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去归云庄的。”

“本来?”

鞠尘扭头看他,清透如冰的眼眸里没有好奇,只是询问的看着他。这般的信任,也只有失忆后的鞠尘能全心全意给予。

黄药师点头,“我们去临安。”

天下之奇皆在皇宫中,相信皇宫里应该有一些珍奇难寻的贡药,黄药师打算去看瞅瞅,现在他为了鞠尘的身体,可谓是不放过一点机会。

鞠尘挑开盘花窗帘,看着外头飞溅的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招唤她一起,让她心甘情愿的前进。鞠尘若有的思的看着沿途江南渐深的秋景,回头看向身边正盯着自己看的男人。

“药师,也许临安有我要找的东西。”

黄药师很聪明的例出关健:“就像这些石头一样?”

鞠尘很想反驳他,那些不是石头,是…是什么她一时又说不清楚,只得闭嘴不言。

黄药师微微挑起唇瓣,伸手抚过她的肩头。

鞠尘回首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浅淡淡的微笑,很浅,却很美丽。

黄药师心一动,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不只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喜怒哀乐。只为了她这一抹笑靥,不管未来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希望她能呆在他身边。

临安原是天下形胜繁华之地,这时宋室南渡,建都于此,人物辐辏,更增山川风流。放眼望去,但见金钉朱户,画栋雕栏,屋顶尽覆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巍峨壮丽,光耀溢目。

刚下过一场秋雨,临安城内的青石地板湿湿漉漉的。一辆名贵清奇的马车缓缓使过繁华的临安城街道。马车车壁呈暗赭色,隐隐透着琥珀般的光泽,翡翠绿的窗帘绣着素雅精致的花纹,紧闭着,让人看不清里面坐了什么人,只能看见两匹神骏的马,赶车的是一个精瘦却神色漠测的中年男人。

已是暮色四合,马车驶到御街西首,在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停下。

锦华居中的店小二见马车清贵无比,马上殷勤的走过来点头哈腰,热情无比。

那赶车的中年男人径自下车,伸出枯瘦的手将一张纸条递给店小二,然后直接驱车从侧门进了店栈,从始至终里头的人都没有露面。

马车停在锦华居里的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那中年男人随即隐身不见。过了会儿,车帘挑起,青衣俊雅的男人下了车,然后探身小心翼翼的将车内的一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抱下车。

温暖的气温让鞠尘脑袋开始清醒过来。

冰冷的手心里正握着一只温暖的大手。

鞠尘睁开眼睛,然后对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男人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药师,我又做梦了。”她突然说,抿了下嘴,“我梦见自己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我甚至能感觉到原来灵魂被撕裂时也会感觉到痛…”

鞠尘坐起身,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没有看到男人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愕,然后是滔天的沉痛。

宁去伦回做人,也莫要魂飞魄散,承受那地狱之苦。

“饿了么?”黄药师细心的为她披上更厚暖的衣裳。

虽然再多的衣物年身也感觉不到暖意,但鞠尘不想辜负他的好意,任由他为自己系好衣领上的带子,方摇头,“你知道,我感觉不出饿的。”

黄药师身形微顿,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为她斟了杯温水,从一只青色瓷瓶里倒出药丸看着她吃下。

习武之人就算三天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她只是一介平凡之躯,根本不会丁点武功内力护体,如何挨过身体本能的饥饿感?还是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再进食,只能以液体维持的地步?

次日,天气放晴,黄药师见鞠尘精神略好,并不急着去宫内探索,携了鞠尘,如同那千千万万平凡的男女夫妻一般畅游杭州,享受那西湖美景。

70再遇黄蓉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自古以来,西湖便是一个文人骚客辈出的地方。西湖之美,美在湖山与人文的自然相融。而西湖十景,更是湖光山色与人文历史的丰富结合。

黄药师携着鞠尘慢慢走过苏堤,时不时的同鞠尘讲解周遭的景色,苏堤上的六座拱桥,自南向北依名为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和跨虹,岸边柳条依依,微风拂面,让白衣如雪的女子露出浅浅的微笑。

黄药师低眸看她,唇角的笑容融化了他脸上的冷峻之色,整个人显得儒雅年轻,让苏堤上许多游玩的年轻女子羞红了脸。黄药师却是习惯了这些视线,扶托着鞠尘的手臂,配合着她的步划,徜徉在优美迷人的山水间。

其实桃花岛景天下一绝,黄药师对于西湖之景并没有多少赞叹,但他喜欢陪着鞠尘走过这些地方,觉得人生得意莫不过如此,有恋人陪着,无论天涯海角随行而至。

“累了么?”

黄药师见鞠尘素白美丽的面容上染上薄薄的红晕,虽然难得,却是知道她现今的身体状况,一个时辰的赏景,运动过量,让她的脸蛋生生憋红了。

鞠尘面上微露疲态,但却摇了摇头。

见她目光莫测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黄药师面色微沉,不动声色的将她带走。虽然知道鞠尘是祀风师,能看常人所不能看之物,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但黄药师却是不乐意她将精力花在这上面。此时正处乱世,大宋积贫积弱,外族虎视眈眈,朝臣不思安邦卫国,使百姓安居乐业,耽溺于享受,金人不断南下欺压百姓,生灵涂炭,天下冤魂恶鬼横行,她能管得了多少?

两人来到断桥边,是西湖十景之一的“断桥残雪”,桥下荷叶田田,分外翠绿,环境甚是优雅静洁。黄药师瞧罢,心头满意,见远处有一家小酒家,想来鞠尘也累了,便携她过去。

当走近时,却看到那酒肆却只是一片断垣残壁,不成模样,远处瞧时倒不知道它竟变成这般模样。一群酒客与店主人围在外头,看着一个文士打扮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挣扎着从一个大酒缸里爬出来,纷纷七嘴八舌的叫骂着。

黄药师看罢,哼了声,看到这种情景,心里不悦,本想直接走人,鞠尘在此却扯住了他的衣服。

“这位小哥,请问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子清冷的声音分外清脆悦耳,一名十几岁穿着百姓布衣的纯朴少年转过头便见到不远处的一对俪人,不禁愣了愣。那青衣男子一袭文士打扮,但见他形相清癯,丰资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神色却是清傲冷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轻狂傲然之气,不怒自威,甚是邪气古怪。他身边被他占有性揣扶着的女子肤色苍白,一脸病态,却是容色秀美绝伦,气质出尘脱俗,不染尘色。一袭白衣洒然,无一丝颜色修饰,乍然看下,仿佛那不近尘俗的世外之人。

见问话的是一名美丽无匹的女子,那布衣少年手足无措,虽然她神色冷了些,但不知怎么地,却让人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站在男人身边的她淡淡的,与那男人的冷峻邪气融合成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息。平常的小老百姓哪里见过如此精彩的人物,这一对男女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皆是上乘,一眼便会让人觉得与众不同。

“哼!”黄药师微微拧起眉头,心里不喜这少年看向鞠尘的眼神。

鞠尘朝他轻轻一笑,拍拍他的手,然后回头再向布衣少年问了一次。

那少年打了个激灵,在桃花岛主如电般冷峻的目光中回神,结结巴巴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其实事情也很简单,要从一对来酒肆中闹事的年轻男女说起,为了酒肆里的一架屏风上的一首诗,那对男轻人与一个文人打了起来,那文人不只被其中的一名女子一脚踹进酒缸中,另一个看似憨厚的少年也跟着打断了店中大柱,使得小酒肆成了这副模样。众人不知那一男一女的两个少年是何方来的疯子,哪敢追赶,好好的酒肆却成了这样,只得骂骂咧咧的自认倒霉。

“那名少女是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穿白衫,头发上束着一个金环,与我长得很相似呢?”

鞠尘继续问道,黄药师听罢,讶然的看着她。

那少年仔细看鞠尘,叫起来,“是啊是啊,那姑娘与姑娘您长得可真像…”

鞠尘回头,对神色有些松动的黄药师说,“是蓉儿呢,另一个少年一定是郭公子。”

虽然在海上鞠尘信誓旦旦的说黄蓉没有死,但作为父亲,岂会不担心?即便没有出什么意外,但在那种情况下却是担心女儿会不会受伤或者饿到。现在听到女儿不只健健康康的活蹦乱跳,还伙同郭靖一起拆了人家的酒肆,正是蓉儿那人、种性子会做的事情,黄药师心里大为安心,眉间的冷峻之色稍融。

离开断桥边,黄药师携着鞠尘慢慢往回走。

鞠尘仰头见身旁的男子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纹,知他心里必然是十分高兴,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也许是感情越放越深,她的心情渐渐会受到他的影响,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转换。

接下来因为鞠尘的身体状态,看看时间,黄药师决定带鞠尘回客栈休息。

锦华居里客人不多,但却显得喧哗。

走进一看,即便是淡定如鞠尘黄药师都有些吃惊。

锦华居外,只见一个发色灰白的人背着着他们蹲在地上与六七个孩童正在玩掷钱游戏,输急了想混赖,那些孩童不依,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可是周兄弟?”

黄药师扬声问道,已收起了脸上的吃惊。

听到黄药师的声音,那人吓了一跳,唬的站起身左右张望,“谁在叫老顽童?”待看清楚店前的那两人,显得很吃惊,“啊呀,鞠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鞠尘朝周伯通点头,说了句废话:“因为我们也出岛了。”虽然周伯通有时不着调,但却是个性情纯真灿漫之人,在桃花岛与他只有几面之缘,但周伯通对她的热情与好感,让鞠尘并不觉得不讨厌。

黄药师哼了声,心里对周伯通不喜,特别是周伯通对鞠尘的态度,更让黄药师心里有疙瘩。他可没忘记鞠尘无论是失忆前后因为周伯通几次将他的话当成耳偏风,专门给他找不愉快,这个莫名其妙的干醋,黄某人喝了个够。

“黄老邪,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周伯通搔搔那头乱发,突然想起屋里受伤未愈的洪七公,难得正常了点,急哄哄的说,“太好了,黄老邪你的丹药不是很灵么?老叫花快要死了,郭靖那小子急得不急了,你也快点去看看吧。”

说着,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一样连跳带蹦的进了锦华居内堂的厢房。

不要以为周伯通真的是为洪七公担心,他只是想起在海上四人漂行时,茫茫大海中只有他们几个,郭靖和黄蓉担心洪七公,甚至为了洪七公能好好养伤,黄蓉出主意让众人三天三夜不与周伯通说话,周伯通哪里受得了这种闷,是以对洪七公的伤势也上了点心。

闻言,黄药师吃了一惊,赶忙跟了上去。

洪七公被欧阳锋以“透骨打穴法”点中之后,穴道虽已解开,但内伤却又加深了一层,黄蓉将身上所有的九花玉露丸都给他吃下,但也只是减了些痛楚,内伤却不见怎么起色。

见到脸色灰败的洪七公,黄药师暗暗惊讶,不知发生何事,让洪七公如此高手竟然身受重伤。马上上前为他诊治。洪七公原本是坐在小板凳上吃着黄蓉特地为他准备的美食,见到黄药师等人,甚是吃惊。

在黄药师为洪七公疗伤时,周伯通缠着鞠尘说话。明明鞠尘性子凉薄冷淡,周伯通却是不嫌她无趣,手舞足蹈的和她说起离开桃花岛后发生的事情,将那海上几番惊险全然当成了趣事来说,还得意洋洋的夸赞不已。至于那明霞岛上的事情,还有因周伯通无意说出郭靖在他的恶作剧之下已经熟读《九阴真经》使得欧阳锋翻脸不认人,几翻逼迫,默写经书之事,这些倒是洪七公补全的。

“嬅浓呢?”鞠尘注意到那个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小姑娘似乎不在。

“这…”洪七公愧疚的看着黄鞠二人。

“被老毒物捉去当侄媳妇啦!”周伯通全然不在意的说。

鞠尘哑然,联想到欧阳锋的“侄媳妇”代表的意义后,有些囧了。她倒没有想到陆嬅浓与欧阳克的可能。当然,洪七公接下来的解释推翻了周伯通不着调的话,也让鞠尘再度意识到,周伯通的话儿向来只是看表面,根本不能相信。

“那欧阳克不像老毒物,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可惜了发生了意外,岛上的一块石头蹋下来,为了救陆丫头,生生压断了双腿。老毒物认为是陆丫头的错,将陆丫头捉走了。”洪七公那时受伤呆在山洞里邮郭靖照顾着,并不知道欧阳克的腿是教黄蓉使计弄断的,陆嬅浓阻止不及,险些受累,还是欧阳克关键里将她推开。

闻言,黄药师面色阴寒,对欧阳锋的狡猾恼恨不已。在海上巧遇金国赵王爷的船上遇见欧阳锋时,听了欧阳锋的巧言辩解,差点误信爱女惨死,心神大乱,痛苦非常。而欧阳锋明明前一刻还与他的蓉儿在船上说话,下一刻却告诉他,并没有见到蓉儿。这样狡猾之徒,枉为一代宗师。

经黄药师一番治疗,洪七公的内伤好了三成,原本灰败如死人的脸色红润起来。内伤比外伤难治,并不是一下子便可以治好的,能治好三成已经不错了,三成的内力于洪七公这样的武林宗师而言,已经不能小窥了。

正当黄药师收回了洪七公身上针灸的银针时,却听见了远处传来了黄蓉欢快的声音。

“师父,老顽童,我们回来啦。”

白衣轻灵的身影如同美丽的花蝴蝶般走进来,待看清楚房内的几人时,黄蓉尖叫一声,马上蹦起,乳燕一般投到青衣男子怀里,抱着他欢快无比的叫着,“爹爹,爹爹,可想死蓉儿啦!”

看见爱女虽然有些瘦了,但精神极好,眉眼间尽是幸福之色,黄药师心头大慰,没有对后头上前与他抱拳问礼的郭靖摆什么脸色看。

71计闯禁宫

黄蓉腻在父亲身边,咭咭咕咕的说起分别以来的事情,特别说到明霞岛上欧阳锋的迫害,还有欧阳锋因为欧阳克断腿一事将陆嬅浓捉走之事,黄药师听罢面色越发阴冷,瞥了眼不远处正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倾听他们说话的鞠尘。

听到黄蓉说欧阳克竟然意外断腿,鞠尘神色有些惊讶,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不知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竟然脑海里竟然会掠过一些画面,有个声音曾对欧阳克说:“…他日鞠尘必当还这份情,能力所及的事,定然不推托。”

见到鞠尘脸上的失神,黄药师心里不快,与鞠尘相恋后,他们的相处越来越有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可便可猜测得出对方几分心思,是以黄药师自然知道鞠尘此刻脸上的失神是为了欧阳克。

黄药师虽然知道鞠尘对欧阳克自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秉着的是一份纯粹的朋友之谊,但心里仍是不怎么愉快的。鞠尘是没有那份心,但欧阳克可不一样,欧阳克那点小心思自然骗不过黄药师。男人也是一种小气的动物,怎么可能在知道有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时还能淡定?对于欧阳克腿断之事,黄药师面色淡淡的,没说什么。

黄蓉又说起上岸后他们抵达牛家村的情景,然后告诉父亲她在牛家村那个破店里的所见所闻,还有对小店主人身份的猜测,和那个叫傻姑的傻女孩。

黄药师听罢,神色黯然。听着女儿的叙说,不用亲眼去看,他已知道那密室里的尸骸定然而曲灵风了。心里开始愧疚起当年的冲动,门下众多弟子中,以灵风武功最强,若不是他双腿断了,便一百名大内护卫也伤他不得。直到一只冰凉如玉的手抚上他的手,抬头便看着鞠尘关切的眼睛,眉眼虽然淡漠,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却是不容质疑的关心,心里方释然一些。他现在就算是后悔了也弥补不了多少,心里庆幸五大弟子还有三个在世,多少可以弥补当年出手过重一怒驱逐的遗憾,他不能再错过了。

想着,心里庆幸起自己没有因为死守着对阿蘅的承诺而放弃鞠尘,如果鞠尘也如阿蘅般离他而去,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他再也没有个十年二十年可以愧疚遗憾了。

黄蓉又说到他们方才在西湖遇见欧阳锋和那金国的赵王完颜洪烈和杨康,听到他们要去盗岳武穆的遗书,气愤不已,后来一路跟踪他们到住处,而且决定找个时机去找他们晦气,顺便救出被西毒挟持的陆嬅浓。然后同父亲说起自己的计划,不禁一阵眉飞色舞。

黄药师在黄蓉的心里不只是父亲,而且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绝代高手形像,知道这会有父亲助阵,救出陆嬅浓自不是问题,说不定还能重创欧阳锋,破坏他们偷盗武穆遗书的计划。

黄药师虽然笑女儿小孩子心性,但心里恼恨欧阳锋在海上欺骗自己,甚至还不顾脸面的挟持了他桃花岛的徒孙(陆嬅浓),所以对女儿的所作所为不只不阻止,反而淡淡的提醒她要小心。黄药师生平狂傲不羁,素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做什么小动作,给他气受。但欧阳锋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动他的底线,怎不叫他生气?

听着黄蓉和东邪绘声绘色的说着偷袭欧阳锋的计划,周伯通听得大为心动,觉得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见黄蓉似乎并不想叫上自己,不禁跳过去纠缠起黄蓉,嚷嚷着也要一起去。

黄蓉一笑,取出方才在街上买的面具,周伯通一见,甚是欢喜,叫喊连连,抢过戴上做了一阵判官,又做一阵小鬼,喜欢得不得了。黄蓉见状,笑了笑,一口答应也让周伯通一起去打西毒。

“你放心,我两只手使两种拳法斗他。”周伯通拍着胸脯说。

黄蓉心下满意,又看向父亲,店小二给他们送上茶水,见父亲已和鞠尘两人坐在那儿喝茶,举手投足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皆透着无比的默契,心里暗暗羡慕,心中暗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和靖哥哥如爹爹他们这般心意相通。

因为黄药师到来的缘因,洪七公身上的内伤得到治疗,康复之日指日可待,郭靖黄蓉两人不再为洪七公的伤势担忧伤心,轻松了不少。不过,虽然洪七公的伤势减轻了,但他们决定于今晚半夜时闯禁宫的计划却没有改变。

在海上,洪七公受伤时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对两位小辈说想吃一碗御厨做的鸳鸯五珍脍,黄蓉黯然神伤,一口答应了,来临安的目的也是为此。这会儿,已身在临安城,离皇宫如此之近,即便伤势已不再担心,但洪七公的馋虫已经被挑出来了,若不能吃上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而黄蓉纯粹是要去见识见识皇帝老儿住的地方有甚么大不了的,也兴致勃勃的要跟去了,郭靖是唯黄蓉言听计从,自然不反对。老顽童嘛,听到有好玩的,能撇下他么?

所以,这四人要闯皇宫的计划没有因为黄药师鞠尘的到来而搁浅。

黄药师沉吟了下,说道:“今晚我们也随你一起去罢!”

洪七公拎着酒壶喝了口,惊讶的看着作出这决定的黄老邪。

郭靖大吃一惊,“您…您也要同我们一起去皇宫?”

“爹爹,怎么了?”黄蓉为以父亲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有些吃惊的问。

黄药师说,“去拿些东西,那里应该有鞠尘要的东西,我们去瞧瞧。”

“鞠姑娘?”黄蓉转头看向没什么表情的鞠尘,有些生硬又有些好奇的问,“鞠姑娘,你要找什么,要我们帮忙么?”

鞠尘看了会儿黄蓉的脸儿,弯了弯唇角,“不用了,我想我应该可以的。”她要找的东西,似乎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普通人眼里,它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摆在面前也不会注意的。这点,在黄药师身上已试验过了,四灵玉对黄药师没什么用处。

黄蓉呆了呆,盯着鞠尘的脸微微失神。这似乎是鞠尘第一次对自己笑呢,虽然只是浅浅的弯起唇角,但那一瞬间却让人觉得很亲切,有种想亲近她的念头。其实,鞠尘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不因她冷淡的神情而打折扣,这便是祀风师宽恕万物的一种灵力罢。

黄蓉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自然很容易便受其感染。

鞠尘的身份特殊,黄蓉虽然被父亲宠得娇纵任性,其实只是个极度缺乏母爱的孩子,本能的想亲近和自己长得像的鞠尘。可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也因那股小孩子的嫉妒心理,黄蓉硬生生忍住了那股亲近之意。这回见父亲与鞠尘好上,自然没有那层顾虑了。

所以,在用过晚膳后,黄蓉厚着脸皮挤到了黄药师与鞠尘所住的最里面的一所清净的院子里的鞠尘的房间,不理睬父亲沉下的脸色,与鞠尘说一些女儿家的话题儿。刚开始两人的一问一答都有些生硬,但很快的在两人都有心的经营下,两人的说话方式没有那么僵硬。

无奈,黄药师只得坐在一旁喝茶,偶尔在女儿趴在鞠尘耳边说一些悄悄话时挑起了眉。

“没想到爹爹你们昨天就来到临安了,我竟然不知道爹爹也在这个客栈里住下。”黄蓉懊恼的说。

黄药师掠了女儿一眼,淡定的喝茶。鞠尘拍拍小姑娘的头顶,算是安慰。黄蓉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鞠尘这个动作,感觉很亲切。

“鞠姐姐,你脸色有些不好呢。”黄蓉发觉再次见面,鞠尘的精神似乎更糟糕了。

鞠尘眨眨眼,慢慢的说,“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她的神色没什么改变,语气平淡,无可无不可的,让黄蓉心里有些郁闷。她不是担心她,她担心的是他家父亲,她可不想自己父亲最后又落得孤独一辈子的下场。

终于挨到二更时分,众人跳上屋顶径往大内而去。

黄药师扶着鞠尘站在屋脊上,目送那四人离开,然后低首将对鞠尘说道:“我们也走吧。”

鞠尘点头,黄药师为她系好身上的披风,揽起鞠尘,身轻如燕般掠过众多屋宇。

洪七公四人的目的是御膳房的鸳鸯五珍脍,自然先行而去。黄药师与鞠尘的目的是遗落在皇宫中的四灵玉中的皇玉,四灵玉除了染氏一族的祀风师,无人能知道它们所在之地,就算见到了,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玉石,没什么大用。也因为这样,所以这个时代的染氏一族的祀风师未成长之前,他们会如此忌惮鞠尘这个未自千年后的祀风师,怕鞠尘会得到那四灵玉,做出对染氏族人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染氏一族的长老才会命染淢找机会对已经对染氏一族有离心的鞠尘下杀手,却不料染淢最后下不了手,只是强行消除了鞠尘的记忆。

皇宫高出民居,屋瓦金光灿烂。宫内带刀护卫巡逻严紧,但黄药师轻功何等了得,岂会有被发现之虞?

揽着精神不济的鞠尘站在高高的屋顶上,一片乌云飘过掩住了明亮的月色,只留一片模糊的黑影,没有人能发现那高高站在屋顶上迎风而立的人。

黄药师小心翼翼的将鞠尘搂在怀里,为她将吹拂至她脸颊的发丝勾到耳后,温声问道:“鞠尘,可感觉到它的所在位置了么?”

鞠尘闭了闭眼,仿佛让自己的精神再集中一些。半晌,睁开眼睛,指着西南方向的一处宫殿说,“在那儿,它在招唤我…”

黄药师当然无法理解玉石在招唤的意思,揽起鞠尘,身影如鬼魅般掠向目的地。黄药师此时只想快快找到那甚么捞子的石头,好让鞠尘的身体恢复健康,就算鞠尘因此恢复记忆也不打紧,恢复记忆总比鞠尘死了,或者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强吧。

在经历了阿蘅的死亡,黄药师在好不容易再爱上一个人后,是不可能再体验一次爱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的。

穿过一片乔松修竹,又拐过半个皇宫,终于在一个比较幽静少人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离黄蓉郭靖他们所在的翠寒堂几乎隔了半个皇宫,也很凑巧的与欧阳锋等来皇宫寻找武穆遗书的一干人错过了,是以没有参与到那夺遗书的局面去,因此两人也不知道在那里,黄蓉被欧阳锋逼得甚是狼狈,还有郭靖几乎九死一生。

几粒破空的石子在夜色中悄然激射而出,几名守在宫殿前的护卫软软的倒地,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