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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怎么的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原是给弄反了。让我仔细瞧瞧……‘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好词,真是好词,这玉也是好东西。”看来王夫人真没少在这上面动心思。

连声感概之后,那拉淑娴忽的问道:“里头可曾收拾好了?能让我进去瞧瞧不曾?”

那婆子并不敢做主,她只是仗着在王夫人跟前得脸,这才特地捧着玉出来讨赏的。结果,外头等候的竟然只有那拉淑娴一人,更倒霉的是,看那拉淑娴那做派,竟完全没打算开口赏赐。

得亏那拉淑娴并不知晓这婆子心里头的想法,要不然她铁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这王夫人生孩子,她怎么就要开口赏赐了?要是赏赐自个儿跟前的丫鬟婆子倒还算说得过去,可若是赏到了这梨香院里,指不定回头王夫人还道是那拉淑娴是特地给她来个下马威的。

好在那婆子虽心下略有些不满,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产房。又片刻后,再度出来告知那拉淑娴,可以进去探望王夫人了。

在这期间,那块所谓的通灵宝玉一直被那拉淑娴拿在手中。甭管她信不信这玉的来历,可有一点却是能够肯定的,那就是手上这块玉一定很值钱。

“弟妹,这么好的东西,你可一定得收好。”那拉淑娴进了产房,头一件事情不是去看刚出生的小哥儿,而是先将手里头的玉塞给了王夫人。之后,那拉淑娴才带着一脸的笑意,拿眼去瞧已经清洗干净放在小摇篮里的小哥儿。

凭良心说,小哥儿长得还真不错,除却略瘦了些,看起来略羸弱了些,外加皮肤略红了些外,真当没有旁的缺点了。起码人家的五官的确长得很是不错,连头发看起来都很漂亮,就是略凌乱了点儿。

“大嫂,您说甚么?这既然是哥儿含在嘴里的玉,那还得让他日日佩戴着才好。”刚生了孩子,哪怕王夫人原先身子骨还算不错,这会儿也是累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可她却一直撑着,当然不是为了见那拉淑娴,而是想趁着自己最为虚弱的时候,让她的夫君贾政心软。

“好好,弟妹你高兴就行。”那拉淑娴笑得一脸包容,那神情,仿佛是在说,虽然我知晓这是假的,可一定不会戳穿你的。

王夫人当即就傻眼了。

蓦地,王夫人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甚么事儿。按着她原本的想法,虽说稳婆是她命人请的,但以贾母素来的行事作风,到了日子以后,铁定会不放心的派遣几个嬷嬷过来她跟前伺候的。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伺候,那些嬷嬷绝对不会真的动手伺候她的,只会把她跟前的小丫鬟们使唤得滴溜溜的转。然而,她们又确实极有经验,有几个经年的老嬷嬷在,连王夫人都会安心不少。

像以往,珠哥儿、元姐儿便都是那些老嬷嬷亲眼看着出生的。倒是大房那边,除却早夭的瑚哥儿和如今的嫡长子琏哥儿外,旁的都不曾被照看着,不过那也是有缘故的,像十二便是早产的,而迎姐儿则干脆不是那拉淑娴生的,至于如今这个璟哥儿,却是那拉淑娴断然拒绝了贾母派人来荣禧堂。

“大嫂,这玉是小哥儿含在嘴里的,是自胎里带出来的!”王夫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一下子又不知晓该如何是好,只忙不迭的解释道。

那拉淑娴笑得一脸和气,满口子都是附和:“是啊,弟妹你说得对。”

“不是,我的意思是……”王夫人说着说着,突然就止住了话头,倒是那拉淑娴一直用充满善意的目光望着她,仿佛不论她说甚么都会信任她一般。

当下,王夫人几乎要心梗了。

有甚么比明明自己说的是事实,却被别人误会更悲伤的?

——当然是对方呈一副看傻货犯二的悲天悯人状。

可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弟妹,你刚生完孩子,还是应该好生歇歇的。对了,奶娘可备下了?”见王夫人一脸悲愤的点了点头,那拉淑娴笑得愈发的和善了,“看我,怎么问出了这般傻话,弟妹自是甚么都顾及到了。那我就回去同老太太说说?弟妹又得了个小哥儿,虽说精神头有些不足,不过瞧着还算可以?还是说,弟妹这次生产艰难了些,恐怕要调理许久才能好?”

王夫人愈发的绝望了,她倒是感受到了那拉淑娴的好意,这分明就是打算跟她把话都套好。那是不是下一句话就是关于那块通灵宝玉了?

“对了,这个我要如何说?是自胎里带出的玉?正反两面都篆刻了字?”那拉淑娴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的道,“其实罢,弟妹你这有些画蛇添足了,这玉已经是稀世罕见的好玉了,又何苦再往上头刻字呢?就算非要刻字,写几个事实而非的古字不就好了?让人去猜,去想,怎么着都行,何苦用这般清晰可见的篆文呢?对了,还那么多的字。”

不过小孩拳头大小的玉,正反两面皆刻了十二个字,加一块儿就是二十四个字了。倘若这世上真有神仙,未免这墨宝也太不值钱了。

“大嫂,这玉真的是小哥儿自胎里带出来的!”王夫人都快哭出来了,以往她哄人玩儿的时候,旁人倒是都信了,怎的这一次明明是真的,却没人愿意相信她了呢?尤其这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对了,这玉一看就不是凡品啊!!

见王夫人猛然间两眼放光,那拉淑娴还真被唬了一下,旋即忙用哄迎姐儿的口吻道:“好好,弟妹你说真的对,这就是小哥儿自胎里带出来的。你瞧瞧,这玉的成色多好呢,是寻常人能见到的吗?再看着质地,旁的不说,我是从未见过的……对了,你娘家老爷子以往不是管番邦来使的吗?回头若有类似的,不对,只要是稀罕的就成,也替我留意一块,行吗?”

王夫人:………………苍天啊!!这真的是从胎里带来的啊!!

折腾到最后,甭管是那拉淑娴和王夫人都很无奈。那拉淑娴只觉得王夫人太傻了,她都愿意帮着隐瞒了,怎的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呢?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知晓不可能有胎中带玉的情况。就算孩子真的跟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起被生下来了,估摸着也是当娘的吃坏了肚子。可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是一块篆刻着字的玉!

除非,王夫人先前把这块玉吞进去了?

那拉淑娴迟疑了一下,拿目光比了比玉的大小和王夫人嘴的大小,勉强放入口中倒是没问题,可屯下来,再顺利的跟着孩子一起出生,那绝对是白日做梦了。况且,何必这般麻烦呢?直接在生产的时候偷偷塞进去不就得了?左右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王夫人的心腹。

“弟妹,你好生歇着,我先去荣庆堂报讯。”那拉淑娴笑着起身,目光扫过已经在摇篮里昏昏欲睡的小哥儿,却忽的笑了起来。

——还是小哥儿口中含着的?这么大的玉要怎么含?唉,这谎话真是说的太没水准了。

“大嫂……”王夫人不甘心的开口,换来的却是那拉淑娴近乎慈爱的神情。

“不用担心,我都记着了。这玉是小哥儿自胎里带出来的。”那拉淑娴笑着向王夫人点了点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迎姐儿犯蠢的模样。

甭管怎么说,王夫人平安生产的确是个事实。当然,这所谓的平安还是要略打些折扣的,只因之后大夫被匆匆寻来,为王夫人诊脉后,断出其身子骨亏损过度,如不好生将养着,恐再难怀孕。

说真的,倘若王夫人今年才刚二十,这的确是一个噩耗。或者她没有儿子傍身,那也是一个噩耗。可搁在如今,她已经有两个嫡子了,这个消息真心没啥了不得的。况且,大夫也没把话说死,好生将养罢了,荣国府家大业大,王家更是财大气粗,只要王夫人不去作死,她想怎么养都没问题。

也因此,当这个消息传到荣庆堂时,所有的人都不当一回事儿。倒是在此之前,那拉淑娴一脸慈爱的告诉贾母,王夫人所生的哥儿自娘胎里带了玉,且那玉上还篆刻了足足二十四个字时,众人的面色格外的精彩纷呈。

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贾母活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的。她之前也曾从小丫鬟口中,或者说书娘子那儿听闻过生产时的奇异现象。

譬如说,一下子所有花苞都盛开了鲜花。

再譬如说,一树的梨花掉下来,转瞬就是一树的雪梨。

还有一种情况更悬乎,那就是原本的雷雨天,猛然间就放晴了,活脱脱就是天神下凡的征兆。

……

可自胎中带玉是个甚么情况?他们家的孩子太能耐,连奇观都不走寻常路了?

贾母明显有些缓不过来,懵了半响后,才勉强道:“那哥儿如今怎样了?奶娘可曾到了?他也算是早产了一个多月,可千万要精心养着。”

因着不知晓该对那块从胎里带出来的玉发表怎样的看法,贾母索性略过不提,只说起了不会出差错的话。可她这话落在贾政耳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尤其是之前贾母又晕了一次,虽说晕的时间并不算久,目前看来也没啥后果,不过身为大孝子的贾政还是担忧不已。

“老太太,快别管那哥儿了,大夫说您一定要好生养着,绝对不能再动气了。要不您再回去躺会儿?”贾政忧心忡忡的提议道。

结果却被贾母断然拒绝:“就算王氏这人不怎么样,可她生的孩子都是极好的孩子。这样好了,鹦鹉快命人备软轿,我要去梨香院瞧瞧我的小孙子!”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可同样没有浑身都是缺点的人。纵然贾母身上的缺点极多,可她对于孩子们却是极好的。儿女们自是不用说,哪怕她素日里再嫌弃贾赦,也从不曾动贾赦一根手指头,顶多就是痛骂罢了,可显然这对于贾赦来说是毫无用处的,假如贾赦是像珠哥儿那种敏感孩子,贾母也不会这般严苛的痛骂了。撇开贾赦这特大号的熊孩子不提,贾母对于其他的孩子都是付出了真心的。

尤其是孙辈的,尤其是二房的孙辈,尤其是二房孙辈中的男娃!

事实上,贾母从不否认自己偏心,她当然是极为偏心眼儿的人。在诸多儿女之中,她素来偏心自己亲生的嫡出子女,在嫡出子女中她更偏心身为次子的贾政,而在一溜儿的孙辈中,她之前最偏爱的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珠哥儿,如今却是整颗心都飞向了刚出生的小孙儿身上。

贾政一眼就看出了贾母眼里的热切,当下拍板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将小哥儿抱来。记得支会奶娘一声,直接往荣庆堂来。至于旁的东西,若是已经备下的,就一并拿来,若并不曾备下也无妨,左右回头再命人准备就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按说孙子给祖母带是很正常的事情,像贾赦就是自小就由祖母帮着照看,而珠哥儿也是同样的情况。可这里的打小,一般指的是满周岁,或者满两周岁乃至三周岁以后的事情了。像大房的迎姐儿,就是将将五岁的时候,才送到荣庆堂陪贾母解闷的。

然而,王夫人这个小哥儿,今个儿才刚出生。

“怎的了?老太太您不愿意照顾?也是,到底照顾小孩子太累人了,那还是让王氏照顾罢。”贾政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在他看来,只有贾母欢喜才叫真的欢喜,至于旁的却是完全不曾考虑到。

可贾政能如此,贾母却还是要说上几句的。

“老婆子我倒是极愿意带孙子,可小哥儿也太小了,将将才出生就挪过来,怕是不好罢?”

“为何不好?”贾政奇道,“是怕冻着孩子吗?那让丫鬟婆子小心点儿,多给准备褥子。或者干脆抬个软轿去?总归是有法子的。”

始终在一旁不曾言语的贾赦和那拉淑娴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目光。

那拉淑娴自是不用说了,同为女人,她当然明白王夫人是绝对不愿意将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子送给贾母养的,这跟迎姐儿还不同,毕竟迎姐儿挪到荣庆堂时,已经大了知事了,而小哥儿今个儿才刚出生。

而贾赦虽是男子,却也不至于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想也知晓,就算当祖母的有权利要求亲自抚养孙子,可也没有做的这般夸张的,最最起码也得让人把月子给做完罢?如今抱过来倒是容易,毕竟王夫人的确斗不过贾母和贾政联手,可之后呢?等洗三、满月的时候,宾客要看孩子,从荣庆堂里抱?脸面还要不要了?!

见贾母一副意动的模样,贾赦忙急急的开口阻止:“闹腾啥呢?就算真的要搬,倒是等满月酒以后呢!万一回头王家人来看孩子了,咱们府上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闻言,贾母面色一沉,却仍算是客气的道:“还是算了罢,到底咱们府上大不如前了,万一闹得王家人不高兴就划不来了。”

“老太太!”贾政完全不曾打招呼,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唬得贾赦连着后退了两步,拿眼狠狠的瞪他。可惜,这招对贾政一点儿用也没有,准确的说,是他压根就没看到贾赦在背后瞪他,因而只诚恳的道,“老太太这话折煞大哥和我了,我们没本事,这才让老太太您受了委屈。老太太您放心罢,既是欢喜只管拿过来养,若是哪天倦了乏了,唤人送回去便是了。”

贾赦气得直翻白眼,这到底是养孩子呢,还是养只小猫小狗儿呢?话说回来,就算真的是养只狗,也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罢?

毫不犹豫的,贾赦在心里给贾政盖了个狗腿子加花言巧语的戳。可谁让贾母就偏生吃这一套呢?

“政儿……我的政儿哟,为娘太感动了,你这孩子……”贾母哽咽着道,很快就再度上演了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戏码,看得贾赦一个劲儿的拿手捂眼睛,又暗自腹诽着,王夫人要是知晓你俩拿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做戏,指不定能活活气死。

然而,王夫人终究没有被气死,她只是气得胸口一阵翻腾,之后猛地吐出了一口淤血来。再往后,她便一病不起,也不知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单纯的只是心病。

不过,洗三还是照常进行,满月酒也不曾错过。虽说小哥儿是个早产儿,不过这孩子能吃能喝的,加上贾母养孩子确实挺有一套的,等办满月酒时,已经跟正常出生的孩子一般无二了。

也就在办满月酒的这一日,王家人知晓了荣国府干的混账事儿,还不等他们寻荣国府的麻烦,贾赦就已经颠颠儿的将内情告知了他的狐朋狗友王子胜,轻而易举的卖了他的蠢弟弟。

当然,准确的说这事儿得算在贾母和贾政俩人头上,少说也该一人担一半的责任。可贾赦到底是当人儿子的,就算说了事情经过,也并未对贾母的行为作出评论,只一个劲儿的将罪过往贾政身上推。那王子胜也不是个傻的,他很清楚就贾母这情况,甭管是年岁还是身上的诰命都注定了没法动她,因而就算要给妹子报仇,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贾政的麻烦。

这一寻麻烦,却还真就是寻出了麻烦事儿。

贾政厉声斥责王家教女无方,这才害得他被连累暂时罢官,都一个月了还不知晓具体情况,更不知晓未来的前途在何方。

王家自然不肯担这份责任,虽说王夫人收受贿赂联络官员为前太子请愿是事实,可这里头是有内情的,还是不能实说的内情。无奈之下,王家索性将王夫人接回了自家,说甚么都不愿给贾政低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海等一些江南官员终于赶到了京城,并一入京就被限制了自由。这档口,长青帝也终于想起了被同一时间召回京城贾政。于是,还没跟王家吵出结果来,贾政就进去了。

消息传到荣国府,贾母再度哭晕在地,自然,有了丰富经验的诸人该做甚么就做甚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慌乱来。倒是等贾母醒转过来后,一个劲儿的要求贾赦赶紧想法子捞人。当然,贾赦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儿都没搁在心上。

——想也知晓这档口肯定是先处理江南的事情,且还是按着品阶高低职位大小来处理的!

于是,等轮到贾政时,便已经是四月底了。

四月底,林海等人的处决也下来了,大部分的都降了职并调到其他贫瘠之处,极少数直接被罢官永不录取,林海倒是还好,他的学问极其出众,于是就被丢到了翰林院里。

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哪怕品阶降了一级,官职小了不止一筹,甚至连油水都没得捞了,可起码人是安然无恙的。在消息确定后,贾敏喜极而泣,却并不敢将喜悦在人前表露,只因她的二哥贾政至今仍音讯全无。好在没多久,林海就亲自上门将贾敏接了回去,当然不是回扬州,也不是回姑苏,而是接回了林家在京城里的宅子。

一个看起来有些寒碜的小宅院。

可那又如何?这要是贾敏还未出嫁,或者荣国府一切安康的话,那也许还有人会她出头。可她都嫁了那么多年了,再说如今这近况,谁还有闲心关心她住的好不好?荣国府甚至连个下人都没给她,只是帮着将她的行李归整好送上了马车后,就完全不加理会了。

即便如此,贾敏仍很庆幸,起码她的小家依然存在,这样便已经很值得她感恩了。至于往后的日子是富贵还是清贫,她真的毫不在意。有家人的地方才算是家,如今夫君安然无恙,他们小俩口久别重逢,婆母又被留在了扬州那头,还有啥好不满的?

贾敏欢欢喜喜的走了,贾母又哭了一场,也不知晓是为了哪个。倒是贾赦,在确定这些涉及的江南官员都有了结果后,这才总算着急了起来。

“廉王殿下,您倒是帮我想想辙儿呢,我那弟弟虽然人蠢了些,性子木讷了些,做事没头脑了些,可他人不坏啊!”再怎么蠢笨不堪,那也是他唯一的嫡亲弟弟,贾赦觉得甭管是出于兄弟情,还是身为家主的职责,他都有责任将贾政全须全尾的捞出来,因此他只马不停蹄的滚去了廉亲王府。

廉亲王一副懵逼的模样,隔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的道:“难道不是你告了你弟弟吗?不是你跟圣上说,你弟弟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贾赦也跟着傻了:“我怎么会这样说!!我……”

“想起来了?”廉亲王露出了一副同情傻子的表情,“本王也是真的不知晓该同情你们兄弟俩哪个好,真的是个顶个的蠢。以往只听说过虎父无犬子,可这话显然不适合用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

这话一出,贾赦彻底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都没吭一声,甚至连动都没动弹一下。廉亲王等了又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太过了点儿,可又不知晓怎么解释,刚准备开口把话题岔开时,却见贾赦猛地一蹦三尺高。

“我要削官罢职!!”贾赦一脸的扭曲,又像是兴高采烈,又像是咬牙切齿,“这官当的有啥好?先前在翰林院那会儿,整日里都逼着我对着一屋子的孤本典籍。好不容易调到了御史台,不是看各处的密报,就是看告状的折子。圣上还总是盼着我上进,我一个一等将军上进个啥呢?!”

廉亲王认真的听完后,真诚的问道:“所以你打算作甚?”

“削官罢职呢!廉王殿下您放心,咱俩谁跟谁呢,往后要是您再要去讨债,我还跟着您。不过当官就算了,从端闰四十九年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索性借着这回的事情,我主动提出辞官!”贾赦说着说着,猛地一个转身撒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隐隐的,廉亲王有一个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下一个要疯的人就该是他那伟大的父皇了。

[正文 168|第168章]

人长大以后就会失去很多东西,其中之一便是冲动。

就说廉亲王好了,哪怕明知晓接下来长青帝很有可能会被贾赦折腾,他仍是淡定自若的回房休息去了,这要是搁在他年幼时候,那绝对会甚么都不想就冲出去为长青帝保驾护航。

当然,贾赦也同样如此。

说是要觐见长青帝自求削官罢职,可他也没有真的蠢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起码在出头之前要将方方面面的消息皆打听清楚了。而在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早先在长青帝跟前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

贾赦先是在贾母跟前询问关于贾政在汝州的事情,可贾母所知的消息并不算详尽,毕竟她也只是从书信上头得知的,不详尽也就罢了,且还是被贾政美化过的事情,可供参考的价值几近全无。不得已,贾赦只得建议贾母将王夫人从娘家接回来,自然,这个建议被贾母毫不犹豫的否决了,甚至还因此又生了一通气。

这贾母处没啥可靠的消息,王夫人又被娘家父兄接了回去,有心询问当时跟在贾政跟前的小厮护院罢,可多半人都被留在了汝州,仅有的几个倒是跟着贾政回了京城,却并不大清楚内里的事情。

无可奈何之下,贾赦被迫选择了最蠢笨的法子,那就是带上心腹手下连夜离京赶往汝州。

消息传来,十二直接惊呆了。

在前头几日里,十二一直撒丫子在几个当世名儒家中窜着,也仅仅是在二房小哥儿满月时候在人前露了脸,旁的时候哪怕他回来歇了,也都是来去匆匆,根本就寻不到人。也因此,等十二缓过来想寻贾赦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家蠢爹为了追寻所谓的真相居然跑到汝州去了。

荣禧堂里,十二认真的征求那拉淑娴的意见:“我如今派人去追,还来得及吗?”

那拉淑娴歪在榻上,身畔是睡得四仰八叉的璟哥儿,她也不管璟哥儿,左右床榻足够大,这孩子睡相虽糟心了点儿,可胜在安稳,完全不用担心翻滚掉落这种问题。及至听了十二的话,那拉淑娴才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道:“追甚么?左右汝州也就那么点儿路,你爹又是快马加鞭赶去的,不出一个月铁定能回来的。”

“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怎的?难不成还真有急事儿?”那拉淑娴奇道,“不过就是政二老爷被羁押吗?莫说罪名尚未坐实,就算真的判了下来,还能要他的命不成?”

要命当然是不可能的,前太子都干出谋反的事情了,大皇子连哗变都敢策划,还有之前一直被长青帝倚重的几位重臣,哪怕尽数罪证确凿,不也还是留着命吗?

长青帝的性子摆在那里,轻易不会要旁人的命的。当然,若是哪一日长青帝气狠了真的弄死了某人,估计也没人会替他抱屈,反而会认定他就是该死。

至于贾政那事儿,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他同江南那头的事情并无任何联系,也就是旁的罪名了。考虑到汝州这两年来风调雨顺的,哪怕偶尔出几个案子,也没啥大不了的,那么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只能是贪污受贿了。

十二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先前打听到的消息,旋即换了一副忧伤的神情,道:“若无意外的话,政二叔叔该是因着受贿一事被圣上拿下的,估计还是顺口这么一说,偏当时赶巧碰上了江南乱象,这才索性一同发作了事。可等了一段时日,圣上国事繁重,恐怕早已给忘了,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发作政二叔叔。更巧的是,江南那头的人到了,想起来这事儿的圣上恐怕也顺道想起了政二叔叔……”

“所以就将他也顺便弄了进去,并且在处理完江南事端后,又给忘了?”那拉淑娴一脸的不敢置信,“原以为只有乾隆才会想一出是一出,没曾想那位竟然也是个率性之人。”

“为何同样的事情,放在乾隆身上是想一出是一出,放在……”十二面上的神情更忧伤了,“罢了,再倒霉也没政二叔叔惨呢!如今我只想知晓,究竟是哪个好汉在圣上面前参了他一本、本……嘶,不会是蠢爹罢?!”

那拉淑娴回给他一个悲伤至极的神情,同时点了点头:“虽说没任何证据,可我猜那事儿就是你爹干的。”除了贾赦那货,还有谁会这么干?

关键是,告了贾政有啥好处呢?

别看贪污受贿仿佛很严重似的,可事实上,这个罪名压根就不重。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官员贪污受贿是被当今天子所允许的。甚至在有些时候,为了嘉奖某些心腹官员,当天子的还会将心腹丢到那些个油水丰厚的地界,纵容他们捞钱。

当然,凡事都要有个度,万万不能过了。就说知府好了,三年攒下十万雪花银倒是无妨,可若是一百万呢?两三百万呢?那就不好意思了。再如武将,偶尔领点空饷,或者是从军需里头抠一点,那是没啥,可若是因此造成了不可预料的恐怖后果,那么前任保龄侯爷便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那蠢爹为啥要恁政二叔叔呢?”十二有点儿懵,隐隐的,他猜到了某种可能性,却仍挣扎的不愿意去相信。

可惜的是,那拉淑娴毫不犹豫的道:“正如你所言,蠢的。”

十二:“…………”

凭良心说,贾赦还真是蠢的。不过,若是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未免也太苛刻了,毕竟他真的是无心的。能怪谁呢?还不是自打他强行将荣国府欠国库的银子都给还上了,足足八十万两雪花银呢!哪怕荣国府一贯都是钱财气粗的,可一下子拿出去八十万两银子,到底还是伤筋动骨了。

那些现银也就罢了,舍出去抵债的器物没一个是差的,都是那种有钱都无处买,或者需要机缘才能寻到的好东西。结果呢?就贾赦一句话,舍掉了大笔的银子不说,整个公中库房全都被搬空了,要不是之后贾母并两房各从私房里挪了十万两银子出来,恐怕荣国府连日常的节礼年礼都办不出了。若真是如此,那脸面可就真的不用要了。

摊上这样的事情,正常人都要生气的罢?

贾母也是一个正常人,哪怕她浑身上下皆是缺点,却也不能否认她的想法同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徒然间府里失去了巨款,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心疼还能如何?

——还能强迫次子贾政贪污受贿,以求早日将舍出去的钱财再弄回来。

这个想法挺醉人的,可因着贾母说的坚决,贾政又是个大孝子,再加上王夫人这个钻到钱眼里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贾政贪污是必然的。错就错在,贾政一五一十的将贪污进度告知了贾母,当然详细的并未说,只是告知了贪污数目而已。便是这般,也将贾母欢喜得直念佛。

‘还是我的政儿能耐,才去了两月就得了汝州乡绅的拥护,单是礼节就收了七八万两银子。’

‘这么看来老二媳妇儿还算是挺不错的,起码在捞银子方面,十个老大媳妇儿都不如一个老二媳妇儿!’

‘我给算了一下,这都将将两年了,政儿捞的银子恐怕能上三十万了罢?不对,不可能那么少,一定还有。哼,指不定那王氏偷摸着往自己私库里挪银子呢!罢了罢了,左右她也是留给我的珠儿和元姐儿的,不说她了。’

‘…………’

在贾母这种密集式不间断的轰炸中,贾赦被迫接收了很多他一点儿也不想知晓的消息,即便他并不常往荣庆堂去,可贾母说这些话时,是半点儿掩饰都不曾,只要待在荣国府里,就绝对能从四面八方听到各种对贾政的赞美。

于是,贾赦才会在长青帝跟前无意间说漏了嘴。

——当然,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蠢。

蠢货贾赦可不知晓这会儿他最爱的媳妇儿和曾经最爱的三子正在拼了命的吐槽他,事实上他遇到了一丝丝的小麻烦。

从京城往汝州去,若是不赶时间,十几二十天也就到了,哪怕再摊上天气不好路况不好,那最多也就一个月。可因着贾赦是快马加鞭赶往汝州的,加上如今已是五月初了,这才七八日工夫,他就赶到了汝州。加上他当初离京时,顺手将贾政跟前的小厮捞了出来,之后更是一路顺畅的寻到了贾政在汝州的落脚处。

大体上倒是没啥问题,打听消息也容易,甚至因着贾政离开前并未做任何防护措施,以至于贾赦直接在他所居的宅子里找到了所有的证据。

有贾政买官卖官的罪证,有王夫人借着各种名义要来的古董玉器字画器皿,还有就是所谓的冰炭孝敬,只是这个数目比正常情况下多了何止十倍。偏巧,贾政不曾掩饰不说,连王夫人掩饰的手段也并不高明,当然也许是因为王夫人当初离开时太匆忙,加上又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再度回到汝州的,甚至极有可能做到这地步,都是她心腹丫鬟所为。

对于这些事情,贾赦惊讶之余倒也淡定的接受了,毕竟这是来之前就预料到的情况。可麻烦的是,这一溜儿的孕妇可要怎生是好呢?

甭管怎么说,贾赦也是有经验的人了,都不需要细看,只瞥一眼就大概估算出了对方的月份。肚子最大的那个,恐怕少说也有七八个月了,最小的那个估计是贾政当初匆忙回京前留的,如今腹部也隆了起来,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至于中不溜丢的,那就自己猜罢。

“说说情况。”贾赦捏着眉心,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

这也许贾政当初匆忙离开汝州之时,以为自己铁定很快就能归来,故而并不曾想法子安顿这些小妾通房们,可如今贾赦既然过来了,就是打算着将贾政留在汝州的所有东西,包括下人都一并带回京城的。

自然也包括贾政的小妾通房们。

“回赦大老爷的话,她们都是开过脸过了明路的姨娘。”赵姨娘作为这里头年岁最长,资历最老的老人儿,自然能代表她们向贾赦回话。

可这话完全没说到点子上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连孩子都怀上了,就算之前没过了明路,如今也只能算是过了。得了,你就直说她们几个到底多大月份了,能不能走呢!”最后一句,才是重中之重。

赵姨娘略思量了一刻,旋即笑着介绍道:“这位文姨娘是太太回京后不久便查出来有身子的,原是汝州乡绅家的庶出小姐,虽不曾立纳妾文书,可老爷素来对她极为看重,她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还有这位蒋姨娘,和这位林姨娘,都是老太太后来让下人送过来的,同我一道儿。蒋姨娘怀孕六个月了,林姨娘则是五个半月多点儿,两人的日子相隔不远。至于这位……”

终于说到了年岁最轻容貌最俏丽的那个,赵姨娘的眼神有些躲闪,片刻后才强笑着道:“这是我做主提拔的,回头要是太太怪罪起来,我自会去她跟前告饶。她、她是月份最小的,堪堪三个月。”

“废话少说!到底能不能走?”贾赦极为不耐烦的质问道。

“想来是不能的。”赵姨娘叹息一声,“若是赦大老爷非要咱们几个赶回京城,咱们也没法子。”

贾赦一脸的漆黑,如果贾政在此,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死那个光会惹麻烦却不会善后的蠢弟弟!可问题是,甭管他的怨念有多深,摆在面前的事情却不得不处理。

思量再三后,贾赦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仍由他带着,尽可能快速的将所得的银子和罪证送往京城。另一路则全是老弱妇孺并之前留下来的小厮护院,不求速度但求平安无事。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的出了事儿,贾赦也绝对不会产生任何愧疚的感情,毕竟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家蠢弟弟造的孽!

……

……

因着处理麻烦事儿耽搁了两日工夫,等贾赦一行人再度回到京城时,已是五月下半旬了。

贾赦回到京城的头一件事情,不是回府报平安,也不是赶紧换衣裳休息,而是径直带上从汝州收获的一切匆匆赶到了宫外,直接以一等将军的名帖恳请觐见长青帝。

本朝的规矩是,三品以上官员可以直接写折子呈到御案上,可若是三品以下的官员,除却位置特殊几个,譬如御史台,旁的官员却是连递折子的权利都没有的。当然,若是真有事情,也可以上折,却是由底下人先行查阅甄选后,再行递到御案。

以贾赦的官职和品阶,他是可以给长青帝递折子的,可这中间却是有一个时间差的。按着惯例,从递上折子到长青帝过目,最起码也有一到两日的时间。

可贾赦等不及了。

“本将军要见圣上!”贾赦祭出了最终的底牌,他可是一等将军!

——虽然就他这怂样,真上了战场恐怕一见着敌人都该吓傻了。

那就见呗,毕竟人家连祖传的爵位都拿出来了,还能如何呢?宫门口的侍卫匆匆去通报,偏贾赦也是在城门口守了一夜,到如今也不过天刚亮不久。宫里的早朝已经到了尾声,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好了,余下的也就只剩下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