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这哆啦A梦大包真是有大又实用,里头什么都有,哪里买的呀?”

“……我也很喜欢它。”

“啪啪!”两声拍包声,让他唇上的烟微微一颤。

“好了,你不是着急嘛,快去吧。”

“那小树你怎么办?”

“我?我没差啦,这只包包好防水的,顶着跑没问题。”

“那多不好……”

“没差啦,我离公车站很近的,快去啦!再再不走要打雷了。”

“那……那,发完工资请你吃饭!我豁出去了,叫上你家男人一起啊。”

“男人?什么男人?”

“就舒总监嘛!先走了啊,拜!”

雨水被踩得啪啪作响,越来越远。

大门口安静得只剩下淅沥作响的雨声。

男人手里的烟滑落坠地,不需要踩已被积水淹灭。

他靠在玻璃门外,她站在玻璃门内。

她在等雨势转小,他在等大雨倾盆。

什么时候一起回家已然奢侈到需要借口了?

沾了雨滴的皮鞋动了动,几次想要转身走进门内,却又几次作罢。

天空灰暗得让人提不起精神,她蜷着身子蹲在门口,等不到地上的雨花变小。

“还好你硕大结实又防水,冲了!”

一甩哆啦A梦大包,姚钱树顶着大雨奔出了饭店大门,箭步如飞地往公车站赶去。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突然地冲进雨里,急忙丢开了所有考虑思量挣扎的心绪,身体已然跟着潜意识坐进了车子里,打开雨刷,倒车,踩油门,追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堵在雨天的马路上了。他不耐烦地用长指轻敲着方向盘,嘴里碎碎地咒骂这鬼天气。

隔着几辆车的距离,公交站牌近在眼前,他的包衣小奴才被雨浇得很可怜,头顶包包,两脚不停抖动,弓着身子眺望远处,一脸期待公车快点来的焦急模样。

就这样慢慢靠过去吧。只要降下车窗,撇撇嘴角,她就会感恩戴德别无选择地跳上他的车子。会对他笑吧?会故作礼貌地说“少爷,还好有您在”吧?会低头扭手指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吧?会感觉到他对她还是很好的很在意的吧?

雀跃还没站稳心头,透过雨刷滑动的挡风玻璃,只见舒城岳那眼熟扎眼的黑车突兀地停在了公车站前。他推开车门撑着雨伞优雅地走到她跟前,任由车子横摆在塞车的路口。

他被自己的迟疑别扭的情绪闹得在路口中间无法动弹,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眉头深皱,牙根死咬地盯着那雨刷滑过的刺眼画面,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再紧。

她被拉入舒城岳的伞下,却不停地摆手拒绝,不肯上车。舒城岳扬了扬眉,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大排长龙的塞车队伍,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他在告诉她,她不上车,他不走人。

她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无奈地眨眼撇唇,只好放下脑袋上的包包,爬上车门大开的车子。

女人终于被男人逼上车,小男女的感情别扭也该闹完了。前方的道路忽然畅通起来,可一辆银色跑车又不知为何停摆在道路中央。

面前的雨刷机械地摆动着,背后的喇叭声响彻动天,快要盖过那天际隐隐的雷雨声。

可他就是提不起劲去踩油门。

明明还是有感觉,明明舍不得提交离婚协议,明明硬撑得很难受,明明只要下一道小小的命令,她就会乖顺地回到自己身边,为什么还要不认输,为什么还要折腾自己?

就算只把他当少爷看又怎样?就算不把他当男人看又怎样?就算她和姓“输”的你情我愿、公告天下,大家认可又怎样?

只要把她蛮横地锁在身边,用少爷的身份下命令,他就不用担心她会乱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姚钱树甩掉了一身湿衣,洗了一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地搂着脏衣服走进洗衣间。

少爷专用的洗衣篮刚被送进洗衣间。那本来是她的工作,现在却由别人在做。

洗衣篮里堆满了少爷刚换下来的衣服,沾染着少爷的气息。她受不了诱惑地蹲在少爷的洗衣篮边,让扩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属于少爷的味道钻进她的鼻间。

已经好久没有帮少爷洗过衣服了。

他现在不需要她的贴身伺候了。不过,她还是他的小女仆,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洗,她努力工作洗洗衣服,总不会有错吧?

卷起衣袖,她抱起洗衣篮,正要开始久违的工作。

“还给我!”

冷硬的命令从她身后响起,她还来得及转过头看,手里的洗衣篮就被“咻”地拽走了。

“少……少爷……”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乱的发丝湿漉漉地滴着雨水,衬衫贴在胸膛上,急促地起伏着。

他将黑瞳别开不去看她,把洗衣篮护在身后,避开和她的接触。

“少爷……我只是想帮您洗衣服……”

“走开。不用你多管闲事。”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原来她不能再管少爷的事了。“……是,奴婢我知道了。”

她低头走出洗衣间。

洗衣篮的衣服堆里掉出一枚不值钱地银戒,被一条银链串着。

他趁她不注意,急忙捡起戒指握进掌心里。

第四十章

少爷,您被绑架了吗?!

深夜的酒吧里烟雾缭绕。

清一色的男人占据着一个包厢,抽烟喝酒好不乐乎。

“锦玉,你不是不喜欢抽烟的嘛!最近抽很凶啊,还没和好?”

“要我说,你就是太客气了。直接剥光衣服,抱她上床压倒,一句‘我爱你’,不就完了,扯那些有的没的。”

“哎呀,你们别折腾他了。他家那个小女仆啊,脑子里长大树,木头做的,怎么明示暗示都没用,只知道把锦玉当少爷伺候,还不知道自家少爷有七情六欲,是个地地道道、对她从肉体到灵魂都很有兴趣的男人呢!”

男人拿开唇间的香烟,捏熄,一扯领带,爱答不理地继续喝闷酒,恨不得把对木头女人的七情六欲都一并咽下,随汗蒸发掉。

周遭的兄弟见他不搭腔也不再闹他,径自散去各玩各的,只留下一只朝他轻笑摇头。

“前阵子找你出来玩,你说你结婚了,钱都上缴老婆,没钱。现在富裕了吧,请大家喝酒?”

男人白了那人一眼,继续抿着红酒不搭腔。

“女人跑了才想到兄弟,你很有种啊。”

“……”他的女人是跑了,他亲眼看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子,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扣上安全带。他思绪万千、窝囊地坐在自己的车子里,找不到立场去发火。

“也是啦,想当初你死不承认对人家有感觉,为了避她避到国外那么久,受不了、认输了才不肯回来了的吧?”

“……我干吗要看上一个奴才?她对我来说就和黑手党一样……”

“那我倒挺好奇,你家狗狗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个主子对她越来越有感觉,在意难受成这样呢?难道只是因为假结婚的关系被人破坏,而不是因为你受不了她被人碰了?”

“……”

他是想过要避开她,要避开这个奴才。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说过的话,她就像黑手党一样,只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对黑手党有感觉,可为什么偏偏对她就越来越难以自控?

他傲慢又自大,不想承认自己看上了一个奴才,而这个奴才还一副不在状况的模样。

他试过和别人交往看看,也企图找个人来代替她。不要小女仆,他只要找个上流社会的女人匹配他,可是最后才发现没办法。

他以为找个人像她一样唧唧喳喳就好,可是不是她,他会觉得吵;

他以为找个人像她一样撒娇黏人就好,可是不是她,他会觉得烦。

原来,寂寞不是没有人陪,而是陪你的那个人不是你心里想要的那个。

在看到那只哆啦A梦大包的时候,他就认输了。可熬完学业回到国内,第一天她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她在相亲,还不是第一次。

他放不下架子,开不了口,只能别扭地暗示她可以对他有想法。

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她不要。

先结婚再说吧!结了婚,她就跑不了了……

可是,原来结了婚还能离,她还是溜走了,而这次他束手无策。

他难堪的大男人情绪哽在喉头,那恶劣的独占欲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无法排解,抑郁在胸。说什么感情不在乎肉体,说什么感情不该是这样肤浅,可他没办法不在乎,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会不会已经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她会不会把那个男人看得比他这个少爷还重要?还不会不会开口对他说要离开呢?

“锦玉,要是放不下,不如索性算了。”

“什么算了?”

“既然你没办法对那件事释怀,她也的确不再是你想要的那个家伙了,她没资格了,你不如把你对她的感觉停下来,丢开,放弃,就不会再难受了。”

她没资格了?只要对她没感觉了,那她和谁在一起,又关他这个少爷什么事?

午夜时分,安静了好久的手机在姚钱树的枕边响了。

是少爷送给她的那部。

这么晚了,少爷打电话给她做什么?

她揉揉惺忪的睡眠,接起电话,“喂……”

“小女仆?”调侃的声音从话机里传出来。

“喂!你是谁?怎么会有我家少爷的手机?”陌生的声音让她顿时睡意全无,警铃大作。

“是啊,我怎么会有你家少爷的手机呢?因为你家少爷在我手上。”

“……绑……绑匪!!!你们绑架我家少爷!”

“是啊,我们不仅绑架了你家少爷,还打算把他的男色卖一卖。这里有好几个女人开高价,打算买他的第一夜哦。”

“……你……你又知道我家少爷是第一次了?”

“哈,一看他就是没有过女人逊样,才会被你整得不成人形啊。”

“什……什么意思啊?!”

“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大半夜陪你闲聊你家少爷的第一次。现在听我的指令,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你家少爷的清白就成问题了。”

“你别碰我家少爷,我什么都会照着做的!”她睡意全消,跳下床。

“很好,你现在去你家少爷的房间,打开他的电脑。”

“唔,少爷的电脑有密码的。”

“输你的生日进去看看啊。”

@____@输她的生日?

啪啪啪,输入……确认……

=□=成功了!!!

少爷的电脑密码是……她的生日……

“进入桌面了没?”

“……进了。你要我盗取什么商业机密吗?我告诉你,我……”

“桌面背景是谁?”

“唉?是是……是我……”好丑的一个大头,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嘴巴大咧着,哇哩咧,连后槽牙都看得到!她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呀!面对这个头,连她自己都受不了,少爷怎么能如此淡定地对着它办公呀!

“哦!是吗?现在转身,找到你家少爷床下的保险柜。”

自己怪物般的大头又要她爬去床铺底下……

“那个密码我也不知道喂!”

“输你生日啊。”

“……”巧合也没有两次都中的吧?

“啪嚓——”

开……开了!〉□〈妈呀!她打开了少爷的保险柜呀!金条,银条,铜条,油条都要被坏蛋拿走了呀!

“伸手进去摸摸啊。”

唉?这是什么东西?

一串手机吊饰进入了她的视线,上头全是她和少爷的大头贴……那不是她扔掉的,打算送给少爷的生日礼物吗?怎么会在少爷的保险柜里?

还有一叠照片……全是她小时候丑死人的样子,还有……

她和少爷诡异的婚纱照……

少爷把这些不值钱地东西跟金条什么的放在一起干什么?

“好了,现在换好衣服出门,我在门外接你。”

“诶?绑匪先生,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比如拿两根少爷的金条银条铜条油条之类的东东啊……”

“不需要。因为你比那些东西值钱。”

“……你要拿我去卖器官么?”

“……你真是根彻头彻尾的木头,你家少爷怎么就不掐死你呢?”

>皿<干吗突然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哼!

换好衣服,姚钱树揪紧了哆啦A梦大包,钻上了一辆朝她招手的车子。

那人带着鸭舌帽,故意低着脑袋,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脸。

“少爷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你们没有对少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想见少爷,你有带钱吗?”

“有!我有带少爷的银行卡的说!”她到少爷的房间摸了张银行卡出来。

“哈,那你知道密码吗?”

“废话!不就是我的生日吗?”

呦呵,开窍了?知道她家少爷满脑子都被她占据了,整颗脑袋全是她在转来转去,单调笨蛋到把所有重要密码都设置成她这个呆女仆的生日了?

“好,坐稳了,咱们去取赎你家少爷的钱咯!”

车子飙飞出去,驶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

车子的去向有些眼熟,左拐右拐最后竟然停在了一家照相馆前。

那正是她和少爷照过婚纱照的那家照相馆……

此时,照相馆的玻璃大门紧闭着,几只地灯往上照亮了高高悬挂着的广告牌。那广告牌上被放大的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少爷和盖着红盖头的她……

女人身着中式传统喜服,大红盖头把她的脸和视线完全遮住了。男人修长的手指停在她脸颊边,似要掀起盖头,那狭长深幽的柔眸里荡漾着的全是对身边女人宠溺的笑意。

少爷那迷人的眼神,那幸福的表情,还有那嘴角上扬的浅浅弧度,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原来在她蒙着盖头的时候,少爷正用那盈满笑意的眼眸看着她吗?

隐在那眼神背后的话是什么呢?她想悄悄猜测,偷偷期待,可又担心现在的她已经没了资格。

她和少爷已经离婚了,现在看到这些只会让她更加无力。

车子驶进了酒吧,她跟着绑匪走进了一间包厢,看到少爷正斜靠在沙发上眯眼半寐,叼在唇上的香烟还冒着烟。

他发丝凌乱,衬衫皱巴,领带散乱,烟味酒味男人味笼罩在他身边盘旋不去,平日高贵逼人的气质骤然不见,男人性感散漫的味道恣意流泻。她从没见过少爷这副不修边幅、邋遢颓然、抽烟酗酒的糟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