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那日救的不是杜云萝,若那日他没有松手,被救之人借势拉住他抱住他胡乱嚷嚷,人人看的都是穆连潇的笑话,而非那胡搅蛮缠之人。

越是矜贵,越要谨慎。

杜云荻细细品味着甄氏这句话,末了,郑重道:“母亲,是儿子考虑不周,这次知道了,往后一定防备着。”

甄氏满意地颔首,看来,杜云荻是听进去了。

面对母亲幼妹,杜云荻尴尬之余,有些话还是吐了出来:“本来,儿子也没往那个方向想她,可大姐出嫁之后我回到书院,我就觉得她越来越奇怪了。

起初我只当是想岔了,没凭没据的,跑去和施仕人通气,反倒显得我心思叵测,所以一直躲着她。

没想到,今天…”

杜云萝歪着头,和甄氏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自家哥哥不是个无可救药的书呆子,好歹他看出了施莲儿的企图心。

只是,杜云荻既然知道,前世为何还是着了道?

是因为几年下来施莲儿没半点动静?还是因为当时他已经成亲,唐氏又挺着个大肚子,他觉得施莲儿不会上赶着做妾,他已经安全了?

杜云萝说不清,但甄氏都这般提点了,杜云荻再不当心,门口还有两个怕叫甄氏收拾的胆小鬼呢。

甄氏也想起了四水和常安,唤了他们进来,狠狠耳提面命了一番,得了两人豁出命去都不会让四爷受了小人算计的保证,这才作罢。

“母亲和妹妹怎么突然来了?”杜云荻寻了机会问了一句。

甄氏笑着道:“月底是你外祖母五十大寿,母亲好些年没回去了,趁此去你外祖母跟前磕个头。不单单是云萝,你父亲也一道来了,这会儿应当是与韩山长在说话呢。”

提起外祖家,杜云荻也有些向往,只是前些日子他才请过假,不好再耽误功课,便不提了。

杜云萝凑过来,道:“大姐夫回书院了吗?”

第97章 直直

杜云荻笑着摇了摇头。

杜云萝支着腮帮子想,也对,邵元洲和杜云茹成亲才一个月,无论是邵家还是杜家,此刻都不会急着叫邵元洲回书院的。

趁着这个机会,甄氏又叮嘱了杜云荻一番,不仅仅是防人之心,还要杜云荻静下心来仔细念书,莫要叫其他事情乱了心神,耽搁了前程。

杜云荻一一应下。

门口,一阵学生们向山长问安的声音。

四水敲了敲门,抬声道:“太太、爷、姑娘,山长与老爷过来了。”

书院讲究尊师重道,杜云荻赶忙起身,亲自去开了门,躬身请了韩山长与杜怀礼进来。

杜云萝亦起身,站在甄氏一旁,抬眸看向那韩山长。

她是头一回见这位山长。

已到知天命之年的韩山长精神奕奕,他早年官运并不亨通,在地方上做个小吏熬了几十年,才一步步走到京中,自此大放光芒。

韩山长毕竟不年轻了,做了几年官,老母病故,他丁忧回乡,等出了孝期,又做了半年的官,选择了告老。

许是这些年在书院里与年轻学子们为伍,韩山长笑容慈爱,少了官场上的精明,多了为人师表的沉稳与踏实,叫人心生好感。

对这位杜公甫赞誉有佳的同僚,又是杜云茹和邵元洲的保媒人,甄氏格外敬重,带着杜云萝行了礼。

韩山长看着杜云萝,笑了:“本想再吃碗媒人酒,却叫石侍郎夫人夺走了,着实遗憾。”

杜怀礼拱手道:“虽不是媒人酒,但大喜之时一定给您送帖子。请您来吃碗酒。”

甄氏亦抿唇笑了:“我们云荻还要请山长多费心教导。”

一听这话,杜云荻微微愣怔。

杜云萝瞧在眼中,知道是说起了姐妹婚事,叫杜云荻又想起那虎视眈眈的施莲儿,他浑身不自在了。

那个施莲儿,只要施仕人与杜云荻同在书院一日,她就是一个隐患。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杜云荻谨慎,四水和常安警醒,可往后数年间。谁能说一定不会出纰漏呢?

万一出了些差池,施莲儿依旧作威作福,杜云荻的一辈子就要受她拖累了。

杜云萝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不可能让杜云荻离开历山书院。一来因噎废食,二来。杜公甫那里是断断说不通的。

她若去提,等着她的可不仅仅是一顿排头。

那让施仕人离开,杜云萝一个闺阁姑娘,毕竟没有三头六臂。这事儿不好办。

暂且只能走一步瞧一步。

他们已经对施莲儿防范了,若还不能解开前世之局,以至于让杜云荻走入那般被动的局面。那杜云萝又如何能拍着胸脯说,她能在往后反制定远侯府二房。报前世之仇,保穆连潇之命?

她重活一次,绝不是为了再经历一次悲痛,再看一次悲剧的。

收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印,杜云萝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她的心更痛。

想起前世之苦,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这种溺水一般的沉重和无力感是她从前经常体会的,这几个月,随着心境开阔,生活平顺,已经渐渐远离了她,不知为何,此刻会突然之间如决堤一般朝她涌来。

好在,再是不舒服,她依旧站得直直的,没有半点儿失态。

前世更苦更难,在定远侯府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她都是直直站着的。

就算被污蔑对继子起了异常心思,就算娶进门的儿媳为了流言给她难堪的时候,杜云萝都没有失态过。

此刻,只是心中有些难以言明的不舒服而已,她撑得住的。

时值中午,四水和常安去领了饭菜,水月伺候着主子们用了。

杜云萝胃口不济,怕叫甄氏他们瞧出来,努力用了一大碗。

午后杜云荻还有课,杜怀礼也不想在书院耽搁太久,便向韩山长告辞。

杜云荻送了甄氏与杜云萝出去。

庑廊尽头,施莲儿转过身来,她生得白皙,便是经常在日头下面走也没有晒黑。

阳光下,浅蓝褙子衬得那张瓜子脸温润如玉,凤眼上扬,一如她的唇角。

对着甄氏与杜云萝,施莲儿盈盈行了一个福礼。

似是在恭送她们离开,又似是…

示威。

杜云萝的脑海里闪过这么两个字。

甄氏的目光缓缓落在施莲儿身上,又缓缓移开,不喜不怒,只是偏转过头,低声与杜云萝道:“囡囡,我们走了。”

杜云萝应了,没有理会施莲儿,跟上了甄氏的脚步。

施莲儿站在原地,笑容凝在唇角,眼底隐含恨意。

今日甄氏与杜云萝如此忽略她,总有一日,她会叫她们知道,她不是她们这些权贵们脚下的蝼蚁!

马车就停在书院门口,水月摆好了脚踏,扶着杜云萝上去。

甄氏握着杜云荻的手,又唠叨了两句:“九月过半,天气渐渐凉了,你要注意身体,多写信回来,娘在家里等你回来过年。”

杜云荻连声说好。

甄氏这才放心,扶着水月上了车。

马车驶离了历山书院,绕回了台铺镇,而后往桐城方向去。

甄氏闭目养了会儿神,她不提施莲儿,杜云萝也不提。

行了几日后,入了桐城。

甄家在桐城东北角,石青胡同里,具是桐城当地的世家大族宅院,甄家在其中不算大,却也不小。

青瓦灰墙下,甄家大门外,立着两头石狮子。

台阶下,又候着四五个人,翘首盼着,直到瞧见那马车出现在胡同口,这才喜笑颜开。

甄氏掀开了一侧车帘,看清那几人模样,不由眼中含泪,掏出帕子按住了眼角。

杜云萝透过那个小口子望出去,见带头的两人与甄氏有七八分相似,便知道这是自家的大舅与二舅。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

杜怀礼下车,与两位舅爷见礼。

甄氏哑声唤了“大哥”、“二哥”,引得两人亦红了眼眶。

待杜云萝隔着帘子请了安。

甄家大舅道:“回来了便好,快些进府吧,你两个嫂嫂在二门上等你。”

甄氏应了一声,马车又徐徐向前,从偏门入府,直到垂花门外。

马车刚刚停稳,水月还没下去摆脚踏,就有妇人围了上来,领头的妇人面容和蔼,道:“我们六娘可算是回来了。”

第98章 甄家

杜云萝由水月扶着下车时,甄氏已经靠着迎上来的妇人哭了。

这些年,甄氏在杜家的日子即便是不敢说事事顺心,但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为难,几个儿媳之中,甄氏不争不抢的,反倒是最受夏老太太欢心的。

甄氏对着娘家人哭出来,并非是因为对婆家有一丝一毫的不满,而是太过思念娘家人了。

杜云萝见甄氏哭了,心里亦是沉甸甸的。

“这是云萝吧?”穿着一身葡萄紫平袄,外头罩了一件万喜纹比甲的妇人上前拉住了杜云萝的手,“我是你二舅娘,云萝还认得出来吗?”

杜云萝闻言,唤了声“二舅娘”,又对着那个搂着甄氏的妇人唤了声“大舅娘”。

前一回随着甄氏回桐城时,杜云萝才不过六七岁,孩童记人本就不清晰,况且两世加在一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长辈们的模样,杜云萝是很模糊的。

甄家里头的情况,甄氏怕杜云萝稀里糊涂的,在来的路上倒是与她说过一些。

拉着她的二舅娘王氏出身琅琊王家,那是一等一的好出身,即便是庶女,王氏女的行事做派也与寻常人家不同。

王氏嫁入甄家是低嫁,只因偶然看了篇甄家二舅甄子珉的文章,王氏一心所属,便从琅琊嫁到了桐城,婚后美满,也不枉她当年执着。

王氏一双细长眸子含笑,仔细看,眼角有些发红,似是叫甄氏的眼泪招的,她捧着杜云萝的脸庞好好瞧了瞧。叹道:“小时候还不觉得,这姑娘家长开了些,与六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等下老太太瞧见了,要当我们六娘这十多年都没老过了。”

甄氏扑哧,含着泪笑出了声。

大舅娘陈氏亦看向杜云萝,连声夸赞了一番。

一行人往侯老太太住的筵喜堂去。

侯老太太听见外头通传声。高声道:“六娘回来了?快些进来快些进来。叫娘好好看看。”

甄氏提着裙子就往里头去了。

杜云萝跟在后头,心中暗想,甄氏真的是侯老太太的亲女儿。在对待自己姑娘上,言行都是一模一样的。

今生她醒来后头一回去清晖园,甄氏便是如此,躺在病床上都抬着声唤“囡囡”。要她快些进屋里。

忆及当时情景,杜云萝不由鼻尖发酸。

杜云萝迈了进去。

侯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身穿孔雀蓝交颈长袄,配了条织锦马面裙,头发依旧乌黑发亮,梳得整整齐齐。额上勒着南珠五蝠纹抹额,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轻上不少,甄氏坐在她的身边。垂着泪说话。

侯老太太数年不见女儿,也是满心牵挂不舍。红着眼道:“你莫要招我,莫要招我!日盼夜盼等着你回来,你个没良心的,回来就招我哭,老太婆年纪大了,再哭要惹你嫂嫂外甥女们笑话了。”

嘴上如此说着,侯老太太的手在甄氏背上重重拍了拍,叫王氏与陈氏一道劝了,母女两人收住了泪水,唤了丫鬟端水进来净面。

杜云萝一直候着,等侯老太太与甄氏定下神来,丫鬟摆了垫子,她上前跪下磕了头,唤了“外祖母”。

侯老太太瞪大眼睛,面前这乖巧的姑娘分明与她的小六娘一模一样,她赶紧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杜云萝起身上前,侯老太太一把搂住她,稀罕地在她手上捏了捏:“真像!真像!”

“大嫂,我说得不错吧?”王氏抿唇笑着道,“老太太瞧见云萝啊,定会说像的。”

陈氏笑着点头。

侯老太太看在眼中,嗔道:“你们两个又在背后说我什么了?还不快快招来!”

王氏嘴巧,侯老太太心情本就好,叫她三言两语,逗得越发开怀。

陈氏与王氏的三个女儿亦是活络人,一时屋里笑语一片。

杜云萝依着侯老太太坐着,笑着看着甄氏家。

这就是出嫁女回娘家呀,人人欢喜人人盼着,不似她,不似从前她回娘家时,等着她的往往都是眼泪和埋怨。

两厢一对比,杜云萝喉间发涩,垂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她想,那都是从前了,今生她若回娘家,断断不会与从前一般了。

甄氏问起了父亲甄老太爷。

王氏看了眼天色,道:“老太爷一早出门访友去了,应当快回府了。”

说了会儿话,杜怀礼就随甄家两兄弟一道来了。

侯老太太对这个女婿是一万个喜欢,受了他的礼,便请他坐下。

杜云萝起身向两位舅舅见礼,又见过了两位表兄。

杜云萝听甄氏说过,大舅甄子琒与二舅甄子珉都不是侯老太太亲生的,他们的母亲是甄老太爷的原配夫人,在两位舅爷八九岁的时候就病故了,侯老太太是填房进门。

许是做姑娘的时候尝过叫继母为难的滋味,侯老太太对继子极好,一片真心没有被辜负,换来母子之间关系融洽,侯老太太生下甄氏之后,这个幼妹也颇受兄长们喜爱。

一晃几十年,侯老太太能如今日一般身体健硕,心情舒畅,与儿子媳妇们的孝顺关心是分不开的。

甄氏此番回来小住,陈氏和王氏也是丝毫不会怠慢,收拾了一出安静院落。

离筵喜堂不远,一进的小院子,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

王氏带着甄氏与杜云萝过去看,赵嬷嬷带着人手已经在收拾了。

正屋三间,一明两暗,东西带了厢房,加上后罩房与倒座房,也是够住了的。

杜云萝只带了锦蕊一人,屋里的东西只能靠她收拾,锦蕊手脚麻利,费了些工夫,便已有模有样了。

王氏拉着甄氏的手,道:“六娘,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与我说。”

见杜云萝进东厢房里去了,王氏低声与甄氏道:“不瞒你说,我们做媳妇的再仔细贴心,总归不比亲女儿,老太太心里最最记挂的就是六娘你了。今年过年时还说,云茹既然说了亲了,不如把云萝娶进来,就跟你在她身边一样,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甄氏怔了怔,道:“那为何之前来信时从未提起过?”

“老太太思前想后的,没定下的事情,就不跟你先提了,”王氏讪讪下了笑,“所以说,老太太心里,对云萝的亲事不是很喜欢,你等下还是…”

第99章 秋蝉(月票140+)

秋蝉声声。

甄氏的心不由有些烦躁起来。

她是真的不晓得侯老太太的心思的,若不然…

娘家这儿只要是在定远侯府开口之前向她提起,甄氏定然会毫不犹豫去求了夏老太太同意。

甄氏是甄家女,这个生她养她的家有多可亲可爱,她是最清楚的。

别说侯老太太还健在,便是十几二十年后侯老太太驾鹤西归,两个哥哥嫂嫂也断不会委屈了杜云萝的。

还有哪儿,能像娘家这样让甄氏放心呢?

虽然不是嫁在京中,但只要杜云萝好,甄氏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只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眼下,杜云萝已经定亲了。

甄氏见过穆连潇,除了那不可知的将来叫她有些担忧外,甄氏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最要紧的,是她家囡囡喜欢。

想到杜云萝提起穆连潇时眼底的绻缱情谊,甄氏也只能认了。

囡囡喜欢最是要紧。

甄氏冲王氏浅浅一笑:“我知道二嫂的意思,既然母亲不喜欢,我一会儿不提就是了。”

王氏见甄氏通透,便不再多提。

反倒是甄氏,斟酌了会儿,试探着道:“之前母亲属意的是谁?谦哥儿还是渊哥儿?”

王氏眉心一跳,四下打量了一番,见下人都忙着做事,无人听见她们说话,便附耳过去,道:“谦哥儿。”

甄氏了然了。

甄文谦是陈氏的长子,甄家的长房长孙,而甄文渊是王氏的独子。

侯老太太在年节里起意。却迟迟未与甄氏提起,大抵是陈氏亦或是甄文谦并不肯答应吧。

甄氏看了王氏一眼,她知道王氏性子,王氏不爱在背后说妯娌长短,只是点到为止,让她晓得事情而已。

而就算王氏想让杜云萝做儿媳,侯老太太先提了甄文谦。不管陈氏应不应。王氏都不会再去出头瞎参合了。

甄氏心里对于陈氏的不应微微有些介怀,但也只是微微而已。

婚姻之事,都是缘分。

说到底。是甄文谦与自家囡囡无缘罢了。

筵喜堂的丫鬟寻了过来,福身道:“太太、姑太太,老太爷回府了。”

甄氏面上一喜,唤了杜云萝出来。与王氏一道回了筵喜堂。

甄老太爷快七十了,头发一片花白。腿脚倒还便宜,他在桐城交友众多,平日里也爱去走动。

见了女儿女婿,甄老太爷笑得开怀。待杜云萝见了礼,越发高兴了,让杜云萝靠近些叫他看看仔细。

杜云萝走上前去。鼻尖闻到淡淡的有些熟悉的味道,她转眸一想。问道:“外祖父是逗鸟儿去了吗?”

侯老太太抚掌大笑:“每次都说鸟儿没味道,你看,这不是一闻就叫云萝给闻出来了?云萝,你外祖父就爱逗鸟吃酒。”

“鼻子挺灵呀!”甄老太爷点着杜云萝笑道。

杜云萝亦弯了眼,道:“祖父也爱逗鸟,养了只画眉叫芽儿,天天带着走。”

“亲家公倒是我的同道中人啊!”甄老太爷越发高兴了,叫杜云萝细细与他说芽儿的事情。

侯老太太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哼了一声:“随他去随他去!”

杜云萝搬了绣墩在甄老太爷下首坐下,陈氏的女儿甄文婷亦靠了过来,笑嘻嘻道:“我也要听。”

这一说,便说到了晚饭时候。

陈氏安排好了席面,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讲究什么了,在小花厅里摆了两桌。

杜怀礼是女婿上门,叫两位舅爷劝了酒,又要陪着爱酒的甄老太爷,饮得就有些多了。

甄氏不住往那边瞧,心里着急,可又不好拦。

杜云萝见母亲关心,也往对桌看了好几回。

因着角度,她每回都会对上甄文谦的视线,次数多了,她隐约觉得那目光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干脆低头避开了。

等撤了席面,侯老太太又与甄氏说了几句话,便道:“你们一路来辛苦,早些回去歇了,怀礼吃了不少酒,我等下让人送醒酒汤过去。”

甄氏应了,招呼了人手扶了摇摇晃晃的杜怀礼。

杜云萝向长辈们告别,便随着甄氏走了。

陈氏要送侯老太太回去,王氏便送甄氏一家。

下弦月还未升起,虽有星光,却不够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