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奶奶轻轻一笑:“如是无故被休的呢?”张氏听了,笑道:“难道是陈家那姑娘。”杜奶奶奇了:“你却怎么知道。”张氏哼了一声:“我那不成材的堂弟,新授新都知县那个,不是去求过她为妾,求而不成,还想仗势强娶,被我大伯骂了一顿,这才上任去了。”杜奶奶笑道:“我却是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层。”

张氏笑问:“你却是怎的会想到这位的,虽说她容貌,家世都不差,只是这被休,始终是。”杜奶奶手撑着头:“你啊,怎么糊涂了,这被休虽然说起来不好听,却也不是甚大事,再者,知道缘由的,都在骂她以前婆婆,再说,娶了进门,你样样压她一头,不是好事吗?”张氏喜道:“真是这话。”见杜奶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张氏咳嗽一声:“其实,我不是那种刻薄人。”

杜奶奶应了声:“知道,大家子出来的,也不会刻薄别人。”张氏好奇问:“快说话,怎么你会想起这姑娘的?”杜奶奶把缘由一说,张氏啐她一口:“我以为你是真心为了我,却原来是为了你自己。”杜奶奶一笑,张氏随即又道:“你却放心,你的妹妹,我定当自己妹妹一般。”杜奶奶笑着谢了,两人说了这半晚的话,都已困倦,放倒头各自睡去。

到了次日,杜奶奶别过了李母,也就自回家,路过洛水镇时,见昨日见过的大成和个年轻媳妇一起从蒋家走了出来,杜奶奶想,这必是安家后娶的,果然容貌胜过珊瑚,体段风流,只是这淑真怎么又答应回去了,却也不去管她,径自回了家。

李母旁敲侧击问过李浩然,见他果然松口,也就找媒婆来寻亲,虽然庚贴送来无数,只是挑出来几家,人家一听,要一年后再成亲,恐生别的变故,也就摇头不允,那能等的,却是年纪尚幼,甚至有十岁孩子,也送来庚贴,李母是巴不得一年后媳妇就能进门的,把那几个没眼色的媒婆骂了一顿。

杜奶奶听的消息,悄地告诉陈大嫂,陈大嫂把上次替张家做媒的老林找来,许以重谢,让她去李家,老林自从上次得罪了陈家,见有这等好事,还怕别人从中撞破,拉了老王两人同去李家。

李母这日又打发了几个媒婆,嫌她们做的媒不好,听见又有媒婆来,脸一沉:“不见不见。”张氏却是留心的,听了姓名,知道是珊瑚的庚贴拿来了,笑道:“婆婆,再看看不妨。”这才让她们进来。

两个媒婆一进来,先磕了头,这才从怀里掏出庚贴,却故意先不把珊瑚的拿出来,刘家的女儿,今年十三,长的无双的人才,胡家的千金,今年十九,真是说不尽的好处。李母皱眉听了,都不合意,让她们都把庚贴收起来,去走别家,老王在收庚贴的时候,故意漏了一张,张氏看见,笑道:“王妈妈,这还有一张,怎么没说?”说着就拿在手里看。

老王抢上前,从张氏手上要拿过庚贴,笑道:“奶奶,这是帮前面柳家说的亲。”李母听见了,不悦道:“怎的不先拿来给我看看。”说着就抢过庚贴,瞧见年龄,家世却也相和。皱眉道:“这也稍大了些,却不知能等不能等。”老林抢上一步:“奶奶,这人若是浮上有意,自然能等,只是姑娘?”

李母抬头:“姑娘怎么了?”张氏早在旁边看到庚贴,笑道:“姑娘是好姑娘,就是被人无故休过。”李母立马皱眉,老王凑上去道:“老奶奶,说起这姑娘,都有一本戏了。”老人家是爱听闲话的,忙命那两个人坐下,细细讲来。

等到听完,再加上有张氏在旁叹息,李母早已泪涟涟了,连连哦道:“这等好儿媳,若是我是婆婆,怎能不爱护?”张氏听的有几分可成,笑道:“婆婆,何不就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亲真是难事,小孩子的名字我也懒的起了。

出嫁

两个媒婆也上前凑趣,李母听的珊瑚十分之好,心里也有七八分肯了,只是这婚姻终是大事,想了想,开口道:“大嫂,只是没见过人,也不知道长的怎样?”张氏见李母这样问,正中了下怀,笑道:“婆婆如不嫌我不中用,何不让我去见见?”李母点头应了。

珊瑚这日正坐在后院,替两位嫂子的孩子做着小衣裳,做了一会,觉得有些眼花,抬头看看,看见又是满树的石榴花开,心里微微一动,原来又是端午快到了,若不是胡氏几句话语,大嫂平日的解劝,自己现在想必还让老母伤心,想到这,珊瑚摇头,自想通后,就如在黑狱中,突然有日头照了进来,心里明亮不说,连说话都多了些轻快。

这时小喜一路跑了过来,嘴里叫着姐姐,到了面前,就要拉珊瑚起身,珊瑚见她那慌张的样子,嘴里啐道:“又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这么慌张做甚?”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大嫂的声音:“大娘子请往这边走,家里院子窄,也没甚好去处。”陈大嫂领着一个女子过来,珊瑚望去,见这名女子虽衣着简单,衣料,做工都是上乘的,看去甚是可亲,只是那眼波转动时,又带出丝威严,珊瑚心里正在思量,这人是谁,为和以前从没见过。

就听那人笑道:“这棵石榴树开的真好。”信步走了过来,见到树下的珊瑚主仆,倒反吃了一惊:“好俊俏的姑娘,大娘子,这是家下何人?”珊瑚听她赞她,却不知道这人是何亲眷,不好行礼得,只是微微一笑。

陈大嫂走过来,拉着珊瑚的手道:“这就是我那小姑,珊瑚,这是李奶奶,今日来家闲坐的。”珊瑚忙深深道个万福:“奶奶万福。”早被张氏搀住:“妹妹无需如此多礼。”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赞了又赞,陈大嫂只是在旁边笑,说了几句闲话,张氏看见放在石桌上的针线,笑道:“这是谁做的针线,好精致。”

珊瑚这时也略微熟络一些,笑道:“这是我替侄女做的,粗笨的东西,怎能入了奶奶的眼。”张氏听了珊瑚这话,笑笑也没说甚,三人分宾主坐下,香儿捧上茶果,闲话一会,张氏也就辞了回去。

回去对李母一说,李母听得姑娘长的确是不错,虽是被休之人,派去安家周围打听的人,也回来说,全是婆婆太过刻薄,丈夫拗性太过,现在虽另娶了,婆婆说起,还有后悔之意,说自己当日性子太急,误休贤媳。李母细一思量,自己儿子也是续娶,若是娶个年纪太小的,也不成事,珊瑚虽然已过了二十,二十的姑娘,正是花信之期,就定了下来,找个媒婆去陈家门上说亲。

陈大嫂那日虽和杜奶奶说过,只是自己小姑,家里虽百般爱护,那被休过的却是事实,李家家大业大,儿子又是个举人,再是续娶,也未必能看得上,却见张氏上门,知是来相看的,也不敢十分吹嘘,只是略略提了,见张氏笑语嫣嫣,虽满口称赞,却没一句实话,心里着急,这日见李家遣媒人来,自然十分欢喜。

这边既是一家愿娶,一家要嫁,媒人这钱也是十分好赚,不过几句,陈母就点头应了,吩咐媒婆下去领了赏,这里陈母拉着陈大嫂的手道:“大嫂,要不是你,珊瑚这事,也没这么顺当。”

陈大嫂笑道:“婆婆说的甚话,既是一家人,这些事自然是份内。”陈母又絮叨了几句,陈大嫂笑道:“婆婆,小姑既许了人家,虽说婚期还没定下,却也要准备嫁妆。”陈母一拍脑袋:“还是大嫂想的周到。”

正欲让陈大嫂去办,一眼看见她挺了五个月的肚子,又咽下了,这时瑟娘听说了,也来给陈母道喜,陈母看她来的正好,笑道:“二嫂,你来的恰好,珊瑚的嫁妆却也要准备了,大嫂有了身子,就由你来备。”瑟娘忙应了,陈母现有孙女,珊瑚的婚事也定了,看看陈大嫂,笑道:“大嫂,你这胎如是个孙子,我就算明天闭了眼睛,也是笑的。”

陈大嫂顿时感到肩上又压了好重的担子,瑟娘见陈大嫂脸上变色,笑道:“婆婆,心诚则灵,大嫂这胎,却是观音面前求来的,金童也好,玉女也罢,都是菩萨送的。”陈母被瑟娘这样一说,心里又宽慰些,拉了陈大嫂的手:“大嫂,菩萨送来的,无论男女,我都是极喜欢的,只要菩萨别忘了,只送玉女,不送金童就好。”

珊瑚听说自己定了李家,李浩然也是之前见过的,相貌自是不差,人品却不知如何,虽说个个都在她面前说,李浩然人品极好,孝顺母亲,读书成器,只是珊瑚心里苦笑,当日大成不也孝顺母亲?结果呢,听了他娘的乱命,就将自己休弃,却不知这位又是如何。

小喜见珊瑚自从订了亲,当着大家也是欢笑,背了人,就愁眉不展,知道她定是心烦新姑爷的人品,那日两人独自在房,见珊瑚绣着东西,又停了下来,小喜上前小声道:“姐姐,新姑爷是有主见的,定不像以前的姑爷。”

珊瑚啐她一口:“好不害臊,当着我就议论起来了。”小喜急了,拉住珊瑚的胳膊:“姐姐,你别不信,那日李家来人,我就想,定是来相看你的,只怕姑爷人品不好,你嫁过去定会受气,才悄地找李家的丫鬟打听的。”珊瑚听了,脸红一红,只不说话,小喜见珊瑚不说话,还是埋头做针线,在旁边道:“这位姑爷,却有桩别人没有的好处。”

珊瑚头也不抬:“你又知道了?”小喜凑到珊瑚的耳边:“姐姐,我听的丫鬟说,这位姑爷却是发誓不纳妾的,你说,这天下的男子,不纳妾不是天大的好处吗?”珊瑚停了针线,自她幼时,听到的就是女子忠贞不二是本等,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虽说自己父兄,都没人纳妾,但那些堂叔等人,家里过得些的,就算不纳妾,也有个把通房,等自己出了嫁,安家家事不过如此,大成初时和她过的尚恩爱时,话里话外都露出过,倘若他日成名,纳妾这事也是免不了的,也好为安家开枝散叶。

乍一听的这天下居然有主动不纳妾的男子,珊瑚反愣了一下,小喜见珊瑚愣在那里,抓住她的手摇个不停:“姐姐,你可别不信,就是这样的。”珊瑚轻轻一笑,拍了拍小喜的手:“我信我信,只是这样一来,也该为我们小喜找人家了。”

小喜听见珊瑚这样说,脸红成块红布,扭身道:“我不和你说了。”就跑了出去,珊瑚微笑,是,前尘往事都已成灰,自己还是安心待嫁吧。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十月,陈大嫂生下个胖小子,陈母见陈家有后,喜的合不拢嘴。陈大郎接了信,本等到十一月才回家的他,和兄弟商量了,两个收拾了行装,匆匆赶回了家,到家时候,正是摆满月酒的那天,陈大郎见了自己儿子,陈母见一家团圆,珊瑚终身有靠,自然是心满意足。

亲友们都来祝贺,陈大郎兄弟,匆匆洗去泥土,换了衣裳就出来招呼客人,这桌酒,一来是满月,二来也成了洗尘酒,两兄弟都被灌的大醉,酒足饭饱,直到夜深,众人这才散去。

陈大郎到家几日,整日就是在房里逗弄孩子,门都不出,陈大嫂取笑他:“你这个当爹的,明年一开春,还不是又要出去,等明年回来,儿子都会叫爹了。”陈大郎听的妻子这样说,叹道:“我又何尝愿意出外,风餐露宿不说,夜里寂寞之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大嫂呸他:“我不信,难道秦楼楚馆,你就没去?”陈大郎笑笑:“那等销金窟,岂是我们去的地方。”过了半响,陈大郎道:“我和老二商量了,我们陈家,在这一带做行商,也有三十多年,足有两代人了,这一行也有些名气,何不就在城里,开个丝行,省些辛苦不说,也好和妻儿相伴。”陈大嫂道:“这等事,我却不在行,你只和婆婆去商量。”

过了几日,两弟兄果然和母亲说了,陈母大喜,她早有此意,只是不好说的,现儿子也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过了年,陈大嫂的娘家也帮忙找了间铺面,陈家本是附近有名的经济,自然有无数客商都来捧场,不过三月,生意就越来越好,陈大嫂也搬进城里,伴着陈大郎,一家团圆。

杜氏的三周年满过,李家送来成亲日子,定在六月初八,珊瑚出嫁,虽准备了一年的嫁妆,李家上下还是忙成一团,预备珊瑚出嫁。

珊瑚心里,正是有喜有忧,却还是换上嫁衣,盖上盖头,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嫁进李家。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珊瑚嫁了,珊瑚姑娘啊,日后的日子,你就要自己走了。

洞房

新人下了轿,拜了堂,送进了洞房,坐了床,挑开盖头,珊瑚正好抬头,一双眼正对上另一双眼,或许两人都是第二次成婚,眼里都早没了羞涩和吃惊,再者之前也见过,两人对视良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有人笑了出声:“这都看对眼了,想必日后定是和睦至极。”

被人提醒,珊瑚才想起,这是自己的新婚之夜,今日之后,自己就是李家的人了,只是这时候再来害羞低头,想必已经迟了,珊瑚心里思量,举目望洞房里的人,那说话的就是张氏,珊瑚之前也见过两次,除了来送亲的陈大嫂,其余的想来都是李家亲眷,老的少的,满满登登挤了一屋子,李浩然见嫂子打趣自己,面上微红一红,还怕新娘嗔怪,见她落落大方,心里安下了心。

嘴里说了两句,就出去陪客去了,张氏这才上前拉了珊瑚的手,一一介绍了那些亲眷,那些婶子嫂子,珊瑚一时也记不住那么多,只是从前次婚姻中得来经验,这时只要点头微笑听称赞就好了。

介绍完了,珊瑚重又回到床上坐下,听大家说些闲话,不过就是赞新娘子长的俊俏,和李浩然极有夫妻相的,珊瑚也不大能分清谁是谁,只是低头不语,说了一会,有人来请堂客们出去座席,张氏也跟着出去陪客,房内就留得了珊瑚和陈大嫂还有两个堂嫂。

珊瑚见人都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又看见两位堂嫂笑吟吟地望着她,面上一红,忙低头坐好,这时丫鬟把酒席送了进来,陈大嫂帮着两位堂嫂把酒席摆好,见珊瑚还低头坐在床边,想叫她过来,自己却也是客,怎好开口,大堂嫂见了,笑道:“新嫂嫂也过来一起吃些,这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水米都没打牙,想来早饿坏了。”

珊瑚见她通情,感激一笑,起身坐到酒席上,一天水米没进,珊瑚确是有些饿了,先喝了杯茶,见她这样,年轻一些的堂嫂笑道:“新嫂嫂果然是嫁过两次的了,落落大方,不像我们,见了婆家这些陌生人,早羞的脸像红布,哪还敢当面喝水吃饭?”

听她语有不善,陈大嫂眉头皱起,正欲开口说话,就听珊瑚微笑道:“嫂子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人不是金刚做的,会饿会渴,若一味矜持,除了自己难受不说,未免也让人觉得,太小家子气,不知嫂子可也这样认为?”

陈大嫂听了珊瑚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只听那位又冷哼一声:“说我小家子气也罢了,本是穷人出身,却不知新人是大家出身,怎么这般牙尖嘴利,全无家教?”陈大嫂听了这话,怕珊瑚应付不来,就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堂嫂说:“弟妹,婶子娶新媳妇,让我们来坐陪,本是抬举,你何必一句句只是刺人,难道这酒还没喝,就已经醉了吗?”

陈大嫂听见大堂嫂这样说,忙满上了一杯酒,端到那人面前道:“这闺中戏言,本是尽情之说,这酒,就算我替小姑陪不是了。”那人被陈大嫂和大堂嫂两人一软一硬,说的无话可说,只得抬起酒杯来喝干,一句话也不说。

陈大嫂和大堂嫂两人你来我往,说的甚是融洽,大堂嫂把陈大嫂手悄的一捏,陈大嫂会意,起身却说要登东,出了新房,在拐角处,果然见大堂嫂出来,见了陈大嫂,大堂嫂笑道:“亲家嫂子,也不是我说,婶子一家,在我们族里,也是极旺的,那位有位妹妹,年纪十六,长的也是出众的,想把妹妹嫁进来,自己也好沾光,谁知却被回绝了,她心里不顺,借着排喧呢。”

陈大嫂听完,点头道:“我说呢,这不过头次见面,怎的如此,只是府上?”大堂嫂咳嗽一声:“婶子家人丁单薄,算起来我们这些极近的,都是出五服的,只是她家有事,也要来帮忙,见我们两个,长的还过得去,这才来陪陪。”陈大嫂极喜这位谈话爽利,携了她的手道:“幸的你告诉。”

大堂嫂手一挥:“我们也算是底下人,平日多承你家照应了。”陈大嫂何等聪明之人,知道这位的丈夫定是和自家有生意往来的,笑道:“我也不管这些,却不知你当家的是哪位?”大堂嫂笑眯眯地说:“我家当家的唤作李大,零散收丝去卖的,说你家最是公道,这下,又做了亲戚,真是缘分。”两人又说几句闲话,回转新房,房内只剩的珊瑚和两个丫鬟,想来那位是喝多了,去睡去了。

大堂嫂让丫鬟收了残肴,泡上茶来,边喝边说些闲话,陈大嫂又把那话对珊瑚说了,叫珊瑚不消担心的,珊瑚点头应了,看天色渐晚,丫鬟掌上灯来,陈大嫂她们也各自辞去,陈大嫂叮嘱了又叮嘱,这才走了。

珊瑚听得前头人声渐渐静了,却不见新郎归房,心里有些打鼓,跟着的丫鬟,虽都是自家带来的,却不是用熟的小喜,正在惆怅之时,就听见新房的门被推开,李浩然出现在门口,珊瑚的心这才定了,李浩然上前来,挥退丫鬟,自己坐在桌边,也不知想甚。

珊瑚等了半响,见他不走上前,心里有些发焦,开口欲问,相公两个字却是叫不出口的,想了半日,才唉了一声,李浩然听见她出声,这才抬头看她,珊瑚此前虽见过李浩然一次,却是匆忙而见,方才揭开盖头,两人虽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日,却是心慌,也没好好看他长的甚样,此时方才好好看他。

李浩然生的,却比大成稍单薄些,眉目远比大成清秀,珊瑚打量着他,心里正在比较,却听李浩然开口道:“你,却是应何嫁入我家?”珊瑚愣了一愣,怎么也没料到新婚丈夫第一句话就是这样问的,该怎么回答?见珊瑚不答,李浩然起身叹道:“原来你也是可怜女子,可叹可叹,我再也找不到贤妻一般的女子,罢罢罢。”

说着李浩然就上前,欲替珊瑚解衣,嘴里还道:“既如此,不过是留的一丝血脉即可,是谁又有何干呢?”珊瑚见他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她也不是傻子,更不是以前那个只会顺从的珊瑚了,她拉住自己的衣襟,问道:“你的意思,不过就是找个女人来生儿育女,尽了孝道?”

李浩然听见珊瑚说话,也愣住了,他停下解衣的手,看向珊瑚,嘴里吐出一句:“那照你所说,该当如何?”珊瑚喘了口气,开口道:“既为夫妻,就是前世的缘分,需妻敬夫,夫顺妻,才是夫妻之道,如若把妻子只当作生儿育女,尽孝道之人,全不着些疼热,敢问,这是哪本书上的道理?”

李浩然没料到珊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呆了呆,开口又道:“你我皆是二婚,你不忘前夫,我不忘前妻,如何?”珊瑚一笑:“如前夫有义,自不能忘,然一无义之人,不念夫妻之情,无故休妻,此等人有何可恋?”

见李浩然还欲再说,珊瑚又继续道:“再者,良禽尚知择良木而栖,为何女子,误嫁了人,就要终身守着,父母生我,也是如珠似宝一般,怎可如此被人轻贱,岂非为大不孝?”珊瑚这番话,说的李浩然频频点头,珊瑚又道:“若你为了孝顺,娶妻生子,不忘前妻,对前妻为有情,对后妻则是无义,敢问这等事体,可是应做的?”

珊瑚一口气说完,已经有点气都接不上了,李浩然起身,对珊瑚一揖:“母亲为我择妻,我本心念前妻,总想着,世上女子,如我妻者,再无第二人,本想终身不娶,然身为男子,延续香火,总是大事,却也不愿胡乱娶来,坏了别人的名声,听得是你,知你是再嫁之人,料想你比一般闺女总想的开,就算不合意,我总不会将你冷落,谁知听你一席话,才知世间女子,有见识者不少,倒是我存个轻贱之心,实是不该。”

说完又是一揖,珊瑚见李浩然说话,全不似大成一般迂腐,心已经放了下来,又见他能知错认错,抿嘴笑道:“既为夫妻,定当互敬,你不忘前妻,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子,难道我就能阻拦不成,只要别忘了,我和你虽初为夫妻,日后日子还长就好。”说到后来,珊瑚不觉也羞红了脸。

李浩然见珊瑚脸飞红霞,再细细看去,她长得也很标致,久旷之人,若说不动心也是假的,见红烛高烧,笑道:“今夜既是洞房,难道就虚设了不成。”珊瑚听的又是一阵面红,却也不是没经过这事,卸了头面,脱掉外衫,李浩然已放下帐子,吹熄蜡烛,两人携手做那阳台美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写H的,结果,写了半天都没写出来,最后就写了场洞房谈话了,囧,难道我果然不会写夫妻间正常的那啥吗?偷情的到写的出来。

《珊瑚》秋李子 ˇ再遇ˇ 

鸳鸯枕上,两口也未免说些知心话语,李浩然也未追问珊瑚前嫁之事,只是说自己当日,和贤妻恩爱有加,她故去之后,自己本已心如死灰,虽想着续娶,生子续了香火,一点心意,却不知珊瑚是这般有见识的女子,自己轻视,倒是自己的不是。

珊瑚听完,心里暗想,若不是陈大嫂又把胡氏接来,教导自己为妇的道理,照着自己的拗性子去做,只怕也是被人厌弃的,自不说破,只是宽慰几句,两人说了一夜的话,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

只是珊瑚紧紧守着上次出嫁,新婚第二日就起晚了,被婆婆责骂,虽所听的李母为人和善,只是略闭闭眼,听见外面有人声了,就忙爬起来,李浩然见她起身,也不好再睡,也跟着起身,对珊瑚笑道:“也不必起那么早,我娘是最慈和不过的了,只要每日去她面前说说话就好,也不需日日在上房伺候的。”珊瑚点头应了。

李浩然披上外衣,开了门,门口却是几个丫鬟拿着水在那等着,见李浩然出来开门,齐齐地跪了下去:“给二爷二奶奶道喜。”李浩然呵呵一笑:“都起来吧,伺候你二奶奶梳洗了,去见老奶奶。”

丫鬟们这才鱼贯而入,珊瑚被这左一声二奶奶,右一声二奶奶叫的有些不好意思,举目看看,没看见自家陪来的两个丫鬟,正欲开口,有个机伶的丫鬟就道:“二奶奶,那两位大姐,去取早膳去了,一会就来。”李浩然听了,皱眉道:“定是你们欺负二奶奶的丫鬟,厨房那么远,又是新来,你们怎么能让她们去呢?”

那丫鬟忙给李浩然跪下:“二爷,不是我们欺负,是两位大姐醒的早,说左右是闲着,不如去取了早膳。”李浩然点头道:“起来吧,只是日后断不能再犯。”丫鬟谢过了,才站起身,珊瑚心里奇怪,只是不好说,这时陈府陪来的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见珊瑚已经装扮停当,忙把手里东西放下,对珊瑚道:“姐姐,却是我们自要去取的。”

珊瑚点头,也没说话,别的丫鬟这时已经把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好了,珊瑚看看,虽是些清粥小菜,却看着十分精致,丫鬟已经盛了碗粥,珊瑚接过,又夹了筷菜,比自家的饭菜还要更有味道些,不由暗想,难怪有人挤破头都想嫁进来,就连自己从小生长富室,也少见这样的排场。

一时饭毕,李浩然携了妻子,前去见李母,李母吃过早饭,带着众人,就在正堂等着,见李浩然夫妻进来,丫鬟忙把跪垫摆好,两口双双向上拜了,李母一手拉一个,看看珊瑚,对李浩然笑道:“老二,这样的美人,配你也不差了。”珊瑚听见婆婆称赞,心放下大半,回头命丫鬟把给李母做的鞋袜送上,李母瞧了瞧,对张氏笑道:“我常说,你们几个,都是百伶百俐的,却只有一样,在针线上下的功夫不好,瞧瞧这针线,比最好的绣工做出来的也不差。”

珊瑚怕婆婆赞的太过,张氏会气恼,忙向张氏望去,张氏站起身笑着说:“婆婆,这天下的好处,要都给了媳妇,那不是不长命吗?就是要别的地方差些,才好长寿。”李母听的大乐:“你是变着弯地骂我笨吗?”张氏走到李母面前,笑道:“婆婆,你是十全的了,只是有一样不好,所以长寿。”

这下大家都奇了,却是哪里不好,张氏忍住笑:“婆婆的心,却太偏向媳妇我了,所以不好。”珊瑚听了张氏的话,才略略放心。

李母笑罢,对张氏道:“快回去坐好,今日却是新媳妇来拜见的日子。”珊瑚微笑不语,依次见过了大哥大嫂,李大郎的两个侍妾也拜见了二爷二奶奶,侄子也见过了婶婶,李家的亲眷不多,还有已出嫁的大姐也来了,她是李母头胎生的女儿,也快五十的人了,丈夫在外做官,自己在家照顾公婆,却也是抱了孙子的人,见了珊瑚,送了礼物,嘴里夸赞几句,亲眷就见完了。

摆上酒席,一家人在一起喝了几杯,珊瑚见张氏绝不像往日所见那般端庄,而是不时惹得李母发笑,又见时有下人来请张氏的命,心里暗道,自己的这位妯娌,难怪连自家大嫂都夸赞不已,说她百伶百俐,滴水不漏,果然如此。

酒席散了,李家大姐回去娘家,张氏又和李母说了几句,也自去料理家务,李母拉了珊瑚,对她道:“二嫂,虽说是大嫂掌家,她却不是那种刻薄人,你放心。”珊瑚忙起身答道:“婆婆,见了大嫂,却是又爱又敬,媳妇有甚不放心的?”

李母又把她拉了坐下:“我也知道,不过白叮嘱几句,你闲了时,也不要闷在屋里,时常过来陪我说说话就是,我不是那种规矩重的人,只要没甚大错就是,你就跟在娘家一样,把我当娘就好。”

珊瑚一一应了,李母说了一会,困意上来,珊瑚忙和丫鬟们伺候她躺下,这才回到自己屋内,李浩然却正坐在桌前看书,见珊瑚回来了,笑道:“我娘喜欢说话,你常去听她说话就好。”珊瑚点头,坐在椅上,此时回到自己屋里,却有些困倦,想上床躺躺,只是眼前之人,虽是自己丈夫,却还是昨日才见的陌生人,再者,以前在安家时,白日可是不能睡的,只是困意袭来,实在难办。

李浩然发现了,笑道:“娘子,你若困,就躺躺,夏天日子长,再加上又喝了酒,困也是常事。”说着就唤丫鬟进来,替珊瑚卸头面,脱衣裳,伺候躺下,珊瑚这才放心睡下,本打算睡会就成,谁知一觉睡去,醒来时窗上红光照耀,珊瑚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睡到第二日早上了,忙的爬起,丫鬟听见响动,进屋伺候她起来,珊瑚问道:“这是什么时辰?”

丫鬟笑道:“姐姐,申时都没到呢,外面红光,却是太阳下山。”珊瑚这才心定,梳洗好了,又到上房,张氏和一个侍妾,正陪着李母说话,见珊瑚来了,张氏站起身,亲热地挽住她道:“弟妹来了,正好要开晚饭了,打算叫人请你去呢。”珊瑚应了,一时晚饭开出,陪着李母吃完饭,又陪着说笑了一会,这才归了房。

满过了月,珊瑚归宁了两日,回来依旧做她的李二奶奶,闲了时,得了李母的示下,也能去访亲会友一番,陈大嫂等来探望时,见珊瑚过的日子安乐,都喜上眉头,特别是于姨母,见珊瑚嫁进这样的一户人家,婆婆又好,妯娌和睦,喜得落泪不止。

这日珊瑚却往杜家去,李浩然知道了珊瑚是杜奶奶的认义妹子,知道这门亲事也是她一手促成,感激不尽,珊瑚虽自己不当家,往杜家和娘家去时,却也自在,车行到半途,听见赶车的在那说:“你这老货,怎么拦在这里,还不快点让我们过去。”

珊瑚听见,微一皱眉,掀起车帘一看,却是个婆子,拖了根棍,正走时节,跌了一跤,恰好跌在珊瑚车前,看那装扮,想是个乞婆,珊瑚正欲放下车帘,却见那人有些眼熟,仔细看去,却是安母,珊瑚一惊,虽说安家没甚家事,却也听说大成在外教馆,衣食当是无忧,怎么安母会乞讨度日,这时安母已经走到另一边,靠着墙根歇气,她当日虽对珊瑚不好,珊瑚见她如此潦倒,心里也有些心酸,唤过个平日心腹些的丫鬟,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子,又捡些茶点,叫丫鬟用手绢包了,送给她去。

丫鬟领命,车夫停了车,丫鬟跑下去,把东西拿给安母,安母见是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丫鬟,今日自己却是遇贵人了,双手接过,对着车子的地方磕了几个头,丫鬟又和她说了几句,丫鬟这才上车。

珊瑚见丫鬟回来,问道:“这婆子,我看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会没有儿女,在这乡间行乞?”丫鬟道:“奴问过了,她说儿子媳妇不孝,她在家不惯,这才赌气出来,本以为这样几日,儿子们脸上无光,就会来接她,谁知都过了半个月了,也没人来寻。”说完,丫鬟叹气:“这要怎样的人,才会老母都不闻不问。”

珊瑚微笑,肚里道,这也她自己做就的恶,却回头看看,见安母老了许多,心里不忍,想到,还是找个人,去于家报个信。

车到杜家,原来今日是杜奶奶又得了个闺女,今日是摆满月酒,珊瑚进了门,把礼物送上,管事的领着她到了上房,杜奶奶穿着一新,正和几个女眷说话,瞧见珊瑚来了,笑道:“我才念着你,谁知你就来了。”珊瑚抱起摇篮里的孩子一看,笑道:“真俊的姑娘。”

说了几句闲话,珊瑚见于大嫂也在,扯一扯她的袖子,于大嫂会意,两人一起出来,珊瑚把路遇安母的事一说,于大嫂叹气:“我那个姨母,真是一日不惹事都心不甘,好生生的,怎能去行乞,这不是打脸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偏心,所以对珊瑚特好,咔咔。

《珊瑚》秋李子 ˇ二成ˇ 

珊瑚不由也叹息,于大嫂笑道:“还多谢妹妹,若是别人,见了这样的事,只怕暗自称庆,亏得妹妹不仅赐银,还来报我。”珊瑚微笑:“她纵再不好,也当了我一年多的婆婆,再说,我被休,至今已有三年,只记旧恶,不念好处,也不是为人之道。”

于大嫂扳住珊瑚的肩:“不是我不敬老,只是我那姨母,何曾有一点好处到你身上?”珊瑚看一眼她,淡淡一笑:“若不是被安家休弃,也不能得遇李郎,这么大的好处,怎敢忘怀?”于大嫂失笑,拍打住珊瑚的肩膀道:“可长进了,都知道说笑话了。”说着于大嫂凑到珊瑚耳边:“你嫁去也有五月,可有喜信了?”

珊瑚被问的满面羞红,跺脚道:“大嫂,你不是好人,这样的话,亏你问的出来。”于大嫂拉住她不放:“这是大事,又不是甚见不得人的事,有甚不好意思的。”珊瑚还是没有回头,声音细如蚊蝇:“这个月的,都过了几天了,还没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于大嫂拍手笑道:“这有个七八分了,只是也不定,你再等等。”珊瑚点头。

酒席终了,各人散去,于大嫂回了家,就去见于姨母,说了此事,于姨母听的眉头紧皱,自己姐姐,再是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命人四处找寻,务必要把安母找回来,于大嫂见婆婆处置完了,这才上前道:“婆婆,先不要生气,这位姨母,想来也不是儿子们赶逐,想必自己走的也不定,婆婆何不把表弟找来,问个清楚。”

于姨母点头:“儿,亏得你这样说,我还在想,大成二成两兄弟也太不像了,怎能把自己母亲赶了出来,倒忘了我姐姐那个拗性子了。”说着就命人去把二成叫来。

二成正在家中,冬日农闲,二成和臧姑商量了,今年卖鸡鸭积攒的银子,也够买个两亩地了,只等到开了春,就去看地去,二成也没出门玩耍,只在家里收拾农具家伙,臧姑已是有了五个月的肚子,挺着肚子,也在旁边给二成做新衣。

二成做了一会,看看臧姑,迟疑地说:“娘子,这几日冷了上来,何不去找寻娘,她年纪老迈,那日憋着气就走了,身上单薄,有个万一,传出去也不好。”臧姑停下针线,叹道:“婆婆这人,性子太拗,我不过那日说了几句,她就使气走了,你要去寻,也成,只是回来先要立规矩。”二成连连点头:“娘子,只要你能让娘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两口正在说话,就听外面来人在问:“二爷在吗?”臧姑想这定是于家来人,除了他家,也没人叫二爷的,扬声说:“在呢,进来吧。”于家的人进来,先施了礼,说是于姨母请二成过去,二成看看娘子,臧姑心想,定是婆婆的事了,点头让二成去了。

二成去后,臧姑停下针线,思索起来,原来那日安母上蒋家门去接淑真不成,大成接了信,知道自己母亲竟然跑到岳母门上吵闹,匆忙赶来之时,心里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待到看到自己母亲和岳母在门前相骂,周围不知围了多少人在观看,心里直说丢脸,却也硬着头皮上前,刚施了一礼,就被蒋母一巴掌打在脸上:“拿休书来,我家女儿,不是让你这等糟蹋的。”大成听的大惊,又见淑真哭的如带雨的桃花,自己老娘,站在一旁,双手叉腰,口里还在嚷骂,头痛欲裂,却是先要这头安排定了,再三作揖,只是赔礼,蒋母见大成这般,气方平一些。

安母见儿子来了,不护自己,却对着蒋家赔礼,心头大怒,上前扯住大成:“儿,休了也好,难道还不能再找一家?”大成见母亲犹自如此,推她一下:“娘,你且回去,这边我在这里。”安母听见儿子这样说,又要大哭,蒋母冷哼一声:“为老不尊,自己有两个儿子,还认什么干儿子,谁知道背地做些什么勾当?”

安母听见蒋母这样说,虽自己和林三郎是清白的,只是当日认干儿子之时,也没想到这层,开了的口,半天也合不上,蒋母见了,把淑真拉进屋,扑的一声关了门,大成上前打门,蒋母从门里丢出一句:“若要淑真回去,先要和婆婆分居,要不,就拿休书来。”

大成无法,回转头来,此时瞧热闹的,见无热闹可看,都四散了,大成看着母亲,只是长吁短叹,安母犹不知悔,上前拉下大成:“儿,休了她,瞧她能嫁什么人家,陈家那个,现在都没嫁出去呢。”大成一甩手:“娘,先回家再说。”说着就转身走了,安母还呸了蒋家大门一口,这才追着大成走了。

安母路上还絮絮叨叨一些蒋家的不善之处,却全然没见大成铁青的脸色,听见安母絮叨个没完,大成心更是着急,自己和淑真,一向也恩爱有加,淑真照顾母亲,从来没有甚不周到处,她怀着胎儿,被打落了,回娘家住几天,也是常情,岳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也没把自己赶出来,淑真好容易答应,再过几日就随自己回家,谁知今日母亲又找上门去,大成想到这里,深深叹气,又想起陈氏,除呆笨些,也没甚不好,却也是母亲做主休的,大成不由心想,母亲还要主张休淑真的话,自己好容易娶回一个知疼热的娘子,难道又要过那夜半无人私语的日子吗?

安母絮叨了半日,见大成也不接话,自己无趣,对大成道:“儿,我也是望你好的,说的那些也是气话,你有甚主张,我随你就是。”安母本以为自己说出这话,大成定会想起自己好处,休了淑真,那知这话却和大成的主意相和。

大成听了,又思量一下,试探地问安母:“娘,你说的当真?”安母点头,大成道:“娘,既如此,你就先到二成家住几日,等我把淑真接回来,窝伴好了,你再回来。”安母听了儿子这话,愣住了,不由停下脚步,大成走了半响,没听见母亲的声音,回头看她站在那里,停下脚步,唤道:“娘,你且快行。”

安母小跑几步,跟上儿子,问:“儿,住到二成那里,他那媳妇,你也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成打断了:“娘,弟妹也是个勤快人,除了嘴不饶人,没甚不好,这次若不是弟妹发现了,淑真她。”说着一甩袖子,往前走了。

安母听见儿子话里有责备之意,甚觉委屈,只是说的也是实话,大成这路上,剩下的时候却在想,怎么说,二成才会答应母亲搬去他家住呢,只是,若二成不同意,自己的家看来也要散了。

大成只顾低头思量,远远传来一声:“大哥今日回来了。”大成抬头,原来正是二成,他肩上抗着锄头,双脚带泥,想是才从田里回来,再看看自己好歹也是穿长衫,带方巾的秀才,不需这田中耕作之苦,安母这时也赶了上来,二成见了母亲,忙放下锄头,对母亲行礼,安母眼看着大成,嘴里的话却是说给二成听的:“二成,你哥哥说,要我去你家住几日,成是不成?”

二成被这话说懵了,他的眼睛从大成和安母身上转来转去,半天才道:“这,要归家问过娘子。”安母听的大怒,本不欲去二成家的,谁知大成这样,二成更是畏妻,跺脚道:“我自己儿子家,想去哪家住,就去哪家住,由不的媳妇生口舌,我自去收拾东西,这就住去你家。”

说着往前就跑,二成听了娘的话,更是着急,在背后喊:“娘,待我去问问媳妇。”安母哪里还听,自顾去了,二成看向大哥,大成拍他一下:“我和你回去,和弟妹讲讲,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的人。”二成点头,肩上锄头和大成去了。

回到二成家里,臧姑听得大成说了原委,不答应,二成却是安母的儿子,照规矩,有两个儿子的,一家轮换住一年也是有的,若答应,安母又不是个省油的灯,正在徘徊之时,大成笑道:“弟妹,我知你们看天吃饭,也是艰难,只是为人子者,反脯之情却也要的,我把馆银一年分你们五两,如何?”

臧姑听的一年还有五两银子的进项,不是个小数,转念又想,自己的手段,虽没有母亲的十成,却也不差了,平日看安母不过仗着自己儿子们,说话响亮,二成是久被自己拿服的了,还怕了她不成,笑道:“大哥如此体谅,这赡养母亲,也是常情,怎好不让婆婆来呢?”

大成这才松了口气,打算说几句场面话,这时,门被打的响亮,传来安母的声音:“二成,快些开门,娘来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大家期待已久的臧姑PK安母的大戏,从这章起,正式拉开帷幕了。

《珊瑚》秋李子 ˇ低头ˇ 

臧姑微皱了下眉,大成更是着急,就算这边说定,也要二成去接,才是道理,哪有自己就跑过来的,臧姑见大成皱眉,笑道:“婆婆还是这个脾气,说做就要做。”说着看向二成:“二成,快去开门。”

二成应了,就跑去开门,大成见二成耳根软,皱眉说:“弟妹,女子自当以夫主为天。”臧姑冷笑:“大哥,我嫁进来时,二成年纪尚幼,我若以他为天,只怕天都塌了。”大成碰了一鼻子灰,只得住口,这时安母已经走进堂屋,二成提着安母的包袱跟在后面,安母大落落走到正中间坐下,看看周围,夸道:“看来臧姑过日子还是把好手。”

大成见事已至此,上前对母亲行了礼,说了几句闲话,安母那还顾的上看他,自从分家之后,安母连这个小院也没进过几次,此时虽端了臧姑送上来的茶,还是起身左看右看,大成连说两句:“娘,我走了。”安母只是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在自己儿子家,你有甚不放心的。”

大成一只脚虽踏出了堂屋,却又回转来,把二成拉到院内,小声叮嘱几句,二成摸摸脑袋说:“大哥,我娘子说甚,就是甚,娘子为人极好,绝不会为难娘的。”大成见弟弟一副唯妻之名而行的样子,心里大看不起,只是自己也要赶去蒋家,说了几句,也就走了。

臧姑出来,问二成道:“大哥和你说甚?”二成呵呵一笑:“大哥说,娘性子急,却也没什么坏心眼,让我说说你,多让着她点。”臧姑眼一瞟,看向大成远去的方向,冷笑道:“大哥自己家的事情还没弄清爽,就管起别家的事了。”二成笑道:“长兄如父,他的话总是要听。”臧姑眼波一转,对他道:“那我的话呢?”

二成乐了:“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什么听不听的道理。”臧姑笑了,扭一下二成的耳朵:“这还差不多。”安母屋里都看过了,还要到院内看看,见二成夫妻正在嬉笑,脸就沉了下来,只是也知道臧姑不似前两位媳妇,不好直接就嚷,叫二成道:“二成,娘的床,却是要铺在哪里?”

二成哦了一声,看向臧姑,臧姑一愣,家里也就只有一张床,若让了婆婆,两口就要睡地上了,若不让,传出去却也不好,安母见二成不回答,只是在那看臧姑,心里渐有火气上来,正待发作,臧姑上前笑道:“婆婆,家里却只有一张床,要不,把你在大哥家的那张床搬了过来?”

安母脸色一沉:“那里也是我儿子家,我的床,怎能搬来搬去?”臧姑皱眉,没料到安母不肯答应,略一思索,喊二成道:“去拿两条板凳,再把那块预备做桌子的木料拿来,给婆婆搭个铺。”二成应了一声去了,安母一听要让她这样睡,不高兴了,拦住要进屋的臧姑的脚步,劈头问道:“你就让我睡那样的铺,不会把床让出来?”

臧姑看一眼安母,手一摆:“婆婆,那块木料,窄的不得,只够一人睡,把床让给婆婆,却叫二成和媳妇睡到哪里?”安母见臧姑不吃她这套,气焰就息了些,却还是嘴硬道:“你和我可在床上睡,让二成到铺上睡。”

臧姑转身叉腰,对安母道:“婆婆,这是哪家的道理,年轻的小夫妻们不在一处睡,要和婆婆睡,说出去,羞是不羞。”安母喃喃的说:“我就说说罢了。”这时二成已经把木料拿来,臧姑在旁指挥着,让他在东屋给安母搭个铺,安母见儿子忙的满头大汗,出声道:“臧姑,你也上前帮个忙。”

臧姑也不转头,只是道:“婆婆,这也不是甚大事。”嘴里说着,转头对安母一笑:“婆婆心疼儿子,难道我就不心疼汉子了?”安母只得闭了嘴,这时铺已经搭好,臧姑上前,拿出帕子帮二成擦汗,问东问西,安母本想上前,见她们小夫妻恁般亲热,只得缩了脚,坐在椅上。

臧姑对安母道:“婆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置,媳妇就走了。”说着微福一福,就带着二成出了门,安母见了这个样子,也不去卸衣睡觉,呆看着油灯,只是在想,大成为了淑真,已经让自己搬到二成家住了,虽说自己性子急躁些,却对媳妇们也没甚不好,门户紧些,也是常事。

看见二成这样子,安母只是叹气,大成还有想娘的心,二成却连一句娘的话都不听了,想了一会,吹灭了灯,和衣上铺上躺下,心里只是盘算,要把二成的心拉回来,告诉他,只有娘才是最疼他的,想了半日,心中有了主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