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灿不由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

这丫头有十三岁吗?现在就这么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心肠,说句话都要人琢磨半天,以后还了得!

乔昭颇为冤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池灿。

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又招白眼了?

池灿别过眼,冷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爷等着你画呢。”

乔昭现在尤其听不得“爷”这个字,压下心中不悦道:“我祖父早已过世啦。”

池灿一怔,随后大怒,伸手指着乔昭:“你——”

“你”了半天,见她眼圈泛红,愣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朱彦和杨厚承听出乔昭有意埋汰池灿,偏偏埋汰得巧妙,让人有火发不出,忍不住低笑起来。

池灿听了更生气了。

乔昭脸皮素来不薄,此刻又顶着一张青涩的脸,就更无所谓了,淡定问道:“船上可有笔墨颜料等物?”

“都有,我带你去吧。”朱彦怕气氛太僵,主动领着乔昭进了船舱客房。

这艘客船本来能载客十数人,三人财大气粗,出手包了下来,便腾出一间客房专门充作书房。

乔昭随着朱彦进入,环视一眼,屋内布置虽简单,该有的书案、矮榻等物却一样不少。

“这些笔墨纸砚你都可以随意用。”朱彦一边领着她往内走一边道,“只是这些书不要乱翻,不然又要惹得拾曦生气。”

“多谢朱大哥,我知道了。”乔昭冲他福了福,表示谢意。

“那我就先出去了。”

作画之人一般不喜人在旁干扰,此外,毕竟男女有别,独处一室不大合适。

乔昭微微颔首:“朱大哥请自便。”

见少女已经端坐于书案前,铺开宣纸,素手轻抬开始研磨,朱彦脚步一顿,轻声道:“不要担心,拾曦他嘴硬心软。”

乔昭抬头与朱彦对视,有些错愕,转而牵了牵唇角:“多谢朱大哥,我不担心。”

池灿嘴硬心软是假,这位朱大哥心挺软倒是真的。

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等还了欠人家的恩惠,以后与这三人应该不会有任何交集。

少女语气太平静,神情太镇定,朱彦一时有些讪讪,冲她点点头,抬脚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池灿回头,似笑非笑道:“怎么出来了?”

朱彦走至他身旁,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这是什么话?”

池灿垂眸一笑,望向江面。

春光大好,两岸垂柳把曼妙的姿态映照在水面上,宛如对镜梳妆的少女尽情展露着柔美婉约,只是船经过带起的涟漪把那份静美破坏。

“没什么,只是怕你无端惹麻烦而已。”容颜比春光还盛的男子慢悠悠道。

朱彦一怔,随后哑然失笑:“拾曦,你想多了。”

他脑海中掠过那个身姿挺得比白杨还要直的小姑娘,笑意更深。

那丫头,恐怕巴不得双方两不相欠呢。

船徐徐而行,日渐西斜。

杨厚承目光频频望向船舱。

“小丫头已经在里面呆了大半日,连午饭都没出来吃。该不会画不出来,又怕被拾曦赶下船去,不敢出来了吧?”

池灿与朱彦对视一眼。

似乎很有可能!

“我去看看吧。”朱彦轻声道。

池灿拦住他,冷笑道:“我去。看她要躲到什么时候!”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三人闻声望去,就见乔昭走了过来。

池灿目光下移,见她两手空空,不由扬眉:“画呢?被你吃了?”

第10章 刮目相看

乔昭摊开手,左右四顾。

杨厚承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她:“找什么呢?莫非画被你弄丢了?”

这个借口可实在不怎么样啊。

小姑娘眼皮也不抬,淡淡道:“画没丢,我在找‘风度’。”

风度?

三人一怔。

“‘风度’是什么玩意?”以为有谐音,杨厚承再问道。

小姑娘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扫过池灿,耐心解释道:“风采的风,大度的度,是为风度。”

这下子三人都明白了,朱彦与杨厚承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池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池灿一张白玉般的冷脸迅速转黑。

自从遇到这丫头,他被两个好友联合嘲笑的次数陡然增多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乔昭面前,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眨了眨眼,试探道:“救命恩人?”

池公子的怒火好像急剧膨胀的气球,被针一下子戳破了,他瞪着眼前还不及他腋下的小姑娘,嘴角抽了抽,默默放手。

这丫头一定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耳边传来两个好友的闷笑声,池灿深深吸了一口气,甩袖便走。

待他身影消失在船舱门口,杨厚承险些笑弯了腰,冲乔昭道:“丫头,以后哥哥罩着你了。”

能让池公子频频吃瘪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乔昭屈膝行礼:“多谢杨大哥抬爱。”

朱彦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后看了杨厚承一眼,没再吭声。

甲板上才得片刻宁静,池灿便如一阵旋风从船舱冲了出来,把熟悉他性子的朱彦二人吓了一跳。

“有贼吗?还是遇到倭寇了?”杨厚承右手按在腰间刀鞘上,一脸紧张。

“什么倭寇,你们快随我进来!”池灿喊了一声,转身便往回走。

杨厚承一边往里走一边喃喃道:“咱这里离福城那边远着呢,我就说不可能遇到倭寇呀。”

当今大梁并不是国泰民安,北有鞑虏频频掠夺进犯,南边沿海的倭寇则是心腹大患。近年来倭寇带来的祸患越演越烈,成了令朝廷大为头疼的事。

乔昭望着三人依次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动声色跟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朱彦一贯沉稳,此刻看着书房桌案上那副鸭戏图却失态了。

杨厚承更是喊起来:“见鬼了不成?我明明记得这里有一团墨迹的!”

他说着,就伸出手要去触摸。

“别动!”朱彦喊了一声,顾不得语气太过严厉紧绷,掏出帕子裹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往画上小桥倒影处轻轻按了按。

他收回手,看到雪白帕子上淡淡墨迹,眼神攸地一缩,猛然看向乔昭。

好友的举动让池灿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他实在难以相信,目光牢牢锁在乔昭面上,张了张嘴:“你——”

答案太过惊人,反而问不出了。

乔昭缓缓走过去,捧起书案上的长匣,递给朱彦。

朱彦怔怔接过,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动作迅速打开长匣,从中取出一幅画。

画卷展开,赫然是一副鸭戏图!

三人同时死死盯着鸭戏图上那团墨迹,而后齐齐低头,看着书案上铺着的那幅画。

除了那团墨迹,两幅画竟然毫厘不差!

“简直一模一样,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朱彦喃喃道。

他于此道颇有研究,自然看得出来眼前两幅画不只是表面相似,而是连其中风骨都如出一辙。

“这不是临摹,绝对不是临摹!”朱彦连连摇头,神情奇异望向乔昭,“黎姑娘,莫非你也有乔先生的鸭戏图?”

鸭戏图是乔先生早年成名作,流传出去的不只一副。

乔昭指了指快被朱彦攥烂了的手帕。

朱彦低头。

手帕上那道淡淡的墨痕提醒着他,刚刚的疑问是多么可笑。

他一下子泄了气,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小姑娘能画出乔先生的成名作,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平日对画技颇为自得的他岂不可笑?

“临摹啊,我不是说过,我很仰慕乔先生,一直临摹他的画。”乔昭老老实实道。

她并没有撒谎。

刚开始学画时,祖父随手画了一只鸭,让她足足临摹了三年,而后又用半年让她对着杏子林后池塘里的鸭作画,这之后她闭着眼睛就能画出鸭来,且画出的鸭无论什么姿态,别人一看,都与祖父的难以分辨。

用祖父的话说,她画的鸭已经有了与他笔下鸭一样的画魂。魂一样了,哪怕形不一样,旁人也会认为出自一人之手。

祖父告诉她,当她能给笔下的鸭注入自己理解的画魂时,画技才算大成。

可惜她于绘画一道天分不高,此生恐怕是无望了。

“临摹?”朱彦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失魂落魄。

他当然不信只是临摹这么简单,这或许就是天赋吧。

“太像了,这也太像了!丫头…不,黎姑娘,这真是你画的?”杨厚承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乔昭。

乔昭冲他笑笑,看向池灿:“池大哥,这样可以让你交差了吗?”

池灿神情颇为复杂,沉默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杨厚承干笑着解释:“别在意,那家伙大概是觉得下不来台呢。”

想着那副惊为天人的画,他忽然不好意思再“小姑娘小姑娘”的叫,扭头对朱彦道:“里面怪气闷的,咱们出去吧。”

朱彦深深看乔昭一眼,胡乱点头:“嗯。”

重新回到甲板上,朱彦凭栏而立,沉默不语。

杨厚承拍拍他的肩:“怎么,受打击了?”

朱彦苦笑。

倚着栏杆的池灿忽然低声道:“她真是一个小修撰的女儿?”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并不知道翰林院是否有这么一位黎修撰,却觉得那样的门第养不出这般灵慧的女儿。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难道还会在这方面说谎?”杨厚承不以为然。

池灿看了朱彦一眼,才道:“我就是觉得太离奇,子哲自幼请名师教导,尚且作不出那样的画呢。”

朱彦抽抽嘴角。

已经够郁闷了,还被牵出来比较,有没有人性啊?

杨厚承同样看朱彦一眼,大咧咧道:“这更不奇怪了,人与人天赋不同嘛。比如那位名满天下的乔先生,世人也没听闻他父亲才名如何啊。”

天赋,天赋…

被另一位好友成功补刀的朱公子默默咽下一口血。

第11章 病倒

船行水云间,风吹行人面。

江上船只来往如梭,池灿三人靠着栏杆闲谈,天渐渐暗下来,晚霞堆满天,一艘客船从不远处攸然而过,三人的谈话声顿时一停。

池灿目光直直追着隔壁客船上凭栏而立的黑衣男子,那人似有所感,回望过来,冲他轻轻颔首。

黑衣男子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紧身玄衣勾勒出他修长健美的身材,俊美的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如果说池灿是那种精致到极致,一旦笑起来带着妖异的美,那么这黑衣男子的笑就如一缕春风,暖了旁人,笑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等到隔壁船只交错而过,杨厚承问眉头紧锁的池灿:“拾曦,那人是谁啊?你认识?”

“说不上认识——”池灿顿了顿,这才收回目光,懒懒道,“那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朱彦也来了兴趣。

那人眼生的很,好友能认识他们却没见过,才是奇怪了。

池灿冷哼一声,才道:“知道江堂吧?”

“别说笑,谁不知道江堂啊,堂堂的锦鳞卫大都督。”杨厚承神情已经严肃起来。

锦鳞卫直接听命于皇上,是帝王的耳目,天下人无不避让敬之。而江堂便是锦鳞卫都指挥使,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当今天子的奶兄。

可想而知江堂是多么威风八面的人物了,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文武百官,对上此人都要礼让三分。

见二人神情认真起来,池灿才解释道:“江堂有十三个得力的手下,人称十三太保,刚刚过去的那个乃是江堂的义子江十三。他早几年就被派到南边驻守,所以京城中人对此人都不熟悉,我也是上次来嘉丰才与他打过交道。”

说到这里,池灿牵了牵唇角,冷冷道:“那就是个笑面虎,好端端的碰上,真是晦气!”

朱彦与杨厚承对令人闻风丧胆的锦鳞卫显然也没好感,遂不再问。

杨厚承岔开话题道:“天这么晚了,咱们回屋用饭吧。”

这船是被三人包下来的,给的银钱丰厚,服务自然到位。三人在饭厅里落座,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了上来。

杨厚承看了看门口,纳闷道:“黎姑娘怎么还没出来?”

“许是不饿吧。”池灿凉凉道。

“怎么会,她午饭都没吃呢。要不咱们去看看?”杨厚承提议道。

三人嫌麻烦,这次出门没有带仆从,这船上清一色的男人,要说起来一个小姑娘住着是不大方便。

三位公子哥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位年纪尚幼的官宦之女,身边连个伺候的小丫鬟都没有,居然事事亲为不声不响跟了他们这么多天,也算是不容易了。

“真是麻烦,走吧,去看看。”池灿站了起来。

三人来到乔昭房门外,杨厚承喊道:“黎姑娘,该用晚饭了。”

里面悄无声息。

三人互视一眼。

“进去看看?”杨厚承询问二人。

池灿双手环抱胸前,淡淡道:“万一人家在里面更衣呢?万一在沐浴呢?被咱们三个看到了,算谁的?”

该死的,这些事他都莫名其妙碰到过。

“我来吧。”朱彦深深看池灿一眼,道,“黎姑娘不是这种人。”

他越过二人上前,敲了敲门:“黎姑娘,你在吗?”

里面还是无人应答。

“黎姑娘,唐突了。”朱彦伸手把门推开。

船内客房布置简洁,并无屏风等物遮挡,三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乔昭。

少女青丝垂散,衬得一张脸雪白,双目却是紧闭的。

三人面色同时一变,再顾不得其他,大步走了进去。

行至近前,三人这才看到小姑娘一张脸苍白得吓人,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是病了。

“这,这先前不是好好的吗?”杨厚承大惊。

朱彦皱眉,语气有些迟疑:“黎姑娘这几日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们三个大男人当然不会过于关注一个小姑娘的日常,可听朱彦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味来。

杨厚承打量着乔昭脸色,有些着急:“小丫头该不是饿的吧?好端端她怎么不吃东西?”

是呀,好端端怎么不吃东西?一个为了能尽早吃上饭而出头与池灿下棋的人。

朱彦默默想着,看向池灿:“拾曦,你看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到了下一个码头船靠岸,请大夫给她看看。”池灿看了乔昭一眼,淡淡道,“总不能让她死在船上。”

“什么死不死的,我看小丫头一准没事。”杨厚承宽慰道。

好友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关心得很嘛。

池灿恨恨移开眼。

姓杨的那是什么语气啊,他才不关心呢!

三人站在乔昭屋内,一时之间有些静默。

床上的少女却有了动静。

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声:“爹,娘——”

室内更静。

好一会儿杨厚承笑道:“原来是想家了。”

朱彦摇摇头:“不止想家那么简单。她一个姑娘家被拐来南边,等回到家中恐怕不好过。”

“行了,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池灿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迎上两位好友诧异的眼神,哼哼道,“谁留下都不合适,一起守着吧。女人果然是麻烦,不管年纪多大!”

朱彦轻笑出声,看乔昭一眼,又有些忧心。

小姑娘这样子,似乎病得不轻啊。

“黎姑娘——”他轻声喊。

床上少女睫毛颤了颤,没有睁开眼。

三人都是男子,谁都不好摸摸人是不是发烧,只能干等着。

船总算靠了岸。

池灿打发一个船工去城里请大夫,被杨厚承拦住:“算了,还是我去吧,我腿脚快。”

朱彦跟着往外走:“我进城买个小丫头回来,照顾人方便。拾曦,黎姑娘这种情况不能没有人看着,你就照应一下吧。”

等二人一走,室内只剩下池灿一个清醒的,他居高临下打量着昏睡不醒的乔昭,自言自语道:“小丫头能耐不小啊,能让他们两个鞍前马后替你奔走。”

床上的少女没有回应,脸色却开始转红,那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池灿抿了抿唇,扭头看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来,飞快伸出手放在了乔昭额头上。

第12章 神医

很烫,灼人的烫。

池灿缩回手,眉毛拧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盯着乔昭,一双眸子黑如墨石,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好一会儿,仿佛是施舍般,伸出修长手指,用指腹轻轻戳了戳她滚烫发红的脸蛋。

昏迷中的少女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池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外一抽,手却被抓得更紧,少女闭着眼,泪水簌簌而下。

昏迷中的少女哭得无声无息,明明闭着眼,可面部每一个线条都显示出她的伤心,这种伤心在压抑无声中,格外被放大。

池灿说不清是心软还是如何,最终没有动。

他任由少女握着他的手无声哭泣,直到走廊里急乱的脚步声响起才抽出手,转过头去。

见是杨厚承扛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进来,池灿有些诧异:“这么快?”

杨厚承一脸喜色,把肩膀上扛着的老头往椅子上一放,兴奋地道:“小丫头运气忒好,我还没到城门口,就遇到这么大一个神医!”

什么叫这么大一个神医?

池灿用眼神表示了疑惑,然后看向椅子上的老者。

老者靠着椅背,竟然是昏迷的。

池灿再次向杨厚承望去。

杨厚承挠挠头,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位李神医脾气古怪得很,当初太后请他进宫问诊还推三阻四呢。我这不是怕他不来嘛,就一个手刀劈晕了。”

池灿眉毛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看向昏迷不醒的老者,拔高了声音:“李神医?难道是那位传说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

“就是他呀,那年李神医进宫给太后看诊,我见过的。真没想到我进城给小丫头找大夫,居然就碰上了他。呵呵呵,这就是人品吧。”

杨厚承一想到自己与这位神医擦肩而过时毫不犹豫一个手刀劈下去,然后扛起人就跑,就为自己的当机立断感到骄傲。

池灿脸色变了,叹口气问道:“你的功夫没落下吧?”

“嗯?”

“你有没有人品我不知道,有麻烦是肯定的。等下要是被人追杀,自己擦屁股。”

“不会吧——”杨厚承看了李神医一眼。

“这么大个神医就像馅饼一样掉在你头上?没有惹到什么麻烦,我是不信的。”池灿凉凉道。

“这位小友还算有自知之明!”恼怒的声音响起,李神医睁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晃了晃身子才站稳,抬脚就往外走。

杨厚承忙把他拦住:“李神医,您还记得我不?那年您进宫——”

“原来你认得我啊?”李神医打断杨厚承的话。

“啊,认得。”杨厚承点头。

“认得你还把我劈晕了?”李神医大怒,半点传说中高人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有,掏出一把小银针就天女散花般撒了过去。

他就是出城采一味药,这混蛋小子从他身边走过,连个眉毛都没抬,忽然伸手把他劈晕了,真是气死他了!

“神医息怒,神医息怒,我们有个小妹子病了,这不是着急嘛,才出此下策的。”杨厚承抱头乱窜。

“就是天皇老子,老夫也不给你看!”李神医掸掸衣袖,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转头,轻描淡写道,“哦,我那银针上有毒。”

话音落,杨厚承就晕了过去。

池灿脸色一变,站起来追过去:“神医请留步!”

他这么一起身,转过头来的李神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乔昭。

李神医脚步一顿,对走到近前的池灿熟视无睹,急匆匆走到乔昭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乔昭,又是把脉又是望诊,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池灿俯身把杨厚承拽起来,忽然猛一转身,抽出腰间佩剑就迎了上去。

从门口冲进来的三人把他团团包围,本就不大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狭窄逼人。

才一交手,池灿就知道坏了。

这三人明显是死士之流,身手高明不说,拼起来完全不要命。他身手虽不差,以一对三还是不成的。

这三人与李神医是什么关系?

念头才划过,肩头就是一痛,池灿不由闷哼一声。

这时,李神医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要打架都滚出去打,别影响我看病人!”

这话一出,仿佛给屋里人下了定身咒,冲进来的三人顿时住手,其中一人开口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人说着目光落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杨厚承身上,眼中杀机一闪。

真是想不到,有他们几个护着李神医进京,居然在这人出其不意之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劫走了!

这样的错误被主子知道了,足够他们死好几次了。

“滚出去!”李神医中气十足吼道。

三人对李神医极为恭敬,立刻道一声是,转身就往外走,还不忘把池灿与昏迷不醒的杨厚承带走了。

等到了外面,面对杀气腾腾的三人,池灿拿出帕子按在肩头伤口上,淡淡笑道:“三位不必如此,等神医看过了病人,你们自便就是。”

他打量了三人一眼,接着道:“我猜三位也是请神医去看诊的,想来不愿节外生枝吧?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机缘巧合遇到神医,请他给一位病人看病。目前看来,神医对我们的病人甚有兴趣呢。再者说,咱们惊动了锦鳞卫的大人们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