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监,谁敢得罪南监?便是朝廷一品大员,不也得看他苏意的脸色?

南监若调查当年之事,便是老夫人回来,又能阻挡得了?

“夫人,回答我的话。”瑾宁的声音渗透了寒意。

“我…我没有参与,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长孙氏眸子慌乱地闪着,一边说一边看着令婆子。

还是令婆子沉稳,她看着瑾宁道:“三小姐都知道这么多事了,应该也知道当年在府中,夫人压根做不得主,府中一切事务都是老夫人打理的,包括长岐道人说的那些话,都是老夫人教的,也是老夫人给了长岐道人五千两银子,这些都和夫人没有关系。”

瑾宁垂下眸子,掩去那一抹杀意,“谢夫人的告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不记得告知夫人,虽然说有钱是的鬼推磨,但是,长岐道长还不值得我花银子,他此番登门却是为夫人说话来的,至于令妈妈去书房听到的一切,是初三叔在里头砸了东西,难道没有人告知夫人,长岐道人走了之后,父亲便出门了吗?”

长孙氏猛地抬头,暴怒地道:“你…你竟然套我的话?”

“那也得夫人做贼心虚我才能套到你的话。”瑾宁淡漠地看着她,“但是,夫人放心,我也会信守承诺,让师父到武安侯府去说两句话。”

说完,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长孙氏暴怒的声音,伴随着砸东西的巨响,瑾宁走出去好远,这声音还没落下。

瑾宁勾唇冷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母亲的命运,从她嫁过来的那天,便被老夫人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

可悲的是,母亲竟然浑然不知。

而若一直按照前生的套路走下去,老夫人确实是赢家。

只是这辈子不会了,老夫人,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长孙府这几日真是焦头烂额,自从得罪了苏意,朝中官员纷纷和他保持了距离,且江宁侯府那边至今态度未明,就是连进门做个妾侍,都还没给个准话。

而长孙嫣儿未婚先孕且还落了胎的事情,又在京中不胫而走,如今他出门都不敢,就怕人家指指点点。

自从得势之后,他便不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老爷,您倒是想个法子啊!”杨氏也是日日以泪洗脸,嚎得嗓子干哑。

长孙拔背着手阴沉着脸瞪了她一眼,“想什么法子?能有什么法子好想?事到如今,难不成要我到江宁侯府去求他们吗?”

杨氏哭着道:“那李良晟也是个没良心的,这些日子一次都没来看过嫣儿,若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会让嫣儿跟他…哎,真是失策,都怪你的妹妹,若不是她保证了可遏那陈瑾宁为平妻,嫣儿为正室,我才不冒险呢,如今名声丢了,大夫还说,嫣儿以后怕是再怀不上孩子了,你说她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长孙拔大怒,“闭嘴,妹妹也是为了嫣儿好,你当初不是赞成的吗?怎地如今出事就全怨她了?”

杨氏被他一呛,止住了哭,“那还不是为了老爷您的前程?若能巴结上江宁侯府这门亲家,日后您的前程也是无可限量。”

长孙拔憋闷得很,如今他担心的可不止嫣儿的婚事,还有南监的调查。

莫说他是有罪的,便是无罪,得罪了苏意,都得给他安出百十来条罪名来。

还有,福州那边,许久没给他来信了,他派人出去打探,也至今未回。

至于狼山的案子,一直都是监督衙门审理,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狼山落网了什么人,他也不知道。

从枣庄里回来之后,他本以为会有人来找他问话,至少南监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可那边却一直迟迟不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加上江宁侯府那边傲慢的态度,让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如今听得杨氏说女儿不能生育,他一口气憋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得背着手走了出去。

杨氏见他也没了主意,心头更慌了。

便见嫣儿身边的丫鬟急忙过来,慌张地道:“夫人,小姐寻短见了。”

杨氏眼前一抹黑,差点就昏过去。

好不容易吸入一口气,便慌慌张张地过去了。

长孙嫣儿被救了下来,正哭得呼天抢地。

杨氏稳住心神,扶住了女儿,怒斥她身边的人,“怎么也不看好小姐?”

长孙嫣儿拉住杨氏的衣袖,哭得好不凄惨,“母亲,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生育了?我是不是再不能做母亲了?”

杨氏听了这话,心如刀割,连忙安慰道:“别胡说,没事的,这大周朝好的大夫多了去了,总有一人能治好你。”

“那就是真的了,”长孙嫣儿哭得越发凄凉,“这几天,良晟哥哥一次都没来看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他只是忙着娶你过门呢,这成亲前,你们都不能见面的。”杨氏道。

长孙嫣儿疯狂摇头,“你别骗我了,她们都告诉我了,江宁侯府至今还没人上门,他不要我了,母亲,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氏怒瞪了丫鬟们一眼,“都跪下,掌嘴,谁叫你们跟小姐胡说的?”

杨氏素来是个有威严的人,治家甚严,一声令下,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噼噼啪啪地就自己打嘴巴。

“母亲,你快想想法子,若不能嫁给良晟哥哥,我马上就去死。”长孙嫣儿哭着道。

杨氏本就烦心,好言相劝了一会儿她没听进去,反倒一味地说这等没出息的话,气得一巴掌就打了过去,“糊涂,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寻死觅活的,你眼里可还有父母?他李良晟不要你便怎么地?你便寻不到人家了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出息了?再说,如今事情也没那么绝望,我还有办法。”

长孙嫣儿被杨氏打了一巴掌,悲痛之下,反而清醒了一些,她抚着脸,怔怔地看着杨氏,“母亲还有什么办法?”

杨氏眯起眼睛,射出了狠辣的光芒,“事到如今,反正我们家也是没脸了,那江宁侯夫人若也想跟着丢脸,我们就闹大了此事。”

第67章妾侍入门

杨氏言出必行,马上就吩咐人到江宁侯府去传话,让江宁侯夫人今晚过来商议婚事,否则,便以诱jian之罪,告到府衙去。

此举已经是破釜沉舟,但是杨氏管不得那么多。

如今长孙家的局势危急,必须得拉拢住江宁侯府这一艘大船,要沉,也好歹有块浮板。

此计果然好使,江宁侯夫人当晚便叫了一个媒人登门。

媒人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暗示了江宁侯府的门楣和长孙家的门楣,然后,把来意说穿,要做夫人是不可能的,若愿意委屈你们家小姐做个妾侍,那便择个好日子把轿子抬上门把人接过去便了事。

末了,少不得是要有几句威胁的。

长孙拔和杨氏也知道以嫣儿如今的名声,肯定是做不了正室,本来之前就不行,如今更不行。

敲定之后,也没择什么好日子,过两日鞭炮一放,送了些礼和银子过来,便把长孙嫣儿给接了过去。

然而,江宁侯府低调,长孙拔和杨氏却不低调。

送嫁的时候,长孙府的嫁妆敲锣打鼓地送了过去,那热闹劲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娶正房夫人呢。

李良晟虽然是娶妾侍,但是长孙拔这么一闹,大家便都知道了。

江宁侯夫人本来是打算偷偷地办了这事,可长孙府那边闹开了,她也只得请了本家的一些兄弟亲戚过来吃酒。

民间纳妾不办酒是正常的,可世族大家纳妾,以后还要走动,所以,多半会办几桌酒席让新妾与大家见面认识。

陈靖廷自然也列席了。

长孙嫣儿脖子上自尽的勒痕还在,可穿着高领子的裙袍,再佩戴了两串火红色的珊瑚珠子,便也就没看出来。

因陈靖廷是大哥,李良晟便要带着她给陈靖廷敬酒。

陈靖廷在整个李氏家族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且名声不好,因此李氏本家许多人都不待见他。

敬酒之后,大哥怎么也得说几句祝福的话,再给新妾一份礼,这也是规矩了。

可陈靖廷那杯酒没干,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随手给出一锭金子,便道:“南监还有事,诸位慢喝。”

说完,他便径直走了。

大家都怔住了。

陈靖廷在外头的名声是不好听,眠花宿柳又吃他老子的老本,可在族中一直都是十分谨慎守礼的,今日李良晟虽是纳妾,可办了酒就是正经事,他却撂下酒杯就走人,甚至,礼没有备下一份,直接给的金子,算怎么回事?

大家纷纷骂他无情刻薄,倒是江宁侯夫人笑着道:“好了,大家也都知道靖廷公务繁忙,且他一贯以政事为重,大家就都别为难他。”

喜娘拿着那金子,也十分为难,便是给金子,好歹也给个红包封着,就这么放下来,算个什么回事?

有人笑了一句道:“他素来是在那秦楼酒馆里花银子的人,习惯了这出手,该不是喝多了以为在那秦楼里吧?”

长孙嫣儿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了,她轻轻地拽了一下李良晟的衣袖,委屈地看着他。

李良晟今日本也是一肚子的火,杨氏的威胁他是知道了,本来对长孙嫣儿是有那么几分喜欢,毕竟当初和陈瑾宁对比,长孙嫣儿要好太多了。

出了那么多事,他对长孙嫣儿的那点好感都磨得差不多了,再经历枣庄的事情,直接惹了苏意,他便不想娶她为妾了。

可杨氏威逼之下,他不得不纳她入门,这份窝囊气直接被陈靖廷的起身走人激发了出来,长孙嫣儿拉了他一下,他竟想也不想就推了她一把,怒道:“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长孙嫣儿踉跄一下站定,整个都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良晟。

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虽不说十分体贴,却从不会大声说话,像这般狂怒还是头一回见。

泪水在眼底迅速蓄起,美丽的脸上尽然是心碎神伤。

她见李良晟竟丝毫没有哄她的意思,便求救地看着江宁侯夫人。

江宁侯夫人却转了脸与妯娌说话,仿佛压根看不到这一幕。

长孙嫣儿便是再愚蠢,也知道这是江宁侯夫人给自己的下马威,她忍住眼泪,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对不起,我失礼了。”

李良晟吼出来之后其实也懊恼了,毕竟这么多叔伯兄弟在场,显得自己不够量度。

可他也不是个擅长粉饰太平的人,因此他只是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我与大家喝会儿酒。”

“但是,这酒还没敬完!”长孙嫣儿巴巴地看着他,刚咽下去的泪水,又弥了上来。

“不打紧,我替你敬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李良晟冷漠地道。

长孙嫣儿彷徨四顾,大家都用看笑话的眼神看她,她心里头倏然便生出一种耻辱感,而她知道,自己会落得如斯田地,都是因为陈瑾宁。

良晟哥哥一直都对她很好,若不是孩子没了,良晟哥哥怎么会怪她?厌弃她?

“好,我便先告退了!”长孙嫣儿对着众人福身便下去了。

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把良晟哥哥的心给拉回来的。

如今她入门了,每天都对着他,他一定会重新发现她的好。

瑾宁今晚没在府中,而是去了苏意的总领府。

苏意难得见她来,叫人备下了小菜,师徒二人月下对饮,好不写意。

这总领府昔日是龙相府,也就是母后皇太后的娘家,之后府邸被收回来,苏意喜欢,便赐给了苏意。

“长孙氏嘴里知道的有限,但是我也都挖出来了。”瑾宁喝了几杯酒,脸色便有些绯红。

“此事你自己调查还是师父替你调查?”

“借我两人,我府中的那些人用来伺候还行,可真办点什么事,不得力。”瑾宁道。

“陈狗呢?”苏意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陈狗可是公主的得力爱将。”

“陈狗派出去帮我打天下。”瑾宁支起一只脚,像在庄子里,军中那样的粗鲁。

“打什么天下?”苏意眯起眼睛问道。

“还记得小胡子吗?以前在庄子里的那位胡管事,你总是叫他小胡子的,我让他帮我管理庄子和店铺,陈狗派过去给他用。”

苏意有些意外,“你倒是开窍了啊?懂得揽住这些身外之物了,倒不像在庄子里那般痴傻了。”

“我又不是真的傻,以前在庄子里无忧无虑,自然不需要计较太多,日子过得去便好,如今可不一样了。”瑾宁淡淡地说着,眉宇之间凝了一股轻愁。

苏意端详着她,总觉得这个徒弟仿佛和青州那会儿有很大的分别了。

京中两年,怕是过得真不好啊。

苏意轻声道:“师父应该早些回京的。”

第68章心动的理由

瑾宁刚想说,便听得下人进来禀报:“苏大人,靖廷大将军来了。”

苏意乐了,“这小子不是在吃酒吗?怎地大晚上的往本座府中钻啊?快请进来!”

瑾宁下意识地把脚放下来,端坐了身子。

苏意睨了她一眼,“还知道自己失礼没个女孩子家的样子吗?”

“自己家人就不拘束,他到底是外人嘛。”瑾宁汗颜。

“闺女啊,好好考虑一下师父的提议。”苏意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手背道。

瑾宁端了酒,“你真以为你徒弟是个稀罕货?人人都抢着要?人家是说了亲的。”

“说了亲也能退!”苏意霸气地道。

瑾宁懒得搭腔,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陈靖廷本只是乏闷想找来苏意这里讨杯水酒喝,方才的那个场合,着实让他厌烦。

没想却在这里见着了瑾宁,他含笑道:“三小姐竟也在?你们师徒二人好快活啊!”

瑾宁微笑看他,这一身青色锦袍显得他身段颀长利落,烛光之下,面容柔和,那眼睛竟是迷死人般的美丽。

“大将军怕也是闻到了酒香味来的吧?”瑾宁道。

陈靖廷扬袍坐下来,“可不是?苏大人这里别的不多,好酒多,我这不是闻着酒香来了吗?”

他和瑾宁坐得很近,沉水香的味道兜头兜脑地朝瑾宁压过来,她只觉得呼吸间都是这个味道,说不出的沉醉迷人,不自禁,地想起了在山中躲的那一宿。

她看了他一眼。

刚好他也正看过来。

瑾宁今晚穿得很随意,一身宽松的青色袍子,是男装,来的时候没带衣裳,苏意便给了她一身自己新作的袍子,很长很宽松,长发只在身后束起,脂粉不施,她的皮肤本来就很好,这般素面朝天,便有一种纯净的美。

陈靖廷的呼吸有些凝滞。

他觉得是因为这酒香扑鼻。

苏意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叫人去取酒杯筷子来,然后微微地抬了抬眸子,不甚经意地道:“对了,靖廷,听说你说亲了,哪家的姑娘啊?”

陈靖廷微笑,“也真是巧了,和我同姓,陈侍郎之妹陈幸知。”

“噢?”苏意笑了,“本家结亲啊?那可是好事。”

下人取了杯子上来,为陈靖廷倒酒,陈靖廷捧着杯子,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转了一下,酒一滴不洒,“是好事。”

他的声音有些隐晦不清。

“怎地?不喜欢?”苏意问道。

陈靖廷笑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总得成亲的。”

“是啊,你父亲便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确实得成亲传宗接代,只是,也别为了传宗接代而成亲,若不喜欢,推了便是,兴许以后会遇到喜欢的。”苏意道。

“不必了,长姐为我寻的婚事,不差。”陈靖廷淡淡地道。

瑾宁怕师父说出回不了头的话,连忙便扯开了话题,“对了,今晚李良晟纳妾,你不是该在府中吃酒吗?”

“吃过了,酒也敬了,我金子也撂下了,算是尽了礼。”陈靖廷饮了一口,看着瑾宁回答说。

瑾宁瞪大眼睛,“你撂下金子?”

“不知道送什么,给金子她,喜欢什么买什么,干脆!”陈靖廷皱眉道,谁还得空去揣测她喜欢什么然后费心去张罗?

瑾宁笑了,“那表妹得多生气啊。”

苏意伸手打住,“行,你哪里来的不知廉耻的表妹?可别胡乱攀亲。”

苏意说着,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我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对了,丫头,关于长孙拔的事情,你说你想插手,我又交给靖廷,趁着靖廷今晚在此,你们不妨说说这事。”

说完,他站起来,又打了一个哈欠,仿佛真困得不得了,背着手施施然地走了。

瑾宁知道他的小算计,想让她和陈靖廷单独相处,可确实她是真想参与此事。

陈靖廷倒是怔了下,长长的睫毛下闪着疑惑之色,“苏大人熬不得夜?他可是连续熬个三天三夜不带说累的。”

瑾宁连忙饮了一杯酒,都替师父感到脸红,“许是最近忙碌,真累了。”

陈靖廷嗯了一声,“最近南监事儿多。”

他看着瑾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你想参与长孙拔这案子?”

“对,我想参与!”瑾宁为他倒酒,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

陈靖廷听完之后,立刻摇头,“不,长孙拔武功很高,你不是他的对手。”

瑾宁轻声道:“放心,我知道他的弱点,且我也不需要跟他打,大将军,这一次你听我的,这是最好的法子,还能知道福州案的主谋是谁呢,师父调查了这么久,愣是没把这人给揪出来,长孙拔这里是一个突破口。”

陈靖廷确实想破了这案子,但是,这计策到底是凶险,若有什么闪失,她…

“你实在不必以身犯险,我们可以找其他人。”

瑾宁耐心地道:“不,大将军,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恨我,也只会盯着我。”

陈靖廷沉默了一下,还是摇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瑾宁有些生气了,“为什么?”这分明是好计,而且能把福州案的主谋挖出来,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靖廷看着她,面容沉静,“我不想你受伤!”

瑾宁怔住了!

“你…”她呼吸有些凝滞,“你是怕我出事无法跟师父交代?你放心,我会跟他说的。”

陈靖廷垂下眸子,长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美丽的阴影,手指依旧转动着杯子,“不,不是,总之我不答应。”

风很好,树叶沙沙。

瑾宁眼底有些濡湿。

“靖廷,”她改了称呼,注视着他,“你我在狼山算是换个命的交情,我若没把握,会轻易说出这计策来?我不是那种该被呵护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我是一个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我有我制敌的办法,而且,长孙拔不除,我在国公府也不得安生,其中原因,你知道的,师父能保我几次?还不如除了他,干净利落,而要彻底打他个不能翻身,只有我这个办法,他是老狐狸,你们追查了这么久,都没突破,这便是证明。”

陈靖廷看着她闪动的眸子,那张充满自信又坚毅的脸,听她说她不是被呵护在深闺里的大小姐,这话没有一点的无奈和埋怨,反而她以此为荣。

他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凝望良久,他败北,“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第69章嫣儿小手段

瑾宁心中微微一动,“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小心的。”

陈靖廷笑了,眸色暗沉地看着她,“不,是事成之后,请我喝酒!”

瑾宁呃了一声,讪讪地道:“这个…这个只要你赏脸,随时都可以的。”

两人接下来说了些话,但是都没提及到江宁侯府今晚的纳妾宴。

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资,但是,两人都似乎觉得说起那些人,有些恶心。

瑾宁今晚睡不着。

除了想着计划的事情之外,还在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江宁侯已经开始班师回朝,婚事势必是要提起来的,到时候她拒绝不难,可江宁侯已经认定了她这个救命恩人,只怕会大力促成。

至于外公,如今也在启程回京中。

外公的性子比较暴躁,手段也比较偏激,反而不利于与老夫人这样的老狐狸周旋,可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前生,外公在她出嫁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可之后便回了外疆,今生有些变化了。

今生的事情变化得越多,瑾宁心里头便越不确定。

至于老夫人在南国回来,相信不出半个月便可抵达京师。

前生她对老夫人十分恭谨,但是老夫人对她总是很冷淡,前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太痴傻。

瑾宁这厢睡不着,长孙嫣儿也睡不着。

她在房中等了许久,都没见李良晟来。

便见人去看一下,看外头的人是否还在喝酒。

下人去了之后回来禀报,说宴会早就散了,但是李良晟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长孙嫣儿气得哭了,在房间里发了一通脾气。

今日过门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不是正室,侯府一定不会准备龙凤花烛,因此便叫人带了一对过来,只等着李良晟来到便燃点起来。

谁知道,李良晟竟然来都没来。

“小姐,别哭了,兴许公子爷去送客了。”丫鬟安慰道。

长孙嫣儿闻言,起身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怒道:“什么公子爷?是姑爷!”

丫鬟吓得连忙捂住脸改口道:“是,奴婢错了,是姑爷。”

陪嫁的婆子金妈妈走进来,瞧了那丫鬟一眼,“你先出去吧。”

丫鬟巴不得,连忙躬身便退了出去。

金妈妈扶住满脸震怒又满脸泪水的长孙嫣儿,语重心长地道:“小姐,您犯不着跟奴才们置气,公子爷没来,便等着他来便是,你已经过门了,他怎么也得来。”

“都说不是公子爷…”长孙嫣儿满肚子的委屈,哪里听得进去。

“我的傻小姐啊,谁敢叫姑爷呢?这江宁侯府是讲规矩的府邸,莫说称呼,便是一言一行都严格得很,丫鬟们叫一声姑爷,你是高兴了,江宁侯夫人听在耳中会怎么想啊?那还不是你教导不周?”

长孙嫣儿绝望地看着金妈妈,“那我怎么办?我虽委屈为妾,可我本以为他对我有爱,不会委屈我的,可现在,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一把抓住金妈妈的手腕,急切地道:“金妈妈,我知道你素来是有手段的,你想个法子让他过来。”

金妈妈安抚道:“想什么法子都没用,若今日是大婚,他不来还能去找江宁侯夫人说道说道,可您只是姨奶奶,便只能安分地等。”

长孙嫣儿哭道:“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今日不来,明日不来,一直不来我怎么办?”

金妈妈沉气道:“会有办法,总之就不许闹起来,若闹了,小姐在府中便更没地位,听妈妈的没错,快洗个脸歇着去。”

“那你先给我个法子。”长孙嫣儿心焦得很。

金妈妈想了一下,“这样吧,等您身子康复之后,小姐您请公子爷过来用膳,老奴在酒里下点药,保管公子爷喝了之后,会对您重新动情的。”

“我康复了,我早就康复了。”长孙嫣儿连忙道,“明日就请过来。”

金妈妈摇头,“那看不行,您这身子怎么就恢复了?这落了胎才几日呢?不可!”

“我说康复就康复了,我不管,明日你便跟我准备药。”长孙嫣儿霸道地说。

金妈妈拗不过她,又想起她横竖已经不能生育了,还不如先博了公子爷的欢心。

翌日傍晚,长孙嫣儿便果真在门口守住等着李良晟回来。

李良晟昨夜睡在自己的房中,今日是去了姐姐李齐容的家里,本来还不愿意回来的,是李齐容劝了他,说长孙拔如今还没倒下,这面子总得给,他才回来。

进门看到长孙嫣儿,他便想起那些厌恶的事情来,冷冷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孙嫣儿迎上去,对着他福身,眸子里便染了泪水,轻声道:“我想给你说声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你若不喜欢见到我,我以后会安安分分,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话自然是金妈妈教的。

但是长孙嫣儿的模样是我见犹怜,加上不施脂粉露出苍白之色,睫毛染泪,波光盈盈,加上语调轻柔伤感,便更显得楚楚可怜。

李良晟的心志本不坚定,见她这副模样又想起了昔日的美好来,气也消了大半,加上姐姐所言也有道理,便道:“好了,别说了,吃饭没有?”

丫鬟锦衣在一旁道:“姨奶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饭,一直自责,如今金妈妈做了饭菜她也不吃,说要等公子爷您回来跟您说一声对不住。”

长孙嫣儿轻斥,“谁叫你多嘴!”

李良晟见她是真心待自己,虽有过错,可到底是入门了,便道:“不吃饭哪里行?走,我陪你吃饭。”

长孙嫣儿眼底有惊喜之色,“真的?”

“嗯!”李良晟执起她的手,便往里走。

长孙嫣儿垂下眸子,一脸的欣喜和害羞,只是眼底的那一抹得意之色,却叫廊前站着的江宁侯夫人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