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冲马车努了努嘴,跪下支着身子让裴远下车。裴远直接跳过去落到他身侧,也不理那姑娘,直接进了低矮的土坯房。

里面一个老妇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哄着,裴远远远的看过去,看不清孩子样貌,心里却一阵狂跳。

他当日被齐修训斥,被裴母强行拉了出去,再进去时孩子就已经生了出来,是个死婴,很小,浑身青紫。他当日浑浑噩噩,见孩子已经不成,就专心的守着秋素。现在想来,当时齐修并不是很悲伤的模样,也并没有很慌乱,只是自始至终都绷着脸,连带着孙岐也是。后来他就不见了踪影,他寻过,却无迹可寻。细想来,秋素当时只是额上碰出的伤口流血不止,□多是羊水,并没有多少血。他是见她大着肚子摔到慌了神,秋素又一直情绪激动,才下意识的觉得母子不保。也许,孩子本来就好好的,只是被人调了包。

裴远努力克制着不让两手发抖,力持平声道:“齐修,那个郎中呢?”

“出去了。”老妇人拍着怀里的孩子道:“隔壁村老王家的儿子和人打架挨了刀子,肠子都出来了,那先生在家里憋闷,说是去看看。”

小顺子讪笑着进来,哈着腰道:“姨,这是我家少爷。”

老妇人赶紧欠身起来,冲那长辫女子道:“快,给贵人倒水。”

裴远抿紧唇走过去,看看老妇人怀里吮着手指面色发黄的孩子,抖着手碰了碰他的脸。

“姨,那孩子,呵呵,是我家少爷让寄养的。”小顺瞄一眼裴远垂在身侧不停发抖的手,暗自擦了把冷汗。不知道自家那主子,以后会不会被报复。都是皇子啊,都不是好惹的。

老妇人看看孩子,又看看裴远,不舍的递过去道:“唉,怎么不在府里养着?请个奶娘就好了。在俺们这儿虽然有那个先生照看着,可喝的是羊奶,俺总觉得,小宝儿这黄疸一直不退,就是没吃人奶的缘故。少爷您抱抱,小宝儿可乖了。”

裴远紧紧拳头,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盯着孩子轻蹙的淡眉看了良久,解开外袍往怀里一拢,一句话也不说,抬脚出门。

老妇人讶异的看向小顺,“这就抱走啦?俺做的小衣服还没做好咧。”

小顺讪讪的跟出去,低声道:“殿下,小主子身子不大好,经不起颠簸。”

裴远深吸了口气,平声道:“去找齐修回来。”

小顺看看一直盯着怀里孩子看的裴远,摇摇头让长辫女子去个隔壁村寻他回来。

齐修回来的很快,看见裴远一点也不惊讶,见他抱着孩子不放,让女子进去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孩子的尿布衣服,往马车上一扔,率先上了马车。裴远闷不吭声的上去,看一眼赶车的侍卫对小顺道:“借用了。至于你出来做什么,我不想追究。”

小顺有些慌神,“殿下这是去哪儿?”

“不回京了。告诉孙岐,他欠的,我回头慢慢讨。”

小顺擦擦冷汗,看着马车跑出去才一拍腿道:“我的车!唉,还有一个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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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赶着驴车找到何卓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何卓看见他就一把抓去拎了起来,狠狠道:“素素怎么了?他们怎么说裴家少夫人死在宫里了?孩子呢?”

小顺子拽着自己的衣领,急道:“何少爷您先松松手,奴才过来就是说这事儿的。”

何卓忍着火气甩了他下来,抱臂道:“莫让我知道谁欺负了她!”

“哟,其实是这样的。皇上让奴才给您说一声,秋姑娘去南疆了。路上可能有些慢,不过让您在那里等着,若是见到了要护她安全。”

“就这?”何卓腮帮抽搐。他人本就在南疆,死赶活赶的跑回来,就为了这一句话。

小顺子往后退了退,“就是这几句话。不对不对,还有,呵呵,还有。秋姑娘那个丫头还在裴府,秋姑娘离开前说,让您带她走。还有,那白狗,呵呵。”

何卓深吸口气挑挑眉,“急招里似乎不让我进京。”

“呃,对!”小顺子眼珠子急转,“奴才今日没带来。明天吧,奴才带黄桃和秋姑娘的坐骑过来。”

何卓眯了眯眼,翻身上马,俯视着小顺子道:“我若是在南疆见不到素素,你,还有你那两个主子,我会回来找。明天还是这个地方,别再让我等这么久。”说完一夹马腹奔了出去。

小顺子舒了口气,猛眨了几下眼睛,拽着不怎么肯跑的毛驴小跑着冲城门的方向去了。

他就是个跑腿的命,唉,保佑老的幼的大的小的都能安好无事,不然他这小命,估计就要夹在两个皇子之间被磨的断了气了。

裴家少爷又出京了,上次出京带了个媳妇儿回来,却刚到过年就把命给搭上了。京里人又开始议论,这一次出京会来会不会再带一个媳妇儿回来,若是带回来,那下一年的大年估计又有戏看了。

这次议论依旧不过半个月,便消失在人家的饭桌上。京都不小,裴府不小,裴远这个人却太小。京里人会把他作为饭后谈资,却没有谁真正的关心过他,自然,要除却有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

45

45、番外之 竹鸢 ...

说来也奇,三月的天竟然飘起了雪,这场倒春寒不但毁了庄稼,还让我更加难过。我开始整日整日的喘咳,夜里不能平躺,只能用被子掖在身后,直起身子才能呼吸几口空气。

本来过年时我的病就加重了,得了远大哥的准信儿心里就有了念想,好不容易熬过十五,夫人说,虽然秋素失了孩子,但是过了年十七还是会把喜事给办了,让我放宽心,却不想十五当天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其实,不管秋姑娘会不会死在那场火里,有了失去孩子那一事,我怎么还能嫁给远大哥呢?他极喜欢那个孩子,我看的出来。他和秋姑娘恼别扭那几日,多是往我的院子来,可我知道,他或许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远大哥那么成熟完美的人,遇上感情一事,竟也会做出这般小孩子气的举动。

夫人说,远大哥很快就能回来。正月十五,再过两天,等远大哥回来,我或许就能圆了自己的梦。远大哥回来了,憔悴不堪的回来了,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夫人说,秋姑娘死在长青宫那场火灾里。

我站在他们的院子想,秋姑娘走了,我和远大哥的缘分也尽了。

远大哥果真从京里消失。

我硬撑了太久,他离开前又去了一趟我的院子。我听闻他要离开的那一瞬竟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就再也没能提起来。

胸口越来越闷,让我恨不得抓开胸口,奈何手也提不起来。小青照顾我多日,已经累的趴在不远处的小榻上睡着了。我张嘴大口大口的吸气,视线渐渐模糊。我看着那似是在不断幻化的房门想,若是我在秋姑娘进门后从没有动过嫁给远大哥的心思,秋姑娘会不会就不会与他置气,二话不说就进了宫?那孩子会不会安然在裴府出生?远大哥会不会也没有消沉的两个月就消瘦成了那般模样?

我知道,秋姑娘是个胆小的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状似洒脱,其实做事小心翼翼。我存了私心喊她妹妹,她也愣愣的喊我姐姐。不知是她真的不懂,还是没有在意,若是其她女子,怕一定会回绝了这称呼让她叫名字或夫人吧。

她看向我时,眼中竟有惊艳之色,单纯的惊艳,没有一丝鄙薄或是轻视。她是个好姑娘,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远大哥会喜欢上她。她像只家养的兔子,胆小的看到一点危险就缩到屋子里去,走出屋子后却又会支着耳朵一副自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身上有府邸小姐身上所没有的天真和小心翼翼,当然,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安全感匮乏。

远大哥那样的人物,喜欢为别人安排命运。若是秋姑娘全心全意信他,一定不会是这般结果,我知道,一定不会。

唉,我想要的幸福却是另一个想逃脱的。若是远大哥愿意放一分心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安心的窝在他身边,做一个万事不操心的好妻子。

远大哥说,竹鸢,小孩子在肚子里竟然会打滚儿!说过又对着我歉意的笑,说,竹鸢,你若是喜欢孩子,素素生下莫莫可以认你做姨娘。

我问他为什么叫莫莫,他说,叫莫离,莫离莫弃。说完又叹气,她若是能信我多一分就好了。

这是他在我的院子里呆着的那几日,唯一一次和我随意的交谈,交谈的对象,却是秋姑娘。我垂着眼帘嘴角含笑,心里又想,若是秋姑娘,远大哥在她面前情谊绵绵的谈论我,她一定会站起来就走吧。她有她洒脱的地方,我有我不舍的东西。

胸口开始尖锐的痛。我暗想,若是有来生,天神会不会让我先遇上远大哥?我又想,先遇上也无用呢。这一世,我先秋姑娘五年遇上他,他却从不曾为我驻足片刻。

我忆起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家小姐一直在等待一个如意的人,终于在一次庙会瞥见一名男子,确定那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奈何人群拥挤,无论如何无法靠近,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少女处处寻觅而不能得,落寞中日日晨昏礼佛,希望能再见一面那男子。

女子至诚,感动佛心用了五百年只得他从身边经过。她不甘,又用了五百年,化作一棵树,得他在树荫下歇息片刻。

我第一次读到时,觉得这女子真是个痴情的人,再一个五百年,必定会与那男子相守。可现在我却想,为什么要用一千年,只为见他两面?五年,我就已经累得身心疲惫,若是知道现在的结局,她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做了他的妹妹?那样,我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若是我死了,不,我就要死了。我死了,远大哥会伤心吗?会因为我的死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月不出门吗?会因为我的死,憔悴的两颊深陷吗?不会,也不要吧,他为一个人心痛心酸心伤就够了。

一个女人的心要多大,才能毫无芥蒂的与另一个女人共侍一夫?我终是明白秋姑娘的决绝,可惜,悟得太晚。

我看向小青,她那尖酸的性子,以后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磨练呢。眼前渐渐模糊,胸口竟然不那么闷了。是要走了吗?

解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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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南疆 ...

南疆的盛夏,确实很有盛夏的样子。午时若是走在太阳低下,就跟夏天里烤火没什么两样。南疆嘛,自然不像在清源山那般凉爽。秋素来这里一年,恰好穿插过了两个夏季,可还是没能适应这忽冷忽热的天气。

初到这里时,秋素等着日落而息,等的眼皮子打架那大大的太阳才慢悠悠的藏到地面下。伊凡,就是当初在京里时,扮作姬家儿子在皇宫里转了一圈儿被侍卫追捕,后来无意碰见秋素,在她桌子低下逃过一截的人。他告诉秋素,这里过了戌时才会日落,要早睡也不是不可,不过就错过了傍晚十分的凉爽。唉,那还叫傍晚吗?若是…怎么着,也是半夜吧!

秋素是在去南疆的路上遇上他的。他倒是自来熟,猴子一般黏着秋素,非说要报那一命之恩。秋素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不过才十六岁,看个头却十足十的一个大人,皮肤也略黑。伊凡说他的家就在南疆,还跟着秋素来到军营。这般说来,秋素倒是理解他的少年老相了。别说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她不过刚来了一年,就觉得自己的面皮厚了一指,两颊也出现了诡异的两团红,怎么看怎么像老了十岁。

不过话说回来,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走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心情还是难得开阔的。她最近又多了一个习惯,傍晚时分和何卓一起出去遛马。晚风温热中带着一丝凉爽,俯在马背上一路奔到那处蓝得晴空一般的赛里木湖,在湖边坐上片刻,吹吹晚风聊聊天,倒是说不出的惬意。

这晚难得有场和风,何卓老早就跑到秋素的营帐里,献宝儿似的变出一只滴着血的羊腿,吓得秋素一口水从鼻子里奔出来,疼得眼皮嚯嚯的跳。

何卓随手将羊腿扔到一旁的木架子上,讨好地坐到秋素身边,耸着肩笑了两声道:“素素,晚上吃炖羊肉如何。”

秋素摁着鼻子揉了揉,呛咳了一声道:“你故意的,我最近上火。”

这是真的,火气从来不发在外的秋素鼻子和嘴唇之间多了一块紫黑的血痂。那个,不是磕的,确实是上火了。秋素每次照镜子就恨不得抠它下来,她这么做了,那紫痂也很给面子的越来越大了。在她终于意识到必须让它自己长好自然脱落时,本来绿豆样一个小包已经发展成了现在的胖胖花生米,蚕蛹似的窝在她鼻子下。

唉,容貌尽毁。额上多了一块疤已经让她念念不忘了,现在还多了一记诡异又小巧的狗皮膏药。

何卓抬手摁摁她鼻下的血痂,皱眉道:“你火气怎么越来越大?”

秋素斜目,是谁三天两头弄羊肉回来的?竟然还能不被秦将军责骂,奇了怪了。

说来也怪,秋素以男装进了大营。秦将军看到她亮出的兵符就以养伤的名义安排她跟着军中一个老郎中,并没有让她参与每日的晨练负重。秋素有时候也想,自己一个郎中的小跟班儿,不但吃的好住的好,这一年还越发的好吃懒做,将来真的开战,会不会还没将刀挥出去呢就被别人摘去了脑袋?

可又想,能享受不享受那就是傻子。况且在军营里,自己若是不单独一个营帐,每月那几日怎么过?换衣服怎么办?洗澡怎么办?

秦将军治下严谨,似乎也透露了一些秋素非一般人的消息,总之,营里的人并没有难为她,不过因为何卓每次从训练场下来就往老郎中的药房里跑,晚上还喜欢呆在秋素的帐子里。偏偏何卓不知道是吃了宝贝东西还是喝了仙水,皮肤和之前没怎么变化,在一群皮糙肉厚的男人里面称得上是小白脸儿,秋素却从小白美人变成了黑不溜秋的土泥鳅。于是,有人说,有很多人说,秦将军请来的这位贵人好男风,神勇善战的军中司马竟然甘愿躺在别人身下。

何卓听了这谣言还挺乐,屁颠屁颠的往秋素帐子里跑的更勤了,更甚者赖的晚了就睡在帐子里。秋素撵过多次,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还拎着他的耳朵往外拖过,不过她越是动手他越是开心的模样,后来秋素也就只装做看不到,任他睡到帐子里。何卓也很有分寸,从来没有逾越的举动,夜里总是安安静静的睡在帐子口。说是赖着占便宜倒不如说是和小秋,就是那条脖子上一撮灰毛的狼一起守门。

哦,山主是一条雪狼,只是自小没见过同类,跟着狗学会了狗吠。小秋在草原上跑怪了,就多少带了点野性。和山主一样漂亮,恼起来却比山主还勇猛。人家也不呜汪的叫,平时不吱声,不乐意的时候就低声呜呜,再不乐意就仰头猛嚎,俨然成了翼北营里的老大。

说起小秋,自然有必要提一下山主和黄桃,他没从小顺子手里接到。小顺子也说不好人和狗怎么就不见了,大抵确定裴远先把她们先悄无声息的给弄走了。后来,唉,小顺子是青着两只眼泡回宫的。

何卓见秋素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看,心里就冒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微红了脸遮住她的眼睛道:“你又犯哪门子晕?我脸上有画呀!”

秋素拨开他的手,眯着眼睛道:“你偷吃东西!”

“嘁。”何卓不屑的挑了下眼角,“用得着吗?”

“你怎么还这么白?”秋素手指戳戳何卓的脸颊肉,又摸着自己粗糙不少的脸苦着脸感叹。

这次何卓确实有些恼,重重哼了一声道:“天生的知道不知道!”

秋素点头,“天生丽质难自弃,难怪你在清源山上就那么傲气。”

何卓一口气梗在喉间,伸手拉起秋素的袖子看着她截然两种颜色,却比先前黑了许多的手臂道:“你不也白?只不过是没这么晒过,一时黑了而已。”

秋素撇撇嘴拉好袖子,托腮有些苦恼。跟着老郎中闲散惯了,就只能操心操心这些闲事。那些即将到来和必定到来的事,等到了再愁吧。

何卓摸摸鼻子道:“不想吃肉了?我问过牧民了,用老姜炖了的话可以去火。”

“是不是吃羊肉吃的?”秋素望着帐顶皱眉道:“怎么突然就这般颜色了?”

何卓嘴角抽了抽,想着那个老郎中也真是沉得住气,时不时的总会抓着秋素把脉,然后就让她喝各种补药。那药肯定对她有好处,但是皮肤也一天比一天黑。这般也好,不用扮就更像个男人了,在这千万男人的军营也更安全几分。

何卓瞪一眼一直嗅着羊腿准备下嘴的小秋,小秋哼唧一声跑到秋素身边挤到她怀里。

它也是精着呢,什么事都看的分明。自从秋素来到军营,它的主子就对它不那么贴心了。之前走到哪儿都带着,夜里睡觉还搂着,现在却少了很多待遇。不过好在托着腮帮子发呆的女人还算疼它,喜欢挠着它的脖子自说自话。

何卓看看将注意力转移到小秋身上,又开始挠它脖子的秋素,笑着起身道:“我去炖了,晚上就这么吃吧,过两天我再去讨些绿豆。”

秋素十指快速的扒拉着,舒服的小秋眯着眼哼哼唧唧。

“不要再跑了吧,那么远,来回就得两个时辰,你白日里还得练兵。”

“说好了的。让塔拉帮着寻点儿,我过两天再去拿。”何卓看看垂着眼皮勾着嘴角的秋素,咬咬嘴唇又拎着羊腿出了帐子。

何卓知道,那个孩子的死,对她的打击不是一点半点。他当初一路拼命赶回南疆,并没有见到她,小半年后才见她和伊凡一块进了营。那一面,让何卓终生难忘。她对着他笑,笑意不达眼底,第一句话他还记得。

她说,何卓,你高了啊。

那晚安置了她睡下,何卓一个人在营外晃荡了良久,最后躺在草里面竟然放声大哭,孩子一般。何卓对自己说,再也不放她离开了,再也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好在一切都好了,她也渐渐补了回来。如今除了偶尔比之前呆一些,其他一切都好。

这就好,他们都还活着,能呼吸到空气照到太阳。能说能笑能吃,这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何卓想,等做完该做的,还带着她回清源山,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步入下部,可素米稿子哇,绞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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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战术绝佳 ...

秋素也不是一直闲的头皮发麻,偶然还是会很有压力的跟着秦将军去军营巡视。

秦将军许是看她已经从瘦骨嶙峋一握就碎的妇人养成了黑黑壮壮的山里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带着她去真正的大营里走动。也就是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面,秋素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已经进了军营的意识。

“姬少将。”秦将军当着众将士的面儿拱手向秋素垂着头,秋素下意识的想跳开,想着自己的身份,将要起哄带兵造反的身份,强忍着受了他一礼。

台下将士也都有些愣,显然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要对一个嘴巴上张着上火疮的人这么恭敬。一旁的伊凡抱臂呵呵的笑,冲下面的将士努努嘴道:“姐姐,瞧瞧何卓,穿着盔甲到还是人模人样的。”

秋素囧。什么叫人模人样?人家本来就是人模人样。其实伊凡的嘴也够毒,被何卓勒令不许黏着秋素后就一直互相看着不顺眼。不过秋素倒觉得无所谓,伊凡这年纪,你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若是何卓不训他,或许现在早就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转移视线了。况且他似乎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对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秋素越看越觉得他长相可亲。她这么对何卓说过,结果何卓翻着白眼嗤笑了一番,还去找伊凡打了一架。

秋素看向右手的一小支部队,又看了看立在最前面的何卓,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撇撇嘴又转开。

秦将军转身高声道:“诸位将士,可还记得姬将军?”

秋素尴尬的抬手扶了扶额,这话听着似乎是煽情的开始。若是众人围着她要验明真身,她该如何?撩了袍子和他们光着膀子干一架?(秋素你多想了)

下面安静的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这般静默了半天,秦将军威严的目光从一侧缓缓扫到另一侧,这才又道:“当年姬将军被奸人所害,本将无能,被调离关外才接到这消息。姬家千古名将,代代保江山社稷。姬将军一辈子东征西战,却不料临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死在奸贼手里。想当年,我们被困于北疆大半年,粮草不足,战事节节失利。若不是姬将军孤身深入敌营,以一里地界说服缓战,我们大家都会死在北疆。当时的情况老九营的士兵都明白,若不是姬将军亲自做说客深入敌营,我们怕都成了一堆白骨。这么多年,我们次次被往边境派,几十年不能入京,这又是为何?”

“姬姓,黄帝亲子姬淏,自小骁勇善战,也就是姬将军这一脉。好在天不灭姬家,让少将军姬恒得以脱险。少将军得先皇与当今皇上重托,前来边关统合三军。本将不逼迫你们,愿意跟随姬将军的,都站出来。不愿意跟随的,自行寻找去处。”

秦将军往秋素身边跨了一步,一双眼睛刀子似的扫过下面的人群,手来一直握在腰间的长刀上。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秋素看一眼冲她挤了挤眼睛率先跨前一步的何卓,喉间呻吟一声。伊凡抱臂在一旁低声笑,见秋素一副想死又死不得的模样,低声道:“姐姐放心,秦将军说是那个傀儡皇帝托付你,那贼人即使听说了,也会当作是你挑拨离间的计谋,有皇太后那一支兵力,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杀了小皇帝。”

另一司马看看跟着何卓往前一步的一小支部队,皱眉扬声道:“秦将军,众人皆知姬将军为人宽厚神勇,可是,敢问将军,如何证明这人就是姬少将?当年姬家被灭门,将军夫人也死在一场大火了,姬家少爷更是在园中玩耍之时就死在刀下。秦将军,别怪我无礼,秦将军莫不是另一个安王?”

秦将军看一眼秋素,秋素背手皱眉,状似深沉的看了那司马半天,点点头道:“有道理。敢问这位司马,可见过姬将军和夫人?”

“见是没见过。”那姓刘的司马扫一眼自己身后的一小支,轻哼了一声道:“可是姬将军的画像谁没有见过?姬将军骁勇善战,气宇不凡,这位…..”

何卓轻笑一声,“刘司马是说姬少将模样长的不像老将军那般有说服力了?”何卓看一眼前面站着的几位老将,问道:“诸位副将军师,想必是见过老将军,敢问薛副将,您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的副将捋捋胡子,看着台上的人道:“这个,是没有老将军神勇,不过颇有将军夫人的气质。这个,呵呵,末将不敢妄言。”

一旁的军师肖崇眯眯眼睛,视线在秋素和伊凡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低声对那副将道:“旁边那个,眉眼更似老将军一些。”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少将军若是在,该是二十五六的年岁,这人,看着年纪要轻一些。”副将说过又补充道:“不过看目光,似是有些沧桑。”

秋素看看开始交头接耳的众人,又看看冲她颔首的秦将军,背手轻咳了一声道:“前些日子罹患重症,得皇上与秦将军庇佑,活着从京中来南疆将养。往事,我不愿多谈,我父亲的仇…”

秋素有些说不下去,父亲这一称呼,对她实在是太过遥远。若不是她有着姬家血脉,她那孩子也不会…

秦将军接过话去,叹道:“少将军历经磨难。往事已矣,少将军既然有老将军留下的兵符,何愁不能统一三军,为老将军平冤?”

秋素勾勾嘴角,又听秦将军道:“北部乌那近来又想入境,少将军既然入军营,自然会露出真本事。此时御敌,少将军主帅,带领何司马一支,让诸位也看看老将军当年骁勇。”

乌那是南疆最狠厉的一个部落,不能说捉到人啖其肉喝其血,总之俘虏没有能活着的。将士们最想应对又最怕应对的就是乌那的骑兵,秋素虽然没有见过,但在营外住的久了,也从旁人那里听说了一二。

秦将军话音刚落,秋素嘴角就抽了抽。那不是勾嘴角,是绝对的抽搐。伊凡戳戳嘴角抽搐不止的秋素,压低声音道:“姐姐该说,幸不辱命。”

嗯哼,她倒是想辱命,如果秦将军给她机会的话。

“少将军请!”秦将军侧身让出路,引秋素前去将领们谋事议事的营帐。秋素脚尖原地拧了拧,想往反方向走,却被伊凡托着手臂使了下劲儿,不得不跟着秦将军过去。

“伊凡!”秋素低声呵斥。

“嘻嘻,姐姐身边不是有个何卓吗?到时候姐姐在后面指挥,让他上前杀敌就是。”

秋素囧。被一个高自己半头的男人喊“姐姐”,先前也不觉得怎么,现在怎觉得这么诡异呢?

我是姬少将军,秋素这么对自己说了不下十遍,才在众将领的殷切注视下,在小兵的殷勤打帘下,弯腰进了营帐。秋素看着一角挂着的弯刀想,秋素,你个晕蛋,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啊。秋素仿佛看见有人骑着马一刀杀将过来,不禁缩了缩脖子。

众人目光诡异的看着呲牙缩着脖子的秋素,倒是何卓,笑着道:“少将军上座。”

“不敢。”秋素尴尬的伸出脖子,冲秦将军道:“我,经验不足,也许会辜负秦将军的期望。不过姬某,定会全力以赴。”

“这也没什么。”秦将军想了下坐到主位,让人在一旁并排放了一把椅子,示意秋素就坐,这才道:“姬少将能入军营,已是我等期盼已久的。皇上被人挟持,我们又不能走出南疆,若是起兵,师出无名,又得不到其他两营的支持。姬少将带着老将军兵符入营,这些难题迎刃而解啊。”

秋素垂着眼皮装深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乌那,为何进犯我朝?”

“天山以北大旱,这只是理由之一。乌那想夺哪一块地界,还用原因吗?”一个副将皱着眉解释,似乎对乌那也是深恶痛绝。

秦将军点点头道:“姬少将尽管按自己的战术安排,能不战而胜最好,若是真是发现敌方部队难以抵抗,姬少将回来请兵,再做打算就是。何司马那一支不对也是出了名的训练有素,一个个也是好手。”

“不知,乌那的骑兵到了哪里?”或许根本不是进犯呢?又或许是在周边溜达溜达又回去了,秋素这般安慰着自己。

“到了黑峡口,离我驻营还有一段距离,有足够的时间备战。”秦将军满眼希翼。

秋素嘴角又抽了抽,不但嘴角抽,一双手还在袖下抖了抖,抖了会儿才觉得不妥。扫一眼目光闪闪的何卓,攥紧手开口道:“秦将军,其实…”

“其实,有姬大哥出手,秦将军没什么好担心的。姬大哥于战术上很是精通,或许她能有不折兵损将就能取胜的好方法。”

秋素不禁嘴角抽,牙齿还不淡定的磨了磨。

“不过,这得先行探了地形以后再说。这几日我会带姬大哥先去看看地形,具体的防御和进攻措施,回头再细商。”

秋素眉头皱成了毛毛虫,磨着牙道:“何司马,在军中,就以职务相称吧。”

何卓呵呵的笑,“末将得令,姬少将。”

秋素看着何卓笑眯眯的桃花眼,跟着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自己那双手有点痒,琢磨了半天才知道,那是想找人抽两抽。

48

48、孩子她娘第二春 ...

秋素有些发晕,出了营帐伊凡迎上来时还是晕乎乎。呃,还想打人。

“姐姐。”伊凡低低的道:“不用担心,我从小是南疆北疆跑大的,地形也了解,回头咱们慢慢琢磨,总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