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嬅浓再一次为超出剧情外的事情张大了嘴巴,转眼一瞧,见郭靖面色如常,知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在老顽童的哄骗中背熟了《九阴真经》。再瞧向欧阳锋,啧啧啧,那脸色,可真是阴沉哎,不愧是玩毒的么?

陆嬅浓摸着下巴,同是玩毒的行家,决定自己绝对不要变成欧阳锋这样的,太人嫌狗憎了。

老顽童周伯通抓耳搔腮一阵,方笑嘻嘻的对黄药师说道:“黄老邪,我伤了你夫人自然该受惩罚。况且我与你恩怨已了,老顽童无意间犯下那等错误,也算是陪罪。”

老顽童这一袭话令在场的人大为惊异,老顽童笑嘻嘻的看着众人,颇为得意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蓉惊奇了,“老顽童,你几时伤了我妈妈了?”

“就是鞠姑娘啊。”

“她才不是我妈妈哩!”黄蓉偷偷看了眼父亲,见他神色莫测,并未生气自己的话,于是放宽心。

闻言,周伯通大为惊异,嚷嚷着小黄蓉骗人。如果鞠尘不是黄老邪的妻子,为何黄老邪如此紧张鞠尘,连他这个不通事务的也看得出黄药师对鞠尘的那股情义,特别是在鞠尘受伤后,三番两次遭遇到黄老邪的迁怒。也许老顽童以前是不懂,但在某个古怪的陆姑娘有意无意的提示下,周伯通想不懂也难。

陆嬅浓远目,不忍看周伯通那挤眉弄眼的搞怪表情。

当然,周伯通与黄药师恩怨尽释,可是欧阳锋的目的却是破产了,现下婚事不就,落得一场失意,心情甚是沮丧。心眼一转,却见欧阳克目光直直的望向远处花木葱郁间那两道身影,那两人的武功不甚高明,一出现便让在场几名武林宗师发现踪迹,欧阳叔侄与洪七公心知肚明黄药师有心放纵,便也当作没瞧见。此时见侄儿心心念念与那白衣女子,心下恼火非常,却也有了新的主意。

“药兄,兄弟在此恭喜药兄觅得良婿。然,药兄先前说过,不中选的,也不致空手而回?”

先前三道试题比试求亲,黄药师本以为黄药师本以为欧阳克比武定然得胜,所答允下的一门功夫是要传给郭靖的,不料不过几日,心境全然已变,自也不想与西毒结亲,欧阳克已是看不上眼的了。

黄药师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锋兄武功妙绝天下,旁人望尘莫及,你们是家传的武学,不必求诸外人的了。只是左道旁门之学,老朽差幸尚有一日之长。欧阳贤侄若是不嫌鄙陋,但教老朽会的,定必倾囊相授。”

欧阳锋城俯极深,黄药师说得客气实则不耐,他也不恼,说道:“学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成了,要耗些时日,不如挑另一些现成的东西好了。兄弟看上桃花岛上的一人,此人是兄弟蛇儿的克星,兄弟初见之下,惊为天人,欲与之结识,不知兄弟可否愿意兄弟将之带回当徒弟呢?”

说着,欧阳锋有意无意的看向树影中若隐若现的那一抹白衣。

鞠尘神秘的能力与群蛇对她顶礼膜拜的神奇之事令欧阳锋在意,而且未来桃花岛之前就听闻侄儿早已一心系在她身上,既然黄蓉不成,《九阴真经》又已毁,欧阳锋此时倒想成全了侄儿,又可以从黄药师手里抢人看他变脸吃亏,何乐不为。

且,刚才黄老邪父女皆否认鞠尘与桃花岛的关系,想来鞠尘并不是桃花岛之人罢,带走了也不打紧。

黄药师面色一寒,冷声道:“锋兄名满天下,只需放声出去,怕是来拜师的人踏破白驼山,哪里需要在桃花岛里寻人?况岛上都是些哑仆,想也不是锋兄会嘱意的。”

欧阳克听黄药师之言,心里微微苦笑,没料到叔父竟然还不死心,没有了黄蓉也要另寻办法。只是这会,看来鞠尘虽然身份不明,却是东邪表明要保护的人,甚至为了她推迟了爱女的亲事,其中之意无需言明。

虽是如此,但欧阳克却仍是想再留桃花岛些时日,私心虽不是为黄蓉也无需言明,欧阳克心想:“我要选一样学起来最费时日的本事。久闻桃花岛主五行奇门之术,天下无双,这个必非朝夕之间可以学会。这样与鞠姑娘也可多处些时日,作为朋友也可关照她一番。听闻桃花岛主素来喜怒无常,从刚看来,鞠姑娘留在桃花岛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实在是教人担心,我这一生虽与她无可能,但也是希望她活得好好的,与我做个知已朋友。”于是在黄药师与叔父打太极拳后,黄药师乖张霸道惯了赢得了一筹后,便躬身下拜,说道:“小侄素来心仪伯父的五行奇门之术,求伯父恩赐教导。”

那边陆嬅浓一听,呆了一呆,心中杀机顿起,想起欧阳克后来得到桃花岛地形图后给桃花岛招来的祸事,实在是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怎么了?”鞠尘奇怪的看她一眼,视线移到陆嬅浓捉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手上。陆嬅浓也发现自己的举动,脸一红,讪讪的放开鞠尘,再度专心看起戏来。

黄药师沉吟不答,心中好生为难,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学问,除了尽通先贤所学之外,尚有不少独特的创见,发前人之所未发,端的非同小可,连亲生女儿亦以年纪幼小,尚未尽数传授,岂能传诸外人?且欧阳叔侄二人心术不正、目标不纯,竟然肖想鞠尘,他怎么能让他们如意?想罢,看向欧阳克的目光说不出的森寒锐意。

欧阳克心头一凛,在黄药师的目光中仿佛觉得自己的目的已教他识破,不禁心下忐忑,只得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去,心道这桃花岛主真是邪门得紧,不只年轻得过份,连目光也似能杀人无形,让人心生畏惧。

“奇门之术,包罗甚广,你要学哪一门?”黄药师悠然问道。

“小侄见桃花岛上道路盘旋,花树繁复,心中仰慕之极。求伯父许小侄在岛上居住数月,细细研习这中间的生克变化之道。”

欧阳锋表面不显,心里却是暗赞侄儿聪明,这个法子倒好,留得越久机会越大,谁知后来会不会还有变故?若是为那身份能力神秘的鞠尘,也不枉他们走这一遭。

黄药师脸色微变,向欧阳锋望了一眼,心想:“你们要查究桃花岛上的机巧布置,到底是何用意?”

可惜,黄药师先前在欧阳锋提出要带走桃花岛一人时,便晓得欧阳叔侄对鞠尘抱有不纯的目的,哪有可能接受?想着,面上不由带着一丝怒气,心头肝火大起,瞥了眼鞠尘二人所在位置,烦躁不已。

黄药师是个聪明强势的人,自是不会给大小欧阳留在桃花岛虎视眈眈的机会。当下传音吩咐看戏的某个丫头去书房取一样东西带来。

陆嬅浓暗暗吐舌,看了眼鞠尘便飞身而去,可不敢在太岁头上捊虎须。自从黄药师对鞠尘的态度改变后,陆嬅浓与鞠尘相熟,心里有了倚靠,开始放肆起来,幸好黄药师并不追究,不然这丫头总是掇蹿鞠尘涉险的事情,黄药师非整治她一番不可。

须臾,陆嬅浓回来了,恭恭敬敬的将一卷卷轴递给黄药师。

“这是桃花岛的总图,岛上所有五行生克、阴阳八卦的变化,全记在内,你拿去好好研习罢。三月之后我派人前到临安府取回,图中一切,只许心记,不得另行抄录印摹。”

陆嬅浓眼巴巴的盯着那份桃花岛地图,看向欧阳克的目光带了几分毒意。

欧阳克原是想找机会留在桃花岛的,却不料得到这个东西,当下心知肚明桃花岛主是在赶人了,心下苦笑。抬眼便见一向待人客气有礼安份守几的陆姑娘瞪向自己诡异的目光,更令欧阳克心下难安。

罢了,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一时。

黄药师又与欧阳锋客气几句,语气里的逐客令说得客客气气,却又让人无法反驳,陆嬅浓终于体验了一把东邪说话的艺术,哽得欧阳锋无反驳之力,周伯通与洪七公大笑。

黄蓉也趁机取出那只藏有“通犀地龙丸”的小盒交予欧阳锋,算是还了他的聘礼。

如此,桃花岛之约就此落幕了。

解决此事,黄药师袖摆一扬,扬长而去,直接掠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上,轻飘飘的站在一条细细的树枝上,青衣飘然,悠逸如仙,俯首看着瞪圆眼看着自己出现的女子。

“药师,你来了?”鞠尘倒是很高兴他出现,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想见他的念头越来越止不住。

“哼。”

“咦?你不高兴?”鞠尘歪首看他,先前看他一派傲气凌人,好不威风,现在近距离一瞧,脸色却黑如锅底,不知是谁惹他了。

黄药心头恼火的是大小欧阳对鞠尘的不良动机,自是不会告诉她的,见她扬起脸儿目光纯粹的看着自己,眉稍眼角的淡薄清冷还在,却已会为他展现她的柔情了,不禁心头发软,探手将坐在树干上的鞠尘搂过怀里,当着众人的面,飞掠而去。

这也旨在告诉欧阳叔侄,鞠尘是桃花岛的人,别白费心机了。

66、离别时刻

曲终落幕?

啧,哪可能嘛!

先不说黄蓉与郭靖姻缘得谐,喜不自胜,这会即便是对大小欧阳也消了憎恶之心,此时此刻,只觉得天下个个都是好人。感激父亲允婚,即便看到父亲当众与鞠尘亲昵,抱着鞠尘离开,心里也没有太多别扭心情,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不过的了。

所以说,身在幸福的人,比起不幸,更能宽恕体谅容忍他人,恨不得身边所有的人都感染自己的幸福心情。

然而,事情落幕之后,便是离别了。

周伯通早已呆不住了,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困了自己十五年的桃花岛。

郭黄二人之事既已成,洪七公便起意离开,洪七公本就是漂泊的性子,大江南北居无定所,极少在一处地方呆上十天半个月,若不是为了郭靖黄蓉,他也不至于留在桃花岛如此多时日。更因为丐帮不日就要在湖南岳阳聚会要听他指派丐帮头脑的继承人一事,非赶着走不可,也一同告辞了。

而欧阳锋叔侄嘛,黄药师既然已下了逐客令,他们也不好再呆在桃花岛了。

当晚,黄蓉难得没有去缠洪七公与郭靖,反而跑到黄药师的书房里献殷勤。

此时,黄药师正在指点陆嬅浓的医术。

黄蓉特别乖巧贴心的做了些美味精致的点心,泡上一壶父亲常喝的茶端到书房里。

“爹爹,明天靖哥哥和师父就要离开了。”

虽然黄蓉说得乖巧,但黄药师只消一眼便看得出女儿心里打的小九九,不禁心里感慨一声“女大不中留”。然而,这婚事到底是自己允诺的,女儿大了,虽然不舍,但总不能将她拘在岛上一辈子,总要让她到外头走走,增长些见识。且有洪七公周伯通二大高手在护着,女儿又聪明机变,决不会有事,何况,还有郭靖笃诚敦厚,武功精进,相信女儿也不会吃亏。

陆嬅浓捧着医术,挪了挪身体,旁观这对父女斗法。

黄药师心里日早有定夺,表面却是不显,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回答了女儿。

见父亲神色淡然,黄蓉心里忐忑。

她得父亲允婚,本是欢喜至极,还想着要和郭靖在桃花岛住多一段时间,好承欢父亲膝下,谁知洪七公有事要急着离开,而郭靖也急于向师父们回报喜讯,不能再留桃花岛。黄蓉舍不得郭靖和洪七公,想先陪郭靖去见江南七怪,顺便化解他们与梅超风之间的恩怨,事情了结后再回岛伺奉父亲膝下。

“爹爹,蓉儿舍不得你。”黄蓉跪在黄药师面前,将脑袋趴在黄药师膝盖上。

“傻孩子,那就别离开桃花岛了,爹爹养你一辈子还养得起的。”黄药师抚着女儿的脑袋说。

“爹爹!”黄蓉扭着脑袋,不依的嗔叫。

黄蓉师见她小女儿娇态,终于笑起来,托起女儿,叹息一声,终是没再为难允了她离岛的要求。黄蓉既是高兴能与郭靖一起离开不分开,又有些难过与父亲分别,一时间心头酸酸涩涩的,鼻头泛红。

黄药师不再看她,朝一旁的陆嬅浓说道:“嬅浓,你也收拾东西明日随蓉儿他们一起离开吧。”

“啊?”陆嬅浓下意识的叫了声,看了眼黄药师,却不敢有什么异议,恭恭敬敬的朝黄药师跪拜,应了声“是”。

“太好了,陆姐姐也和我们一起走。”黄蓉拍着手笑道:“当初来岛时,陆姐姐不是说要去找你师父么?没想到会在岛上耽搁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误了陆姐姐的时间。”

陆嬅浓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姑娘现在才想自己是她当初硬骗来桃花岛的,是不是太不将旁人放在心上了?说来,她也只是个小小的徒孙和小龙套,真是没存在感啊。

黄蓉欢天喜地的走了,经过鞠尘的卧房,看到里面灯亮着,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白衣女子在灯下捧着一卷书阅读,神色淡淡的,半倚在榻上,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恍然间将那份清冷淡薄的气质减了大半。

这鞠尘看起来虽然不近人情,其实某些小性子倒是可爱。黄蓉觉得她挺喜欢失忆后的鞠尘的,这几天来也与她亲近不少。现下想起,若自己和陆嬅浓都离开桃花岛了,岛上便只有父亲一人,其余的都是哑仆,父亲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那将会是多么孤独?幸好,现在还有鞠尘。

黄蓉现在倒是庆幸有鞠尘陪着父亲,以前对鞠尘的敌意是因为私心觉得鞠尘会抢走只属于自己的父亲,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几年,对父亲的依赖独占欲让她根本不喜欢鞠尘。而现在成郭靖好事将近后,体会到那种与喜爱的人双宿双栖的美妙滋味,倒对父亲多年孤独单身伤心黯然。

“鞠姐姐,明天我们要离开啦。”黄蓉推门进来,对面色平淡的鞠尘说道:“我爹爹就有劳鞠姐姐你照顾了。”

鞠尘挑眉,看向小姑娘真诚的眼睛,点点头,心里却想的是:自醒来以后,自己似乎一直受黄药师照顾呢。以后不知道要被照顾的那人是谁?

“鞠姐姐,对不起。”黄蓉为她以前对鞠尘所做的事情道歉,虽然只是些小事情,不值挂齿,但现在黄蓉不讨厌鞠尘了,便想道歉。黄蓉上前大胆的握住鞠尘的手,尔后露出吃惊的神色,只觉得这双手如冰块一般冷瑟,怨不得父亲总要在药房里忙着为她配药研究她的病情,原来她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呀。

想着,黄蓉心里又有些担心了,鞠尘身体这么弱,能陪得了父亲多久呢?最后会不会又令父亲伤心呢?

鞠尘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收回手淡淡的说道:“你自己且小心,不要被人欺负了去。”

黄蓉漫不经心的点头,犹豫了会儿,终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鞠尘,“喏,鞠姐姐,这是你上次被老顽童捉走时掉的,被哑仆捡到了,还给你。”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荷包,绿湖色,上面绣着一株鹤子草与一朵鞠尘花,绣功极好,像是为她的名字量身做的。里面坚硬的触感装着的应该是玉石的东西。鞠尘接过时,只觉得荷包里的东西仿佛有灵性一般,与她的身体产生一种强烈的契合共鸣,脑海里莫名掠过一些画面…

鞠尘撑住胀痛的脑袋,连黄蓉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只觉得脑仁一阵发疼,忙不迭的将那荷包丢到一边的矮几上。过了会儿,待疼痛减弱后,鞠尘方拿起那只荷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果然是三枚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当然,只是看起来,事实上在鞠尘眼里,它们很特别,特别在昏暗的灯光中发出像珍珠一般柔和的白芒,承接在手里,仿佛能补充给她身体很多难以言喻的精力,便是黄药师拿再多名贵的药给她灌下去也达不到的效果。

鞠尘冷着脸,心里囧然,难道她是妖怪,要吸食石头里面的妖气方能保持身体精力充沛?

其实,不是妖力是灵力啦,鞠尘的身体本来是冯蘅死后十几年方附身,可以说完全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罢了,全靠她灵魂里带来的灵力与后天修习的灵力蕴养而成,四灵玉是上古灵玉,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丰沛灵力,可以说是祀风师最好的粮食了。

第二天,众人向黄药师告辞。

黄药师作为桃花岛岛主,自然亲自来送客。鞠尘本来是想送陆嬅浓与欧阳克的,被黄药师以她身体不好为由驳了。

周伯通瞅了瞅,没看见鞠尘颇觉遗憾,开口欲询问黄药师,但很快在黄老邪明显突变的脸色中换了口:“黄老邪,我要去了,你还留我不留?”

黄药师道:“不敢,任你自来自去。伯通兄此后如再有兴枉顾,兄弟倒履相迎。我这就派船送你离岛。”

众人来到来海边,只见港湾中大大小小的停泊着六七艘船。

这次离开的人中,有自己的爱女与女婿徒孙,黄药师是不可能让他们乘坐有问题的新船离开,更不想他们发生意外葬尸海底,便不管周伯通吵着要乘坐新船,只叮嘱三个小的几句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黄药师说:“明年华山论剑之后,你们二人就成亲罢。”

郭靖和黄蓉都是脸上一红,心中一甜。洪七公抚须大笑,连声叫好。老顽童对成亲没什么慨念,只是觉得两个小的反应好玩,也跟着嘻嘻笑起来,笑得郭黄二人面色更红,黄蓉索性跺脚朝周伯通怒目,然后躲到也是笑眯眯的陆嬅浓身后。

目送船影渐淡,只余海浪击岸声的海边,青影飘然,修长的身影越见孤傲。

热热闹闹的喧哗渐渐淡去,桃花岛再次恢复它的安静。

黄药师慢步在桃花林中,穿过地形复杂的桃花林,走到积翠亭时,便见白衣墨发的女子坐在亭里,面色古怪的看着桌上的古琴。

定睛一看,待瞧清那张琴时,黄药师心头一跳,面色有些不好看。

那是断了一弦的焦尾桐琴,是鞠尘初学琴时总不得要领,硬生生的拨断了一根琴弦,那时黄药师还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驳“黄岛主,这琴应该是放久了罢,有些不耐用了”这一说词给气乐了,冷嘲热嘲了一番还给了她好几天的冷脸,顺便灌了她几天味道难闻的药。后来见她半夜不睡花时间去修琴却是越修越糟糕,黄药师心中好笑,本应将这坏了的焦尾桐琴束之高阁,却不知怎的,在见过她认真修琴的模样时还是将那琴挂到了书房的墙上,只要一抬眼便看到了。

黄药师心中怅然,想是那时自己已心动不自知,兜了这么个大圈子才发觉自己的心意,徒然让她吃了那么多苦,身体越见败坏。

只是,她为何要将这废弃了的琴拿出来,并且神色如此古怪?

难道,她恢复记忆了?

67琴瑟好合

鞠尘对这张断了一根弦的焦尾桐琴有一种熟悉感。

那种特殊的感觉让她打从心里想微笑,带着一种怀念的感情,觉得失忆以前,她一定是碰到这把琴,就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挂在书房那么显眼的地方。

虽然失忆了,但鞠尘却觉得自己打从心里了解那个男人,知道他脾气不怎么好,别扭又骄傲,有严重的洁癖,要求克善克美,一丁点的瑕疵都无法忍受。按理说,这张断了弦的琴黄药师应该将它束之高阁,眼不见为净的——即便它是一张难得的名贵好琴,天下珍品。然而,它却仍好好的被搁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了。

失忆前的她一定抚过这把琴,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弹琴的。

鞠尘并不在意自己失忆与否,想不起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顺其自然的跟随心而走。只是因为对这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所以一时的将它带出来了。

突然感觉空气有些异样,不用抬首就能从四处翩跹的桃花妖精中知道那人回来了,鞠尘抬首,见到亭外神色莫测的青衣男子,微微弯起唇角,说道:“药师,你回来啦,蓉儿他们走了么?”

黄药师面容稍霁,提步走进来。

坐在她身边碰了碰她冰凉的手,黄药师招来哑仆送上茶具在积翠亭里煮起茶来,瞥了眼石桌上那把焦尾琴,不甚在意的说:“好好的做什么将这断了弦的琴拿出来?如果你想弹琴,书房的架子上还有一张好琴。”

鞠尘拨弄那断了的琴弦,摇头说,“我不会弹。”

黄药师睨她一眼,唇角的笑容越发的生动,俊容尔雅迷人,“那倒是,教了你一个月,才会弹那几个音,实在是丢人,比蓉儿五岁时还不如。”

鞠尘瞪大眼看他,好奇道:“我有这么笨么?”

“你说呢?”

见她素来清浅的面容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黄药师纵声大笑。不同于蓉儿总是淘气顽劣、娇蛮任性,和他相处如平辈般畅谈。鞠尘是安静的,也很容易接受现实,不太爱反驳那些恼人又糗大了的事情。其实与其说她不爱反驳,倒不如说她有些不谙世事,讨厌麻烦,事实就是事实,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都没什么影响。

黄药师喜欢上拿一些小事臊她,见她不好意思心里特别的开怀。

茶很快沏好了,黄药师煮茶的技术如同他本人般,绝对完美。

茶香弥散在空气中,鞠尘深深吸了口,知道自己喜欢上他泡的茶。

黄药师将一杯色泽轻浅透渐的茶放在她手里,见她小口小口秀秀气气的抿着茶,心里柔软一片。

“你煮的茶真好喝,我很喜欢!”指尖在陶杯透过的热量中温暖起来,苍白如玉的指尖染上一片粉色,很好看。

对于她的诚实,黄药师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说道:“你爱喝,我以后都煮茶给你喝罢!”只要她不离开,不执着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他可以给她一辈子煮茶。

鞠尘浅浅的笑起来,伸出手指,指尖有白光在跳动,粉色的桃花瓣在她手上纷飞。这一奇景黄药师已看过很多次,在鞠尘无所觉的时候,他发现那些落花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旋转飞舞在她身边,留连难舍。这是祀风师的力量之一,灵力越强,越能吸引非人类的东西。

虽然看不见那些非人的生物,但黄药师想它们是存在的。

以前黄药师不信鬼神,自从认识鞠尘,见过鞠尘对战争后惨遭蹂躏的小村子吟咏咒语、超渡亡魂和桃花岛上因她而起的种种奇怪的景况,还有他亲眼所见到阿蘅的残影,终于相信世间有鬼神之说,并不是人类虚构的一种心灵寄托。

没有了纷扰的桃花岛四处留下他们的足迹。

弹指峰、清音洞、绿竹林、试剑亭、河塘边…到处都有他们相伴走过的身影。鞠尘喜爱这份经过雕琢的精致,黄药师享受有她陪伴的生活,日子在黄蓉等人离岛后安静下来。

当然,大多时候黄药师又开始了为人师表的游戏,极喜欢教导鞠尘学习他认为有必要懂的东西,琴棋书画自不在话下——即便它们曾被未失忆前的鞠尘评为不能当饭吃的无用东西。

有些时候,黄药师也会给鞠尘演示他精妙的武功,轻功最是一绝,行走间仿佛足不沾地,身形优美华丽,出尘脱俗。可惜相对于武功,鞠尘更爱钻研那些药草类的东西,并且经常拿那条偷溜来找她的翠青蛇作试验品。每每见之,黄药师由一开始的面色森寒到视而不见。

冯蘅的身体并不适合习武,这些黄药师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并没有强求鞠尘与他学武,但偶尔对鞠尘的废柴样有些郁闷。

只是,相对于鞠尘的学习,黄药师更多的时候是放在钻研医术,为鞠尘的身体健康下足了功夫。

鞠尘的体质很怪,体温比常人低,仿佛一具凉玉般就差没终年冰寒了,如果不是能触摸到她跳动的脉搏,黄药师几乎以为这具身体只是一具会动的尸体罢了。鞠尘不经常吃东西,每天摄取大量水份当食物饱腹,没有丝毫营养。黄药师曾经为了让鞠尘能如正常人般吃东西,下足了功夫做出一桌好菜,鞠尘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勉强吃了小半碗菜,最后在面色发青呕吐不止中结束。

黄药师并不气馁,在他接受鞠尘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终其一生要治好鞠尘,只为了让这名女子好好的活着留下来陪他渡过剩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