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钻心般刺痛,刚刚似是有人拽了她一把,又放开了手,使得她摔倒扭了脚。

眼前,是蓝灰色的衣摆,杜云萝的心倏然一紧,她猛得抬起头,愕然看着眼前人。

视线直直撞进了那双炯炯星眸之中,杜云萝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帷帽掉在了一旁,她眼底的情绪无所遁形。

这是她念想了无数次的俊朗少年,是她几十年来离他最近的一次了,触手可及。

“你…”叫陌生姑娘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穆连潇不禁微微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听见不远处一人急切唤着“五妹妹”,他一眼认出那人身份,吃惊之余,再低头看着杜云萝时,眼神中少了之前的防备和排斥,“你是…”

撑在地上的手微微用力,见穆连潇半蹲下来看着她,她抿唇弯了弯唇角,控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杜家云萝。”

话音未落,已是泪流满面。

第67章 趣言(月票20+)

杜家云萝。

只有四个字,却是沉甸甸的。

穆连潇微怔,他忽然间想起了七夕时送到书房里的那只花瓜,大气的龙舟、精细的鼓架,以及与他八九分神似的擂鼓之人。

他好几次想过,他的未婚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要在河岸之上如何观察,才能将那场面刻画得栩栩如生?

而现今,她就在他眼前。

原来,雕刻出那花瓜的是这样一双青葱般白皙水嫩的手;原来,他要娶的是这样漂亮纤巧的人儿。

比他原想的,还要好。

只是,头一次相遇,就让她哭了,刚才那一下,摔得怕是不轻。

早知是她,就…

“摔痛了?”穆连潇放轻了语调,温和又有些忐忑。

杜云萝听到他那清朗的声音,一如几十年之前一般,眼泪落得越发凶了,她赶紧拿手背抹了抹眼角,想要说什么,就叫扑过来的锦灵打断了。

锦灵刚刚就站在杜云萝身边,亲眼瞧见有一妇人冲过来撞到了杜云萝,混乱之中,若非这位公子相救,姑娘大约已经落入放生池了。

后怕不已的锦灵想护主,只是周遭乱哄哄的,人人都围到池边去看那落水妇人,她一个往外挤的小丫鬟难以脱身,等好不容易钻出来了,就见自家姑娘摔坐在地上,梨花带雨,而那位公子,丝毫不避讳地直溜溜瞧着。

“姑娘,”锦灵挡在杜云萝身前,二话不说抓起地上帷帽,掸了掸尘土,替杜云萝遮面。

杜云荻也从人群里挤出来,拱手行礼道:“见过世子。”

锦灵动作一僵,转过头去仔细一打量,恨不能挖个洞钻下去。

这公子,分明就是姑娘雕刻的花瓜上的擂鼓人,是未来的姑爷!

锦灵贴身伺候杜云萝。自家姑娘的心思看得最是明白,她这一打岔,生生打断了姑娘与姑爷说话,真是…

穆连潇拱手回了一礼。

“多亏世子相救。若不然,五妹妹就要落水了。”杜云荻恭谨道谢。

穆连潇笑着微微摇头,垂下眼帘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杜云萝,刚要说话,就听背后有人唤了声“阿潇”。

与他同行的少年人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位锦衣少年恰恰是杜云荻的同窗,奇道:“云荻,这是你五妹妹?那岂不就是…”

说罢,漂亮的桃花眼往穆连潇那儿一瞟,引得几人都笑了。

另一位黑衣少年郎抚掌道:“猜猜阿潇在想什么?”

“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锦衣少年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几分善意的打趣,“早知道是未过门的媳妇,刚刚才不松手呢,害得人家摔着了。这一下。摔得不轻吧?”

不得不说,锦衣少年猜对了。

穆连潇就是这般想的,他只觉得耳根子发烫,却又反驳不得,知道这些人是越理会越热闹,干脆当作没听见,弯腰问杜云萝道:“是不是扭着脚了?”

定是扭着了吧,若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杜云萝也将少年们的打趣听得真切,脸红之余。心中又暖暖的。

之前事发突然,穆连潇出手相助,只是碍于男女大防,不敢扶着她站稳。拉了她一把就松手了,虽是让她一屁股摔在地上,但总比落入水中强上千万倍。

心善,却又不会忘了自己已有婚约,不愿一不小心闹出些话题来,反叫在府中待嫁的未婚妻受人指点。

她的世子。从前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云萝噙着泪水,抿唇笑了。

赵嬷嬷带着婆子们围了上来,见此情景,暗道不好,这个状况,若是叫人添油加醋说出去,可是不妙啊。

待听杜云荻介绍了穆连潇,赵嬷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戒备,恭谨行礼。

赵嬷嬷伸手要扶杜云萝,杜云萝柔声道:“妈妈,我的脚踝扭了。”

声音软糯婉转,落在耳朵里,动听极了,只是那句话让穆连潇神色一紧,他果真是害她伤着了。

紧张不已的赵嬷嬷蹲下身来,试探着握住杜云萝的脚,痛得杜云萝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嬷嬷见此,道:“姑娘,脚上的伤要快些瞧瞧,先让个有力气的抱您回厢房太太那儿去,这儿留两个人手,等池边事了了,由她们来放生吧。”

杜云萝自是点头应了,赵嬷嬷招呼了一个粗壮的婆子过来。

婆子道了声“得罪了”,一把抱起杜云萝,往厢房去。

杜云荻冲穆连潇和几位少年行礼,转身跟上去了。

穆连潇站在原地,注意到地上有什么在发光,蹲下身一瞧,是一颗小巧珍珠。

今日杜云萝的头发上簪了一排小珍珠,定是刚才帷帽落下时一块掉下来的,穆连潇捡起捏在手中,不由心思一动。

“我送她回去。”穆连潇匆忙与几位好友说了一声,不顾那一阵哄笑声,快步追着杜家兄妹去了。

杜云萝忍着脚痛,心神都还在穆连潇身上,不住越过婆子的肩膀往后看,见穆连潇蹲下又起身,她正疑惑,却见穆连潇快步赶了上来,她眉梢一挑,暗暗欢喜起来。

杜云荻听见后头脚步声,见来人是穆连潇,一时有些诧异。

“那位妈妈说,伯母也在寺中,于情于理,我都要去问个安,”穆连潇说完,往杜云萝那儿看去,只是那双眸子被挡在帷帽后头,他看不真切,“是我害她伤了脚,总要与伯母说一声的。”

当时,杜云荻虽然站在几米开外,但事情经过他看得清清楚楚,穆连潇是出手相救,杜云萝会伤了脚,并非他存心为之。

不过,穆连潇与杜云萝毕竟有婚约,在府外遇见对方家中长辈,过去请安,也是应当的。

况且…

杜云荻记得杜云茹告诉他的,杜云萝对这门亲事满心欢喜,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这情由何而来,但五妹妹对世子的确是中意的。

若是不许穆连潇一起去书房,等道杜云萝有精神的时候,保准与他急。

婆子抱着杜云萝快步走在前头,杜云荻与穆连潇跟在后头,赵嬷嬷见此,唤了个脚程快的先回厢房报信。

 

第68章 囡囡

厢房那儿,甄氏与水月说了会儿闲话。

供桌上的檀香眼瞅着要燃尽了,水月赶紧续上。

甄氏看着那节节落下的香灰,道:“云荻与云萝去了有两刻钟了吧?怎么还没有回来。”

水月对着观音像拜了拜,笑道:“前头人多,又热闹,姑娘难得出府,太太就叫她多看看瞧瞧,总归就这么大的法音寺,又有这么多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甄氏就觉得心里发虚,扑通扑通直跳,直到一个婆子气喘吁吁进来,她猛然抬头:“怎么这般急匆匆的?”

婆子连气都不敢缓,道:“太太,前头有人投了放生池,撞了姑娘。”

甄氏蹭得站了起来:“云萝呢?可撞疼了?”

“姑娘崴了脚,”婆子本就发慌,见甄氏急成这样,哪里还顾得上细细说经过,“四爷正带姑娘回来,马上就到了。”

甄氏皱着眉头要迎出去,水月赶忙上前扶了扶,婆子在后面说着穆连潇的事体,甄氏一身心扑在杜云萝身上,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出了厢房,甄氏一瞧,就见赵嬷嬷带着人从回廊尽头的圆洞门另一头穿过来,她的囡囡叫一个粗使婆子打横抱着。

待到了近前,甄氏盯着杜云萝一阵瞧,道:“都别堵在门口了,赶紧抱着囡囡进去。”说完,也不等丫鬟婆子们问安,转身打头入了厢房。

杜云萝被抱了进去,杜云荻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就知道,杜云萝是甄氏的眼珠子。但凡杜云萝磕着碰着些,甄氏就顾不上任何人了,分明赵嬷嬷还使了人手来报信…

见那报信的婆子缩着脖子候在一旁,杜云荻摇了摇头,暗暗叹气:看来,这信白报了,母亲压根就没注意到世子。

甄氏忽略了穆连潇。杜云荻却不能那么做。

两人站在厢房外头。杜云荻道:“世子,母亲忧心五妹妹,并非故意怠慢。世子稍候,我与母亲说一声。”

穆连潇颔首,他耳朵灵,听见屋里甄氏心痛地哄着问着。想起刚刚那声“囡囡”,不由轻轻笑了。

谁家半大不小的姑娘还被母亲唤作“囡囡”?

不过。听起来,却是格外可爱。

只是,他刚一露面就害得杜云萝崴了脚,甄氏护女。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要怪上他了。

头一回见岳家女长辈的穆连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心留下了那颗圆润通透的珍珠印子。

屋里头。杜云萝坐在椅子上,伤了的脚架在甄氏膝盖上。

脱了鞋袜。露出红肿的脚踝,杜云萝自己瞧着都唬了一跳,更别说甄氏了。

“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就不给我省心,瞧瞧,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甄氏心疼不已,又不敢动手去碰,赶忙唤了水月,道,“去问问,底下有哪个懂些跌打的,先来给囡囡看一看。”

水月应声。

杜云萝眨着眼睛往窗外瞟,心说外头候着的那个最懂跌打伤了,可对上甄氏,饶是她厚脸皮,也没胆说出这种话来。

甄氏又问赵嬷嬷:“到底怎么出事的?这七月还真是…云瑛、云诺,又到云萝了。”

说罢,甄氏不禁又念了几声佛号。

赵嬷嬷也是心虚,毕竟是她陪着小主子出去的,结果却出了意外了:“是有人冲出来跳了放生池,正好撞到姑娘,姑娘差点摔下水去,亏得世子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没想到崴着了。”

“跳山跳湖的都有,跳放生池算是什么事?边上全是人,下去还没喝几口水呢,不就被拖上来了!”甄氏气得不行,真要寻死多得是法子,这人分明就是瞎闹腾,还害了她的囡囡,若不是世子…世子?

甄氏眼神一缩,看了眼杜云萝,似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转头就问赵嬷嬷:“哪个世子?”

“定远侯府的世子,就是五姑娘的…”赵嬷嬷本想说,亏得就是世子爷,若是换了他人相扶,后头不晓得会不会生出事来,可见甄氏面色,这些话她都不敢说了。

甄氏睨了赵嬷嬷一眼,直接问了杜云萝:“怎么会与世子遇上的?好巧不巧就在你边上。”

“是挺巧的。”杜云萝打起了马虎眼。

杜云荻怕甄氏找杜云萝算账叫穆连潇听见,赶忙插了嘴,道:“母亲,世子听闻您在,就过来给您请安,正候在外头。”

闻言,甄氏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指尖点了点杜云萝,压着声儿道:“给你留点面子,回头与你算账!”

甄氏让赵嬷嬷和锦灵把杜云萝挪到里间去,自个儿拢了拢头发,理了衣摆,让杜云荻请了穆连潇进来。

说是请安,甄氏只是个五品宜人,面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也不敢生生受了全礼。

甄氏趁机仔细打量起了穆连潇。

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俊朗,常年练武,使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举手投足比之寻常读书郎,更添几分豁达。

甄氏瞧着颇为满意,她听石夫人说过,穆连潇是文武全才,如今一看,文人的气质与武人的爽利俱全,石夫人真还没有骗她。

“听说是世子救了云萝?”甄氏笑盈盈问了。

穆连潇拱手道:“事发突然,我见杜姑娘被那妇人撞得要落水,便拉了一把,也是巧合,却不想害得她崴了脚。”

甄氏又问:“世子认得云萝?”

穆连潇觉得这问题有些怪,还是一五一十道:“之前不认得,若不然,定会护了周全,不会叫她摔倒了。”

甄氏是通透人,听了这话,心里多少品出了味来。

赵嬷嬷见此,附耳与甄氏说了穆连潇伸手又放手的事体,甄氏便了然了。

作为后宅女子,甄氏晓得流言蜚语有时候没半点儿道理,三人成虎,别人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了,作为当事人,恐怕还一头雾水呢,对于穆连潇的仗义与谨慎,她是认同的,至于杜云萝会崴了脚,的确只是意外。

毕竟,与落水相比,崴脚算是好的了。

里间的杜云萝听着外头动静,穆连潇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落在她心里,不知不觉就弯了眼儿,她悄悄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外间状况。

因着角度关系,穆连潇看不到里头的杜云萝,甄氏余光却把女儿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她暗戳戳瞪了杜云萝一眼,不许她胡来,又与穆连潇说了几句,水月便领着一个半百婆子进来了。

穆连潇晓得这是给杜云萝查看脚伤的,他们虽然定亲,但毕竟还未过大礼,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便告辞退了出来。

第69章 问话

杜云荻送了穆连潇。

甄氏转眸看着水月,水月赶忙道:“太太,这是潘妈妈。”

潘婆子上前行了礼,道:“奴婢是跟着厨房采买的金妈妈做事的,二太太晓得奴婢手上有些力气,今日让奴婢跟着来抬放生的桶子。奴婢男人从前做过两年游医,奴婢给他当过下手。治内里的毛病,奴婢不行,跌打损伤还是能瞧瞧的。”

在法音寺里,一时也寻不到其他医婆,甄氏见这潘婆子模样端正,讲话清楚,便点了头。

甄氏叫潘婆子随她进了内室,见杜云萝扭着头往窗户外头看,她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正巧瞧见那青灰色背影,下一瞬,便叫角度一挡,看不见了。

杜云萝怏怏眨了眨眼睛。

甄氏没来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尖在杜云萝眉心点了点,恨铁不成钢道:“人都走了,还瞧什么!一个姑娘家,这般不讲究,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死!”

被甄氏抓了个正着,杜云萝只能娇娇道:“母亲,您小声点,不然真会传出去的。”

甄氏闻言呼吸一窒,摇了摇头,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潘婆子眼观鼻鼻观心,主子们的长短,她不敢胡乱说也不敢胡乱听,只等水月唤了她,才仔细去瞧杜云萝的脚。

杜云萝伤的是左脚,小巧脚掌白皙如玉,还不及潘婆子的手掌大,脚踝处却是红红的肿起一块。

甄氏凑近些去看,与水月道:“似乎比刚才更肿了。”

水月拧眉,犹豫着点头:“似乎是的。”

潘婆子扶起杜云萝的脚,在伤处试探着按了按,杜云萝痛得厉害,可见甄氏一副忧心忡忡模样,便赶紧咬牙忍住了呼痛。

“五姑娘的脚只是扭了下,没有伤到骨头,”潘婆子确认之后。恭谨与甄氏道,“太太,先取来冰块给姑娘敷一敷,等明日里再用热水捂着。姑娘躺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大好的。”

没有伤到筋骨,甄氏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水月取了点碎银子塞给了潘婆子,便去准备冰块了。

厢房里只有甄氏、杜云萝、赵嬷嬷与锦灵四个人,甄氏便叫赵嬷嬷看着点外头。自个儿在杜云萝面前坐下,问道:“你仔细与我说说经过,世子为什么就恰恰离你这么近?世子之前不认得你,那你呢,到底认不认识世子?”

杜云萝见甄氏坐下来,就晓得后头的事情不好应付了。

她是为了穆连潇来的法音寺,又四处寻他身影,放生池边,穆连潇一行人原本离她就不算远,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越发靠近了。

只不过,当初两家议亲时,甄氏是问过杜云萝的,当时她坚决否认认识穆连潇,这会儿自然不能改口。

杜云萝的目光在锦灵和赵嬷嬷身上一转,放生池边,多少人瞧着她,若是胡说八道,定瞒不过甄氏,她略略思忖。把事情想周全了,道:“母亲,到放生池边时,人其实挺多的。四个水桶那么大。一放下去就占了不少地方,我想快些放生,就站在桶边上,盖子打开时,一条鲤鱼窜出来溅湿了我的袖子,锦灵便忙着替我擦干净。我担心站在桶边。还会叫鱼儿溅了水,就拉着锦灵往边上走了两步,哪知道突然一阵骚动,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撞到了。”

甄氏听完,以目光询问锦灵和赵嬷嬷。

赵嬷嬷点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如此。

锦灵隐约觉得当时姑娘是架开了她的手,而非拉着她一道走,可触及杜云萝晶亮的眸子,这点儿疑惑她并没有出口:“太太,就是姑娘说的这般。那人冲出来得突然,谁都没有防备。”

锦灵的话叫杜云萝暗暗松了一口气,亏得她还算机灵,没有泄了她的底,杜云萝挽着甄氏的胳膊,道:“母亲,我没有骗您呢。我那时懵了,以为会落水,就觉得胳膊叫人往岸上一拉,我站不稳,就摔倒了。直到四哥过来,我才知道那人是世子。”

甄氏听了杜云萝的话,信了七八分,又见赵嬷嬷与锦灵都附和,心中的疑惑便消了,揉了揉杜云萝的头发,道:“你呀!老太太说得一点都不错,时而沉稳,时而又跳脱,叫你千万当心些,转头就伤着了,等回了府,你这样子,老太太是罚你还是不罚你呀?”

杜云萝自知理亏,只能笑着不说话。

“要我说,狠狠罚你!”想到之前杜云萝的样子,甄氏就来气,“好好的姑娘家,脸皮越发厚了,世子与我问安,你着急什么?一个劲儿就往外间瞧,脖子都比竹竿长了!”

杜云萝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喃道:“不长啊。”

甄氏哭笑不得。

“其实,”杜云萝斟酌着用词,“世子也不是故意害我伤着的…”

甄氏听了这话,心中一沉,原本就知道杜云萝对这亲事千般万般满意,如今见了一回,更是上心了。

“母亲是那等不讲理的人?”甄氏故意板着脸,盯着杜云萝瞧。

杜云萝赔笑着往甄氏怀里钻,甄氏哼了声:“女生外向,你说说你,胳膊肘儿都拐到哪儿去了?”

“东街啊。”杜云萝随口答道。

话音一落,甄氏和杜云萝都怔住了。

定远侯府就坐落在东街不远处的清水胡同里。

甄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指着杜云萝连连叹气,杜云萝伸手一把捂住了脸,她就是胡乱接了一句,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却也知道,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锦灵绷着脸,不敢笑出声来,抬眼瞧见赵嬷嬷也是一脸的隐忍,她赶忙垂下头,捏紧了手指憋着。

水月从外头进来,这才打破了屋里平衡,她手上的帕子里摆了三四块铜板大小的冰块,道:“暂且只有这些,姑娘先将就将就。”

出门在外,毕竟多有不便,甄氏接了帕子过来,亲自替杜云萝熬着。

冰块触到红肿处,杜云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甄氏见她痛,心里那点儿气一下子就散了,柔声安抚着:“囡囡忍一忍,头两日痛些,过几日便好了。”

门外有人敲门,赵嬷嬷一看,是之前留在放生池边的一个婆子,出去问道:“都办好了?”

“那妇人被救起来了,我们把桶子里的都放生了,张姐姐在池边守着桶子,我来叫人手去搬回来。”

放生是大事,既然办妥了,赵嬷嬷便放心了,又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跳放生池的到底是什么人?”

听了这话,那婆子的神色一下子复杂了。

第70章 来历(月票30+)

“窦家的,你倒是说呀。”

赵嬷嬷催了两声,窦婆子的面色越发难看,实在叫催得烦了,干脆一跺脚,豁出去一般把赵嬷嬷拉到了一旁角落里,附耳过去说了一通。

赵嬷嬷听下来,一张脸青一阵紫一阵,愣怔了半天,道:“这事儿错不了?”

“怎么会错?”窦婆子翻了个白眼,“张姐姐救的她,看得真真切切的,又问了几句,哭着认了。”

窦嬷嬷咽了口唾沫,道:“太太跟前我会去说,你与其他姐妹知会一声,大伙儿心里明白就好,别四处嚷嚷去。”

窦婆子讪讪笑着摆了摆手:“给我两个胆儿我也不敢嚷嚷,叫二太太知道我们在背地里说这些,还有皮做人?”

赵嬷嬷见她清醒,也不再多叮嘱,转身回了厢房里。

屋里头,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甄氏还在替杜云萝捂着脚踝,听见声响,她扭过头来问道:“外头可是有什么事体?”

“守在放生池边的婆子来回话,说是四个桶子里装着的都放生了,她来唤人手过去把桶子抬回来。”赵嬷嬷笑着道。

“那便好。”甄氏说完,瞅了一眼杜云萝红肿的脚踝,“本该是你亲手放生的,却叫那妇人打了岔。”

杜云萝嘻嘻笑了。

说是亲手放生,可实际做起来,就是由她先放一两尾鲤鱼入水,剩下的,还是由婆子们连鱼带水的都倒进去。

想到那冲出来的妇人,杜云萝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今生不比前世,练氏安排的人手自不会登场,而在前世从未遇见过的跳放生池的妇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思及此处,杜云萝开口问道:“赵妈妈,守在池边的人可有弄明白那妇人来历?她为何突然就要跳放生池?”

赵嬷嬷笑容僵住了。

见此,甄氏亦察觉有些怪异,道:“这事体是要弄明白的。否则老太太跟前也无法交代。”

赵嬷嬷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可她想到那婆子说的话,眼珠子就不住往墙上挂着的观音画像上瞟,心底连连念着“阿弥陀佛”。夏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原委,怕是能气得砸东西了。

比之回程路上人多嘴杂,不如此刻厢房里清净,赵嬷嬷理了理思绪,把情况一一说了。

早些之前。杜云萝被送回了厢房,而放生池里的妇人也叫人拖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