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乔昭说话,邵明渊就断然否决:“不成。”

钱仵作诧异看了他一眼,不满抬眉:“怎么不成了?我需要一个打下手的,就看上这小丫头了。要是她不打下手,那我没法弄,你以为开棺验尸那么简单?”

乔昭额头沁汗,大滴大滴往下落,心一横道:“好,我给您打下手!”

这次与义庄那次当然是不同的。

在义庄时她更多的是恶心和恐惧,而现在,一想到棺中人是她的父亲,她会看到他此时的样子,甚至会像义庄时那样由钱仵作指挥着检验他全身各处,就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让她退缩,死且不惧,活着难道还怕往前走吗?

“不成。”邵明渊侧头,这一次是对着乔昭说的。

“邵将军——”乔昭开口。

“你去那边等着。”邵明渊神情肃穆。

乔昭站着不动:“邵将军,这事还是听钱仵作的吧。”

钱仵作性情古怪,要是撂挑子就麻烦了。

“这事听我的。”邵明渊说得毫不犹豫,淡淡道,“阿珠,冰绿,扶你们姑娘去树荫下等着。”

乔昭嘴唇翕动,邵明渊却已经转过头去,对钱仵作道:“钱仵作如果需要打下手的,我可以来。”

钱仵作皱了眉头没说话。

邵明渊轻笑一声:“钱仵作莫非觉得我不如黎姑娘?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在北地时见过的尸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想来打个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钱仵作勉强点了点头:“那好,要是有问题立刻换她来。”

那个丫头既然是李珍鹤的徒弟,接触这些本来就是难得的机会,可惜世人愚昧啊。

邵明渊望着钱仵作微微一笑:“钱仵作放心,绝不会有问题。”

乔昭眼睁睁看着邵明渊把她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神色不断变化,最终转身向树荫处走去。

虽然那家伙的霸道让人有些恼,但他的好意她是心领的。

坦白说,她内心深处隐隐松了口气。

“赶紧找人打伞,这么多尸首要验呢。”钱仵作不耐烦道。

“庭泉,我来吧。”杨厚承硬着头皮道。

他虽然心里发憷,但为了好友只能咬牙上了。

要想把棺材遮得严严实实,至少需要七八个打伞人,邵明渊干脆放弃了为难两个好友的想法,直接对村长说:“劳烦村长去问一问村人可有愿意帮忙的。”

“这——”村长一脸为难。

显然没人愿意啊!

“本侯会每人酬谢纹银百两。”

村长眼睛刷地亮了。

纹银百两?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那好,小老儿问问去!”

第395章 真正死因

银子砸下去,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乔昭走到树下,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起”,紧接着便是钱仵作的呵斥声:“伞不能晃!”

她踮起脚张望,却被打伞的人阻挡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不远处看热闹的人群一阵骚动。

“真要开棺验尸啊?这些年轻人胆子太大了,就不怕打扰了死者安宁吗?”

“没听说嘛,乔大人给冠军侯托梦呢,说不准是有天大的冤屈!”

“嘶,这么说,乔家大火不是意外?”

“要是意外怎么会给女婿托梦呢?”

“可前不久不是有京城的官老爷来查过了,还找咱们盘问过,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意外啊。”

“也许那位官老爷没查出来呢,不然乔大人怎么会给女婿托梦?”

鬼神托梦一说在这样的小山村里明显要比京城那样的地方更有市场。

乔昭听着村人们的议论,便知邵明渊这一步是走对了。

眼前忽然一暗,乔昭抬起头,就看到一名瘦高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男子面容颇英俊,阴冷的气质却让这份英俊损减不少。

出于直觉,乔昭断定出现在她眼前的男子是锦鳞卫。

她心中虽有着这般猜测,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平静看着他。

“黎姑娘?”男子开口。

“你是——”

男子冷淡的目光笼罩着乔昭的脸,微微一笑:“在下锦鳞卫江五。”

他真的很好奇义父为何让他们关注一个小姑娘,如今看来,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原来是江五爷。”乔昭笑了笑,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说起来锦鳞卫指挥使江堂收了十三个义子,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见。

江五笑笑:“不敢当黎姑娘这样的称呼,你可以叫我江五哥。”

义父的想法难以捉摸,对这位黎姑娘的态度还是慎重些为妙。

他本来就是犯了错误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来的,若是再引起义父不快,恐怕就没机会回到京城了。

江五哥?

乔昭立刻想到江诗冉对江远朝的那声“十三哥”。

她还是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得罪那位小姑奶奶了。

“那便叫您江大人吧。”

“黎姑娘请随意。”

乔昭笑笑:“那江大人可否让一下?”

江五怔了怔。

乔昭淡定解释道:“您挡着我看开棺验尸了。”

江五:“…”好吧,他收回刚才的结论,喜欢看开棺验尸的小姑娘还是有点特别的。

江五侧了侧身子。

钱仵作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尸体已炭化,喉中无炭沫烟灰沉积…颈骨处留有划痕…”

山野间渐渐充斥着奇异的味道,令人隐隐作呕,钱仵作终于直起身来,语气坚定下了结论:“人死于割喉,也就是说,之后的大火只是为了掩饰真正的死因而焚尸!”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顿时哗然。

王县令面色一沉,冷笑道:“胡闹,真是胡闹!你这老匹夫信口雌黄,危言耸听,如此扰乱民心究竟意欲何为?”

钱仵作脸一沉:“县老爷莫非怀疑我的结论?”

王县令拂袖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一个验尸的贱民而已,也敢在本官面前开口?”

在任何一个地方,验尸都是最低贱的差事,干这一行的仵作地位极其低下,许多平民百姓都瞧不起。

“王县令此言差矣,钱仵作是本侯请来的,他的结论本侯自会取信。”邵明渊开口道。

王县令一脸不赞成:“侯爷,下官斗胆说一句,您这样未免太草率了,怎么能随便找来一个贱民,就任由他胡说八道呢?不然这样吧,下官命人把嘉丰县衙的仵作叫来,让官府认可的仵作重新检验一番,得出的结论才能服众呀。”

邵明渊表情淡漠看王县令一眼,笑意不达眼底:“服众?钱仵作是本侯请来的,他得出的结论只需要本侯相信就足够了,为何需要服众?”

王县令呆了呆。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冠军侯为什么是这么任性霸道的风格?

习惯了官场上的圆滑委婉,王县令一时适应不良,好一会儿才道:“侯爷莫非忘了,乔大人还是朝廷命官,若是死于意外也就罢了,要真的是被人谋害,那可是大事,下官要上报朝廷的,所以万万不能轻率啊。”

“呃,那就是王县令的事了。本侯是苦主,请来的仵作得出岳丈一家是被人谋害的结论,那本侯就要按着这个结论查下去。”邵明渊理直气壮道。

这就是告诉王县令,不管你怎么想吧,反正作为苦主他是查定了。

这时,钱仵作忽然咳嗽了一声,把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县老爷认为我所作的结论不能服众?”

王县令阴沉着脸看着钱仵作。

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老东西,竟敢对他如此口气说话,无非是仗着有冠军侯撑腰罢了。哼,等将来冠军侯回京,他自有机会收拾他!

钱仵作面无表情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去:“请县老爷过目。”

那物件细细长长用看不出颜色来的布包裹着,王县令嫌弃地紧锁眉头:“这是什么?”

钱仵作笑笑:“证明小老儿所作结论不是放屁的证据!”

“你!”王县令被一个贱民堵了一句,脸都气绿了。

杨厚承压低声音对池灿道:“这个钱仵作,平时听他说话怪气人的,原来是交谈的人不对,今天听他说话就有意思多了。”

“废话。”池灿扯了扯嘴角。

平时气他们,现在气别人了,当然就有意思了。

他现在很好奇钱仵作拿出来的物件是什么,看那物件的长短宽细…想到某种可能,池灿只觉不可思议,眉头跳了跳。

“县老爷不想看吗?”

王县令冷哼一声:“这是什么来历不明的玩意儿?”

“县老爷说这是来历不明的玩意儿?”钱仵作浑浊的眼睁大了几分,眼神透着嘲笑。

王县令大怒。

他不好得罪冠军侯,难道还要受一个贱民的气吗?

王县令直接拂开钱仵作手中物件,对邵明渊道:“侯爷,作为嘉丰的父母官,下官还是要命仵作重新检验一番,还望您能理解。”

未等邵明渊回答,钱仵作轻叹一声:“还好没有掉到地上去,不然县老爷这父母官是当不成啦。”

他把那物件外边的布一扯,露出黄色一角来。

第396章 圣旨

王县令蓦地瞪大了眼睛。

钱仵作把外边的布扯下来,双手托举着露出真容的物件,赫然是一道圣旨。

王县令揉揉眼,依然不敢相信。

池灿忍耐地牵了牵嘴角,率先跪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邵明渊略微停顿了一下,跟着跪下了。

紧接着杨厚承跪下了,江五跪下了,由近及远呼啦啦跪倒一片,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与地动山摇般的叩拜声。

乔昭在树荫下默默跪下,无声弯了弯唇角。

天下第一仵作,若没有天下最尊贵的人开过口,又如何理直气壮应下这个名号呢?

钱仵作得到这道圣旨已经有数十年了。

李爷爷曾对她讲起,那年有位侯爷病死,却留下了遗言说世子不孝,上请改立继室的幼子为世子,满城哗然。就在那位原配嫡子的世子之位风雨飘摇之时,世子外祖家请来了钱仵作,最终验明那位国公根本不是病死,而是死于中毒。三法司重新介入调查,最后查出下毒之人正是那位年轻貌美的继室,甚至连继室的儿子都是她与情人偷生的。

继室与情人最后被处死,幼子被发卖为奴,继承侯爷之位的世子感激钱仵作力挽狂澜,特意向皇上求来了这道表彰的圣旨。

后来钱仵作离开了京城,隐居台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名噪一时的天下第一仵作渐渐归于沉寂,成了台水城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仵作,不容于世。

说来也巧,那位世子正是二十年前因谋逆罪全家被诛的镇远侯。

乔昭倒是有些明白钱仵作为何如此低调了,他那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声自镇远侯得来,而镇远侯后来被圣上所厌落得那般下场,钱仵作若时常把往事翻出来就尴尬了。

不过尴尬归尴尬,这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头确是当今圣上亲封无疑,钱仵作不提曾经的镇远侯,只以这个名头做分内之事,就无人能质疑。

至少,这天下没有比钱仵作在验尸方面更有分量与威信的仵作了。

钱仵作缓缓展开圣旨,举到王县令面前:“王县令可要看看是真是假?”

王县令如梦初醒,腿一软跪了下来,汗落如雨。

一个仵作怎么会有圣旨?难道是他今天过来的方式不对?

江五悄悄抬头,眼中精光一闪。

难怪义父要他关注着黎姑娘一行人,别的不说,这些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王县令,您看我得出的结论能服众吗?”钱仵作举着圣旨问。

王县令抽了抽嘴角。

老家伙都快把圣旨戳进他眼睛里了,他能说“不”吗?

王县令讪笑点了点头。

钱仵作这才把圣旨卷起,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众人站了起来。

邵明渊忍不住回头,遥望了树下的乔昭一眼。

二人视线相触,乔昭冲他微微一笑。

邵明渊恍悟。

原来昭昭要去请钱仵作出山,说他是天下第一仵作,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早就料到会遇到各种质疑与阻拦,提前做了最妥当的安排。

昭昭就是这样,无论有没有他在身旁,都会凭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好。

邵明渊再次深深看了树下的少女一眼。

明明是这样严肃凄然的场合,这一刻他却忽然心跳如鼓。

他也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心动是为了什么,却不想遏制这样的感觉。

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子,是很好很好的事,他甘之如饴,此生无憾。

“既然县老爷对小老儿验尸的结果没有异议,那就验下一个吧。邵将军,你可以命人把乔大人重新下葬了。”

乔昭忍不住快步往那个方向走去,却被冰绿死死拉住:“姑娘,您可别过去啊,好吓人的。”

乔昭被冰绿拉着动弹不得,不由沉下脸:“冰绿,你放手!”

一见姑娘恼了,冰绿赶忙放手了。

咳咳,比起未来姑爷,她自然是听姑娘的话。

乔昭快步走过去,邵明渊挡在了她面前,对杨厚承道:“重山,先让你的兄弟们把旁边的坟挖开,我岳丈的坟先不要动。”

杨厚承点点头,招呼道:“来来,大家加把劲,回头不会亏待各位的。”

对于挖坟那些金吾卫倒是不惧,毕竟能向冠军侯卖好,对他们的将来是很有帮助的。

“邵将军,你这是何意?”乔昭听邵明渊这么吩咐,又拦着不让她过去,忍不住问道。

“先不要急。”邵明渊冲乔昭安抚一笑,俯身把推至一旁的棺材盖重新盖好,而后直起身道,“应该很快就该到了。”

“什么?”乔昭不明所以。

邵明渊眺望远方,扬手一指:“来了。”

很快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扭头张望,就见一辆辆牛车缓缓驶来,发出吱吱呀呀的沉重声音,牛车上是清一色的崭新棺材,牛车旁跟着不少壮汉。

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人正是昨晚一夜未归的叶落。

乔昭不由看向邵明渊。

邵明渊碍于在众人面前不好多说,只是冲她微微一笑,便看向了叶落。

叶落快走几步来到邵明渊面前,抱拳行礼道:“将军,共买到棺材十二具,其中楠木棺材两具,松木棺材三具,柏木棺材七具。”

邵明渊微微颔首:“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

十二具棺材听着不多,但因为要现成的,想要凑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两具上好的楠木棺材,寻常棺材铺并没有卖。

叶落眼中满是血丝,应了一声是。

在那些壮汉的帮忙下,邵明渊把乔大人重新装殓,在他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乔昭默默看着,心情格外复杂。

她想,若是只有她一人前来嘉丰,大概是做不到邵明渊这般周到的。

日头将要落山时,所有乔家人的尸首才检验完,共有尸身二十六具,除两人死于火中,其余二十四具无一例外都是割喉而死。

因为棺材不够,除了乔家几位主子,其他下人只能两三个一起装殓进一具棺材里,当一座座新坟重新出现时,围观者皆不寒而栗。

乔家人居然是被害死的,难怪乔大人要给女婿托梦了,这是死不瞑目啊!

第397章 江五

名满天下的大儒乔拙先生隐居杏子林多年,嘉丰杏子林便成了天下文人向往之所,时而会有人慕名前来拜访,白云村人皆与有荣焉。加之乔拙先生为人高雅又平易近人,身边仆从甚至会教村中孩童读书识字,久而久之便越发受村人爱戴。

乔拙先生是好的,他的家人自然也是好的,这么好的一家人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被火烧死的!

村人越想越是同情。

邵明渊往前走了数步,忽地冲着村人深深一揖:“各位父老乡亲,想我岳丈一家向来与人为善,家风清白,与世无争,不料却惨遭如此毒手。那凶手说不准就藏在诸位之中,他今日能害我岳丈一家,明日说不准就能害诸位性命。”

邵明渊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好似往看热闹的人群中扔了一道惊雷,猛然炸响。

村人刚刚的同情悉数转为惊恐,纷纷后退一步,警惕打量着周围的人。

王县令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侯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

邵明渊淡淡睇了王县令一眼,接着道:“本侯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唯有尽早把凶手找出来才能彻底消弭祸端。本侯知道,不久前曾有位从京城来的大人查过此案,可惜没有查明真相,这也说明凶手十分狡猾,所以本侯恳请诸位父老乡亲祝我一臂之力找出凶手,替乔先生一家昭雪,使恶人得到应有的惩戒不再害人。”

此话一出,立刻有大胆的村人附和起来:“侯爷放心吧,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帮!”

“对,对,不能让凶手再害人了。”

“要说起来,还是冠军侯厉害,才来就查出乔家人是被害死的。先前那位从京城来的官老爷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就走啦。”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立刻有人斥道:“可不能议论官老爷啊,会被抓去大牢的。”

王县令面色如土,连连擦汗:“侯爷,先前钦差大人前来查乔家大火的事,已经询问过这些村人了,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您看,这事还是先让下官上报知府大人吧,到时候再重新调查。”

先前钦差来查案,就是知府大人与他一起协助调查的,如今被冠军侯查出来乔家人是被人害死,他至少要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来年的考绩他可就不妙了。

邵明渊神色凝重:“查案自然是官府的事,不过本侯身为苦主,希望能够旁听,王县令可有意见?”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邵明渊神情缓和些许:“择日不如撞日,就从现在开始调查吧,本侯建议先一一问询白云村人,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

“现在?”王县令一脸意外。

“怎么?”

“侯爷,您看现在日头都要落山了,就算重新调查乔家大火一案也要等到明日啊。再者说,下官这次前来只带了数人,就算要查案人手也不够——”

邵明渊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既然这样,那本侯就先找白云村人了解一下情况吧。”

王县令不好再拦,只得提醒道:“侯爷,先前钦差大人已经问询过这些村人,真的没有问出什么线索来。”

邵明渊沉下脸,淡淡道:“哦,钦差大人好像也没查出乔家人是被死后焚尸。王县令,你说是么?”

王县令被问得心惊肉跳,干笑着点了点头。

树下的江五牵了牵嘴角,低语道:“没想到传闻中冷面阎罗般的冠军侯,竟也有这般好口才。”

一番话既调动起了白云村民协助查案的热情,还逼得嘉丰县令不得不答应他介入其中,甚至能先一步开始调查。

果然能走到今天位置的人,岂有简单的。

江五大步向邵明渊走去。

邵明渊似有所感,转而望来。

江五在不远处站定,抱拳道:“侯爷。”

邵明渊快速打量了一眼来人,观其举止气度,心中便对来人的身份有了数,面上却不露声色问道:“兄台是——”

未等江五开口,王县令已经打起招呼:“五爷,您怎么来了?”

杨厚承悄悄碰了碰池灿手臂:“喏,又是锦鳞卫的。”

池灿目不转睛盯着江五,皱眉道:“这个江五不是什么好人,比那个江十三还讨人厌。”

杨厚承笑笑:“锦鳞卫哪有招人待见的,反正他要多管闲事的话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有些事以庭泉的身份不便做,咱们倒是无所谓。”池灿喃喃道。

他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人,尚未长开的少女比之身边的男子要矮了许多,不由暗想:从身高上来讲,明明他与黎三般配多了嘛,眼光这么差,这种笨丫头不要也罢。

“过去吧。”撂下这句话,池灿向邵明渊走去。

江五目光一转看向走来的池灿二人,含笑道:“池公子、杨世子。”

他虽然在笑,却不像江远朝那般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反而觉得心底发凉。

邵明渊深深看了江五一眼。

原来他就是江五。

从北地回京后,因为昭昭被鞑子掳走一事,他早早就派了邵良前往北定城调查,目前调查进展虽然有些迟缓,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位江五爷,居然与他手下叛将苏洛峰一样,同是北定城那位青楼女子莺莺的恩客。

这个发现由不得邵明渊不多想。

作为锦鳞卫中数得着的人物,却与一名青楼女子来往甚密,与其让他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他更愿意相信江五是通过那名青楼女子与苏洛峰暗中联系,甚至…那名青楼女子就是锦鳞卫的眼线也不一定。

如果是这样,那苏洛峰的叛变就是锦鳞卫一手策划的。而能指挥动锦鳞卫的唯有——

邵明渊不愿再深想下去,却明白真相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他决定探一探眼前人的虚实。

“江大人既然来了,那便随在下回落脚的地方喝杯茶吧,此处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五微微欠身:“那就多谢侯爷了。”

第398章 蔫坏

豆腐西施宅中。

邵明渊面带歉然伸出手:“条件所限,只有粗茶一杯,还望江大人见谅。”

池灿与杨厚承不由对视一样,心道:这小子又摆出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忽悠人了。这次南行唯恐委屈了黎姑娘,各种好茶他们可带了不少。不过锦鳞卫的人用村长孝敬来的碎茶叶子招待再合适不过了。

黄浊的茶水用粗瓷茶缸盛着,瞧着就让人容易产生不好的联想。

邵明渊云淡风轻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江大人请。”

江五忍着恶心勉强喝了一口,客气道:“今日侯爷如此忙碌,还拨冗接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侯爷与二位公子远来是客,原该由在下款待的。”

邵明渊笑笑:“江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说起来我们与锦鳞卫也算是老朋友了,远的不说,就是这次南下,还有幸与江指挥佥事同行多日。”

池灿与杨厚承对视一眼,皆在心中赞了邵明渊一声。

要不说邵明渊这小子蔫坏蔫坏的,坏起来简直不是人。

眼前的江五曾任锦鳞卫指挥佥事,后来不知怎的就给江十三腾了位置,现在听邵明渊提起,江五该气得内伤了吧?

“江指挥佥事?”江五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才笑道,“是在下的十三弟吗?”

邵明渊颔首:“正是那位十三爷。”

江五嗤笑:“侯爷折煞我们了,在您面前,我们十三太保怎么能称一个‘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