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你以后离努达海将军和骥远远点。男女七岁不同席。今日我看,他们好似连起码的男女大防都没有,你以后还要嫁人,注意点。”想起努达海和新月之间怪异的相处模式,克善提点一句。此时他根本没有想到,新月竟然会看上这个跟她父亲年龄一样大的中年男人。

“为什么?努达海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还要向他报恩呢,亲近一点不是很好?你生病的时候他不怕传染,天天来照顾你。”让新月离开努达海,新月急红眼了。

“报恩?救我们的是皇上。皇上派兵解了荆州之困,而努达海恰恰是那个领兵的人罢了。没有努达海也有别人。我们要报恩,得报皇恩。新月,你脑子放清楚点,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此不守男女大防,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克善本是好意,见新月冥顽不灵,火气又开始燃起。这个女人是什么脑子?都不想事的吗?不是说满清贵族女子,从小就教养严格,恪守规矩吗?这到底是不是清朝?

克善今日不知是第几次有这样的疑惑了。

“格格,世子说的对,您以后还要嫁人呢!您的婚事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由不得您自己。所以,还是离骥远少爷远着点吧,不然伤人伤己。”见世子又动怒,怕姐弟俩吵起来伤了和气,云娃连忙开口劝阻新月。

她这个时候也没看出来,自家格格同将军府两个男人那样亲密是看上了努达海。她还理所当然的以为新月心仪的对象必是年龄相当的骥远。

“云娃,怎么连你也这么不懂事了?努达海对我们多好?克善这样说是忘恩负义啊!”泪包新月开始祭出自己的大杀器——眼泪。

“莽古泰,云娃,送你们格格回房!”嘤嘤的哭泣声如魔音灌耳,克善额角青筋抽了抽,沉声命令两人将新月快速架出去。再对着这哭哭啼啼,不知所谓,油盐不进的女人,他惯常的淡然优雅都快破功了。

于是,克善世子来到异世这么久,终于被NC虐了一回,值得纪念。

看着新月被两人送走,克善揉揉额头,独自静坐一会儿,然后慢慢起身拿出笔墨纸砚和几本经史子集。将这几样东西拢到一处,用书袋装好,这才躺在榻上闭眼小憩。

明日他就要进宫陪十二阿哥读书。皇子读书“卯入申出”,从早上5点到下午3点,共计10个小时,除开午膳时间,不另做休息。下午申时用过晚膳后休息半个时辰还有一节骑射课。这样的学习强度,对他这个大病初愈的身体来说,是个负担,不养好精神,根本没办法应付。

翌日,克善将将赶到寅时起床,坐着马车匆匆到了神武门,由小太监指引,卯时前一刻钟踏入了上书房的门槛。

“克善,你可来了!幸好没迟到。”十二阿哥眼睛一直盯着上书房的门槛,看见一身青衫,面色从容的少年,连忙挥手招呼。

“克善见过十二阿哥,见过六阿哥、八阿哥、十一阿哥。”克善走进上书房,给已经到了的各位阿哥行礼,至于那些伴读,大家身份相当,只略略点个头就行了。

众人看见走进来的清雅少年,眼神都闪了闪,但到底是身经百炼,阿哥们很快就都恢复过来,纷纷朝他颔首。其他几个伴读有回礼的,有不屑一顾的,其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愧是被奴才收养的世子,一月不见,这礼数就跟奴才学到家了。”话落,几声嗤笑此起彼伏,众阿哥们也不阻止,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热闹。

克善容色淡漠,听而不闻的施施然朝一脸难过的永璂走去,走到他身后的位置撩袍坐下,将书袋交给一名哈哈珠子,让他把文具和书本都拿出来,在桌上摆放整齐。

众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行止翩然,全无往日的瑟缩,丝毫不为流言所动,嗡嗡的议论声更大了。克善嘴角一抹浅淡的微笑,仿似没听到般。

“克善,你别难过,他们都是在嫉妒你呢!因为你的变化太大了,变的……变的好有风采,他们都比不过,才会存心这样说,让你难过!”永璂转身趴在他书桌上,细细打量他的眉眼,憨憨的安慰。只是,这安慰人的词儿也忒贫乏了些。

“谢谢十二阿哥安慰,我明白。只当是一群疯狗乱吠好了。”克善莞尔,俯过身去,在他耳边轻语。

自姐弟两住进将军府,克善又成了永璂伴读,进上书房读书后,这样的嘲讽每天都有。以往的克善会忍让,会难过,如今这身体既是他的,他总有一日要将这些人一个个踩在脚下。他林子奇,历经两世,从不会让自己活的卑微窝囊。

“对。一群疯狗,噗~~你说的好形象!”永璂平日也多多少少受过几个哥哥这样的对待,听了克善的话,再联系上那些险恶的嘴脸,忍俊不禁,感觉对几个兄长也不那么害怕了。他盯着眼前少年白皙的脸庞左看右看,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般叫起来:“咦~~你这一病,不只是瘦了,皮肤白了,连相貌也变好看了。眼睛变的好大!下巴也都好尖!”永璂边说还边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他白生生的小下巴,在克善瞟来的清冷视线下又讪讪放手。

被一小屁孩吃了豆腐的克善世子没有一点被吃豆腐的自觉,待永璂收回手后,他无所谓的揉揉下巴,拿起桌上的书翻看起来。永璂见他用功,不好再拉着他讲话,转身也拿起一本《论语》摇头晃脑的读起来。

受到两人感染,不少人自觉的拿出书本效仿,一时间,上书房响起一片朗朗读书声。

“看吧,永琪,我就说今天不会迟到!你还一个劲儿的催我!”一道尖利的女声突然从门外走廊上传来,打断了书房内此起彼伏的诵读声。紧接着,‘咚咚咚’一阵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女两男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的出现在上书房门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克善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来人是一名浓眉大眼的美丽少女,她身后站着两名和她年岁相当的男子,一个穿着皇子常服,一个穿着孔雀蓝精致长衫,两人长相都颇为英俊。

“太好了,小燕子姐姐和五哥今天没迟到,不用挨纪先生骂了。”永璂见到几人,语气轻快的小声对克善说。

“小燕子?”克善朝永璂笑笑,没有搭腔。他嘴里低声呢喃着这似曾相识的名字,默默翻看起克善留下的那些模糊记忆。从记忆中,他知道这个小燕子是乾隆从民间找回来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在宫里很是得宠,乾隆赐她封号‘还珠格格’,又特准她进上书房接受皇家教育。

克善越翻看这些匪夷所思的记忆,越头疼欲裂,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断袭来,他忍不住扶额,陷入沉思,连纪晓岚来了书房,宣布上课都没听见。

忽的,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小燕子’——‘还珠格格’不就是当年某个电视台热播,红遍了全国的连续剧的女主角吗?那也就是说,他来的这个地方不是真的清朝,而是一个虚构架空的朝代了。想着自己诡异的异姓王世子身份,想着那些错乱的历史,克善感觉自己终于破开迷雾,找准了方向。

贵公子‘柯南’附体,弄清了事实真相。只是,一想明白,他立刻郁闷了。为何?因为咱们的贵公子从小在英国长大,回国后又忙于拯救家族事业,从来不看这些肥皂剧,知道‘小燕子’也是因为这部剧实在是太红了,世人皆知。弄清处境,对于只知剧名,其它一概不知的贵公子而言,真是半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我是不是就可以活的更恣意而不怕改变历史了呢?头脑转的飞快,郁闷的公子心情很快开朗起来。

☆、背书

克善从一系列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周身的气氛很是诡异,书房里所有学生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包括那个还珠格格。

“克善,快站起来,纪先生都叫你好多遍了。”永璂回头,小声提醒。

听了永璂的话,克善这才后知后觉的向上书房前堂看去,只见纪晓岚脸色漆黑,正定定的审视着他。

“开课多时,克善世子除了发呆,竟还连讲解哪本书都没弄清楚?”纪晓岚背着手,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桌上摊开的一本《礼记》瞪了瞪眼。

克善无话可答,站起身来垂眸。坐在他前排的永璂悄悄将自己手里的《论语》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纪晓岚眼神一瞟,他缩缩脖子,默默将书放下。

“克善?他就是那个小黑胖?怎么变成这样了?”听了纪晓岚对少年的称呼,小燕子咋咋呼呼的对身边的五阿哥惊叹。一个月没见,她竟然都没认出来这就是原来那个总喜欢和十二阿哥站在角落,眼巴巴看他们玩,又黑又胖,说话还爱结巴,动不动就哭的克善世子。

五阿哥心下也很诧异,但见书房里所有人都嘲讽的向小燕子看来,纪师傅也不满的皱眉,他连忙一把捂住小燕子的大嘴。

“学生有错,请先生责罚。”克善淡淡瞥了小燕子一眼,抬头直视纪晓岚的眼睛,态度诚恳的认错领罚。的确是他走神,没什么可辩解的。

纪晓岚见他大病一场,站起来后,整个人形销骨立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清亮,态度不卑不亢,看向他时眼里的歉意和尊重真真切切,心就软了。本打算狠狠责罚一顿,现在还真下不了手,只能假意咳嗽一声,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算了,你也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很正常。但是学习贵在坚持,就算有什么困难,你也需忍耐。这样吧,如果今天之内你能将这本《论语》背完,我就不做其它惩罚了。”

一本《论语》已经讲解过半,前面的内容捡起来很容易,也就是说,只要克善能在一天之内将另半部书背熟就能过关。难度虽然有点,但也不算太过刁难,总比平日动不动罚抄500遍宫规轻松多了。

克善听了纪晓岚的要求,惊讶的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嘴唇抿紧。他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个需要人可怜的弱者了?

“如此,学生能现在就开始领罚吗?”一本《论语》罢了,他前世病中不知翻烂了多少遍,更何况他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

“哗~~口气还真大!”书房内一阵窃窃私语,众人都露出看好戏的兴奋表情。没办法,他们读书也很无聊,难得有这样精彩的桥段上演。

“哦?你确定?如果你现在领罚,背错一个字就将《论语》全书抄写500遍,限时半月抄完,你也愿意?”纪晓岚咧开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大牙,笑的颇为瘆人。

“确定。”克善撇开头,闭眼,这一口大黄牙真是太伤人眼神了。

“好!可以,你背吧!”纪晓岚见他表情坚定,胸有成竹的样子,来了兴趣,快步走到前堂自己的书桌后坐下,将论语翻开到第一页。“可以开始了。”

上书房内的学生们也纷纷将书拿起,翻回第一页,表情兴奋。一时间书房里响起翻书时整齐的“沙沙”声。

“小黑胖,加油!”小燕子激动的蹦起来,朝克善喊了一声,又马上被五阿哥拉扯着坐下。

克善嘴唇抿了抿:你才小黑胖,你全家小黑胖!能让一个女人在皇子读书的地方如此蹦跶,这到底是什么朝代啊?果然现代的那些编剧历史都不靠谱。

“那么,学生开始了。”摒除掉小燕子的声波干扰,克善垂眸,清冽悦耳的嗓音从粉嫩的唇瓣中流泻:“《论语》学而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少年身体站的笔直,身形端严挺拔,微闭着狭长的双眸,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的背着书。书房里,除了文盲小燕子,人人手持《论语》,少年背一个字,大家对着书看过一个字,少年背一页,大家跟着翻过一页,动作出奇的一致。小半个时辰,从学而篇一直背到尧曰篇,将近尾声,还未错过一字。众人此刻都全神贯注的盯着手里快翻完的书,表情微妙,完全没注意到书房外何时站立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乾隆早在少年主动要求立刻领罚的时候就来了。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极其有趣,突然来了看戏的兴致,于是没有让奴才声张。

本着看戏的心态,他完全没有想到少年会带给他如此的震撼和惊喜。少年翩然而立,眉目微敛,逐字逐句的背出整篇《论语》,不说背错一个字,哪怕是停顿,也停顿的恰到好处,再配上他那一把动听悦耳的好声音,乾隆不由都听的痴了。直到少年将全书背完,足足过了五息,他才回过神来。

只是,书房里的人,反应能力更加不堪,待帝王都已兴匆匆跨进门槛了,众人还没回过味儿来。

“好!背的好!纪晓岚,克善可有背错一个字?”乾隆抚掌朗笑着,径直走到纪晓岚身旁的位置坐下,兴味的挑眉问道。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圣安!”众人被乾隆的突然出现惊醒,齐齐跪下行礼,克善眸光闪了闪,也跟着伏□。

他背书背的认真,众人听书听的专心,竟都没发现帝王驾临。

“回皇上,克善世子从头至尾,没有背错一字。”纪晓岚行过礼后回答,表情有些欣慰。最不成器的学生都如此出息了,他能不欣慰吗?

“好!克善,过来。你那时向朕保证会好好进学,今天看来,果然说到做到。不过,会背书不是什么本事,只要花点功夫,人人都能做到。你能将整本书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但是,你能理解书中的意思吗?”乾隆拍拍进到前来的克善的小肩膀,眼里精光四射。

他这一席话出来,书房众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立马转成了幸灾乐祸。好嘛,轮到皇上,这刁难更甚,真以为记性好就了不起了?有本事把一本书都讲解一遍?

克善的小身板被乾隆的大掌拍的前后晃了晃,听了他的问话,心里思量:反正今天已经大出风头,谦虚也来不及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贵族遗孤,如果再没点帝王看的上眼的能力,一味藏拙,伪装平庸,日后只能沦为人人欺凌的玩意儿或笑柄,最后落得被皇家厌弃,低入尘埃。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展露锋芒,取得帝王的青睐,为自己立身博一点资本?

心里想了这么多,外间也就过了一瞬。想罢,克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乾隆轮廓深刻的俊颜,展眉一笑:“回皇上,克善能理解。”

少年如莲花绽放般的清俊笑容映入眼帘,乾隆心神莫名摇荡了一下,再听到他的话,止不住勾起嘴角,声音满是浓浓的兴味:“哦?那你跟朕说说你的理解。”

克善垂头拱手:“启禀皇上,能否容克善先喝口热茶再说?”一口气背完整本书,他嗓子有些发干。

“哈哈哈~~~好好好!当然可以!吴书来,奉茶!”被克善突兀、直白的要求逗的朗声大笑,乾隆不但没叱责他越矩,反倒觉得少年可爱极了,直爽极了!听他说话,再看他表情,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舒坦快活。

“世子,请喝茶。”吴书来亲自泡了一杯六安瓜片,恭恭敬敬的捧给少年。他侍奉万岁爷那么多年,看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上次一个照面,他就料定眼前的少年必有不凡,今儿一看,果然!对着皇上还能这么自在坦然的人,少之又少。

“多谢公公。”克善伸手接过杯子,小口的抿着茶,连喝三口,微眯起眼,表情回味。六安瓜片,果然好茶!他前世即使是富可敌国,也难以弄到味道如此正宗的茶叶。

乾隆见他品茶时那悠然的动作,那心满意足的表情,又开始忍俊不禁。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这克善如此有趣呢?是了,那时他刚逢家中巨变,除了伤心难过也顾不上其它。如今心情恢复了,人放开了,自然看出其本性了。乾隆自己已经给克善的改变找好了理由,不得不说,得了他欢心的人很幸运。

“喝好了吗?该不是说不出来,在拖延时间吧。”乾隆戏谑的开口。

不知道帝王在说笑的众人以为他对克善不满,附和着发出几声嗤笑。独独永璂一脸担忧。

乾隆听见这几声恶意的嗤笑,不着痕迹的看过去,眉头聚拢,隐隐带了不满。

克善不管别人反应如何,他分明从乾隆的眼睛里看见了笑意,因此心里一点紧张也无,放下茶杯,从容的开口:“回皇上,克善喝好了。这就开始。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悦同。学之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者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习,鸟数飞也。学之不已,如鸟数飞也。说,喜意也。既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心中喜悦,其进自不能已矣。程子曰‘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又曰:‘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谢氏曰:‘时习者,无时而不习。坐如尸,坐时习也;立如齐,立时习也。’……”

如此,克善逐字逐句开始背朱熹的《论语集注》,其中间或穿插几句自己理解的通俗易懂的解释,全书才讲解到泰伯篇就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上书房里安静一片,纪晓岚和乾隆两人听的全神贯注,频频微笑颔首。其他学生都埋着头,乖乖坐着,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是在听呢,还是在发呆。

‘呼噜噜~~呼噜噜~~’粗鲁的鼾声突然响彻书房,终于打断了克善的讲解,他闭口,与乾隆,纪晓岚一起转头看去。

“小燕子!大胆!上书房岂是你酣睡之地?”看见声音的来源,乾隆脸黑了,拍桌怒斥一声。

乾隆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这个电视剧的编剧太强大了!克善看着小燕子睡的昏天暗地的脸和顺着张开的大嘴流了一桌的口水,默默对21世纪的某个编剧膜拜。(儿子喂,这是本书改编的,强大的不是编剧,你也忒没见识了。)

☆、关注

小燕子侧趴在桌上酣睡,不时还扯两声巨大的‘呼噜’,完全不为乾隆的怒斥所动。五阿哥坐在她身边,看着乾隆风雨欲来的表情,急的脸色发白,死命摇晃她的胳膊。

“永琪,你干嘛?人家睡的好好的,正梦见啃一只猪蹄髈,还没吃进嘴就被你搅合了!”原来是梦见吃了,难怪留那么多口水。

小燕子被摇醒,直起身子转头怒视扰人好梦的五阿哥。她头一摆,脸上哗哗流下的口水就顺着摆头的动作甩到隔壁一名伴读的衣袖上,那名伴读盯着衣袖上晕开的湿痕,惊恐的睁大眼,仿佛被泼了剧毒之物,死期将近一般。

见此情形,上书房里所有人都纷纷呲牙,捂眼,不忍目睹。连乾隆都觉得喉头收缩了一下,涌起一股呕意。

洁癖严重的克善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他低头,死咬着唇,不断催眠着自己: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呕吐御前会被砍头的!如此几番,终于抑制住了胃部剧烈的痉挛。

“小燕子,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来人,赶紧带格格下去梳洗。”深知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了上书房的视线污染源,乾隆连忙唤人将她带了下去。可怜的小燕子,刚醒转,还没弄清楚状况又被架走了。

“纪晓岚,小燕子在上书房平时表现如何?”以为自己女儿很乖,很聪明的乾隆今天亲眼看见她不堪入目的一面,心里有些膈应,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回皇阿玛,小燕子平时都很勤勉,今日实在是因为克善背书太无趣,才会如此。”不待纪晓岚开口,永琪连忙站出来替她辩解。

“哦?按你的说法,小燕子睡觉还是克善的错了?”乾隆被气笑了。“你给朕闭嘴,朕问的是你师傅,擅自插口,你还知不知道尊师重道?”

永琪每次替小燕子圆场,乾隆没有不卖面子,不下台阶的,今天乍然被严厉的呵斥一句,心里惊异,又见他面色愈加不善,连忙白着脸闭嘴,怔楞当场。其他皇子、伴读见了他的糗样,纷纷埋头暗笑。该!叫你平日仗着皇上宠幸,目中无人!

“皇上,这是格格平日在上书房的进学记录,您看看吧。”纪晓岚见皇上这回是真的有管教小燕子的意思,心里窃喜,也不好明着编排他女儿,干脆让事实说话。他忍这个不学无术,粗鄙骄横的还珠格格很久了。

乾隆拿过纪晓岚递来的册本翻看起来,表情渐渐木然,这是他大怒的征兆。

“很好,一个月,只有今天按时赶到,连带永琪也是日日如此。这就叫勤勉?非常好。”

‘啪’的一声,乾隆大力合上册本,语气平淡,嘴角却挂着一抹冷笑,凭的瘆人。上书房气温骤降。

“克善,今日你表现优异,看的出是花了大功夫在学业上,你想要什么奖励?”当众人都以为帝王会当即大怒发飙时,他又突然转向一直垂首站立在自己身侧的克善,语气轻柔,不见丝毫怒意。

帝王就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克善抬眼,盯着乾隆温柔的面容,心里暗叹,嘴上还不忘推拒:“回皇上,今日是克善上课走神在先,刚才只是领师傅罚,如此表现实是应当。克善惭愧,不敢承皇上夸奖。”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很不错!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日后还需更加努力。”乾隆微笑着拍拍克善的肩膀。

他将整件事从头看至尾,自然知道克善上课走神被罚的经过,但少年不骄不躁,在自己要奖赏他的情况下还能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这坦率的行为大大取悦了帝王,也浇熄了他刚刚被自己一双儿女点燃的怒火。

“克善受教。”察觉到乾隆心情变好,克善也跟着笑了笑,拱手应承。

“恩。时辰不早了,你们继续。”见到少年隽秀恬淡的笑容,乾隆心里又舒畅几分,他朝纪晓岚点点头,甩袖走出上书房。

待他身影走远,上书房内一阵放松的嘘气声,除了被小燕子甩口水的那名伴读。他还固定着那惊恐的表情石化在座位上,四周的人不约而同与他拉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庆成,你下去换身衣服再来吧。”纪晓岚见他实在可怜,留着他那身衣服,自己也恶心的慌,格外宽容的给了他两刻钟时间去换洗。话音刚落,一阵风刮过,教室里已没了庆成的身影。

“咳咳,好孩子,回座位上坐着吧。以后上课专心点。”被庆成夸张的速度呛了一下,纪晓岚转头,和颜悦色的拍拍克善的头,让他回座。这个孩子既聪明勤奋,又谦虚诚恳,是个可造之材,皇上也看出来了吧。

“是。”克善恭敬的弯腰行礼后,施施然走回座位上坐下。

上书房里众人很快又恢复了状态,在纪晓岚的督促下开始读书,只五阿哥满脸担忧的看着身旁空空的座位和水亮的桌面发呆。只是他这发呆,没人去提点他,连纪晓岚也直接将他忽略。没办法,那散发着异味的水亮桌面实在是太伤眼了,谁看过去,谁就恨不得自戳双目。

读了一会儿书后,午膳时辰到了。众人却都没像往日那样,开心雀跃的去用餐,个个面如菜色,匆匆扒拉几口了事。

克善和永璂结伴,捡了个靠近上书房的凉亭坐着,将侍卫带来的食盒一一摊开。看着面前一口接一口,吃的津津有味的永璂,克善非常佩服他的粗神经。

“克善,你怎么不吃啊?我今天特地叫人带了你最爱吃的菜。你平时都能一口气吃两碗的。”永璂扒空自己的饭碗,看见克善面前依然满满当当的食盒,眼露垂涎的问道。

“我吃饱了,你还要吗?给你?”克善看见他眼里赤果果的渴望,心底暗笑这孩子的单纯,白皙的手指轻轻将食盒推到他面前。

“吃不完很浪费的,那我帮帮你吧。”永璂眼睛一亮,抱住食盒又开始大快朵颐。

“永璂,那还珠格格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见永璂被一顿饭就收买了,克善莞尔一笑,开始套取自己想要的情报。

“小燕子姐姐特别活泼开朗,说话特别有意思。她还会功夫呢!皇阿玛可喜欢她了,每次听她讲宫外的故事都会哈哈大笑。她还有一个姐妹叫紫薇。紫薇也很厉害,上次皇阿玛微服出巡遇刺,她帮皇阿玛挡了一刀,救了皇阿玛一命,自己差点死掉,现在还在漱芳斋养病呢。可惜她们都不喜欢我,平时都不跟我玩。”说到活泼开朗的小燕子,永璂扁扁嘴,有些委屈。他不明白小燕子为什么讨厌自己。

“活波?开朗?紫薇,挡刀?皇上很喜欢?”克善呢喃。看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平民变公主的喜剧故事。多半还夹杂了一些浪漫的爱情桥段。大众都喜欢这种有些传奇色彩的青春爱情剧。如此甚好,于我没多大影响。

克善那发达的大脑只搜集了几句话的信息量就差不多将整部《还珠格格》的剧情基调给分析了出来,不得不说他很强。可惜,他头脑再聪明也想不到自己也是一部爱情剧的角色之一,还是个特别悲催的角色。

拐着弯儿又从单纯憨厚的永璂那儿套了些自己想知道的资料,克善心里大概有了底,两人各自心满意足的转回上书房继续上课。

刚跨进书房的门槛,克善就被一道怨恨,数十道感激的目光给看了个激灵。连纪晓岚看着他时,那眼里都充斥着温润的水光,仿佛欠了他多大的恩情似地。

“这是怎么回事儿?”克善和永璂小心翼翼的坐回自己位置上,轻声问站在一旁的哈哈珠子。

“回十二阿哥,回世子,刚刚皇上下旨,禁止还珠格格今后再进出上书房,并罚抄宫规一百遍。五阿哥欺君罔上,罚抄《圣祖训》500遍,一月为期。”哈哈珠子低声回道。

原来如此。克善恍然的点头,瞟了一眼正怨恨的瞪着他的五阿哥,心里暗忖:看来,这个五阿哥与还珠格格的关系很亲厚,估摸也是这部戏的主角之一,以后要远着点,免得卷入剧情。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与剧情人物搅和。

养心殿里,乾隆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轻轻搁笔:“吴书来,小燕子现在怎么样了?还在闹吗?”

吴书来躬身答话:“回万岁爷,格格不肯罚抄宫规,将书本扔的漱芳斋到处都是,后来听见万岁爷您禁止她进上书房的旨意,就不闹了。这会儿估摸正开心着呢。”

“这个小燕子!不让她读书,她倒高兴了,真是不学无术。”乾隆皱眉,继而叹气:“罢了,流落市井那么多年,早养成了坏习气,一朝一日也调·教不好。到底是朕亏欠了她。”

吴书来垂头沉默,帝王大发感慨,不是他随意插话的时候。

“今儿你看克善世子怎样?”想到小燕子,自然想到了上书房那抹纤瘦的俊雅身影,乾隆微笑起来。

吴书来暗暗打量帝王神色后开腔:“克善世子颖悟绝伦,玉质金相,人才难得。”

“哈哈,说的是。那日他进宫谢恩,一言一行自成气度,朕看在眼里喜爱非常。今日考校,他果然没让朕失望,若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他那日同朕说要做大清的巴图鲁,看他那小身板,却是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吴书来,到了下午骑射课的时辰提醒朕,朕再去看看。”

乾隆的兴致完全被突然大变的克善挑了起来,总想着继续看下去,看看他那瘦小的身体里还能迸发出怎样的能量。若端王还在,有这样一个人才出众的子嗣,他一定无法容忍。但端王府已灭,克善除了依附皇家,再无出路,有才干就变成了好事,日后还可多加调·教为自己所用。

“奴才谨遵圣命。”吴书来低头领命,心里暗自纳罕:万岁爷对克善世子的兴趣真不止一点两点,考校完功课还要考校武艺。世子若表现出众,合了万岁爷的心意,直上青云之日怕是不远了。

☆、骑射

申时,一天的文化课结束,上书房的皇子带着各自的伴读纷纷回阿哥所用晚膳。用过晚膳,休息半时辰后还要上一节骑射课,这一天的学习任务才算是完成。

克善收拾好东西,跟在永璂身后走出上书房,路过五阿哥座位时,五阿哥身边名叫福尔泰的伴读突然站起身来,阻住他的去路。

“有事?”克善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突然冒出来,表情严肃的福尔泰。

“无事,只是有句话想告诉你。”福尔泰见少年似讥讽,似轻嘲的表情,心头恼怒,语气不善的道。

“哦。”克善微微点头,嘴角一勾,再无下文。注意,这个‘哦’是平声,不是上声,不表疑问。

福尔泰还等着他追问自己要说什么,没想到他只似是而非的轻应一声就闲闲的站着,没下文了,好像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做足了气势的福尔泰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全没了他设想的装·B效果。

“尔泰是想告诉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克善世子日后好自为之。”永琪见福尔泰陷入窘境,不得不亲自出马。

“克善知道了。”见五阿哥终于自己站了出来,克善眼底悄然滑过一抹嘲讽。他拱手回话,语气恭敬,但那浅浅笑容不变,仿佛两人在谈论天气般云淡风轻。

“你听明白了?”五阿哥见他在自己如此明显的警告之下还能维持住这么淡定的表情,颇为怀疑他没弄懂自己的意思。

“听明白了。五阿哥想让克善给您解释一遍吗?”克善勾唇,恶劣的笑,眼神却是要多纯良有多纯良。木秀于林?他眼下的状况,别说木,连根草都还算不上,他能碍谁的路?谁来摧他?摧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个五阿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将上书房挨罚的事迁怒到他身上来了。

“你,不知好歹!尔泰,我们走!”五阿哥终于看出来了,不是少年没听懂,而是他根本没拿自己的话当回事。有心教训,但细思两人对话经过,又捉不到他一点错处,只能愤而甩袖离去。

待两人走远,克善轻蔑一笑,连忙朝正远远站在一边,频频向他看来的永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