就放了四五房,还不算那房里伺候,被他沾过身子的,我爹一想,虽说男子家贪色也是常性,只是这太过,也不是正经,这才推了去。”

陈大嫂听完,握住杜奶奶的手道:“万幸没去,这样不把心放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纵再有财势,也嫁不得。”杜奶奶却是说的口渴,倒了杯茶,细细喝完,才拉过珊瑚说:“这样人家,别说去做妾,就是做妻,都不能去,妹妹,你也休要担心,他家再势大,难道就没了王法,敢进来抢了人不成?钱粮都完,又没有扯什么官非,休要怕他。”

珊瑚点头,杜奶奶叹气,对陈大嫂道:“只是这姑娘在家里,又是如花似玉的一般,有合适的,还是嫁了去。”珊瑚低头不语,杜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姑娘别担心,并不是赶你的话,只是这张家推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王家,李家的,得罪一家也罢,得罪了多了,这也不好做人。”

珊瑚点头:“姐姐说的,自然都是金玉良言,只是世间男子,多是薄幸,珊瑚此时,已不想那么多了,等服侍了母亲归了西,珊瑚自当找个清静之地,青灯古佛,过此一生。”这还是珊瑚头一次说这样的话,陈大嫂被她这话,说的遍体生寒,张口刚要说什么,就听杜奶奶开口说:“胡说,你正值青春年华,花一般的年纪,经了一次磨折,就说这般话,须知人活到老,经过的磨折多了,要取真经,也要经过八十一难,何况这等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自己狗血无边了,叹气,难道不狗血,瓦就不会写文了吗?

和编辑交流了,大概在下星期入V,也就是说,还有两万字左右的免费字数,大概能写到珊瑚出嫁了,入V后的字数大概3万字左右。

议亲

珊瑚微微一笑,对杜奶奶道:“姐姐说的,也是道理,只是珊瑚愚钝,这等事情,不再去想。”陈大嫂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就见瑟娘带着奶娘,抱着孩子,也来院内,对她们笑道:“嫂子,杜家姐姐来了,也不叫我,倒是你们三个在这里吃体己点心。”

珊瑚急忙起来让座,小喜急忙上前,给珊瑚另设了座位,瑟娘也不推辞,坐了下来,见桌上的点心,捡了块一尝:“好手艺,是杜家姐姐带来的?”杜奶奶正在逗弄孩子,见瑟娘问,笑道:“这却是你自家小姑的手艺,我那厨艺,说出去不羞死人,当家的就说,我一年下次厨,他都怕我把厨房烧了。”

瑟娘又捡两块,对杜奶奶说:“也不是我夸自家人,眼里见过,听过的女子里面,还真没有像我小姑一般的,温顺,能干,真是十全。”珊瑚被瑟娘说的脸通红,低了头,只是绞着帕子,杜奶奶拍她肩头一下:“妹妹,这女娘们一会,就当说说笑笑,只顾自己害羞,这成什么道理?”

珊瑚抬头,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笑道:“这也不是妹妹害羞,只是想到,这做人真是难事,好一点不成,不好了更被人说。”陈大嫂听了珊瑚这话,笑道:“小姑,这话也对也不对。”珊瑚正打算又问陈大嫂,陈母身边的丫鬟手里端着东西过来,先行个礼,笑道:“奶奶姑娘们,老奶奶睡中觉起来了,听得杜奶奶在这,特意命我送来的果子和茶。”

瑟娘和珊瑚起身接过,把茶果摆好,珊瑚这才对和杜奶奶说个不停的陈大嫂道:“大嫂,你方才所说,这话也对也不对是何道理?”陈大嫂抬头一笑:“小姑,这等事情,你自去思索。”杜奶奶也点头笑道:“妹妹,凡事都不可做的太过,须知凡事无绝对。”

瑟娘见珊瑚皱眉思索,起身笑道:“杜家姐姐来这一趟,小姑想必也受益匪浅,只是婆婆既已醒了,何不去瞧瞧。”众人都赞这主意好,珊瑚也随着众人去见陈母,在陈母面前,珊瑚不免也要放下愁思,和众人说笑耍子,杜奶奶用过饭,也就告辞了,只是在陈大嫂送她出去的时候,杜奶奶握住陈大嫂的手道:“亲家,这话也不好对珊瑚说,我李家妹夫,和珊瑚正好是一对。”

陈大嫂听了杜奶奶这样说,紧紧回握住:“亲家说的,真是我心里的话,那人我见过两次,为人不说,只看他举止,也和别人不同。”杜奶奶叹道:“话是这么说,这大姨夫做小姨夫也是常事,只是听妹妹那意思,有想出家的感觉。”陈大嫂双手合十,拜了一拜:“今日我听见她这样说,唬了我一跳,幸好亲家用话岔开,只是亲家,我们总是女家,不好去李家求的。”

杜奶奶一笑:“只要妹妹答应了,这事,我去和那边的婶子说,再说,这早日寻了人家,也好堵了大家的嘴。”陈大嫂叹气:“那边还有张府那头,虽说这没有强抢民女的,只怕过的几年,珊瑚还没人家,惹了别人的眼。”杜奶奶也叹气:“就是这话。”两亲家商量定了,这才各自道别回家。

陈大嫂打定了这个主意,就在陈母面前说了,陈母听的李浩然是个秀才,前妻又没子女,年龄也还相当,这样人家,那还不肯,头点的如鸡啄米般,拉着陈大嫂的手说:“大嫂,累你,还想着这事。”

陈大嫂忙笑道:“婆婆说什么话,珊瑚是我自家小姑,她的婚事,我不操心,说不过去。”陈母叹气:“珊瑚虽性子柔顺,执拗起来,却是几匹大马都拉不回来的,我本以为她经过这么久,也和缓了些,谁知先是林家的事情,再来张家的,她对这事越发不想说起来。”陈大嫂忙道:“婆婆,好事多磨,小姑再怎么说,也是二嫁,这多些磨折,日后夫妻更为和美。”

陈母见她说话,自己爱听,笑道:“真是如此,却也好了。”说着看看陈大嫂的肚子,叹气道:“要你再给我添个孙子,那我老去,地下见了你公公,也好闭眼了。”陈大嫂摸摸自己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笑道:“婆婆,这个孩子是观音面前求来的,自当心想事成。”

杜奶奶自那日说了,就打着主意,想说成这门心事,再者珊瑚也是知根知底的,总好过李家往别处聘去,只是自己却是要帮女方家去说,不好开口的,这日,恰遇杜家妹子两周年的忌日,杜奶奶换了素服,带了丫鬟,就往李家去了。

一路上,杜奶奶坐在车上,还在想到了李家,要怎么把话题饶到李浩然说妻子这件事上,正在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杜奶奶奇怪,旁边的丫鬟已经挑开帘子去问车夫,车夫回身答到:“却是前面有人在吵架,堵了路,这才停了下来。”杜奶奶听了,也只得点头等着。

隐约听见有那看热闹的走过,在那说什么,这样的婆婆真没见过,把媳妇的孩子都打小产了,娘家接回来调养,这婆婆居然又找上门来,骂个不歇。杜奶奶本是闭目在歇息,听的热闹,吩咐丫鬟下去问问,这吵架的双方是谁,甚时候能吵完,自己还忙着赶路呢,丫鬟答应着下去了。

原来杜家去李家,洛水镇是必经的,安母自淑真去后,自己一个人在家,虽说日子过的自在,只是过了几日,就觉出不对来,先是自己儿子,听说也抽空去看淑真,心里就不舒服,这有了空闲,不回来看自己老娘,去看媳妇算怎么回事,又来林三郎来过一趟,听说淑真回了娘家,就再没上门了,这安母心里就嘀咕,难道真的是林三郎和淑真有事,淑真不在,自己这个干娘就没了用场,越想越疑心。

再加上自淑真小产之后,那日来瞧热闹的,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自己出门时节,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自己为老不尊,认了个清俊小伙当干儿子,因爱生嫉,把怀着孩子的媳妇打小产了。安母听了这样肮脏话,虽吵了几场,却林三郎实是自己的干儿子,摆不脱,思来想去,还是要把淑真接回来才好。

只得老了脸皮,带了几色礼物,前去蒋家,安母打的如意算盘,这蒋家见了自己上门,应当也会教训女儿几句,然后就让淑真收拾了跟自己回来,也舍不得雇驴,自己小脚走的就跟风一般快,天未明时动身,赶到洛水镇时,还赶上了早饭,安母认得蒋家门口的,一径到了蒋家门首。

到了蒋家,安母拍拍门,等门时节,还整整衣裳。

淑真自回了娘家,头一桩,就没有婆婆在跟前,二一桩,自己小产,蒋母怎舍得女儿动手,凡百事情,都替她做了,淑真在娘家,却是过着像心像意的日子,大成来瞧过几遭,蒋家父母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实是安母的不对,还是叮嘱淑真要和大成好好过日子,大成见岳父母通情,心里感激,也代自己母亲陪过不是,淑真细细想来,林三郎虽好,自己的终身却在大成身上,见他离了婆婆,就对自己伏低做小,百般听从。

也容大成近身,只是大成一提回家的话,淑真就不满,说要不就让婆婆住到二成家去,要不大成就写休书,死也不到婆婆跟前了,大成左右为难,也只得先放淑真在岳家,自己另想法子。

淑真听的拍门声,还以为是有小贩上门,放下筷子,就去开门,谁知一开了门,却是自己婆婆站在那里,欲要把门当着婆婆的面再甩上,这却始终是个长辈,欲要招呼,又想起那日她凶神恶煞的样子,打落自己胎儿,蒋母见淑真开门,半响没来,感到奇怪,嘴里问着谁,脚就走了出去。

淑真见母亲出来,下巴一指,自己就扭身进去,安母见了淑真,本打算问候两句,只是想起自己是个婆婆,怎能在媳妇面前先低头,闭了嘴,只是不说话,蒋母见是安母来了,也愣了下,是亲戚,总不好不让人家进屋,想了半日,才招呼道:“亲家来了,快请里面坐。”

安母在外面站了半日,脚都站酸,终于听的蒋母让自己进去,舒了口气,进了屋里。蒋家屋窄,门口只是两间小小门面,租给人卖杂货的,蒋家除了这两间门面的租金,祖上却也留了百十亩地,加在一起,却也够一家使用,淑真还有个哥哥,却是早已成家,在外自立了门户,淑真出了嫁,这家也就只剩的蒋家父母在家了。内里是个小小院子,里面是一楼一底的房子,厨房却在院内。

蒋母边把安母让进来,边笑道:“我家屋窄,亲家就在院里坐坐。”说着就招呼淑真泡茶。安母一边笑着坐下,一边四处打量,蒋母不知就里,笑道:“淑真回来,却住在楼上。”淑真听的娘叫她泡茶,心里不愿意,磨蹭了半日,才把两杯茶搬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反省中,我是不是把安母写的太坏了,虽然原著里面,她也实在不是啥好人,但是自己写出来,总是不相信,真有这么坏的人吗?还是我看JP婆媳贴看多了,继续反省。

意冷

安母见淑真端茶出来,脸上笑模样都没有,心里就有些别扭,只是今日本是来接淑真回家的,话不好说绝,把礼物奉上,蒋母收了,命淑真把这些礼物收拾进屋,见淑真磨磨蹭蹭,瞅了她两眼,对她说:“快去收拾点吃的。”说着对安母笑道:“也不知道亲家来,若知道了,也好备一饭。”安母忙道:“亲家客气了。”

蒋母陪着安母只说些闲话,安母心里着急,瞧蒋母这些话里,可没半句要让淑真回去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开口对蒋母说:“亲家,我无事却也是不来的。”话才说了一半,淑真才用个托盘,端了饭菜出来,蒋母忙让安母吃饭:“亲家,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安母往饭菜一看,虽不算丰盛,却也还精致,蒋母示意淑真给安母盛饭,淑真嘴撅的老高,盛了饭,放在安母面前,也不开口说话,只对将母说了句:“娘,我有些头昏,还去躺躺。”就径自进了房。

蒋母对安母尴尬地笑笑:“这孩子自从小产之后,身子骨一直不好,虽说我尽力调养,却也没将息好。”说着就叹气:“亲家,你也是做娘的人,自然也知道这做娘的心,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说话时候,一直看向安母。

安母听了这话,句句都是在说自己,再厚的面皮,也不免微微发红,蒋母见她脸皮,只是微有红色,心里恼怒,面上也没表现出来,还是殷勤地让饭让菜,一时安母吃完了饭,淑真托头昏在床,蒋母把碗筷收拾了,重新端出两杯茶来,亲家两个说话消食。

安母见蒋母话里,还是在绕弯子,急了,对蒋母道:“亲家,淑真归宁了那么多日,我今日是特地来接她的。”蒋母正在对安母说,最近街市上的东西又涨价了,还是她们住在乡下,自己有田地,不消操这些心。听了安母这话,眉头皱了皱,才对安母说:“淑真的身子,都还没调养好,我还想让她住几天。”

安母笑道:“亲家,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我不是那种刻薄人,对媳妇也一直当作自己的亲生看待,淑真回去,我自然会帮她调养,亲家不必担心。”安母本以为自己的这几句话一说,蒋母就自会放淑真和她回去,蒋母听了她这等不知羞的话,心里的火,差点就从脑门窜了出来,手里的茶杯哐啷一声响,蒋母才发现自己无意之中,把茶杯弄倒了,茶水泼了出来,蒋母始终年纪要老成些,经过的事多,定定神,沉声开口,语带寒意,那话却甚是中安母的心:“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家,这话你却说的极对。”

安母还以为这话是赞她的,双手连摆:“亲家,你这样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只是同是为娘的,自然知道为娘的心。”蒋母的怒气终于压不住了,又见安母愚蠢至极,站起身来道:“既然天下做娘的心都是一般,那你又何必把自己的儿子当作珠宝,别人的女儿却当作地下的泥?”

安母被蒋母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本是个不懂转弯的人,装了半日的和气,自己也累的慌,听见蒋母这样说,也站起身,不示弱地说:“媳妇进了家门,婆婆教导,天经地义,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蒋母气的发昏,见安母还打算再说,自己扶住了桌子边,没见过这等胡搅蛮缠的人。

安母见蒋母不说话,以为自己把她怔住了,又变个脸,对蒋母笑着说:“亲家,那日却也我有不对,淑真太过倔强,我这才打了她,她有了身孕,是我自己的孙子,难道我有不喜欢的,故意打下来的理,只是一时失手。”说着还用袖子擦擦眼睛,蒋母见她这个样子,全不知悔改,用手扶了扶额头,冷笑道:“一时失手就打的小产,若是故意为之,只怕淑真就没有命了。”

安母见蒋母说话,毫不松口,自己也恼了,她是不吃亏的人,前几次吵架,只吃了点小亏,这次淑真虽流产,儿子还是听她的话,听见蒋母这样说,也冷笑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谁见过娘家过问生死,前年你们镇上,王大户的妾被婆婆打死了,娘家连问都没问。”蒋母见安母竟拿自己女儿和那卖为人家做妾的人做对比,那火都无法说了,劈手就是一掌:“我家淑真,再不好,也是你家三媒六聘,花轿来接,抬去的正室,岂能和那些没娘家的人相比。”

安母没料到蒋母居然动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上去抓住她的头发:“我好生说话,你何必动手。”蒋母跳开,却也被她抓的发松钗摇,见安母叉着腰又要扑上来,想起总是亲家,打的撕破脸面不好,忙道:“亲家,今日你若和我女儿陪个不是,再让女婿来接她,这事也就罢了。”

安母听见蒋母说这样话,通情的人,知道这也不过就是个面子,但是安母可不是这般,她一听婆婆要给媳妇陪不是,那张脸一直拉了下来,下巴都险些砸地了才道:“真是会做人的亲家,叫我去给媳妇陪不是,日后她自然踩在我头上,许她回娘家,我再来接她就是天大的情分了,要再去给她陪不是,等着日头从西边出吧。”

淑真本躺在床上,听得母亲和婆婆嚷起来,怕娘吃亏,还是一骨碌翻起身来,听她们吵的如何,谁知她们后来竟动起手来,淑真虽娇纵,却也觉得这屋窄,动起手来大家看了不好看,忙下楼来,刚走到客堂,就听见婆婆的那几句,眼前一黑,想起自己还不到二十,婆婆蛮横,丈夫无用,虽有个情人,却也是如镜中花一般,想起小时戏文里演的,夫妻你恩我爱,自己未出阁时,也和闺中姐妹谈笑,自己恁般相貌,日后定能配个才貌双全的郎君。

早知今日,还不如未出阁时,就死了,也算过的几年快活日子,不算白来世上这遭,淑真正在苦痛,门响了,蒋母进来,原来两人绊了几句嘴,蒋母也知道自己女儿终是人家的媳妇,留不得一世,只得和安母说,要去问问淑真的意思,安母听的蒋母松口,虽不甚满意,还是点头。

蒋母见女儿恁般,开口只问的句:“淑真,你婆婆来接你。”谁知淑真就扑到娘怀里大哭:“娘,你拿绳勒你我,我也不和她住一起。”蒋母看见女儿这般,把她更抱紧些,也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安母看见蒋母进去,须臾就传来哭声,若依她往日的性子,早就开口骂淑真了,只是这才别人家里,不好骂得,耐了性子在等,谁知哭了又哭,半天不歇,等不住,进屋里道:“淑真,你是回家,又不是去龙潭虎穴,又甚怕的,快随我回去。”淑真正哭的难过,见婆婆进来,又想起那日,她凶神恶煞般打下自己孩儿的事情,吓的惊叫一声,钻入娘怀里:“娘,我不去。”

蒋母如哄婴儿般拍了淑真两下,温言对安母道:“亲家,淑真想多留两日,就让她在我这几日,改日让女婿来接。”安母额头正中,结了老大个疙瘩,也不耐烦听蒋母的话,只是上前去拉淑真的手:“快随我家去,嫁去的女儿还在娘家,不成像。”淑真见她动手来拉,惊跳起来,就要跑,淑真本打算跑去楼上,谁知失了准头,往外跑了,安母见她跑了,嘴里骂道:“小贱人,老娘又不吃人,你跑甚。”

淑真听的她骂她,心里更急,那院子浅,不过两步,就到了街上,安母正巧赶上,拉住她的胳膊骂道:“你跑甚,收拾了东西,和我家去。”这时正是街上热闹时候,这人见了个漂亮小媳妇跑了出来,身后跟出个骂骂咧咧的老妇人,都聚拢来看热闹,一时也围了不少人。

安母见了这么多人围拢,心里更急,只是要把淑真拉回去,淑真不肯,死死抓住门框不放,安母急了,嘴里也开始骂起来,蒋母见她们出去久了,还不回来,担心出事,也跟了出来,见门口围拢了人,已经慌了,谁知劝他们四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蒋母在那里骂淑真,蒋母见在自己地头,安母都还骂人,也不甘示弱,回骂回去。

这镇上的,听得蒋家的女儿被婆婆追来娘家骂,都来看热闹,有一两个也诱过淑真的,这时吃不到葡萄心里发酸,嘴里说些,早知道淑真婆婆是这般,还不如把淑真嫁给自己,虽然没甚家业,却也没有拖累。安母听了这样的话,更是拿到了把柄,骂淑真做姑娘时就不好,淑真受了这般委屈,也顾不得羞耻,问安母道:“当日嫁到你家,却验了喜红,今日却这般说我。”

安母溜出一句:“这又不是不能做假。”蒋母听的安母竟说淑真不清白,一头撞到安母身上:“我和你拼了。”淑真也上前帮忙,一时热闹万分。

杜奶奶听完,叹道:“这都怎么回事,变着法的找不自在。”丫鬟给杜奶奶捶着腿:“奶奶,不是人人都似奶奶一般,生长富家,嫁于丰饶的。”杜奶奶笑笑:“他们吵不打紧,这把路都堵了,都急死了。”正说话时候,见有个年轻人匆匆跑去,看热闹的人说:“好了,这家女婿来了。”杜奶奶知道这人就是珊瑚的前夫,抬头看了眼,也算俊秀,就是不够大气,心里叹气,果然不一会,人就散了。

杜奶奶的车子经过蒋家门口时,见大成站在那里,还和安母说些什么,淑真他们想必已经进去了,杜奶奶摇摇头,也不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淑真同学,我是坏人,深刻忏悔中。

巧言

出了洛水镇,上了大道,车子就快的多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李家,在李家大门口停下,守门的看见辆马车过来,早站起身来,等车停稳,下来个丫鬟,有眼尖的早看见是杜家的,忙跑进去传话,听见是舅奶奶来了,李家的当家奶奶,李浩然的大嫂张氏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杜奶奶这才下了车,张氏身边带着的丫鬟,有眼劲的,也上前帮忙把杜奶奶扶下来。杜奶奶下了地,这才和张氏见了礼,问了好,携手进了门,张氏一说话就笑:“今日是二嫂的忌日,我昨日就打量着你来,派人把祭品都准备齐了,谁知今日一直等到午后,都没见你。”

杜奶奶把路上的事情一说,张氏听了,叹道:“世上竟有这等恶毒的婆婆,要这样说,她家前头那个被休的媳妇,倒得了好处。”杜奶奶点头,话还没说完,就有个丫鬟来报:“大奶奶,琴姨娘想是要小产了,肚疼不已。”张氏听了这话,站起身来,想起还有客,对杜奶奶歉意地说:“舅奶奶,你先略坐坐,我去去就来。”

杜奶奶忙站起来,笑道:“亲家奶奶事忙,我也知道,只是先去看过老奶奶,再去小姑住过的屋子致祭,也就回去了。”张氏听了,对她道:“舅奶奶也是,难得来一趟,住一晚再走,我们许久没见面了,也该说说知心话。”说着就叫个丫鬟:“你出去二门上,找个小厮去舅奶奶家报信,说是舅奶奶歇在这边了,明日再回。”丫鬟答应着去了,张氏这才走了。

杜奶奶见这样,也只得带了丫鬟往上房去,她带来的丫鬟,在背后跟着,嘴里冒出一句:“这琴姨娘,好不容易有一个,又要小产。”杜奶奶听的心惊,皱眉喝道:“别人家的事,与你何干,还不快闭了嘴。”丫鬟急忙闭口不言,杜奶奶心想,张氏虽表面慈善,实则是个厉害角色,虽也在房里放了两房侧室,都没听说谁有过身孕,这次琴姨娘有了,又要小产,珊瑚若当真嫁过来,能应付得了吗?

正在想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招呼:“舅奶奶来了。”杜奶奶抬头,原来只顾想着心事,竟连到了上房都没知觉,正打算进去,才想起身上穿着素服,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忌讳的是有人穿素服到她面前晃,自己也是发昏,居然忘了先换了衣服。

丫鬟见了,上前道:“奶奶,天气冷,加件袄吧。”说着就拿了件外裳出来,杜奶奶见是银红绣迎春花的,笑道:“都四月天了,怎么这么冷,还好你想的周到。”丫鬟也不说话,伺候她穿上了外面的袄。

杜奶奶这才进了屋,李母也有六十五了,李父五年前就去世了,虽是居家务农,却也有几千亩良田,李浩然本是她四十岁的时候得的老生儿,长大后读书能干,一路进了学,自然当的宝贝一般,千挑万选,才选了杜家的女儿,成婚还不到两年,杜家女儿就去世了,李母的主意,却是满周年后,就该给他续弦,谁知李浩然伉俪情深,常道:“世间皆说男儿薄幸,今日我就为男儿们正名,为贤妻守孝三年。”

他立了这志向,李母也不好强他,只说他正当青春,熬不得几日,也往他房里放了几个俏丽的丫头,谁知李浩然正眼都不看,李母旁敲侧击,李浩然道:“当日娶了贤妻,立下誓愿,身不二色,谁知天不假年,贤妻撒手而去,续弦虽是正经,只是也要为娘子尽尽心意。”李母被他说的无语,话里也有意思,让他先纳个妾,李浩然就变色:“三妻四妾,在富贵人家,虽是平常,但儿平日常想,这世间男女,都有定数,若我这里多娶一房,穷苦人就多一光棍,儿怎忍心增自己而损别人呢?”

李母也只得绝了这个念头,只是那些丫鬟们,听了李浩然的话语,痴心妄想,二爷既不纳妾,如能勾搭的他,有了身子,照他的话,李家二奶奶的宝座就是自己的了,成日家只在他面前卖俏,李浩然看的久了,干脆收拾到书房去住,除了一日三顿饭,再不许丫鬟进去,平日除去会文和访亲外,足迹都不出。

杜奶奶见了李母,先见过礼,李母虽年老,眼睛却不昏,看见杜奶奶上身穿了银红的袄,下面却穿了条月白的裙,看着怪怪的,细想了想,叹道:“我年老了,连今日是二嫂的忌日都忘了,还想着说,怎么舅奶奶突然上了门。”

杜奶奶忙笑道:“亲家奶奶平时事忙,做晚辈的,怎么好用这等小事来劳烦亲家奶奶,却也是我发昏,忘了先换过衣裳,才在外面加了件袄。”李母拉住杜奶奶的手:“我就喜欢舅奶奶这脾性,大方,有话就说。”杜奶奶笑道:“只是亲家奶奶不嫌我粗笨。”李母一笑:“咱们亲戚间,我现在年纪又老了,何必说那些客套话。”杜奶奶接了丫鬟端上的茶,先奉给李母,这才自己端了一杯,陪她说话。李母见她额头有薄汗,招呼她脱了外袄,自在坐着说话,杜奶奶正嫌热的慌,忙起身告罪,脱了外面的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母叹道:“知道你要先去看看小姑,我还拉着你说话。”杜奶奶起身正欲走,李母又道:“舅奶奶今日不要走,就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杜奶奶忙应了,这才出去。

到了杜氏生前住的院子,正中的屋里已经摆好了祭品,李浩然正坐在灵前,口里喃喃自语,听见杜奶奶的脚步,起身看原来是杜奶奶,行礼道:“不知舅嫂甚时候到的。”杜奶奶也没还礼,径自到灵前捻了香,口里祝拜几句,回头见李浩然还站在那里,看了看他,突然摇头叹气,李浩然不解,问杜奶奶:“舅嫂可是叹令妹青春年华,就撒手而去?”

杜奶奶坐下,对他道:“我叹妹夫虽说个读书人,却不通的很。”李浩然以文名自负,最怕别人说他不通,对杜奶奶又施一礼:“舅嫂说我不通,是不通易经还是不通论语?”杜奶奶轻轻摇头:“我今日说的,不是你不通经书,而是你不通情理。”

李浩然皱眉道:“舅嫂,浩然虽然不敢称至孝,却也是老母面前,少有违背。”杜奶奶摆手道:“不是这话,我且问你,人生在世,甚事最大?”见李浩然不答,杜奶奶答道:“延续香火,祖先有四时祭祀,此事甚大。”见李浩然点头,杜奶奶舒了口气,开口缓缓道:“妹夫,夫妻本是大伦,为妻子哀戚也是正理,只是亲家奶奶年近古稀,你为妹妹守孝之期,还有一年方满,到时挑选续弦,又要几个月,等谈好了,完婚之时,又是几年过去,那时亲家奶奶可等的你新娘进门,你生子之后,可能承欢祖母膝下?”

李浩然在杜奶奶说话之时,几次想插口,都被杜奶奶止住了,等到杜奶奶说完,李浩然细一想想,也是道理,杜奶奶见他和缓,知道事情成了一半,成热打铁地道:“妹夫,我知你伉俪情深,何不现在就开始择妻,等到三年之期满了,在行迎娶,这样既不失夫妻之义,又全了孝顺之情。”

李浩然听了杜奶奶的话,站起身给杜奶奶行礼道:“舅嫂这话,今日才提醒的我,古人常言,事有变通之法,我平日自负博古通今,谁知竟不如舅嫂一个女流,惭愧惭愧。”杜奶奶见李浩然已经松口,心里得意,面上却没露出来,又说了几句,张氏想是已经完事,命丫鬟来寻,杜奶奶也跟着丫鬟去了。

张氏此时却是在上房李母面前,杜奶奶先换下素服,这才进去,进了屋,见了李母,却见李母不像刚才那么欢喜,只是拿帕子拭泪,张氏又在旁边劝说,杜奶奶感到奇怪,只是别人家的事不好去问,默默上前行了个礼,张氏见了她,叹道:“舅奶奶快来劝劝婆婆。”

杜奶奶上前,就被李母抓住手哭起来:“舅奶奶,我们李家,你也知道,虽家大业大,香火一直不甚旺,祖上三四代时,也曾广置姬妾,男丁极难求,他曾祖,祖父,一直到他父亲,都是三代单传,等到我入了门,头胎就是个女儿,房里也置了几个偏房,却是连个身孕都没消息,一直到年近三十,才广做好事,得了老大,见佛菩萨甚灵,做好事更不停歇,这才四十岁时,得了老二。”

说到这里,李母眼泪流的更猛,杜奶奶还是姑娘时候,就知道李家是最乐善好施的了,等到后来两家有了亲戚,才知道内中缘由。见李母说的难过,忙端过茶让她喝了,李母哭了一会,才又道:“盼到老大长大,娶了媳妇,媳妇又连得两孙,喜得我心花都开了,就盼着老二的孙子,谁知媳妇命薄去了,今日,却是老大的偏房,有了身子,都四个月了,小产下来,还是个男胎。”

听的这句,杜奶奶不禁看了眼张氏,见她神色泰然自若,心里叹气,口里还是劝李母,个人自有天命,积得福德,自然也就香火旺盛,劝了半日,李母方才止住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三妻四妾那段论,出自三言二拍某一回的前话里面,但是我忘记了具体的篇目了,懒得翻了,懒惰的某人脸红遁走。

李浩然是个好男人吧,撒花。

议定

李母收了哭泣,才对杜奶奶道:“舅奶奶,让你看笑话了。”杜奶奶忙站起身,恭敬答道:“这是人之常情,上了年纪,想抱孙也是常事。”李母招手让杜奶奶坐下,对她道:“也不是我夸大嫂,她实在贤惠。”听了这话,杜奶奶心里暗笑,张氏见李母夸她,上前道:“婆婆,既进了家门,就是一家人,虽有嫡庶之别,却和姐妹一般。”李母点头赞许。

说了几句闲话,张氏所生的两个儿子,也不过就是叫阿大阿二,下了学,跑来见祖母,李母见了这两个心尖,乐得合不拢嘴,杜奶奶见了,故意道:“也是我妹妹福薄,没有个孩子,要不,留个念想也好。”见李母神色凝重起来,杜奶奶忙假意擦一擦泪,道:“我也是该打,怎么说这样的话,惹亲家奶奶伤心。”

李母叹气:“舅奶奶,你说的,恰是我的心病,只是老二也是个拗性子的,非要满了三年再娶,我也由他去了。”杜奶奶起身笑道:“其实,还有变通之法。”李母身子前倾,问道:“什么变通之法?”

杜奶奶走上前,扶住李母的肩,笑着说:“其实,可以先行议亲,等满了三年,再迎娶就是了。”李母听了,叹气说:“以前也说过的,只是他不肯。”杜奶奶微笑:“今日见了妹夫,我又问过了,这年月长了,妹夫膝下犹虚,真要满了三年,再慢慢挑,只怕年过而立还抱不上孩子呢。”

李母一把抓住杜奶奶的手:“好舅奶奶,你说的,我怎么都没想到。”张氏本看着两个儿子在那里玩耍,见说这事,吩咐丫鬟把他们都抱出去,也凑上前来说:“舅奶奶这话,的确是理,就不知小叔心里想的。”李母道:“这次就由不得他了,顶多找了人,给他瞧瞧。”说着李母一拍桌子:“这都晚饭时候了,怎么还没开饭?”旁边的丫鬟忙笑着上前道:“老奶奶,这见你们说的正欢,厨房不敢来回。”

李母打她一下:“傻孩子,这饿到我也罢了,饿到客人,怎么得了?”张氏忙吩咐下人摆饭,自己和杜奶奶扶起李母到了外面,一时吃罢饭,又说笑了会,李母年高之人,熬不得困,先就睡了。

张氏携了杜奶奶的手,回转自己房中,吩咐丫鬟服侍好杜奶奶,自己说还要去瞧下琴姨娘,杜奶奶卸了外衫,脱了簪环,对李家的丫鬟笑道:“你们奶奶要我同榻,难道不怕你家大爷晚间归房。”替杜奶奶卸妆的是张氏的陪房,杜奶奶在镜中只见她冷笑一下,手却没停:“舅奶奶,你是明白人,怎么也糊涂起来了,自从来了琴姨娘,姑爷的脚步可来到姐姐屋里一步?”

杜奶奶在镜里白她一眼:“只怕你不是光为你家姐姐,也是为你。”这丫头是被李大郎收过房的,听杜奶奶这样说,脸都羞红了,故意把手放下:“亏你还是个奶奶,说话只是这样。”两人正在笑闹,张氏掀帘子进来,见她们两笑闹,故意板住脸说:“这丫头,越发没大没笑了,和舅奶奶都这样。”丫鬟见张氏笑她,忙放下手,去给张氏端脸水。

杜奶奶见张氏坐下后,手只捶腰,拉住她的手说:“你实在太操劳了些,要照我说,那小老婆小产,本就她福气不够,何必要一天三趟地过去瞧。”张氏正端着茶在喝,听见杜奶奶这样说,叹道:“那是大爷心尖上的人,我是为的大爷。”杜奶奶叹气:“这又何苦。”张氏凄然一笑:“不是人人都如舅爷和小叔一般,不纳妾的。”丫鬟这时端水进来,见张氏这样说,也不敢接话,只是走到她面前,把水放下,就替她挽袖子,卸首饰,伺候洗脸。

张氏看丫鬟一眼,轻拍她脸一下:“这丫头,模样比琴姨娘还出色,怎的就抓不住大爷的心?”丫鬟听了,眼圈差点红了,强忍住了,张氏回头对杜奶奶一笑:“妹妹,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刻薄人。”杜奶奶扶一扶她的肩,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张氏低头不语。

梳洗罢,丫鬟铺好床,两人歇息,张氏悠悠地道:“妹妹,在你面前,我才能笑一会,白日,实在太累。”杜奶奶侧头转向她:“姐姐,这是你操心太过。”张氏叹气:“不操心,又怎样呢?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大爷又只是知道吃现成茶饭的,小叔是个读书人,也不知生计,到头来,这个家,全在我身上。”

杜奶奶安抚地拍了拍她,张氏看着帐顶一会,突然问道:“你说,这小叔要娶回个强似我的,婆婆会不会让她当家?”杜奶奶本要睡着,又被这话惊醒,想起珊瑚的事,心里思忖,这事还是要靠张氏吹风,转过身对她道:“这有何难,找个知根知底,不如你的,不就成了?”

张氏摇头:“不成,李家也是有名声的家庭,怎能胡乱娶个下等之人?”杜奶奶见搔到张氏痒处,拍她一下:“我这里却是有门亲,容貌,门第都甚对头,姑娘也是柔顺的。”张氏也拍她一下:“你又哄我,这附近的女子,我却也常听说的,门第差不多相当的,那还能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