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嘴里发苦。

秋素揉着额角跟在何卓身后一步一步往裴府挪,走到裴府附近再次体会到了冲动害死人这条真理。

出去是出去了,如何才能回去?裴相家少夫人,酒楼醉酒,还躺在酒楼小榻睡了一个午觉。她是睡舒坦了,只怕是回府就没法舒坦了。不知道这样的府院里,少夫人犯错该怎么罚?跪祠堂?抄女戒?打手心?秋素腿有些软。

何卓倒不甚在意,不远不近的走在前面,笑着道:“怕什么,怎么出来的还怎么回去。裴远那厮指不定还在忙别的呢,黄桃也不是吃白饭的,还不会帮你圆个慌吗?”

秋素不禁嘴里苦,心里也跟着苦了。看看这高墙,从里面踩着石块爬着树很容易就能出来,再上去?秋素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手,要是上面长着吸盘或是倒钩倒是也有可能。裴相府的院墙,会这么好爬吗?

何卓吐出一粒杏核,贴着长长的高墙听了听,选了一处貌似不错的位置,笑着道:“我先上去,一会儿拉你上去。”

秋素抚额叹气。何卓壁虎般的扣着墙缝蹬着尽可能找出来的缝隙,两窜三窜上了围墙,骑在上面弯腰下来,伸手道:“把手给我。”

唉,爬就爬吧,爬两次和爬一次应该是一样的罪吧,反正婆婆和子卿哪一个知道了都得挨训。

“快些。”

秋素叹口气伸出手,甩甩晕乎乎的脑袋,方要蹬着墙使力,就听见胡同里传来的马蹄声。何卓皱眉,弯腰又加了一只手,双手并用吃力的拉秋素往上。秋素偏头看去,看清快马背上穿着浅褐色锦衣的人吓得脚下一滑又摔了下去。

何卓差些被拽下来,松手摁住墙才稳住身体。也不过是一瞬间,地上的秋素已经没了影子,多出来的却是四只马蹄。

何卓慌忙坐直身,看清马背上搂着秋素的人翻了个白眼,翻身跳到墙里面去了。

裴远手臂极紧,勒得秋素极力的往他身上贴才能减轻腰上的疼痛。裴远推开一些,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重又将人搂在怀里,叹了口气道:“乱跑什么,京城之地,你可知道…...”

秋素明显感觉他双臂有些抖,贴在自己颊上的侧脸也是汗津津的,心里突生温柔,怀住他的腰道:“我只是去酒楼吃了顿饭,让你担心了。发生什么事了?”

秋素狐疑,抬袖擦下他额上的汗眯了眯眼睛反问:“没有?”

裴远眼睛一瞪,“你还吃酒?还和那厮混一起?”

好吧,她有罪,她认错。秋素垂头,低低嘟努,“就吃了一杯,一小杯。”

“让你爬墙!”裴远弹了下秋素的额头,外疼牵动脑袋里醉酒之后的钝痛,更是疼的秋素眼中起雾。裴远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太阳穴,“一杯酒吃到现在,娘子果真好本事。”

秋素撇撇嘴,心里虽不愿,还是问了句,“竹鸢姑娘怎么了?婆婆,与你说什么了吗?”

裴远搂着秋素坐好,轻夹马腹,顺着胡同往正门走,马到石狮前才道:“你担心什么?有什么事,先与我商议,莫再独自跟着何卓出去了。”

秋素心下叹口气,有些事,不是想说就能说得清的,更何况,她也不愿意去碰触。

“子卿。”秋素依旧迷糊,嘟着嘴伸臂让裴远抱下马,贴着他脸颊的那一瞬轻声撒娇,“好子卿,我不愿与别人共侍一夫。”

裴远少见她这般小儿女姿态,不禁怔了怔,看着她略有些迷糊媚态显露的眼神心里蓦地又窜出一股子火气。她这般姿态,怕是被何卓那厮看光了去了。何卓那厮,见缝插针挖墙脚,可恶至极。裴远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半晌才不无斥责的凶道:“胡思乱想。”

“子卿啊~”秋素拽着裴远的手顿住脚步,似是随意又带着娇嗔开口,“我说真的。”

裴远转头看看装作不在意,偏又目光闪烁紧张无比,低着头娇态毕现的秋素,勾唇一笑道:“我也没说假的。”

秋素抱着他的胳膊半闭着眼低声哼哼,“那你可不能…”

“远儿。”裴母一声唤,吓回了秋素的话,也吓醒了她晕乎乎的脑袋,方才拖着裴远半撒娇的劲儿瞬间就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垂首而立的乖巧儿媳。

“人找到了?”

裴远看看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地底下的秋素,笑着解释道:“出门就找到了,在我们说过的地方等着我呢,我带着她在外面吃的中饭。娘怎么出来了?”

“既然找到了怎么不派人带个信儿回来?你也是,找到就回府吃饭就是了,还带着她出去吃。害一家人担心,竹鸢还一直等着见素素一面呢。”

裴远嘻嘻的笑,冲一侧的羽画道:“扶夫人进去吧,暑气还没退呢。”

“你这孩子,我还没说上两句…”

“儿子一会儿就去领罪,呵呵,娘也不必太阳低下站着。竹鸢那里,我这就同素素过去。”

裴母摇摇头随着羽画进了院子。裴远牵着秋素的手往竹鸢的院子走,到了院子门口又停下,盯着秋素的黑头顶看了良久,伸手托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抬手将滑落在她颊边的一缕发掖到耳后,这才叹声道:“素素,你要信我。”

秋素脑袋有点晕,不知道是那酒根本就没有醒,还是裴远的这句‘你要信我’重重击到了她的心,总之是有些飘飘然,脚下不稳。

秋素抬抬眼皮瞄一眼裴远,又扫一眼端着水盆走出来的小青,再看看一脸温柔的裴远,然后又瞟向将水狠狠的泼到地上瞪着她们的小青,眼珠子又瞟过来时,却被裴远伸手捂住了。裴远贴着她的鼻尖蹭了蹭,带着笑意开口道:“娘子醉酒原来这般美好,以后为夫有空多陪娘子饮酒才好。”

秋素面色微红,似是饮过佳酿懒卧五彩云头般,心里说不出的熨贴。晕乎乎的跟着裴远进了房间,被灵灵抱住手臂时才猛然回神。

“我就说嫂嫂会回来的,竹鸢姐姐非得担心。瞧瞧,这不回来了吗?”

秋素扭头冲灵灵笑笑,见竹鸢撑着胳膊要起身,忙走过去几步道:“你躺着,我只是上街逛了逛。”

小青哼了一声,“我家小姐卧床,难得少夫人还有这份心思。”

“啊。”秋素笑着看过去,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是啊,我也是觉得竹鸢姐姐定不会有事。”

竹鸢面色不好,盯着小青紧抿着唇。虽没说重话,这般看了一会儿小青还是咬着唇出门去了,经过秋素身边时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呵,有人讨厌她。秋素眨眨眼晕乎乎的目送小青扭着小腰儿出门,还扬了扬手,心里道,慢走,不送。

裴远眉头挑了挑,牵着秋素坐到桌子旁。竹鸢看看裴远和秋素交握的手,笑了一下道:“我还以为妹妹生气了,我那丫鬟,说话总是不经头脑,我也没说过重话,这些日子越发不懂规矩了。”

“没有,丫头忠心,是好事。”

裴远插言,“不管怎么说,今日害你犯病,是素素考虑不周,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一句话,亲疏立现。竹鸢面上白了白,心下微苦的摇摇头,“妹妹是好心。”

裴远点点头,看向黏在秋素身侧的灵灵道:“灵儿想不想要个姐姐?”

“想啊!”灵灵也是个精灵人,说过这话就瞄了一眼变了脸色的竹鸢,扁扁嘴没再说话。

“竹鸢一直都是你姐姐,只不过是差了认…”

“远大哥!”竹鸢急急的拦住裴远的话,眸中水色乍现。因着起身太猛,激得一阵猛咳。灵灵看看裴远的脸色,挪过去给竹鸢拍了拍背。

竹鸢也不说话,只那般咬着唇看着裴远。灵灵看看裴远,又看看不甚在状态的秋素,抿抿唇道:“那个,好像娘找我有事情,我出去看看。”

秋素看看泪光点点的可人儿,也跟着起身,晃荡荡的跟了过去,走到门口才想起理由,扭头道:“我,呃,有人找。”

裴远看着秋素扶着门框出门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眼中柔色毫不掩饰。

灵灵放慢脚步,等着秋素跟上才低着头缓缓道:“嫂嫂,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哥哥娶了竹鸢姐姐,你会逃家吗?”

“啊?”秋素雾煞煞的看过去,“为什么是逃家?”

“若是那样,嫂嫂一定会生气啦,这个哪里用问?是个女人,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吧。若是想着枕边人心里还存着别人,特别是像抱着自己一样抱过别人,心里,总会是难受的。生气不可避免,只能问嫂嫂会不会逃家了。”

秋素眨眨眼,“若是灵灵呢?”

灵灵旋身在花坛边上坐下,困扰的踢踢脚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可是竹鸢姐姐不一样的。她在府上住了五年,对哥哥的感情也压了五年。她那么漂亮,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我的嫂嫂了,可是哥哥却从来没说过要娶她的事情。我曾经以为是哥哥嫌弃她的病,可哥哥说我太幼稚。哥哥说,尚未立业何以成家,这些年也一直很忙。可是嫂嫂似乎不一样,哥哥不但成了家,似乎还挺满意。”

灵灵瞄了眼秋素,见她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模样,嘟嘟嘴道:“嫂嫂,我没别的意思,我也很喜欢你。你这人不做假的,不像晴儿姐姐,总喜欢拿乔做戏。可是竹鸢姐姐她活不久的,我体会不到一个将死之人面对爱情时的无望,可是我还是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灵灵呢?若是灵灵站在嫂嫂这位置,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啦!”灵灵懊恼的折了只月季扔到地上,“我不想让,可是又觉得竹鸢姐姐可怜。”

秋素看看被她扔到地上的月季,已经卷了花边,将败的状态。竹鸢也是一朵花,还是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荷,即使身体将近枯败,还是掩不住她的美。裴远是把她放在什么位置,才能五年的相处都没有动过娶她的心思?或许是动过,却因为她的加入破坏了他们本该有的结果,让他们终是偏离的轨道。

嗷,头疼。

秋素皱眉闭目歪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我和灵灵想法一样,可若是你哥哥愿意,我不阻拦。”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至于他真的接她进门之后,那,就是后话了。

灵灵抱住秋素的胳膊靠在她肩上,也叹了口气道:“好为难。我说的话,不过也是站在旁人的立场上,也算是娘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真的身临其境,指不定早赌气跑了。嫂嫂,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好嫂嫂。”

秋素抵着灵灵的额头蹭了蹭,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先睡一觉再考虑这种问题呢?呃,她真的头晕,能不能先回去睡一觉?

院中一个小迷糊靠着一个大迷糊,二人都闭了眼假寐。屋子里却是两个清醒的人,只不过是一个人盯着桌边的人,桌边的人盯着桌子而已。

竹鸢看了裴远半天,心下叹了口气道:“远大哥,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是,不要让我做你的亲妹可好?我这样,这样就挺好。”

“我娶了素素,就要护她一生。”

“我知。”竹鸢潸然泪下,垂了头哽咽道:“素素妹妹是个幸运的人,能得远大哥一句诺言,还成了远大哥的妻子。远大哥是个守信的人,五年,都没有给过我一句承诺。可是你总会每月过来看我一趟,说说外面的事情,我以为,以为…你离开那天,说要我等你回来,我以为那是一句承若,不想…远大哥,我没别的要求,只这样安静的在院子,好不好?”

裴远垂了眼帘,离开前,他确实有了那个想法。裴母说,她年过二十,已经不能再等了,若是他愿意就直接从院子里搬到东院去。裴远当时没有搭话,却真的生了这个想法。他将来的五年,或者更久,都不会安定的活着,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但是若能给她一个念想一个依靠,他还是愿意的。只是…

裴远抿抿唇道:“竹鸢,你早就是裴家一员了。我之前想,若是…现在即不能许你这些,只能给你一个让人承认的身份。天下名医甚多,你还有很多年,也会生儿育女,还有自己的幸福可以去找,我也不愿你一直这般以外人的身份住在裴家,让外人看轻了。”

竹鸢泪眼婆娑的看向裴远,颤声道:“远大哥想过娶我对不对?”

“想过。”

“也就是说,我之前在远大哥心里,是远大哥的一房妾侍对不对?”

“不是。”竹鸢眸色一黯,裴远叹口气,“是妻子。”

竹鸢惊得捂住嘴,垂泪半天才道:“现在,是妹妹?”

“素素是个意外。在她之前,我想,若是能好好活着,就娶了你,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给不了你什么。”

“有远大哥这句话就够了。”竹鸢缓缓躺回去,面向床里面道:“远大哥,我不想做你妹妹。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就这般,我就这般照旧活着,可好?远大哥什么时候想起我,还过来看我一眼,说说京里趣事,竹鸢,就满足了。”

裴远看着侧背对他的竹鸢,静默半天,故作轻松的道:“竹鸢喜欢诗词书画,灵灵也喜欢。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会经常来陪你。”

竹鸢闭了下眼,两行泪瞬间就滑落在床褥见消失不见。

“远大哥忙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裴远点点头,又坐了半天,这才起身放轻脚步出去了。

小青:欺骗我家小姐感情的人都不得好死。

裴远:(摸鼻子)我好像,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诱导。

黄桃:我呸 !欺骗我家小姐感情的人才不得好死呢!

裴远:(擦汗)我是罪人,我有罪。

31

31、何卓离京 ...

秋素半梦半醒,迷糊间觉得被人抱起,晕乎乎的睁开眼,先入眼的就是惨白的天空。秋素眯眯眼,推开裴远跳下地,回头看看站在院子里咬着唇盯着她,似要将她盯出两个窟窿来的小青,叹了口气推来裴远又伸过来的手。

“不要,在竹鸢姐姐院子呢。”

在别人痛苦的时候展现自己的亲密,比落井下石伤口撒盐更为人所不齿,可他们似乎…唉!秋素心下叹气。

灵灵揉揉眼睛,跟着裴远和秋素走出院子才迷迷糊糊的摆摆手,“我去睡会儿,嫂嫂好能睡,把我瞌睡虫都勾出来了呢。”

裴远整理心情,看着秋素迷糊的模样,心中一动笑着道:“以后别喝酒了,晚些让大夫把把脉。”

“啊?”秋素茫然。

“啊什么啊?为夫辛劳耕作这么些日子,怀上还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裴远心情似是很好,到了东院前又一把抱起秋素,笑呵呵的道:“睡吧,瞧你那迷糊样。”

秋素看着裴远露出的白牙扁了扁嘴,闭着眼舒了口气。孩子这事儿,要看缘分,来了自然就要,没有也没什么可强求,他们不过才在一起几个月而已。

秋素一觉睡到晚上,迷糊间似是听见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裴远的笑声,接着就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往一侧拉。秋素烦躁地闭眼踹了一脚,翻个身继续睡。

裴远被秋素一脚踹了个踉跄,裴母被踢中般皱眉微偏了偏头,面上却带着笑道:“你别闹她,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裴远尴尬的摸摸鼻子让黄桃送裴母和齐修出门,顺带着将一直绕在他脚下热情地跟进跟出的山主赶出去,自己则往前一扑,避开她的小腹压到秋素身上,盯着皱眉苦睡的秋素看了半天,低头含住她的尖下巴啃了半天,被睡梦中的秋素一巴掌拍开,又孩子气的趴回去啃了半天,等秋素皱眉吸了口气喊疼才松了嘴。裴远抚着被他嘬的红紫的下巴笑斥道:“迷糊蛋,都有小迷糊了还出去吃酒。”

裴远支着头看了半天,怪笑了两声捏捏秋素的耳朵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何卓扔到军营里练练?那厮整天想着挖墙脚,远远的支开了,我看他还挖什么。”

裴远扯着秋素的耳朵晃了晃,“娘子说,好不好?”

秋素烦躁,翻了个身还是没能摆脱耳朵上的扯力。

“说啊,说,好是不好?”

“好。”秋素扒着裴远的手气的直想哭。

裴远笑眯眯的松开手揉了揉,“娘子既然答应了,为夫可不能手软。”

秋素对有孕的事情反应不大,在她想法里,有孩子是正常的,没有才是不正常的。不过有一点,山主被隔离了,秋素软磨硬泡,才保留了山主依旧住在东院的权利,只是那屋子,自此和山主无缘了。

有孕以后的待遇明显不同了,裴母偶尔还会来东院看看,竹鸢的事,也没人再提起。只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秋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倒慢慢的开始往竹鸢的院子里走动。裴远倒似是越来越忙了,只是每次回家就嬉皮笑脸的,每晚都搂着秋素腻歪。

秋素进京的初衷因着这孩子的到来搁浅,也没了找下去的想法。安逸的日子能消磨人的斗志,一点也不假。秋素每天逛逛花园,陪着灵灵玩一会儿,饭后再去竹鸢的院子坐坐,偶尔去裴母那里走动走动,这般一圈儿下来,差不多就到了裴远回家的时间,剩下的自然是腻腻歪歪二人世界。

裴远越来越黏人,秋素切身体会到了这点。之前他虽然也是强势的很,现在却是黏人。晚上总是要秋素完完整整的窝在他怀里才罢休,秋素那还没怎么鼓起的肚皮被他早摸三遍晚摸三遍,若不是秋素也喜欢看他贴着自己肚皮说话的黏糊样,倒真得害怕被这般高频率的摸下去会长出一层茧子来。

何卓对秋素肚子的热情也是极高,每次见面就眯着眼盯她的小腹,被裴远兜头打过两次还是改不了这毛病。何卓还是那个性子,只是秋素觉得,他是真长大了,眼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入秋时,何卓做了一个决定,入军营。秋素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是五日后了,想想这几日似乎没怎么看到过何卓,便思量着去找他谈一谈。

出门依旧见山主扑了过来,黄桃依旧麻利的一叉腰站到一人一狗中间,点着山主湿漉漉的鼻头凶道:“大小姐肚子里有小主子,不准扑听到没有?仔细姑爷回来又揪你的毛。”

山主身边的小雪已经被灵灵抱到了自己的院子养,小黑和何卓的小素素还是跟在山主屁股后头晃悠。三条小狗已经有西瓜大小,毛茸茸的很是可爱。秋素每每看见黄桃抱着小黑亲热就羡慕的不得了,可惜裴远从不让她碰,若是看到一次,必会领着狗脖子扔出去。秋素眼睁睁的看着小素素被扔出去两次,便也没再敢抱过它们。

山主委屈地蹲在秋素脚边,秋素弯腰揉了揉它的头才咕叽一声,喜滋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出门去了。

秋素走在前面,黄桃在一侧扶着。身后是好久没能扬眉吐气,此时踮着小脚仰着头得瑟着走路的山主,再后面是一黑一白,晃悠悠跟在后面的小狗。

院子里的人对这几只宝贝很是熟悉,一路下来倒是不少逗弄。两只小家伙调皮,跟在哪个下人身边扯着人家的裙摆或是袍角撕咬上一阵子才会远远的追上来。

秋素进了后院,却没看见何卓的身影。黄桃酸溜溜地来了句,“出去风流了呗,这段日子天天不沾家呢。”

秋素眯着眼睛笑,“我倒是没看出来,黄桃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家的行踪了。”

黄桃眉毛一挑,哼了一声道:“小姐可别乱搭线,我可没那份心思。小龙自然要有小龙女来配,我也不过是个土蚯蚓,可从没有想过这事儿。”

秋素不信地偏了头,“你莫不是还记恨他呢?多大点儿事儿啊。”

“那倒没有。”黄桃扁嘴,“不过小黑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就另当别论了。”

“谁会动你的小黑?黑不溜秋傻不拉唧的。”何卓两步跳进来讥笑。

黄桃抬抬下巴,“就你那灰毛聪明,也没见你养过,不还是小姐帮着照看?”

何卓撇嘴,直接无视黄桃转头对秋素道:“素素找我有事?”

“听说你,要离开了?”

“是啊。”何卓搓搓脸颊,嘿嘿一笑道:“给自己找个差事呗,总不能这般窝在裴家吃白饭呐。”

何卓看一眼没眼力见的黄桃,眉毛一挑道:“没长眼睛啊,不知道上茶?”

这话说的!黄桃看着他梗着脖子装大的模样反而被气笑了,骂了句“德性”,脚步轻快的出门去了。

何卓又开始盯着秋素的肚子瞧,秋素下意识的捂住,笑着道:“你别老是看,怪怪的。”

何卓撇开头,苦涩的笑了笑道:“素素,裴远那厮待你也算真心。一些事,都没有让你搅进去。”

秋素皱眉,“什么事?对了,你最近忙什么呢?还有子卿,总是很晚才归。”

何卓笑而不答,转言道:“你记不记得咱们爬墙出去吃酒那次?”

怎会不记得?她那次本来心情抑郁,因着被他抖着手搂在怀里,便觉得什么事都成了小事,不管如何,她那次知道了他的心。

“那次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见他策马从酒楼下奔过去了,是我自私,根本就没提起,也没喊他。后来我听说,那天有一名女子被辅政王当作反贼抓起来了,他是误当作了你吧。听说一直策马奔到城门口,又跑遍了京城大街小巷。”何卓看着秋素覆在小腹的那双手,自嘲的笑了笑道:“素素,不管如何,你过的好,我便安心了。”

秋素看着自己的脚尖磨了半天,低声道:“去军营,是何叔的意思吗?”

“我说过,我本就有这意思。”

“跟着谁?”

“秦将军。”何卓耸耸肩,“裴远那厮知道的,也许…嘿嘿,素素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在家里呆着就好。”

秋素本还想嘱咐些边外该注意的细节,却见裴母领着一个身着蓝布衣拿着浮尘的人匆匆走进来。秋素起身,裴母快一步牵住她的手紧握了一下,面上带笑道:“宫里来人,说是丽贵妃想见见素素,素素身子可大好了?”

秋素看看裴母,见她眼睛眯了眯,瞬间就捂着嘴呕了一声道:“是好些了,就是还不能久坐。时不时就会呕吐,这般,怕是不妥。”

裴母面色一整,冲羽画道:“哪个大夫?怎么这么些日子了还不见好?”

羽画走过去扶着秋素,垂着头道:“是少夫人身边跟着的齐大夫,前些日子是好些了,不料这半个月又严重了。”

啊,没病装病,确实是严重了。秋素乖乖的靠着羽画闭目养神,心思急转。所有人都瞒着她,可她还是觉得这几个月不是她眼中看到的这般平静。裴远没那么黏人,身无要职的他也开始远归,还有那个出了餐桌就不怎么露面的裴父,以及何卓,似乎都变得忙碌起来。

丽妃是辅政王的侄女,上面那个该娶妃的年纪就被安排进宫。唉,该来的,总是要来,避也避不开。

“夫人,贵妃娘娘说了,她那里有个好太医,先前请过少夫人几次,都是因为孕吐无法成行。这次贵妃娘娘专门派了宫里的软轿来,请少夫人过去说说话儿,顺道诊诊脉呢。”太监尖声尖气的笑着说话,听得秋素皱了眉头。

“呵呵,这也是我家儿媳的福气。”裴母牵过秋素的手往外走,“素素若还能撑着,咱们就进宫去看看。素素还没进过皇宫吧,里面呐,可大着呢。”

“哟,夫人这意思是?”

“哦~”裴母笑呵呵的道:“好久没进宫看过贵妃娘娘和太后了,趁这个机会,进宫看看,省的再一拖再拖不能成行。”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