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诚赞同穆元谋的看法,道:“他待我疏离,大抵也是因为背伤,像从前那样勾肩搭背,他现在的身体未必吃得消。”

如此一想,父子两人都稍稍安心了些。

话又说回来,就算穆连康和穆连潇隐约察觉到了穆连康失踪的真相,他们没有证据,就越不过吴老太君对二房下手。

何况,穆连潇要承爵,有些风吹草动,对长房并无益处。

他们不用心急火燎的,只要一步一步做好准备,机会落下来的时候,就能抓住。

相较穆元谋和穆连诚父子的步步为营,练氏只能干着急。

她有些想穆连慧了。

当时日日在跟前时,练氏次次都叫穆连慧的嘴给气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恨不能早早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现在当真嫁了,除了逢年过节回家走亲,轻易就见不到了,练氏反倒是想得慌。

那两父子有什么话都埋在心里,只有穆连慧会跟她说说话,就算不好听,好歹不是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

练氏幽幽叹了口气。

想了穆连慧,又不由自主地想留在了北疆的穆连喻。

这一走都两年半了,也不知道吴老太君什么时候能松口让穆连喻回来。

都怪穆元婧那个不要脸的,自己作死,还非要拉上穆连喻。

练氏越想越气,重重揉了揉胸口,这才稍稍好受些。

等到了掌灯时,各房各院的都往柏节堂里去。

不管底下有多波涛汹涌,这顿家宴在面子上还是热热闹闹的。

穆连潇是被抬着进来的,穆连诚瞥了穆元谋一眼,上前道:“阿潇,背伤得这么厉害?”

“能躺着还是躺一会儿,不然痛得厉害,背直不起来。”穆连潇道。

“养伤急不得。”穆连诚劝解了一句。

穆连潇并没有入席,杜云萝原是想伺候穆连潇用饭的,叫周氏给拦住了,让苏嬷嬷过去伺候。

待散了席,周氏送吴老太君回了屋里,出来后,在庑廊下瞧见了徐氏。

徐氏上前挽住了周氏的手,妯娌两人一道往外头走。

“大嫂,连康能回来,全靠连潇,这份情,我心里会一直记着。”徐氏叹声道。

话里有话,周氏听出来了,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们兄弟且不去说,妯娌相处要讲缘分,我看连潇媳妇和连康媳妇就能说到一块去。”

徐氏浅笑。

韶熙园里,穆连潇躺在内室床上。

延哥儿已经被彭娘子抱回去睡了,杜云萝从净室里出来,脱了鞋子在他身边坐下。

“我还是不放心母亲的身体,”杜云萝勾着穆连潇的手指,“那么大一口血,说吐出来就吐出来…”

穆连潇也有些忐忑,尤其是苏嬷嬷说,周氏原先就吐过血。

杜云萝琢磨着道:“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把邢御医请来?让他给母亲请了脉。”

穆连潇不置可否。

邢御医受甄家供奉,杜云萝若是开口,甄老太爷和侯老太太定不会拒绝,京城和桐城算不上远,唯一麻烦的是邢御医的身子骨。

他也是半百的老人了,还要来回折腾,实在辛苦。

可京中的大夫里头,穆连潇一时也说不上哪一位可以全然信任,不仅愿意蹚浑水跟他们说实话,而且还能闭紧嘴,不把侯府里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往外头说。

此刻并没有这样的人选。

穆连潇叹道:“等我伤好了,我去桐城接邢大人吧。”

第478章 沉重(月票1140+)

这一夜,杜云萝睡得很是踏实。

舟车劳顿回到了京城,熟悉的地方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穆连潇就醒了,可他却不能再跟从前一样去练功了,在筋骨大好之前,还是不能胡来的。

穆连潇要进宫复命,马车一路将他送到了宫门外。

杜云萝带着延哥儿回了趟杜府。

洪金宝家的昨儿个已经来报过信了,甄氏扶着赵嬷嬷的手在二门上迎她。

杜云萝刚下车,甄氏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杜云萝搂紧了怀里:“囡囡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年可想死娘了。”

甄氏激动,杜云萝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娇娇唤了一声“母亲”。

母女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要讲,甄氏从彭娘子手里接过了延哥儿,与杜云萝一道往莲福苑里去。

莲福苑里,杜公甫和夏老太太也在等着,苗氏和廖氏陪着说话。

甄氏把延哥儿抱给夏老太太,笑着道:“这小子长得可真结实,才抱了这么会儿,我的手就有些酸了。”

晓得杜云萝带着哥儿回来了,夏安馨和唐氏过来看她。

瑞哥儿瞪大眼睛和延哥儿说话,乐得大人们都笑声不断。

唐氏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不大也不小,初见家中最得宠的小姑,唐氏笑容温婉:“祖母和母亲都说我这一胎瞧着像姑娘。”

杜云萝莞尔,放柔了目光看着唐氏的肚子,道:“我也觉得是个姑娘,粉雕玉琢,跟年画里的似的。”

唐氏笑弯了眼,头一胎,她也不在意是哥儿还是姐儿,只要家里人高兴便好。

杜云萝问起了姜四娘。

夏安馨笑道:“三弟妹快临盆了,就在屋子里歇着。”

“所以说,这些小家伙们也是爱凑热闹的,说来了就一起来了,”夏老太太一边逗着延哥儿,一边道,“云茹的第二胎也差不多快生了吧?”

杜云萝颔首应了:“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大伯娘说,等大姐临盆时,她去临谷照顾。”

“怀让媳妇有心。”夏老太太点头。

这两年,杨氏把杜云萝照顾得不错,现在又紧张起了杜云茹,对家中出嫁的侄女们都如此上心,让夏老太太对这位常年不在跟前的长媳都生出了不少好感和满意来。

甄氏问起了穆连潇:“世子是进宫去了吗?等下过来用饭吗?”

杜云萝摇了摇头:“世子在山峪关受了些伤,一直没有大好,这回在桐城请邢御医看了,说让他尽量躺着,多休养一段时日,免得落下病根。今日进宫面圣,自然不能躺着去,所以从宫里出来后,还是早些回府歇了。世子说,等他大好了,再来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一听穆连潇受伤了,甄氏不由心中一紧,可他既然能够进宫面圣,想来不至于危及生命。

“请什么安呀,养伤最要紧。”

这话正是甄氏想说的,可她作为媳妇,不能替夏老太太拿主意,这话由老太太说来,才得宜了。

杜云萝跟着甄氏回清晖园。

甄氏仔仔细细问了些在岭东的生活,末了,道:“大嫂在信上说过,宣城里围了昌平伯府,当时亏得你机敏,府衙里的女眷们才没有出事。囡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云萝面上一白,当日情景她一直不愿意去回忆,就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也不愿意想起来。

尤其是她将那歹人砸晕,歹人烧死在了她的面前…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此番心境。

杜云萝真真切切地开始懂得,为何吴老太君不爱提及她在北疆时的事体,尤其是她杀了鞑子的事,老太君决口不提。

亲手抹去一个人的生命,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一样沉重。

她们只是女人,不是奋勇厮杀的将士,她们可以坚毅地把人命背在背上,却无法挂在嘴上侃侃而谈。

“母亲…”杜云萝抿唇,扑到甄氏怀里,低声道,“不说好吗?我不想说…”

娇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安,几分疲惫,甄氏听得心都痛了,赶紧抚着杜云萝的背,安慰道:“不说就不说,只要囡囡平安回来了,娘就不问了,听话,莫怕,跟娘说些高兴事情。我们说世子,他待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杜云萝扑哧笑了出来。

穆连潇出宫后来杜家接杜云萝和延哥儿。

廖氏赶过来,小声问杜云萝:“他还好吧?”

杜云萝抿唇颔首:“大公子一切都好,奇袭古梅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廖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穆连潇在马车里和甄氏请了安,这才接了妻儿回去。

京城的下午很是热闹,外头人声不断,延哥儿竖着耳朵听,模样可爱。

马车入了胡同,驾车的九溪一眼就瞧见一人从马上下来,用力拍开了侯府大门,顾不上通传就冲进了府里。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柔声与周氏说话:“昨儿个吐血了吧?别想着要瞒我,既然身子不好,就多歇一歇,连潇媳妇也回来了,这家里事体你就交给她。”

周氏笑着点头。

外头脚步声传来,单嬷嬷出去看了一眼,见一个婆子跌跌撞撞过来,她沉声道:“做什么!”

那婆子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啃泥,她顾不上痛,手脚并用爬到单嬷嬷跟前:“出事了!”

单嬷嬷的心狠狠一抽,这个场面,似乎与从前的某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北疆那里刚刚传来的消息,四爷没了,四爷战死了!”婆子的声音徒然提高,尖声叫了出来。

声音传进了西暖阁。

吴老太君蹭得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氏,手臂颤颤巍巍抬起,指了指窗外:“外头说什么了?是老婆子的耳朵坏了,听错了吧?元策媳妇,外头那婆子到底说了什么!”

周氏亦是半晌回不过神来,她听得很清楚,那婆子说的是穆连喻战死了。

这怎么可能!

穆连潇他们打下了古梅里,黄纭这会儿还在古梅里城中驻守,北疆退回去的鞑子也在城外被打退了…

而且,现在还是冬天,北疆大雪纷飞的时候,怎么会出这种事!

周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声唤道:“谁在外头,赶紧进来说话。”

第479章 怜悯

春寒料峭,一阵北风起,吹得人不住打寒颤。

那婆子跪坐在庑廊下,听见周氏声音,她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想爬起来,腿肚子发软,几次都没有起身。

单嬷嬷深吸了一口气,稍稍镇定了些,拉了那婆子一把,将她半扶半拖着进了西暖阁。

吴老太君的屋里,以这婆子的身份是进不来的。

她头一回进来,顾不上东张西望,单嬷嬷的手一松开,她又扑倒在地上。

吴老太君瞪着眼睛看她。

周氏一面给吴老太君顺着气,一面问道:“你刚才在外头说什么了?仔仔细细再说一遍。”

“唉、唉!”婆子猛一阵点头,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一遍,“北疆那里来报信的,说是鞑子犯境,四爷就、就战死了…”

吴老太君的眸子倏然一紧,险险一口气没上来。

单嬷嬷赶紧替吴老太君掐人中。

周氏沉声问道:“消息准不准?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鞑子?连喻到底是伤着了还是…”

这些具体的事体,婆子就答不上来了。

周氏又问她:“除了柏节堂,还去哪儿报信了没有?”

婆子摇头:“还未去报。”

周氏心中有数了。

杜云萝和穆连潇进来,见里头气氛沉闷,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祖母这是怎么了?”杜云萝问道。

吴老太君歪在罗汉床上,整个人疲惫又悲痛,眼角满满都是泪水,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杜云萝看得心惊胆颤,莫非穆元谋的那些“好事”让吴老太君知道了?

穆连潇亦是这么猜想的,可抬眸看向周氏,周氏脸上没有明显的泪痕和悲痛,不像是说了有关穆元策的事情。

“母亲,刚在大门口,我听说有人急匆匆地进府了,是不是有什么状况?”穆连潇问道。

周氏让穆连潇先躺好,叹道:“刚报上来的,北疆出了战事,连喻战死了。”

饶是周氏说得极其平静,语气里多少带着几分意外和诧异,末了低低叹息。

杜云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连喻死了?

在北疆,在冬天,在鞑子已经被釜底抽薪之后,穆连喻战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不喜穆连喻的,穆连喻是穆元谋和穆连诚的帮凶,可这么一个人,突然之间,说没了就没了,怎么能不叫人震惊。

穆连潇皱紧了眉头,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谁来报的,让他来回话!”

婆子颤颤巍巍去了。

刚迈出柏节堂,就和练氏撞了个满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换作平日里,这么顾头不顾脚的行径少不得招来一顿呵斥,可这一回,练氏根本没空理会她,绕过她就往里头跑,后头跟着的丫鬟婆子们也跟没瞧见她似的,眼里只有练氏。

练氏踉踉跄跄冲进了西暖阁,道:“我听说北疆有信传了来,说是跟连喻有关?又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急火燎地问完了,练氏才注意到吴老太君的状态,老人眼角的泪痕让她整个脖颈都发凉了。

“老太君…”练氏颤着声,张了张嘴,后半截话卡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来。

穆连潇和杜云萝的脸上写着惊讶,而周氏眼中更多的却是怜悯。

这种怜悯如一把石锤,狠狠砸在了练氏的心上,她往后退了半步。

“大嫂…”练氏吞了口唾沫,上前拉住了周氏的衣袖,“是不是我们连喻受伤了呀?是不是伤得还挺厉害的?这臭小子,去了边疆也不消停,一定要来给我折腾点事儿,等他伤好了回来了,看我不揍他一顿,跟小时候一样,揍他屁股,打开花了,就长记性了。”

练氏一面说,一面重重点了点头,她的声音颤得很厉害,一个字一个字又格外用力。

她就像是想要说服她自己一般。

受伤,受重伤,她都能够接受,她都能够扛得住。

可吴老太君和周氏的样子,又让练氏的心继续沉到了湖底。

周氏不轻不重扣住了练氏的手腕,扶着她坐下,柔声道:“二弟妹,谁给你报信去了?还说得不清不楚的。”

练氏微怔,“不清不楚”四个字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她一下子激动起来,道:“是不清不楚的,那个混账东西,不会说话就莫要乱传话,跟我说什么连喻不好了,出大事了,吓得我什么都没顾上就过来了。”

周氏轻轻拍了拍练氏的背,眼神依旧怜悯,只是其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刚才来传话的婆子分明说,还没有往其他地方报,而风毓院里却已经收到些风声了。

各房各院本就有自己收集消息的渠道,只要不过分的,连吴老太君都不会管,周氏更不会弄什么只手遮天,在吴老太君跟前落些话柄。

府里有什么事情,过上半天一天的,徐氏和陆氏那里也会听到些消息,可像练氏这样,得到信息的速度实在有些快。

练氏就算交出了中馈,她也没有一刻放松,时时都瞪大眼睛瞧着府里的事情呢。

周氏的手停在了练氏的肩膀上,道:“二弟妹,确实不是好消息,你可千万要顶住。”

练氏的身子一僵:“大嫂…”

“来报信的说,连喻战死了。”周氏沉声道。

话音一落,周氏就察觉到她手掌下的练氏的肩膀硬得跟石头一下。

练氏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像一尊石像,只有睫毛微微颤动。

良久,她才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周氏:“大嫂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周氏没有再答。

练氏又一次在周氏的眼中看到了怜悯,高高在上看着她,练氏蹭得就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不可能,大嫂,这种事不能胡说的。老太君,老太君…”

练氏唤了两声,不见吴老太君应她,她转眸看去,吴老太君的眼泪清晰可见,练氏的双脚一下子就软了。

她撑着桌子稳住身形,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穆元谋和穆连诚一道进来。

练氏摇摇晃晃走过去,死死拽紧了穆元谋的袖口,颤声道:“老爷,老爷,他们说连喻死了,他们骗我的吧?连喻怎么会死了?”

第480章 难过

穆元谋垂眸,看了一眼练氏的手。

练氏全然不觉,她自言自语着。

穆元谋没有推开练氏,偏过头低声吩咐穆连诚:“先扶你母亲坐下。”

穆连诚应了,扶着练氏,几乎是半拖着让她坐下。

穆元谋在吴老太君的罗汉床边坐了,看了眼悲痛的老太君,他叹了一口气,问周氏道:“大嫂,连喻真的…”

周氏颔首。

练氏死死盯着周氏的动作,见她点头,练氏嚎得大叫一声,直挺挺往后仰倒下去。

穆连诚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练氏摔倒在地。

穆元谋的双手撑在腿上,目光发直,嘴唇嗫嗫,还未开口,眼睛就湿了。

周氏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是一位母亲,因而周氏能体会练氏的心情,丧子之痛,只靠想象就能让人窒息。

周氏怜悯练氏,怜悯她突遭大劫,但也只是怜悯而已。

二房为了夺爵不择手段,若她们成功,饱受丧子之痛的人就成了周氏,那个时候,练氏会给她哪怕一分的怜悯吗?

周氏想,练氏不会的。

当年穆连康失踪,徐氏的苦痛和眼泪,依旧在周氏眼前。

而更早一些,吴老太君面对丈夫和儿子们的一个接着一个战死,她的眼泪和悲伤,不一样没有让练氏犹豫吗?

不说穆连喻如何,练氏如今品尝到的,是当年她伤了吴老太君和徐氏的。

因果轮回,便是如此了。

回来报信的小厮被带了上来,内院本不是他能来的地方,可这个当口上,也没人管那些规矩了,只让他低着头,不许胡乱张望。

小厮惊魂不定,也没心思张望,脑袋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穆元谋抹了一把眼泪,道:“说明白些,连喻到底怎么了?”

“鞑子偷袭关口时,四爷正好在城墙上当值,就中招了,摔下了城墙…”小厮结结巴巴说了一通。

穆连潇和穆连诚的面色廖白。

杜云萝的心重重一跳,她见过山峪关的关口城墙,那个高度摔下去,凶多吉少。

北疆战事更多,城墙会比山峪关修得更高,穆连喻跌落城墙,应该是活不下来的。

瘫坐在八仙椅上的练氏听闻此言,眼前白光一片,她不信,她说什么也不信:“连潇,不是说古梅里城都打下来了吗?那北疆怎么还会有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