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趴在桌子前,正在拆卸一件玩具,手边一堆工具,显得像个小工程师。

“要我帮忙吗?”梁钟鸣为微笑着问。

多多抬头看是父亲,恭谨地叫了一声,“爸爸。”

“要不要帮忙?”他看着多多冥思苦想的模样,又重复了一句。

“谢谢爸爸,不过我想自己来。”多多说。

梁钟鸣长年在外奔波,两个孩子由景玲一手带大,景玲是个严母,从不溺爱孩子,所以孩子们从小就被培养地很独立,谦和有礼,也不像同龄孩子那样喜欢腻着父亲。他轻松之余,又难免产生一丝遗憾,因为一双儿女跟他都不怎么亲。

梁钟鸣在自己宽敞的家中慢慢踱了个圈,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他重新上楼,走在阶梯上,不知为何又想起伊楠,想起她哽咽的嗓音,心里蓦地被揪紧,也许,只有她是真正需要他的人。

他在阳台上燃起一根烟,最近好像越抽越多,他对着空旷的远处泛起苦笑,这丝笑长久挂在他嘴边,渐渐又变了味儿,掺进一丝极冷的寒意来。

回卧室前经过书房,半敞的门内,是景玲压低了的嗓音,“嗯…他已经睡下了…我明白的,妈…他可能也早料到了…”她柔声低语地讲着,脸上却没有一点温软的神色,那语调跟她的整个人都是脱节的,可是她倏地浑身一颤,转过身来,看到梁钟鸣面色低沉地站在自己身后。

景玲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醒悟过来,赶紧朝着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啪地挂了,勉强扯起笑意,“不是睡了吗?”

“你在跟谁打电话?”梁钟鸣咄咄逼人的看着她。

景玲目光闪烁了一下,却不再慌张,“我妈妈刚打过来,问小安考试的事情呢!”

这个谎扯得不算高明,梁钟鸣依旧死死盯住她。

看着他这副表情,景玲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厌烦,转身朝门口走去。

梁钟鸣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向里一拖表情多了几分凌厉,“你是在跟她汇报吧?”

“‘她’是谁?”景玲狼狈地站稳了脚跟,甩开他的掌控,冷冷地皱眉反问。

梁钟鸣突然朝她暴喝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站在她面前,瞪起的眼里彷佛能喷出火来,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从容淡定,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你早就知道结果了,是吗?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才在我面前演戏!你把我当傻子,你就这么希望看我的好戏么。”

景玲的眼圈忽然红了,“钟鸣…”

梁钟鸣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仰起脸来,深吸了口气,“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着她?你们,究竟要算计我到什么时候?”

景玲的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淌下,“那么你呢?这些年,你真心待过我吗?你把我划到她那一边,连睡觉做梦都在提防着我,你有没有问过我心里的感受?!”

梁钟鸣俯首望着她,一时怔住。

“我劝过你多少回,凡事要沉住气,我为的什么?为的就是不要让她抓到你什么把柄!可是你呢,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冯奕在外面搞事!你难道不知道,老太太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她能公开遗嘱吗?董事会那些人早就给她收买定了!”

梁钟鸣望着景玲义愤填膺的神色,依旧有些怔怔的,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没让冯奕这么做。”

景玲冷笑,“谁会相信你?冯奕可是你的人!”她闭上眼睛,“如果不是我在她面前替你遮掩辩解,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你?钟鸣,”她长叹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变天真了?”

梁钟鸣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景玲平复了心神,走上前去,轻轻搂住他的腰,面庞在他肩上缓缓地摩挲,带着爱怜和酸楚道:“钟鸣,我们做了十年的夫妻,如果我再不帮着你,就没人帮你了。”

梁钟鸣身子一颤,许多久远的温情如流水倒转回来,心头感到些许暖意,他伸臂反搂住妻子,犹如徜徉在梦中,喃喃道:“我们离开远大,离开许家,好不好?”

景玲的背脊僵硬住,她抬起头,望着梁钟鸣,眼里却温柔不再,“你努力了十多年,就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了?”

原来,她也有同样的不甘心!

梁钟鸣在心里苦笑。

“再说,离开了这里,你能去哪儿?自己创业,还是给别人打工?你想过没有,这个时侯你离开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人都会猜测是你跟她决裂了,那些要做远大生意或者依附于她的人——你打拼了这么多年的这个关系圈,谁还会再接着为你效力?还有她,她能允许你将来成为志远可能的竞争对手吗?她宁愿养着你,看住你都不会肯放你远走高飞的。”她说出来的每句话都体现出她缜密的逻辑。

梁钟鸣清醒了一些,搂住景玲的双臂有些松弛,原来离开许家,他一无是处,他的宿命难道就在于此么?

景玲却靠得更紧,低声而有力地说:“我会帮你的,帮你要回应得的那一份。”梁钟鸣伸手抚在她发际,他有多久没跟景玲这样亲昵了?恍惚间,眼前的妻子却逐渐幻化成了另一个人,那个有着如花笑靥的女孩,正用崇拜而陶醉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景玲伏在他肩上还在喃喃诉说着什么,而梁钟鸣却已无心听下去,他的脑子里又涨又乱,他觉得很累,更无法继续思考,否则难免会失控。

他松开景玲的那一瞬间,却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她最后一句话。

“志远比她好对付得多。”

他突然顿在那里,无端打了个寒颤。

69突变(三)

奶奶醒了,护士正在给她换点滴瓶。伊楠走过去,俯身扶她在床上坐起来,又给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然后轻轻摸了摸奶奶的额头,故作欢快地问:“奶奶,感觉好点了没有?”

奶奶的腿还上着石膏板,动弹不方便,这令她极不习惯,叹了口气道:“要是能早点下床就好了,老是这么躺着,人都快僵掉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您还是耐心养着吧。”伊楠劝慰着,在离去的护士身后将门掩上。

“你爷爷呢?”

“哦,他一早就出去逛了,说是去买点好垂得。八成又是烟瘾犯了找借口呢。”她语调保持愉快。

奶奶皱皱眉,有些无奈,“小楠,你也不劝劝他,烟酒这些东西他不能多碰的。”

伊楠心里酸楚,却不得不强笑着点头答应。

她给奶奶削了个苹果,用牙签签了,一片片递给奶奶吃,老人的脸上布满了慈祥而满足的笑容。

“小楠,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来给奶奶瞧瞧啊?”

伊楠心里一跳,嗔道:“我哪有啊!”

奶奶眼里汪着笑,“要没有,就赶紧找一个,你年纪也不小了。”

伊楠笑笑,心头无端拢起一层阴影。

“前一阵乔婶还上门来给你说亲呢。”

伊楠失笑,她在外面读书工作了这么多年,差点忘了家乡还保留着这个老风俗,有热心的媒人喜欢来来回回的说亲。

“那小伙子也是大学生,如今在省城里当上了公务员,家里条件都过得去…”

伊楠不得不打断她,“奶奶,这种事要看缘分的。”

心里却有几分黯然,有时候,缘分也许未必是好事。

奶奶被她抢白了一句,停顿了一下,片刻却又笑起来,“是呃,我孙女眼界高着呢!”

伊楠抿了抿唇,又给她递上几片苹果,声音软下来一些,“这些事急不来的。”

奶奶也不在勉强,“放心,我没有要勉强你的意思,你爷爷一早就回乔婶了,他说孙女的事儿她自己做主,我们管不了。”

伊楠抿嘴笑了笑,“还是爷爷开通。”

奶奶盯着她道:“你爷爷呀,其实心气儿也高着呢,他总指着你能有个风风光光的归宿,将来我们走了,你也不至于…”

“奶奶——”伊楠又急又恼地打断她,“你怎么尽说这些没影子的事儿!”

见她真恼了,奶奶只得投降,“好了好了,我就不说了。”

伊楠心里有些堵得慌,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了看,居然是冯奕,脸上立刻拂过一丝紧张,起身对奶奶道:“您先坐一会儿,我接个电话。”

奶奶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什么人的电话还要背着我接啊!”

伊楠已经推门出去了。

“伊楠,梁先生吩咐的钱我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伊楠一愣,她没想到梁钟鸣把这事交给了冯奕,不过转念一想,不交待给他,又能给谁呢?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冯奕,会感到一丝羞惭。

冯奕只是笑笑,又道:“你别急着跟医生谈手术的事,那边的医疗水平不是很好,我已经在联络S市的几个专家,一旦确定,我们立刻把你奶奶转到S市治疗,这样成功的希望会更大。”

伊楠怔怔地听着,眼里有热热的雾气在凝聚上来,鼻子也在瞬间肿胀起来,又说了一声,“谢谢你,冯奕。”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冯奕笑道:“别谢我,你直接谢梁先生吧,不过他这两天很忙,一直在开会,所以全权委托了我。”

伊楠举手勾掉眼眶的几滴泪痕,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爷爷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她匆匆低语了几句就立刻收线,迎着爷爷走过去。

爷爷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一脸的沮丧,“我没买到橄榄汁。小楠,这两天我把整个小镇都转了个遍,可是他们都说没有。”

伊楠顾不得安慰他,拽着爷爷坐在就近的椅子里,眼里闪耀着晶亮的光彩,连声音都藏不住兴奋,“爷爷,奶奶有救了!”

爷爷原本混浊无神的眼里掠过一丝困惑,不解而木然地望着激动中的伊楠。

“我借到钱了,手术需要的钱!”

“你,你跟谁借的?”爷爷清醒了,错愕地瞪着她。

“我,”伊楠脸上的表情呆怔了两秒,立刻道:“哦,是我现在公司的老板借给我的。”

爷爷疑惑的目光在伊楠脸上转了几转,伊楠赶紧又道:“我跟老板说了,会努力工作还给他的,而且,而且我五年内都不能离开公司。”她不擅长说谎,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临时编一个哄住爷爷。

爷爷的眼里终于有些许释然,却又不十分相信,“小楠,老板肯借钱给你是好事,不过,以后做事你要留个心眼。”

他没说得很透彻,伊楠心里却了然,她沉重地点点头,心头更是阴霾不堪,她无法想象,如果爷爷知道自己跟梁钟鸣的事会做何感想。

连自己都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搅合在一起,可是,谁能敌得过命运之轮呢?

冯奕当天夜里就到了,他的办事效率一向极高。在医院与伊楠和奶奶的主治医生碰了下头,很快就安排妥了转院的事宜,第二天一早由专车运送奶奶直接开往S市。

对于这样的安排,奶奶难免生疑,所以还是由那位张医生出面解释,说奶奶的腿伤有感染,需要高精密的医疗设备做诊断,小医院没有,所以急需转院。好在S市离得并不远,而奶奶的注意力则全放在了冯奕身上。

从冯奕在爷爷奶奶面前露脸的那一刻开始,两个老人就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点燃的火把,心里一下子通透无比,看着冯奕对伊楠软声细语的模样,他们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连日来愁眉不展的爷爷脸上也难得地柔和下来。

伊楠知道误会了,可她没法去揭穿,她不忍让他们失望,尤其是奶奶,看着她望向冯奕的眼里那慈爱的光芒,伊楠哪里有勇气去扑灭。

仅有两个人的时候,伊楠才很不好意地对冯奕解释。

冯奕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我也只是替梁先生办事。”

他看她的眼神,似轻蔑,似怜悯,也或许,什么都没有,只是她做贼心虚,她咬了半天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S市的医疗条件的确比小镇要好太多,为了这个手术,专家几次会诊,伊楠都没让爷爷去听,怕他受不了,她坐在冯奕身边听着,哪个医生皱一下眉,她的心都要失跳好一阵,最后还是冯奕拿主意,定方案。

手术不宜拖太久,安排在两天后。

在此期间的一切费用都是冯奕在支付,伊楠想起梁钟鸣打钱的那张卡,主动掏出来交给冯奕,他却没有拿,“你收着吧,以后会有用。”

伊楠偷偷去查过,梁钟鸣给她打了30万,远远高过她的要求,她站在ATM机前,对着那一长串数字发了好一会儿怔,然后取出,藏好。

70.倾覆

手术前一天的晚上,不管伊楠多么不情愿,爷爷还是勒令她回宾馆休息,由他自己在病房陪着奶奶。伊楠明白他的心理,他是在紧张明天的那场手术,他怕奶奶推进去后再也出不来。

在责任书上签字时,医生例行公事地最后讲解了一遍,主要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手术不包百分之百的成功。

伊楠在宾馆里无心睡眠,狭小的空间容不下她的焦躁,她索性换了衣服出门,想去外面的街上走走,透透气。

才下楼梯,就在走廊的拐角处迎面撞上冯奕,他见她这么晚还往外走,有些讶异,“你去哪儿?”

伊楠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愁容惨淡,“睡不着,出去随便走走。”

冯奕本是要回房间的,听她这么讲,不觉折过身来,跟着她一起向外面去,“那我陪你一起走吧。”

伊楠一下子拘谨起来,“不用,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好。”

“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外面闲荡不安全。”冯奕解释着,不容置疑。

伊楠心里没来由地一暖,但她实在不习惯和冯奕一起散步。只是现在之势骑虎难下,她又不好意思改变主意说不逛了,那样用意也太明显,与他并肩往外走。

围绕宾馆一圈都是霓虹闪烁的好去处,夜里出来活动的人比白天还多。两人在靠边漫步,与平常情侣无异,只是彼此的脸上都有些端疑。

“还在担心你奶奶?”

伊楠点了点头,低着沿着一条笔直的缝隙走猫步。

“不用紧张,我们是在全国最好的医院,给你奶奶动手术的又是最好的主刀医师。”

话虽如是说,伊楠仍然难解心头忧虑。

冯奕也知道此刻不管向她夸什么口都是白搭,于是不再继续聊这个沉重的话题。

“在欧易工作怎么样?”

伊楠怔了一下,把思绪从愁绪中抽出,回道:“还行。”

“Bob对你还算照顾吧?”他又问。

伊楠愣了愣,Bob就她的部门经理,“他对我很客气,怎么你认识他吗?”

冯奕笑了,“跟他曾经在一个项目上合作过。”

伊楠疑窦顿生,“这么说…我进欧易…”

冯奕明白她的意思,也不隐瞒,“我的确跟他打过招呼,不过Bob,他本人对你也很满意。”

伊楠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高兴,现在想来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她的简历投进欧易的第二天就接到面试通知,三天后就被告知录取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咬了咬唇,低声问:“这是梁先生的意思?”

冯奕觉得她问得有点傻气,于是,默不作声。

伊楠忽然站住不动,他停下来望着她,挑眉问,“怎么了?

“冯奕…”伊楠鼓起勇气来抬头看着他,“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耻?”

冯奕释然,表情再自然不过,淡淡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由伊楠不这么想,她跟梁钟鸣的事,他是唯一的见证者。

冯奕沉吟了一下,坦然道:“如果你跟别人,也许我会。但是你跟梁先生,我不会这么觉得。”

伊楠哼了一声:“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冯奕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梁先生是我认识的商人中素质最高的一个,虽然为了做成生意他也会耍手段,拉关系,但跟其他人比起来,他要干净得多。这些年我看到太多生意场上的龌龊,他是我唯一愿意死心塌地追随的老板。”

伊楠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心下愈加黯然,“可是我跟他…”

冯奕转身,面向她又道:“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所以从不轻许诺言,但是你放心,他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伊楠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哪有立场要梁钟鸣一个承诺呢?

可是冯奕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准确地拨到了她心内最敏感的

那根弦,她有些不舍得破坏

每个人都需要做梦,不管这个梦将来能不能实现,但前提是先要有。对开冯奕适才的那番劝解,她虽然不敢相信――毕竟不是出自梁钟鸣之口,但无可否认,她听着觉得舒服了不少。

这也是冯奕第一次心平气和与她谈论如此尴尬的问题,伊楠又在这两天里见识了他为奶奶的事尽心尽力的场面,心里早已暗暗存下感激。

“冯奕,你有女朋友吗?”她突然问。

冯奕意外地一愣,然后摇头。

伊楠很少在他脸上捕捉过此刻的迷惘,一点都没有了平日里那副令人讨厌的精明相,忍不住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冯奕回过神来,不觉笑,带着一丝戏谑睨向伊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感情有了着落,就恨不得替全天下的单身做媒?你们女人怎么都是一个德性!”

他这句话让伊楠陡然红了脸,而他话中毫无恶意的嗔怪却在无形中接近了两人的距离,她嘟哝了一句,“你也不少了吧?”

冯奕眼神黯淡了一些,仿佛在思忖该不该说,隔了许久,才低落道:“我以前…的确有过一个女朋友,我们感情很好。”

伊楠的好奇一下子被他勾了起来,“那后来呢?”

冯奕眯起眼睛,像在仔细回忆,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还没跟着梁先生,在一家国有企业做售前,与我搭档的销售就是她,也刚去不久。她长得不算漂亮,但很缌善良,我们都是小角色,为了一张合同风里来雨里去地追客户,那段日子真的很辛苦,当赢下第一张单子的时候,我们高兴地忘乎所以。虽然那张单子金额小得不值一提,我们还是出去庆祝了一番。后来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感情也越来越好。

伊楠听得入神,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后来…是不是出事了?”

冯奕完全沉浸在了记忆中,没有回答她,继续道:“我们恋爱的第二年年底,讲好了元旦去见双方家长,那时候经济不景气,销售压力就格外大,十二月中旬了,我们离目标还差着一大截。没办法,完不成指标,年也别想过好。只能继续啃那几根硬骨头,结果…”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伊楠的心也随之一紧。

“她求胜心切,中了客户的圈套,被…”

伊楠不忍听下去。

冯奕脸上的痉挛只是那么一瞬,就恢复了自然,“后来她觉得对不起我,主动要和我分手,我不答应,告诉她我不在乎,可她居然辞了职跑掉了。我没去过她家,甚至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求遍了所有认识她的人,希望可以找到她。”讲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

“你找到她了吗?”伊楠急切地问。

冯奕终于点头,“三个月后…不过,她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