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目光纷纷望向房门外,任意微微一顿收敛了话语:“请进。”

很快,房门就被缓慢推开。

陈潜脱下手套,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第10章 Chapter.10

他注意到了任意身边的两人,礼貌的拉扯了下嘴角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看到周怀深他们惊愕的眼神,任意连忙介绍了下:“这是我朋友,陈潜。”

“你好。”

周怀深俊眉一挑,伸出手来,那探究的目光隐隐的显露。

有些人光站着就会有种区别于常人的气质,陈潜就是这样的人。他成熟又自信,他人见了,会情不自禁的在心头暗叹他来头不小。

这是周怀深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是当初任意对他的第一印象。

周怀深虽然有点三大五粗,不过到底还是出身官/门的贵公子一个,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虽然不敢说能百分百的识人,但看人的眼光也算是犀利。

可这陈潜,他却是一眼看不透。

带着贵气又带着不羁,脸庞年轻,但目光又显老辣。

任意也没有想到陈潜竟然会过来见自己,目光里带着一丝疑惑,正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陈潜突然出声。

“车子我已经停在外面了。”

他不紧不慢的看向任意说着,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问任意的情况,而是直接开口示意她跟自己回家。

而一直未开口的周怀深和顾千里两人面色紧绷,各怀心思的打量着这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的男人。

顾千里想,他看起来与任意是多么的亲密,好像…好像比自己更像她的好朋友。而周怀深,在怀疑的同时又露出一股不安。

总之,他们有一股共同的感觉,那就是这个男人与任意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既然你朋友过来接你了,任意你就先回去,医院被子也不够厚,阴冷又潮湿的,回家休养最好,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周怀深主动开口,陈潜似乎等的就是这句,微微一笑冲任意点了点头。

事情发展到这,任意也不好再硬留着和周怀深谈话,只能先作罢。

陈潜一手将她挂在旁边的大衣拿过来,披在了任意的身上,并架着她的胳膊扶着慢慢走出病房。

“怀深哥,就麻烦你好好把千里送回家,千里,要小心自己的身子知道吗?”她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了一声。

顾千里应声点了点头,在目送着任意上了一辆车后,立即调头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周怀深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到顾千里迅速的朝司机说了一声:“走吧!”

下着冬雨的深夜,周怀深一个人站在路灯下面,那昏暗的灯光下洋洋洒洒的带着一些雨丝,他烦躁的点燃了一根烟,一手□□了裤兜里。

“变了,都变了啊!”

他感叹着。

冷风一吹,他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瑟缩起来。

上了车的任意突然问了陈潜一声:“陈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潜只是通过后视镜看了任意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见他不答话,任意她也不再过问。

陈潜若是想回答她的疑问,不用任意主动开口,他就会事先说。

还记得任意出事后在医院醒来时,那时陈潜的双手撑着病床栏杆,用一口流利的中文直接解决了任意的疑惑:“我叫陈潜,华人,偶然情况下救了你,并没有恶意,而且我将承担你之后的一切治疗费用,不用问我为什么,我不喜欢回答问题。”

就是这样一句话直接堵住了任意的嘴,在后来的接触中,也越来越摸清了一些陈潜的习性。

他很平和,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有很大的情绪变动,高兴时表情柔和,不高兴时表情严肃,做什么事情都是当下立断,干脆又利落,从来就没有拖泥带水过。

过了一会,陈潜才出了一声:“你先睡一会,到了我再叫你。”

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任意在车内暖和的氛围下,也逐渐的疲劳下来。尤其陈潜又不说话,不到一会的时间,她就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严朗来到了炎阳一家破旧的旅馆内。

木质的楼梯在他沉重的脚步下咯咯直响,他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周怀深的话还有任意的神情,紧绷的脸色无比苍白。

走到三楼尽头处的房间时,他突然放缓了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

只见他右手攥拳,深呼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谁?”

从里头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严朗随意的回了一句:“二舅子。”

这个,是他们这圈的暗语,里头的人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人。

随着房门打开一条缝,严朗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头昏暗无比,床上半躺着的那个人眯着眼睛,见严朗进来便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床边,还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严朗嘴角一弯,十分客气的唤了男人一声:“升哥。”

他的话音刚落,躺在床上一脸悠闲的男人突然脸色一变,随手抄起床柜上的烟灰缸猛的朝严朗砸过去!

瞬间,他的额头就见血了。

虽然他的双眉微微一蹙,但嘴角还如之前那样带着一些笑意,只见他不紧不慢的与男人说了一声:“升哥,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我的错,黄皮他们被逮我责任无可推卸,您要怎么处置我都认,只是…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你小子这会知道和我溜须马屁来贫嘴了?我告诉你我就是看不顺眼你这干啥都我最大的样子!你别以为老头子看好你我就不敢动你!”男人恼怒的从床上站起身来,指着严朗的鼻子就唾骂起来,“这次交易没成,你丫的责任重大!要不给上头点交代,我还真没法混下去!”

他说完,就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狠狠的钉在了他旁边的地板上,那破了皮的木地板瞬间就被插出了一个洞!

“你自己看着办!”

他露出凶狠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冲严朗低吼。

严朗看了一眼那把锐利的匕首,心里十分清楚升哥的意思。

他面目紧了半分,不带一丝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伸在了地板上,抽出匕首就准备往手上刺!

“升哥!”

旁边的男人见状立即抓住了严朗的手,叫住了男人:“老爷子还没有下令,我们…最好不要擅作主张。”

“擅作主张?”男人扑哧一声不屑的笑了起来,“要不是因为他,黄皮那混蛋他能进局子?咱们镇安那笔交易会取消?万一那金主一撒手不要货了,这小子赔的起?!”

他迅速抢过严朗手上的匕首,直勾勾的对着他的眼睛:“我可是听说,黄皮挟持的那女人,是来找你的?”

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隐隐带着危险的气息。

严朗的手骨节泛白,眸子里逐渐露出一丝阴狠,不过很快就被无谓取代:“不过是段陈年旧事,谁没有个风花雪月的□□?”

“就只是这么简单吗?”

叫升哥的男人显然不相信严朗所说,他一边推开之前那人,一边将刀子亲自归还到严朗的手里:“我也不要你一整只手了,你要真和那女人没什么事,你就自毁一指给我看看,你要知道,想取的我信任,不简单的。”

他邪笑着直起了身子:“你要有这决心,老爷子那边我也不煽风点火,那个女人,我也不去追究,交易这事,我下次依旧交给你负责!”

他说着,看向严朗的眼睛:“你敢吗?”

严朗垂下眼眸,嘴角突然勾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很快,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坚定的响起:“相比于升哥你的信任,一根手指又算得了什么?”

“哦?”

升哥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狡黠的眸子里隐隐的期待着什么。在一旁的男人靠近升哥再次叮嘱了一句:“升哥,这么做恐怕老爷子那边不好交代。”

“你怕什么!”

升哥切了一声,猛的一推就将那个男人推出好远,就在这时,只见严朗闷哼一声,那把匕首直直的被他刺进了自己的左手食指关节处!

瞬间旁边就溅出几滴血,很快严朗的整个手掌就被鲜血染红。

巨大的疼痛一下子朝他侵袭过来,严朗隐忍着抽出匕首,还想下狠手的时候升哥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恶狠狠的呵斥道:“你小子还真不带眨眼的啊!”

他知道严朗硬气,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硬气,一根手指说毁就毁,本来他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也就唬他一阵,未想到短短时间刀子就已经进了手!

见严朗面不改色,他烦躁的抢过刀子扔出好远,招呼着旁边的男人:“给他处理下!”

说完,大手一挥就离开了房间。

严朗的额头沁出一丝汗珠,旁边的男人连忙从背包里找出纱布给他包扎:“严哥你这又是何必!升哥他也不会真的对你怎样,他不过就是气愤,刻意的刁难了你一下,好歹老爷子在上头他不敢…”

“不这么做,他心里头的怨气消不了。”

“可你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啊,这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尽管我们做这行…”说到这里,男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哎…我陪你去楼下的诊所。”

男人一脸无奈的扶着他的手匆匆下楼…

第11章 Chapter.11

回到家的任意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短短三个小时就跟过了好几天一样,从床上彻底醒来时她全身都酸痛的无法翻身,嗓子也干的难受不已。

此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家属楼下传来担着卖早茶的声音。她拿过床旁边的手杖,慢慢的走出房间。

在客厅时她偶然瞥到陈潜所在的房间没有关门,细细一看,他的身影在里面走动。

“陈潜你起来了吗?”

任意轻声询问了一句,不到一会,房门就被陈潜打开。

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巧的柯尔特□□,任意一见不由得提醒道:“你这属于非/法持/枪了,国内…”

“我干的一直都是非/法的勾当,你应该很清楚。”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带着笑意调侃着。

任意想了想他说的也是。

话音一落,她就转过身子走向厨房,陈潜倚靠在房门上盯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声:“如果你今天要去看你父亲我可以陪你。”

任意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发问:“陈潜,你回国后好像对我很上心,为什么?”

陈潜一手收住了把玩的□□,并没有打算回答任意的问题。

见他转身,任意叫住了他:“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

“误以为爱上你?”

任意的话还没说完,陈潜就打断她的话紧接着开口,“任意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爱上你。”

他说这话时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任意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如果陈潜能爱上自己,那太阳也可以打西边出来了。

她在陈潜面前,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因为能替代一个人,所以她才有幸得到陈潜的救助,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陈潜从冰箱里面拿出昨晚自制的冰袋,招呼任意过去:“你过来。”

任意不明所以的走到他跟前,见陈潜拎着冰袋往她脸上轻轻一摁,顿时那彻骨的寒意令她身子一顿瑟缩。

“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消除。”

他一边说一边抓住任意的胳膊禁止她乱动,任意这才想起昨天自己的脸疼了一晚,可能是受到了昨日那几个人的狠抽。

陈潜让她的手抓着冰袋,离开她之后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件外套穿上:“我送你去你父亲那。”

并不是征得她同意的口吻,这话令任意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昨天的事情还有脑海里挥之不去,本来她是想去找周怀深问一些她疑惑的问题,不过一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就压下了心底的疑惑。

陈潜开车又快又稳,他们照例沿着那条小路走了上去,还是之前的那个领路人,见到他们到来嘴角微微一笑:“陈先生,任小姐你们来了。”

任意跟着领路人一路走着,但很快她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上次那条路,于是疑惑的问了一声:“不是走那边吗?”

那带路的人笑了笑:“任小姐,书记今天状况很不错,医师带着他出来晒晒太阳呢!”

听闻这话,任意微微一愣,很快脸上就爬上了一丝喜悦:“这么说我爸的情况好点了?那…那我是不是可以见他?”

那人微笑着点头说:“是的,我带你们过去。”

任意想到能站在父亲面前了,她瞬时显得有些激动起来,清亮的双眼此时充满了希冀。

陈潜细细的看着她的变化,任意这种神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只能说,十分的具有感染力,甚至让他这个无关的看客在此时都跟着欣慰起来。

他们走向了疗养院的北门,穿过那个花型喷泉,就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地,此时周围有很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他们有些坐着站着,脸上时而露出天真的笑,时而露出呆滞的眼神。

有几个护工从他们身边走过,任意别具一格的特征以及陈潜高大的身影令她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但此时的任意似乎无暇顾及其他,一来到这里,目光就开始在周遭移动起来,当看到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父亲时,任意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握着手杖的她有些着急的走了起来,如果不是腿脚不便,她此时一定会立马飞奔到父亲面前。

陈潜大步的跟在任意的身后,见她急切的蹒跚模样,心里难得的生出一丝心疼。

他很清楚,这是心疼,与过往对她的怜悯不一样。

任意一瘸一拐的走近父亲,在离他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年她出境那晚的景象。

那时的她还没有回家,而父亲特地很早就从政府离开回到家里,他一言不发的蹲下身子替任意收拾行李,甚至还把她要带的衣服一件一件都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行李箱内。

任意刚回家就看到了已经收拾好一大半的行李,还有坐在她床上沉默的父亲。

“爸,你那么不舍得我离开啊?”言语中带着一起打趣。

任父咳了咳,从床上起身一本正经的叮嘱:“甭给我贫嘴!好好收拾收拾,别明儿上飞机了就忘带这个那个的。”

“爸!你舍不得我就直说呗!非得死犟着不开口啊?”任意拍了拍父亲的胳膊,“得,我也不勉强你说了,我知道你万分舍不得我!但是爸,你得高兴啊!你看你女儿现在多有出息!没准以后你一打开电视就有我的身影,你跟谁都有吹嘘的资本啦!”

“成!那我就等着一打开电视就有你身影的那天!”

“爸,你这是不信我啊?”任意听到这话,有些不满的站在任父面前。

见到她愤懑的脸,任父突然伸手,在空中僵直了一会后重重按住了任意的肩膀,然后出乎意料的说道:“桃桃,爸特信你,爸也特为你骄傲!你去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

任父很少在任意的面前露出这种模样,往常都是一副严厉长辈的样子,这下听到他这么真心实意的表露心迹,任意一下子就酸了鼻头,伸手就抱着父亲放声的哭起来:“爸!我…我一想到去那边就听不到你骂我了我就心慌!你一定要经常打电话骂我!”

任父被任意这话逗得哈哈大笑,那带着笑意的眼底尽是不舍。

当初谁会料到那简单的一别,竟是他们命运的一个转折。

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失神的父亲,与回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任意红了眼眶,放慢脚步一点一点的走到他的身边。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医师,在看到同意的目光后,任意才敢站到父亲的面前轻唤了一声:“爸。”

任意的声音竟然令任父突然回了神!

“桃桃?”

任父唤了她一句,任意诧异的顿愣了一下!就连陪同的医师都微微一惊!那一刻任意以为父亲还记得自己,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爸!我回来了!我…我回来了…!”

可她的雀跃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任父,任父还是之前那平静的面容,看着任意的眼睛开口道:“你是不是又和那帮小子去玩了?作业完成了吗?你看看人家严朗!你也不跟着学习学习!”

任意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方才那瞬间的惊喜已消失不见,她正了正神色勉强的拉出一个笑容来。

“你啊!别老是不务正业,你可还记得你长大了要做什么吗?你以为记者是那么好当的吗?没点文化没点实力你就能当上?”

父亲喋喋不休的教训起来,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当年任意还在读书的时候。明明很平静的气氛,任意到后来真的经受不住对父亲的念想还有那愧疚的冲击,直直的掉下了眼泪。

她低着头,肩膀轻颤着,陈潜走上前抚了抚她的后背。

就在这时,任父的目光突然转到了陈潜的身上,只见他嘴角一弯,立刻拉出了陈潜的手腕:“严朗啊,我闺女她有时候是有点任性,不过你能一直包容他,我感到很欣慰,如今你们也要订婚了,我真心希望你们可以互相扶持,互相爱护。”

他的话题转的很快,陈潜小小的怔愣后出奇的回答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任父听到这话,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的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任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向陈潜,眼神就如被扔了石子的清泉,泛起了一丝波澜。

陈潜知道,她又在诧异自己的行为。

于是他将手从任父手中挣脱出来看着她说道:“去那边坐坐吧,一直站着腿不好受吧?”

此刻,他们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二楼房间上,那扇玻璃门后面站着一个人,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严朗接到此人电话的时候神色有所变化,当时他正坐在香道胡同里的院内抽烟,手指还包扎着。

冬日里的阳光照着人身上暖洋洋的,院内不止严朗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同伴四仰八叉的躺在木板床上晒太阳。

严朗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掐灭了那半根烟站起身来,他捞过那件外套披在身上。

开门的动静瞬间惊动了躺着的那人,见严朗要出门,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严哥你这要去哪啊?”

严朗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买烟。”

“哦。”听闻没啥大事,那人继续当死尸一样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