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闻那刘老爷一家兴许就是去了蜀地,她整个人打了个寒噤。

宣城围剿的那几日,对杜云萝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回忆,尤其是府衙后院的大火,一想起来,杜云萝就浑身不自在。

穆连潇看在眼中,按了按杜云萝的掌心:“莫怕。”

杜云萝望着穆连潇沉沉湛湛的眸子,颔首道:“不怕的,你快跟我说,两家人是不是同一家?”

穆连潇点了点头。

他心生疑惑之后,自不肯轻易放过。

寻了个机会,远远瞧过那刘商人一眼。

穆连潇眼力好,就算刘商人的衣着装扮有了变化,整个人的体型也胖了一些,但每个人的举手投足是骗不了人的,穆连潇和刘老爷吃过几次酒,且从前每每接触,都是以探究和质疑的心思去观察的,因此记得格外清楚。

毫无疑问,刘商人就是刘老爷。

他离开了宣城,来到蜀地,投奔了刘家。

“这就奇怪了,”杜云萝轻咬下唇,思索着道,“他曾说过,他祖籍江南,侯爷也让疏影去打听过,江南的确有刘姓行商人家,因着争家产,而有子弟远赴岭东,说的就是那个刘老爷。

他在宣城待不下去,不回江南也合理,可为何要去蜀地,还说是落叶归根?

那邳城刘家,怎么就还能在族谱上寻到这么一个旁支,让他登场入室?”

穆连潇听完,眼中猝然有了笑意,伸手在杜云萝的鼻尖上刮了两下:“我的云萝是越来越厉害了。”

杜云萝没防备他会如此,嗔也不是笑也不是,亏得是脸皮够厚,道:“说我厉害,可见侯爷也想到了,可查出些端倪来?”

穆连潇的笑容淡了淡,指尖在几子上轻轻瞧着,道:“这正是我拿捏不准的地方。”

他查过刘商人,他身边的夫人、儿女,与在宣城上还算对得上,只是,有人说起,刘商人边上还有一个跛子。

那跛子佝着背,脸上有伤疤,似是半百年纪,因着面目太过可怖,平日里都待在屋里并不出门。

刘家的婆子们见过他,被吓得要命,私底下碎嘴,这才叫人传了出来。

这个跛子,是在宣城之中并未出现过的。

第573章 规矩

穆连潇说得有些悬乎,杜云萝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桂树胡同的刘老爷一家,杜云萝也是认识的。

那胡同就在宣城府衙后街不远,很是清幽,胡同里住的人家不算多,左右都是邻里,平日里出入也能打个照面。

尤其是那刘老爷,搬来的时候就格外招人眼。

那上好的家具,都是从外地搬过来的,杜云萝一看就知道是值钱的好东西。

等刘家人入住之后,还经常给左邻右舍分些吃食。

刘老爷祖籍江南,家中厨娘做得一手的江南好点心,又曾行商关外,还有厨子做胡饼,每每送来,洪金宝家的也见过那刘家下人。

在宣城的日子里,杜云萝不像在京中时要打理侯府中馈,日子格外清闲。

养胎之时,又无趣得很,为了给她打发时间,洪金宝家的经常说些邻居们的趣事。

经过洪金宝家的一说,刘老爷家到底几口人,杜云萝心中很是清楚。

他们家里,是没有一个脸上有伤疤的跛子的。

若真有那么一个人,他特征如此明显,洪金宝家的早就说出来了。

“那跛子到底什么来历?”杜云萝喃喃道。

穆连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妻子此刻的思索正是他在邳城时的疑惑。

为了弄清楚,鸣柳可是豁出去了。

大宅之中的消息,往往是三姑六婆们传出来的。

鸣柳着了女装,装扮成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妇人,亏得是天气已经转凉,领子高些挡风也不会叫人起疑,这才没有露出喉结来,衣裳厚一些,也能遮挡了身板。

他随着给刘府每日送瓜果蔬菜的小贩入府。

刘府厨房里的婆子们初初见这漂亮又嘴甜的小娘子,得了空闲便与她说话。

鸣柳声音还算纤细,并不使人起疑,与那些婆子熟悉之后,便巧言说想学几样大户人家的菜肴开开眼。

“学做菜?”灶上的娘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那双手也是做粗活的,咱们城中但凡会做事的娘子,有哪个不会做菜的?你可快别来消遣婶子们了。”

鸣柳笑着道:“我从小给爹娘做饭,也就是胡乱做熟了,家里穷,吃饱了要紧,不懂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现在跟了个给府上送菜的,总算是不愁饿了,这不就想学着弄些好的。

我这几日来,看婶子们做饭,闻着就香,再说那模样,红红绿绿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呢。”

“这张嘴呦,真是甜的,”那娘子喜笑颜开,“婶子与你说,嫁了人呐,做事勤快不是最要紧的,生个大胖小子才是头一桩,再者啊,做一手好菜,吃了就让人忘不了了。那男人要是敢不听话,就让他外头吃猪食去!饿上两顿,就老实了!”

一席话换来一厨房的笑声。

鸣柳低头道:“这不就想着让婶子们教教我嘛。”

“不是婶子自夸,婶子母女两代在这灶上掌勺,内院里老太太、太太奶奶们,哪个不夸婶子手艺?

府上设宴,婶子也从未给主家们丢过人,说这菜上不了台面。

你真要学,好,等下留下来,婶子做午饭时你就瞧着,我教你两样。”

那娘子说完,站在边上嗑瓜子的婆子嘿嘿一笑,吐了瓜子壳,道:“于家的,吹牛也要量力而为,莫要闪了腰了。

你说院里各个夸你手艺,我怎么听说,送去善老爷那儿的菜,给一股脑儿给扔了出来?”

于家娘子的脸胀成了猪肝色,道:“善老爷一家从外地来,吃不惯咱们邳城口味,有什么稀奇的。

再说了,嫌弃我手艺的也不是善老爷和太太,是那个鬼见愁!

那个人呐,哎,还用我说他?

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啊,难伺候!

一个鬼脸跛子,规矩比天还大,这不行那不成的,咱们老太太屋里都没那规矩!

我就不懂了,一个行商人,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谱儿?

咱们刘家也是几百年的世家了,论规矩,只怕京中皇亲国戚也就这样了,就这些商人,自以为是,想出来的什么破规矩呢,正经人家哪儿有呀?

要我说,不就是那没见识的村里农妇,满脑子只想着哪日飞黄腾达了,能一顿吃两个大白面馒头吗?”

话音未落,厨房里哄笑一片。

鸣柳见正好说到那跛子上,便试探着又问了两句。

婆子们来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跛子所谓的规矩。

刘府下人没见识,鸣柳毕竟是京中侯府出来的,见多的公候伯府里的“讲究”,一听也就明白了。

那个跛子的规矩,是一些勋贵之中的老人们爱讲究的细节,年纪越大,忌讳越多。

鸣柳从厨房里打听了不少事儿,这才算功成身退。

思及那几日鸣柳出入的扮相,穆连潇都忍俊不禁,但还是没有把这细节与杜云萝说。

若说了,杜云萝绷不住笑脸,下回见到鸣柳肯定笑出声来。

思及此处,穆连潇含笑道:“打听出来的,那跛子规矩极重,而且是公候伯府里的老规矩,很难伺候…”

杜云萝微怔,待细细琢磨了一遍穆连潇的话,她的心咯噔一声。

公候伯府里的老规矩,那刘家人是断断不可能有的。

穆连潇与刘家人打过交道,若他们早就习惯那种规矩,举手投足之间,肯定会有端倪,这是刻在骨子里,不是想掩盖就能掩盖的。

刘家人没有,但跟着刘家人出现在邳城的跛子有。

那个跛子的身份…

“你是说,那个跛子也许是…”杜云萝顿了顿,沉声道,“也许是昌平伯府的人?”

穆连潇抿唇,神色严肃,半晌道:“也许,是昌平伯本人。”

即便她心中隐隐有这么一个想法,可亲耳听穆连潇说出来,她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

那个昌平伯明明是死了的。

去年,杜怀让围了昌平伯府,伯府里一干人等自尽,昌平伯也自刎了,整个伯府一通大火烧了个干净。

当时都是清点过的,也是这般上报朝廷的,按说是不会出差错的。

突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杜云萝沉沉看向穆连潇:“烧了?”

第574章 身份

两个字出口,杜云萝仿若又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焦味。

昌平伯府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杜云萝记得,她站在府衙后院的天井里,都能看到那通红的天色,以及那浓浓的黑烟。

这样的大火下,昌平伯府变成了废墟。

别说是府中的花草了,连那院落屋子,恐怕都烧得只剩下焦炭一样的架子,一推也就倒了。

这种状况下,府中的那些人,又会被烧成什么模样?

杜云萝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见过被火烧着的人。

那人就在她的面前,前一刻才刚刚被她砸晕、一头栽倒在地、本来应该是一动也不动的人,下一刻,就在火中痛苦的翻滚,尖叫声和火燃烧的滋滋声混在一起,让杜云萝毛骨悚然。

杜云萝浑身都不舒坦了,那一日的场景,一直存在她心中,平素不会去想,可一旦想起来,就让她入坠冰窖。

她不会后悔出手伤人甚至杀人,她当时没有做错,也必须那样做。

两世为人,生命到底有多重,她比前一世十几岁时的自己更明白,有更多的感悟。

也正是因此,亲手杀人的负担依旧会压着她。

不关是非。

等火扑灭之后,杜云萝没有去看过那具尸体,可她能想象得到,那人肯定是烧焦了。

昌平伯府的火势比府衙后院的厉害多了,昌平伯的尸体,一定也是焦黑焦黑的。

“当时是仵作验了之后确定的身份?”杜云萝壮起胆子来,问道。

昌平伯里的一塌糊涂的,全靠仵作一具一具地分辨,从身量年纪性别,这才一一对上了号。

认出来的昌平伯的尸首,穆连潇也是亲眼去看过的,当时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可这一次,在邳城获得线索之后,他不禁反过头去审视。

也许当时是出了错的。

那种状况,出错也不是不可能的。

杜云萝下意识地握住了穆连潇的手,他掌心的温度让她稍稍安心,思索道:“昌平伯是帮着瑞王做事的,他事败之后,还会跟着瑞王吗?若他和瑞王还有联系,那他去了蜀地,是不是…”

瑞王还未起兵,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他的左膀右臂断了一条,他若在此刻彻底抛弃了昌平伯,就会让跟着他谋划的人寒心,因此瑞王断不会不理昌平伯。

昌平伯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又是个毁了相貌的跛子,即便进京,都不一定被人认出来。

瑞王要安置他,以防万一不叫他进京,这可以理解,但去了蜀地…

这是昌平伯自己的想法,还是瑞王的主意呢?

昌平伯跟着刘老爷,以刘家族亲的身份住进了邳城刘家,总不会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吧。

“也许,圣上让你去蜀地是去对了。”杜云萝道。

穆连潇苦笑,圣上怕蜀地那些世家仗着山高皇帝远而生出别样心思来,这一趟,他的确没有抓到蜀地世家的大把柄,但那个跛子真的是昌平伯的话,就很难说,蜀地这些人有没有参与到瑞王的谋反路上去了。

“我已经禀明了圣上,会有法子去摸一摸那跛子的老底的。”穆连潇宽慰杜云萝道。

这种事情,穆连潇这种临时走一趟的比不上在当地扎根的官宦,就像是宣城里的杜怀礼,数年耕耘,才能慢慢把昌平伯的小尾巴抓住。

蜀地那儿,圣上肯定也有所安排。

穆连潇的消息让圣上吃惊那老贼的金蝉脱壳,就不会视而不见了。

不过,瑞王谋反一事,穆连潇是无法与圣上言明的。

他的消息来自于杜云萝的“黄粱一梦”,这根本不是能摊在台面上说的东西,瑞王与圣上一母同胞,皇太后又健在,没有真凭实据,是决不能指证瑞王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圣上心中对瑞王有些想法,作为臣子的,在没有实证之前,也不能那样做。

杜云萝沉思一番,与穆连潇商议着:“大伯父来年就调任江南了,我母亲之前来看我,说大伯母来过信,今年回京过年,二月里再赴任去。我琢磨着,这都要腊月了,大伯父他们也快要京城了。等他们回来,你不妨再与大伯父和大哥说一说此事,当时是他们带人验的昌平伯府,也许会有些细碎印象。”

穆连潇点头,笑了起来:“你不说,我也要去寻他们问的,不仅仅是我,圣上肯定也会问。”

说完了这些,杜云萝想起一桩事儿来,道:“侯爷问疏影拿了普陀山的檀香了吗?二伯那儿还等着你送去呢。”

“我使人去和疏影说一声。”穆连潇拍了拍脑袋,“还是你的记性好,我的云萝呀,就是我的贤内助。”

杜云萝挑眉,轻轻啐道:“别溜须拍马了。”

穆连潇扑哧就笑了,伸手把杜云萝带到怀中,掌心在她的背后一下一下抚着:“好,不拍马,就拍拍你。”

碍着肚子里的孩子,笑闹也不敢过分了,穆连潇几乎是时时小心着。

底下人去传了话,也就一个多时辰,疏影就让人把檀香送来了。

穆连潇打开,递给杜云萝闻了闻:“是不是真有名堂?”

杜云萝凑过去,闭着眼睛细细嗅了嗅:“是与京中各府常用的檀香有些许不同。”

穆连潇唤了洪金宝家的进来,道:“给尚欣院里送去。”

洪金宝家的匆匆走了一趟,良久又来回话,说是穆连诚今日在家,特特谢过了穆连潇。

因着穆连潇是出外返京,两夫妻就商议着回娘家问安的日子。

按说腊月里极少走亲的,但女婿远行而归去岳家请安,倒也不稀奇。

本是定了腊月初二回去的,正准备出门,杜府那里却使人来报,说是杜怀让一家已经到了家了。

长房归来,府中定是忙碌极了,这时候回去,便成了添乱的了。

因而又等了一日,杜云萝和穆连潇才回娘家去见礼。

马车一路到了二房外头。

杜云萝刚撩开帘子下车,一眼见到的除了甄氏之外,还有许久不见的杨氏,一股子亲切感犯上心头。

第575章 金牙

杜云萝刚刚站定,甄氏便上前扶住了她。

“双身子的人,格外注意些。”甄氏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面色不错,不由也就放下了心。

定远侯府上断不会苛待了女儿,吴老太君和周氏也都是怜惜孩子的长辈,若是没有二房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甄氏对这个婆家是要竖起大拇指的。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房,让甄氏想起来就有些提心吊胆。

杜云萝笑盈盈见了礼,与杨氏道:“大伯母怎么也来等我,这么大冷的天,您跟母亲都该在屋里坐着,这儿让底下人过来就好了。”

杨氏好些时日不见她,也牵挂得厉害,笑道:“我的儿,这不过几步路的关系,哪有这么麻烦了。你说得也对,今儿个怪冷的,我们赶紧去老太太跟前说话,莲福苑里暖和。”

话音刚落,见彭娘子抱着延哥儿下来,杨氏的眼睛猝然一亮:“快让我抱抱,延哥儿肯定不认得我了。”

延哥儿年纪毕竟小些,离开宣城时他都没有满周岁,这会儿早就不记得杨氏了,但并不妨碍杨氏对他的喜欢。

入了莲福苑,里头烧着地火龙,墙角又摆着炭盆,刚迈进去,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

杜云萝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暖阁里很是热闹。

这回长房归家来,夏老太太还是头一次见到端哥儿和沁姐儿,喜欢得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端哥儿不仅仅是嫡长房的嫡长孙,在这一辈里也是长兄,要起一辈之表率。

杜怀让从小被杜公甫教养得规矩得体,教养起儿子、孙子来也不在话下。

端哥儿眼看着要满五岁,不失孩童稚气之余,也有了些沉稳之气,这让莲福苑里很是满意。

里头在说着过些日子端哥儿生辰的事体。

端哥儿从出生起就不在京城,满百日、抓周也都是在岭东办的,这回来京中也只是小住,等二月里就要往江南去,这一回的生辰,夏老太太不想随随便便过了。

杜云萝进去问了安,几个孩子们凑在一块,欢声笑语不断。

夏老太太仔细问过了杜云萝的身子,见甄氏也有一肚子话跟女儿说,便让她们坐在一旁自顾自说话去。

甄氏牵着杜云萝的手,絮絮问了些孕中事体,又道:“回来了正好,我一会儿让医婆过来,再给你看看诊。”

午饭前,杜云瑚亦带着孩子回来,抱着杨氏和她姨娘大哭了一场,这才算宣泄了心中思念和牵挂。

杜云萝并没有跟杨氏提昌平伯府的事情。

那些细节,杨氏肯定也说不上来,讲出来了反而白白让她挂心。

在前院里,穆连潇细致与杜怀让和杜云韬父子说了邳城收获,听闻昌平伯很可能还活着,两人具是面色一白。

“那日查验尸首,一片焦黑,”杜怀让背手站在桌边,思索了一番,“体肤特征难以辨别,昌平伯与众不同的是他的牙齿,他的右边下方的牙齿,有一颗是镶了金牙的,我们在废墟里寻到了个金牙人,又看他骨骼,仵作推断是个半百老汉,这才断定了那人身份。”

这一点,穆连潇记得也很清楚,那颗金牙,亦是他亲眼看过的。

正是因此,他们确信了昌平伯自刎而死,却忽略了,就算是金牙,一样可以作假。

昌平伯做的是谋逆之事,一旦走漏风声,是要抄家灭族的,他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府中发现的金牙尸首,大抵就是他养来在危及时候替代他的人了。

邳城刘家的跛脚老汉,为人乖张难伺候,他嘴里有没有金牙,刘府下人不得而知。

这个消息也不容易打听。

穆连潇在邳城时,即便心中起疑,也不可能穿了夜行衣去刘家偷袭那老头,再把人家的嘴巴掰开看一看端倪,这一个疑问就只能先按捺下。

杜怀让此刻细想当时情景,也明白极有可能是出了纰漏了,叹道:“圣上把如此要紧的事情交给我,我费心数年寻昌平伯的蛛丝马迹,谁知最近竟然功亏一篑,实在有负圣上所托,我也该上个折子请罪。”

穆连潇浅浅笑了,他和杜怀让共同做过事,晓得妻子的这位大伯父,做事踏实又慎重,出此纰漏,肯定是心中难安的。

杜怀让昨日回府,他不是圣上近臣,除非圣上传召,否则没有入宫回话的资格,只是这桩事体,折子上未必能全部说明白,便和穆连潇商量着,看能否当面回禀。

穆连潇知道圣上对此事看重,便与杜怀让约定明日进宫,待早朝之后去御书房里回话。

杜怀让得了准信,一心就扑在了梳理当时情况上,坐到大案后头,研了墨,一条一条把那时做了什么,如何做的,当下的反思都列出来。

即便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杜怀让都顾不上去后院花厅。

杜公甫让人来催了一次,杜怀让才醒悟过去,不敢让父母等候,匆匆过去,只是这顿午饭,吃得心不在焉。

翌日一早,穆连潇就进宫去了,等夜里回来,杜云萝问了两句。

圣上对蜀地状况忧心,户部年年拨了不少银子下去,银子的去向却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这也正是之前圣上训斥几位户部官员的原因。

蜀地世家和官宦内部的状况,以及那跛脚老汉的真实身份,少不得仔细核查,但那暂且不是穆连潇的分内之事。

转眼就是腊八。

天未亮时,各房各院就起来了,依着时辰,去了祠堂外磕头祭祖。

穆连潇是嫡长房嫡长孙,又继承了爵位,由他主持了事物。

结束之后,徐氏和陆氏便出府去了婆驼山。

定远侯府依着旧规矩,和其他公候伯府一道,在城门外搭了棚子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