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妤神色一黯,“没人要就没人要呗。”

伊楠话一出口立刻自悔矢言,忙打岔道:“你也调查了这么些天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敏妤嘟着嘴,倒也不生气,“别以为我在家闲着呢,我都投出去好几份简历了,现在房市正往上走,装修公司聘人可积极了,有两家我都去面试过了。”

“怎么样?”

“等最后的结果,应该能有一家成的吧。”

伊楠领着敏妤去了小区对面新开的一家商场,六楼有家西式餐馆,环境优雅,格局设计地也不错,私密性很好,食客却不多。

敏妤用专业眼光在厅里搜罗了一圈,赞赏道:“不错,欧式风格,不过就这地段,这客流量,能运转得下去吗?”

拿到菜单她才吓得吐了吐舌头,那价格贵的!心想:人少不要紧,宰到一个是一个。

两人点完了餐,敏妤道:“就咱两吃,其实楼下那个茶餐厅就行了,你至于这么破费嘛!”

伊楠喝着柠檬水,眼眺落地玻璃窗外霓虹初上的城市,淡淡道:“这里安静。”

敏妤伸长了脖子,左右端详伊楠的脸色,“你不会是要向我吐苦水吧?”

伊楠睥睨着她,“怎么,你在我那儿白吃白住的,听我唠叨几句都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谁说我不愿意了!”敏妤点头哈腰地笑道:“你呀,就把我当垃圾桶,可要使劲往里头扔,千万别手软!”

伊楠被她逗乐了,“你就贫吧。你才认识孟绍宇几天,这嘴巴怎么油得跟他如出一辙了?”

敏妤立刻脸现鄙夷之色,“别拿我跟他比啊!他跟我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一下子勾起了敏妤的食欲,也不讲究淑女架子了,狼吞虎咽地一通狂填,再抬起头来时,才看到对面的伊楠无精打采地往嘴里慢吞吞地塞着食物。

敏妤拿湿毛巾擦擦嘴角,“行了,有什么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伊楠低着头,拨着碟子里的菜肴,轻声道:“我上个月回家了。”

“嗯,你不是告诉我了嘛!”

“我去看爷爷奶奶了。”

敏妤听出伊楠声音里的萧索,想起她爷爷奶奶走后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是恻然,静默了片刻,安慰道:“别想了,他们养了你这么出息的孙女,哪怕是走了也是含着欣慰离开的。”

敏妤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不配做他们的孙女。”

敏妤明白,她是在指她跟梁钟鸣那件事,叹了口气说:“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又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这不没事找事吗?”

伊楠还是摇头,“你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许不会走得那么快。”

敏妤的眼睛一下子瞪出来老大,死死盯着伊楠,喃喃地问:“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来伊楠的解答,她的手机却欢快地响了起来,她心不在焉地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把手机摸索出来,看了看提示,对伊楠一龇牙,“是你的孟相公,一定是找你的,要不你接?”

伊楠摆了摆手,她今晚只想对敏妤一个人诉说,因为她是唯一了解自己那段过去的人。

敏妤会意,往后仰着身子接了电话。

孟绍宇果然是来打听伊楠下落的,敏妤不耐烦道:“不早跟你说她加班了嘛,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她嘛!”

孟绍宇闷闷道:“她电话关机呀。不然我至于要麻烦你吗?她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呢,披星戴月的,连面都见不着。”

敏妤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再加上这几天糖衣炮弹收多了,也不好出言太狠,频频拿眼瞄伊楠,伊楠却只是摇头。

她叹了口气,打断孟绍宇的牢骚,“行了,她一定是在会场里忙着呢,不能随便接电话,你等她忙过这一阵再找她吧,啊!”

“她真没事儿?”

敏妤哂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呀!你放心吧,有我帮你看着呢!过两天记得请我吃大餐哈!”

孟绍宇在电话里立刻开心地哈哈直乐,“没问题啊,你替我效力,我还能亏待你么?”

挂了电话,敏妤无奈地又是一声长吁,“我还真是犯便宜,不就吃了几顿饭,居然义务当起间谍来了。”又板起脸对伊楠道:“我看出来了,这家伙对你真是上心了。你可别辜负人家!”

敏妤的直觉告诉她,伊楠现在的心还在飘忽不定,否则她不会即使答应了孟绍宇却还是对他若即若离。

伊楠拿手撑着面颊没吭声,此时她没心思去思考跟孟绍宇之间的那点事儿,她需要的只是倾诉,把她苦苦憋在心头的那最后一点秘密分摊开来,期望有人可以跟她一起承受,那样,也许她才可以真正喘过气来。

67突变(一)

奶奶走路不慎摔伤了腿,被送进医院治疗,两个老人本想瞒着伊楠,免得她知道了瞎着急。怎么也没想到做全身体检的时候,奶奶竟被诊断出来得了肠癌,已到中晚期。

爷爷这回瞒不住了。

伊楠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廊道,下楼梯,然后看到爷爷闷头坐在医院边门的台阶上,手里的一管烟迟迟没有点上,只是托着,整个人像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伊楠步履沉重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双目红肿,显然刚刚哭过,她开口时,嗓音嘶哑,“我们得救奶奶。”

爷爷依然没动,侧着身望住台阶下的一个空罐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医生说,如果动手术,会有治愈的希望,否则,很可能…拖不过今年…”伊楠再次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爷爷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儿,“小楠,哪里有橄榄汁卖,我得去买。”

伊楠止住抽泣,呆呆地看着爷爷,不解其意。

爷爷喃喃地又道:“前两天你奶奶念叨起想喝橄榄汁,我得,我得给她买去…”

他蠕蠕地站起身,许是坐了太久,腿脚不灵便,趔趄了一下,伊楠慌忙探手扶住他,担忧地喊了一声,“爷爷!”

爷爷转过头来向着伊楠,本就沧桑的面庞似乎一夜间又苍老 了许多,眼里因为承载了过多的愁苦而显得空洞无神,他颤声道:“小楠,好好陪陪你奶奶,她这辈子…不容易…”

眼看爷爷的眼圈骤然间红了起来,伊楠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像炸开了锅,她直起嗓门就嚷:“你,你是不是不想救奶奶了!这怎么行?!我要救她,我非救她不可!”她喊得泪水涟涟,心里的惶恐和愤懑却未减掉一丝一毫。

爷爷的眼里溢满了绝望,唇边泛起一个哀哀的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没钱!”

那紧随其后的一声喟然叹息像一记重拳敲打在伊楠的心上!她明白,爷爷肯定早就跟医生咨询过治疗方案,手术需要的那笔钱对日子一向过得捉襟见肘的他们来说不亚于一个天文数字!

那么,他是真的要放弃了!放弃相知相伴了多年的奶奶!!

望着爷爷佝偻的背影,伊楠突然间红了眼,她冲上去一把拽住爷爷的胳膊,“我们去借,爷爷!我们借钱给奶奶治病!将来等奶奶好了,我再挣钱还给人家,啊?爷爷!我可以的,真的!”

爷爷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心里涌起的热流同时在眼中淌过,这个孙女他们没白养,有这份孝心足以令他感到欣慰!

只是一刹那的工夫,他的眼中又恢复了原先的绝望与寒凉。并非没有想过借钱,可他明白癌症不是有了钱就能打包票治愈的病,那绝对是个无底洞,自己也是时日无多的人,他不想让自己跟老伴成为孙女的负担,更不想让伊楠在未来的日子里被身上背负的欠债压得喘不过气来!

狠狠心,他用力甩开伊楠揪牢自己的手,背佝偻地愈加厉害,他努力挺了挺腰,继续往医院大门外走。

伊楠瞪着眼睛注视着爷爷漠然而凄苦的背影,心里有莫大的恐惧在迅速扩张——她要失去奶奶了,这世上待她最亲厚的人之一,从她牙牙学语开始便伴着她,给她温暖和无限关爱的奶奶!她还没来得及尽孝心,她就要…

伊楠浑身打了个寒噤!

不!绝不能!!

她恐怖地摇着头,用力打压住心头的惶惧,她要留住奶奶,一定要留住!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在濒临崩溃前的一刻搜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地按了下去。

一声声的“嘟——”音显得格外漫长,伊楠在等待中有刹那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是在干什么。

电话通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递过来,压得极低,“伊楠?”

这个声音让她紧绷的神经蓦地松懈下来,彷佛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以让她倚靠一样,她的眼泪在瞬间无声地沿着面庞往下流淌。

梁钟鸣却很快道:“我在开会,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好么?”

伊楠握住手机,眼泪流得肆无忌惮,有点发怔,半晌才抽着鼻子回道:“好。”

梁钟鸣显然听出了她的异样,不确定地问:“你怎么了?”

伊楠心里有难掩的失落,彷佛从梦幻中清醒了过来,是呃,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慌不择路地想到求助于他?

她曾无数次发过誓,不要接受他的一点额外馈赠,她跟他,不管身份、年龄、地位有多么悬殊,至少在精神领域里,在两个人单独面对的时候,他们是绝对平等的。

直到今天以前,她都不折不扣地做到了。

她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没事,你忙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未几,梁钟鸣的声音再度响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里不无担忧,刚才她明明听到她有哭泣的声音。

伊楠的心里矛盾不堪,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徘徊。

“伊楠,你有事瞒着我?”梁钟鸣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他沉声道:“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

“我…”伊楠犹豫再三,终于心一横,冲口而出,“我想跟你借一笔钱。”

此时此刻,奶奶的命比她的尊严重要地多。

梁钟鸣心头骤然一紧,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奶奶…”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让自己失控。

梁钟鸣却全明白了。

伊楠深吸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费…需要…至少十五万。”

梁钟鸣沉默了片刻,道:“把你的银行卡信息发短信给我,一会儿我就安排给你打钱过去。”顿了一顿,他又缓声道:“伊楠,你放心,只要能把奶奶的病治好,钱不是问题。”

伊楠肿着眼圈,品味着他话中的那份暖意,在电话这边重重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梁钟鸣的声音忽然飘远,有人在跟他低声讲话,很快他的声音又传过来,“我得进去了,晚点再给你电话,别着急,一切有我。”

一股暖流迅速贯穿了她的全身,她忽然决定向自己的自尊妥协,因为——危难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是那么令人心安和温暖。

68突变(二)

梁钟鸣回到客厅,许欣宜正和景玲聊得开心,见他进来,欣宜不觉打趣道:“接谁的电话这么神秘啊,还巴巴地跑到外头去,你这是想瞒着谁呢?景玲,你可得留神着点儿,别是他外头有什么猫腻,真要那样,我这个当妈的先饶不了他。”

景玲笑道:“瞧您说的,钟鸣可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冯奕打来的,是吧,钟鸣?”她说着暗暗朝梁钟鸣使了个眼色。

梁钟鸣强笑道:“是啊,工厂打来的,出货上有点小问题。”

许欣宜不置可否,呵呵笑着喝了口茶,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跟梁钟鸣夫妇聊天始终面带微笑,但梁钟鸣脑子里的一根弦却绷地紧紧的,没有丝毫懈怠。当一个人的行为比较反常时,说明正是有问题发生的时候。

“冯奕是个聪明人,他跟了你这么长时间,里里外外也的确帮了你不少忙啊!”欣宜忽然把话题扯到冯奕身上,梁钟鸣更加警觉起来。

果然,许欣宜话锋一转,“可惜啊,一个人的聪明如果不肯用在正经事上,那就只能称作小聪明了。”她站起来,在偌大的客厅里缓缓踱步,走到桌台边,用手怜惜地拢了拢一束白色的百合,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前两天,陆威跟我提到说冯奕跟他有接触,想请他牵头在董事会里给你做个提名,问我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梁钟鸣忽然感觉背上刮过一阵冷飕飕的风,他扭头看看景玲,后者的脸上也是极不自然,他脑子里的叫嚣开始剧烈起来。

许欣宜拢好花,满意地回过身来,扫了一眼坐在沙发里局促不安的梁氏夫妇,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我跟他说,我不清楚这是谁的的主意,但肯定不是钟鸣的意思。我平生最恨有人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生生地把一个家搞得家不像家,人不像人。钟鸣是我儿子,他明白这一点。”

景玲立刻陪着笑开口接茬道:“是啊,妈,钟鸣一直跟我说您掌管这一大家子不容易,他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替您再多担着点儿,怎么可能做这种拆台的事情。这冯奕啊,还真让您说对了。”她忍不住朝梁钟鸣瞥了一眼,“的确只有那么点儿小聪明。”梁钟鸣保持缄默,他既不能为冯奕作任何辩解,也不能与面前的两个女人一起同仇敌忾地指责冯奕,虽然他明白,这事十有八九确为冯奕所为。他太了解冯奕了,为了一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地运作,只是这一次,他竟然敢瞒着自己偷偷动作,心里也不禁起了几分愠意。

“钟鸣,我知道现在到了一个非常时期,孩子们都大了,我呢,也老了,是时候退休了。”梁钟鸣屏住一口气,他等待许久的时刻终于来临——许欣宜开始肯正面与他谈这个棘手却又不得不解决的问题了。

许欣宜却不性急,吩咐阿姨把炖了半天的甜品端上来给那二人品尝,又是一番没有营养的谈论之后,她才缓缓切回原来的主题。

“你跟志远都是我儿子,你是长子,才能又在志远之上,按说我应该把位子让给你。”

梁钟鸣一听这口气,心里早已明白自己的归宿,他短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经不再惶恐不安,反而是一片海样的静谧。倒是一旁的景玲,握着碗的手有一丝极轻微的颤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许欣宜的脸微微沉下去,继续说道:“可你父亲这次却把事情做绝了,他把名下所有的股份都给了你,他是打定主意只认你这个姓梁的儿子了。”她的口吻越来越凌厉,让景玲心惊肉跳,她禁不住微微侧身,偷偷打量丈夫的神色,梁钟鸣只是默然听着,没有太多表情。

许欣宜长叹一声后道:“他这是要逼着我效仿他啊!许家的股份只能还留在许家!否则,呵呵,倒拂了他的一番心意。只是,这样一来,这董事长之位,我就更难定夺了。”

此言一出,谁都明白大局已定,许欣宜审视的目光和严景玲凌乱的眼神一并投向如入定一般坐着不动的梁钟鸣,彷佛他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的人。

许欣宜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柔和,淡淡地问:“钟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梁钟鸣很想放声大笑,笑父亲的“报复之举”,笑妻子的天真,笑冯奕的自作聪明,也笑自己心头那点可怜的幻想,现在好了,尘埃落定,他再也不用这么心累了。

许欣宜望着他,有半天没有出声。

“当啷”一声响起,景玲手上的碗碟掉到地砖上,发出清脆的摔裂声,她赶紧俯首去收拾,紧张地低语,“我去叫张妈来。”

梁钟鸣的目光没有从许欣宜脸上挪开,他很清楚,她还在观察他,揣摩他话中的真实程度,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失落或是愤怒。他将一个真实的自己牢牢地锁在内心深处,只是那样平静地与她对视,接受她的检验。

许欣宜终于开口,“这太委屈你了。”

梁钟鸣淡淡地笑了笑,“妈,您放心,等志远回来,我会好好帮他。”

许欣宜终于露出笑意,“是呃,有你帮着志远,我就放心多了,这孩子从来只听你的话。”

那天出来天色已黑,许欣宜晚上有个应酬,就没留他们晚饭。

景玲早已将家里的司机唤了过来,她对梁钟鸣的状态完全没把握,不放心他开车。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交谈。

快到家时景玲才探手握住梁钟鸣,轻轻叫了他一声。

梁钟鸣回头,眼里充斥着倦意,他看到妻子一脸的委屈与关心,遂安慰地笑了笑,道:“这样也挺好。”

景玲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回到家,夫妇二人胡乱吃了点东西,梁钟鸣始终情绪低落,景玲便推着他去洗浴,早点休息。

梁钟鸣冲了澡,郁郁地坐在床上,他想起了什么,抓过电话就给冯奕打。

冯奕心情很好,寒暄过后就给他汇报这两天的工作,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分析,他突然失去了声讨他的欲望。

如果不是自己心内亦有所想,冯奕会这么大胆猖狂吗?况且,这些年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对许欣宜的精确判断,他一再地劝自己掌握时机,出发点也都是为了让自己上位。他又如何指责得了他?失去了冯奕,他还能再找到一个实心实意对待自己的帮手吗?

而接下来的局势,不过是自己换了一个老板,心里的那点期待被彻底打破而已,他既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

“这次过去,许董有什么新动静吗?她还想拖多久?”冯奕在电话里语气依然关切。

梁钟鸣心头涌起烦倦,顿了一下道:“冯奕,收手吧。”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

他深吸了口气,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冯奕,“我刚从她那里回来,都定了。”

“…是许志远。”

“嗯。”

又是一阵静默。

“她知道你在搞小动作,冯奕,这次我可能…帮不了你。”

冯奕突兀地笑了笑,“对不起,老板。”

梁钟鸣有点难过,“别这么说,你是因为我…”

冯奕忽然打断他,“梁总!”他顿了几秒,“别就这么放弃。”

梁钟鸣无声地笑,而冯奕看不见。

冯奕继续道:“我走可以,但你一定要挺住,留在远大!许志远根本没什么能耐,他怎么管理得了一个集团公司。你不要放弃,好好留下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来日方长。”

“冯奕,我今天很累,不想再谈这个。”

冯奕道:“好,那您早点休息。”

即将挂断时,梁钟鸣突然想起了伊楠,“等等。”

冯奕又把电话贴回耳朵边,“什么?”

打完电话,梁钟鸣睡意全无,他看了看表,九点都不到,他从没这么早睡过。

推开房门,他想去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女儿小安在房间了看书,见了他,微微一笑,“爸爸。”

小安今年十一岁了,文静秀美,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跟自己酷似,话不多,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做事。

梁钟鸣上去摸摸她的头,在她床边坐下,“看的什么?”

“苏菲的选择。”她向梁钟鸣扬了扬封面,补充一句,“叔叔寄给我的。”

“是吗?”梁钟鸣温柔地注视着女儿洋溢着欢乐的脸蛋,感到些许温暖。

“叔叔说这本书是给小女孩看的,他从前送给过一个同学,可惜她没耐心看完,他希望我能坚持。”小安得意地对他挤了挤眼睛,“还剩20页了。”

梁钟鸣笑了,“好好看吧,爸爸不打扰你了。”

“嗯。”

他离开前,小安在床上对他挥挥手,“爸爸晚安。”

他又去看九岁的儿子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