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宁接过来,这信写了其实不长,都是叮嘱之言。

其中,却有四句叮嘱他,好好对待她,还说了一些她会上战场之类的事情,传授一些经验。

底下有关于他的丧礼,说只求与甄依合葬。

对陈梁晖也有几句交代的,不外乎是仕途上的事情。

只是这些叮咛的背后,灌注了他对尘世的最后一丝留恋。

瑾宁红了眼圈,抬起头冲着火光一笑,“从庄子里回来的时候,我很渴望得到他的喜欢,想讨好他,成为他喜欢的那种乖女儿,收敛了自己张狂的性子,学习京中千金的礼仪…却要在他临死前,我才得到这一切,可到底,该得到的,我也得到了,他说只想和母亲合葬,那么,是否可以解读为他不在乎葬在哪里?”

陈梁晖也没那么反对了,倒不是因为这封信。

而是因为瑾宁说的那些话。

瑾宁说,要等到他临死前才得到他的爱。

而父亲临死前,还牵念着瑾宁。

他未必会愿意自己离开京城,离开瑾宁。

至于葬不葬在祖坟里,是一个仪式,他和母亲在一起了,应该会不在乎这些仪式。

能和那个很爱很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永远可以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其他的,还重要吗?

陈梁晖脑子里,慢慢地浮现出瑞清郡主的脸。

他心里很暖。

很温暖。

如果能与她同生共死,尘世间的一切,他也都不在乎了。

他抬起头,看着瑾宁说:“宁妹妹,明日若他们态度强硬,我们就马上把父亲母亲送回枣庄里。”

瑾宁看着他,眸子濡湿,“好!”

三人相视微笑,虽微笑中还透着悲伤,但是,大家都认为,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靖廷道:“既然决定了回枣庄,那是不是该先命人回去选好地方?”

陈梁晖道:“也别着急,先看看明日如何,若不行,我们马上就去,如果他们让步,可能是父亲的意思,他还是想葬在祖坟里。”

其实瑾宁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了,但是,大哥也说得对,总要看最后的结果。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酒喝得有点多,便都有些昏昏欲睡。

靖廷是清醒的,他让陈梁晖躺下歇息一会儿,再把瑾宁抱在怀中,让她睡。

这一路辛劳,她确实也累了。

瑾宁迷迷糊糊地就进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帐篷忽然被人掀开,她坐起来,借着火光看过去,却是一怔。

她站起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帐篷外,站着两个人。

男的身穿锦衣腰缠金玉带,束冠,俊美不凡,正是父亲。

女的一身红色暗云纹缠枝蝶恋花缎裙,面容姣好,眸光温柔,含痴带泪地凝望着她。

她没见过母亲,但是那一幅画像她曾痴痴凝望许久。

她认得出此人是谁。

“宁儿,我的女儿!”甄依笑盈盈上前,眸子却滑出了泪水,上前牵着她的手。

瑾宁痴痴地看着她,泪水滑落,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她就消失了。

“我们走!”她柔柔地说,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便牵着她的手转身出去。

外头的风很大,但是瑾宁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痴痴地看着牵着她手的女子,又回头看看慢慢地跟着她们走的男人,是在做梦吧?

她的脚步很轻盈,眼前的一切都在褪去,变得模糊,慢慢地,又豁然清晰起来。

母亲忽然放开她的手,她一慌,伸手去抓,扑了个空。

“我在这里!”前面,传来了声音。

瑾宁抬起头,却见父母站在了枣树下,冲她温柔地笑着。

瑾宁哭了出来,看着他们,分明是那么近,但是,她的脚步却移不动了。

泪水模糊了眼睛,唯有父母的笑容依旧明亮,他们相视一笑,牵手转身,慢慢地隐没在了枣林里。

“我们一直在这里!”

远远地,有声音传过来,瑾宁失措大喊,“娘,娘…”

她依旧没办法动弹,头上是白晃晃的月亮,枣子林里有一道光芒,她追不到,她追不到啊。

“瑾宁,瑾宁!”

耳边传来靖廷焦灼的声音。

瑾宁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亮间,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靖廷紧张的脸。

“你做噩梦了吗?你一直在哭!”靖廷擦拭她的眼角,担忧地问道。

瑾宁慢慢地坐起来,做梦?

看着眼前依旧烧旺的火堆,她脑子很迷茫,“我做梦了?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就半个时辰左右!”靖廷看着她,正欲说话,却见陈梁晖也坐了起来,神色怔惘。

陈梁晖看过来,看到瑾宁脸上挂满了泪水,喃喃地道:“宁妹妹,我梦见了父亲和母亲。”

瑾宁啊了一声,爬过去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也看到他们了?那我不是做梦?”

“你也梦见了?”陈梁晖大吃一惊。

瑾宁哽咽地道:“是的,我梦见了,他们在枣树底下冲我笑,说他们在那里,然后就走了,我追不上。”

“我也是啊,也是梦到他们在枣树底下冲我笑!”陈梁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激动,“难道这是托梦吗?他们想回枣庄?我们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吗?”

“是,一定是!”瑾宁慢慢地坐下来,仔细地回想着母亲的容貌,母亲与她说的话,那眼神,那举止,那动作,一丝一毫,都从搜索出来细细回味咀嚼。

靖廷诧异地看着两人,但是也不满有些失望吃醋,“就你们梦见?我怎么没梦见?我也在这里啊,是巧合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们刚才说枣庄,结果就都梦到枣庄了。”

“你没睡,如何能梦见?”陈梁晖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不可思议,这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更愿意相信是父母冥冥之中给他们的旨意。

瑾宁依偎在靖廷的身边,喃喃地道:“如果是梦,那让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她就好。”

她如痴如醉,那样清晰的梦境,就像是真的一样。

她信灵魂。

因为她就是一缕重生归来的灵魂。

他们就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瑾宁的心一下子踏实了。

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417章人齐活了

接下来谁都睡不着了,陈梁晖和瑾宁交换梦里的信息。

除了枣树那一幕是相似的,其他都不一样。

陈梁晖说先看到父亲在策马,看到母亲梳妆,然后才看到枣树下的他们。

不管如何,两人一同梦到父母在枣树下,那就是向他们传递了一个意思。

翌日,瑾宁先让雷洪回京,暗中找风水先生挑选一块宝地,但是此事要瞒着外婆。

至于到时候回去下葬,再请外公把外婆带走两日,等安葬好才回去。

反正外婆现在走不远,定走不到坟地里去。

而陈族那边,昨天晚上的商议结果是,如果瑾宁以一千两银子卖山头,陈族这边能勉强凑到。

一千两,十二公认为可以了。

因为当年甄依买下来的时候,也只是花了两千六银子。

卖给族中的人,便宜一些,也算她尽了一份孝心。

所以,在府衙和罗公公到来之前,陈长生过来邀请瑾宁等人过去谈话。

瑾宁和靖廷陈梁晖三人过去,这一次,她依旧不能进入祠堂,谈话也摆在了院子里。

风很大,卷着微微寒雨袭来,虽然摆下了椅子,但是并未给遮雨的伞。

而他们,则坐在廊前,风雨无法侵袭。

瑾宁看到这情况,冷冷地道:“要谈,就全部走出来这里谈,凭什么你们在里头我们要在这里淋雨?”

“十二公年纪大,淋不得雨!”陈长寿说。

“既然如此,就不必谈了!”靖廷淡淡地说,拉着瑾宁便要走。

“慢着!”十二公伸手压了一下,站起来吩咐身边的人,“把椅子搬出去!”

“十二公,这怪冷的,淋了雨不好。”陈长寿道。

“不打紧,先把事儿给处理了。”十二公淡淡地道,拿着烟袋就走出来。

陈长寿只得让人把椅子搬出去,十二公坐下来,抬头看着靖廷和瑾宁,“你们也坐!”

族中的人也慢慢到齐,陈守成和陈富贵等人也来到,天气寒冷,他们尽量往人群挤。

十二公示意陈富贵开口。

陈富贵走出来,看着瑾宁道:“我们商量过了,既然祖坟山地你要卖,我们就买下来,我们出一千两银子。”

瑾宁毫不含糊,“一万两,少一文钱都不卖!”

陈富贵大怒,“一万两?你这是抢劫啊?这本就是个荒芜山头,你母亲当初买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花了两千多两,你张嘴就要一万两,你干脆去抢。”

“以前是个荒芜的山头,但是现在不是,现在人人都知道那是风水宝地,出了一位一品公,还有我这位郡主,我多了不说,便是我开价十万两,都有人买下来,你信不信?”

“我们陈家的祖坟在那里,你卖了山头,岂不是等同把祖宗山坟都给卖掉?你这是大逆不道,你知道吗?为了十万两银子,你连祖宗都卖掉,传出去,你父亲的面子还有吗?本来我们就不该出银子跟你买,但是我们顾念亲族之情,掏这一千两银子给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陈富贵色厉内荏地道。

瑾宁冷然一笑,“我父亲人都没了,还说什么面子?活人才讲究面子,陈家的祖宗山坟没了,是你们做子孙的无能,怨我父亲做什么?当初若没有我母亲拿出银子来买下这山头,哪里来的所谓祖宗山坟?如今我父母身亡,却入不得这祖宗山坟里,意味着你们早不当他是陈家的子孙,既然如此,我父亲又什么好丢脸的?我也为什么要便宜你们?你们也别对我仁至义尽,我卖山头,是做生意,一切就按照生意人的规矩来做就成,你们若觉得这山头不值一万两,行,我另有买家。”

“三万两,我买了!”

祠堂门口响起一道洪亮的生意,便见一名身披狐裘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长得瘦小,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后跟着两名小厮,大摇大摆地进来。

陈富贵看到他,便连忙拱手道:“哟,原来是张老板,哎呀,您就别添乱了,都是我这侄女儿不懂事闹的事情。”

来人就是霍州大商户张东家,陈富贵曾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便以为跟人家很熟了。

张东家直接不看他,走过来就对靖廷拱手,“大将军,闻得您到霍州来,一直想拜访,但您是办白事回来的,怕耽误您,没敢来,昨天晚上您相邀,让我今日来祠堂,我求之不得。”

他是霍州的大富商,昨天说请乡绅名士,他便是其中之一。

靖廷连忙拱手还礼,“张东家客气了,今日还劳您辛苦来一趟,失迎了!”

张东家豪爽地道:“不要客气,陈家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早就听说了,只是碍于是你们的家事,不便过问,今日既然大将军和郡主请到我等来说理,那这个理,咱就好好说说!”

说完,他又上前拜见瑾宁,“参见郡主!”

瑾宁还礼,“张伯父不必多礼。”

一句张伯父,叫得张东家心里不知道多舒服。

张东家来了之后,又来了几位富商和两位老夫子,这两位老夫子,都是霍州学堂里的夫子,读的是圣贤之书,教的是道德文章,因此,陈家对他们二位的到来,显得特别兴奋,因为,卖祖宗山坟的事情,两位夫子断不会同意。

接下来,霍州知府陆大人也到了,他掺和百姓家事还是头一次,但是这可不是普通百姓,是郡主,是国公爷,还有大将军。

所以,他的态度十分谨慎,也十分谦逊。

最后来的是罗公公,是可伶可俐亲自去请来的,连同两位御林军大哥也一同请了过来。

张东家是个爽快人,道:“怎么?今日就在这横风细雨的院子里说话?就不冷么?”

雷洪在一旁道:“想进去的,但是他们说郡主和大将军没资格进祠堂,不许进去。”

“那就奇怪了,郡主莫不是陈家的人?陈家宗祠难道不许女子进入么?我并未看见有唯丁侍奉四个字啊。”张东家说。

十二公见这么多人都站在院子里,确实也不合适,便道:“确实有失体面,那就请诸位到偏屋说话吧。”

祠堂左右侧,有耳房,有一个偏屋大堂,平时族中子弟成亲,便在这偏屋大堂里办酒席的,桌椅齐全。

第418章本来就不在乎

罗公公显得扭扭捏捏,瑾宁让他坐下来的时候,他拿眼睛瞪了瑾宁一眼,“咱家自己会坐,郡主管好自己就成。”

瑾宁也不与他计较,只站在一边,让陈梁晖去说话。

陈梁晖站出来,拱手道:“今日请大人和诸位东家先生过来,是让大家给论个理的,所谓家务之事,清官难断,我们也不想说闹到公堂上去,可我父亲母亲的灵柩已经在外头停放了数日,依旧没办法下葬,其实昨天晚上我与妹妹已经商量妥当,灵柩移送回京安葬,但是,纵然如此,我们还是得为父亲讨一个说法,凭什么他不能葬在祖坟里?他到底犯了什么罪,祠堂不能进,祖坟不能葬?”

张东家道:“我听闻说这个祖坟的山头还是当初陈夫人买下来的,怎地?人家买下来的山头不能下葬啊?这不是欺负死人吗?”

陈富贵道:“张东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从没说过不许国公爷下葬祖坟,知道他的死讯,我们已经为他挑选了一块坟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后来他们挑了事端说不合适下葬,要另外再选,您也知道,这坟都选好了,哪里又再选的?”

陆大人只是听着,暂时没发话,他知道罗公公是站在陈家这边的,作为地方的官员,他对京中之事不太熟悉,但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得罪就对了。

不过,陈靖廷和陈瑾宁两人也不好得罪啊,一个大将军一个郡主,得罪了,自己就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持观望的态度,等他们去说。

陈梁晖道:“坟地是给父亲选好了,但是泥土松散,压根不适合做墓葬,我父亲是当朝一等公,有其墓葬的规格,之后还得修建坟墓和墓碑,那地方压根不合适,山头这么大,我们重新挑选一块,有什么为难的?”

陈富贵道:“晖哥儿,你孝顺,我们都知道,但是,你有养父,也有生父,你生父不孝顺,孝顺一个逼死嫡母的养父,这就说不过去了。”

瑾宁在旁边听着,本来有些不耐烦牵扯其他的事情,但是听得陈富贵自己主动进入主题,算是顺遂了她的意思了,她站出来,厉声就道:“逼死嫡母?你说的是谁?把话说清楚一些。”

陈富贵怒道:“难道不是吗?这事你二叔亲口所说,你父亲就是逼死嫡母,也不许你祖母回祖坟安葬,他如此不孝不仁,有什么资格挑选祖坟的坟地?”

瑾宁上前,一手就揪住了陈守成的衣衫把他拽了出来,“你出来说清楚,我父亲是怎么逼死嫡母的?”

陈守成本来是很怕她的,但是今日见这么多人在场,料想她不会随便动手,却没想到一言不合就把他给拖出来了。

“你放手,你们父女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知道,还用我说吗?”陈守成生气地道。

“我还真不知道,你今日最好说清楚!”瑾宁冷道。

吴夫子见瑾宁对陈守成动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身为女子,岂能动手动脚?且他是你二叔,这该有的礼数得有,这般轻慢,岂不失了教养?旁的先不论,这点,足以见你父亲做得不好,教得不好。”

瑾宁拱手:“夫子,人无完人,我父亲自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我如今要问的是他到底犯的什么过错导致他无法入葬祖坟。”

吴夫子看向陈守成,“你说你大哥逼死嫡母,可有证据?若有证据,为什么不上告?”

靖廷适时冷道:“是啊,你好好想想,我岳父到底犯的什么错,他生前是朝廷命官,死后皇上加赐谥号肯定他一声的功绩,你若有半点诬陷之言,就是诬陷朝廷命官,诬告朝廷功臣,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陈守成道:“我就是苦于没有证据,但是天道昭昭,他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吗?外头的百姓和宫里都传遍了,若没有,为什么外人会这样说他?且母亲为什么不能回祖坟安葬?”

说着,他看向罗公公,想让罗公公点点头。

罗公公面无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她自然不能回祖坟安葬!”靖廷站出来,面容冷峻地道:“因为皇上也给她追封了谥号,知道这谥号是什么吗?蛇蝎夫人,若不是她死了,只怕她头上的那颗脑袋,也是被皇上下旨砍掉的。”

靖廷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十二公有些慌乱,看向陈守成,“他说的是真的?”

陈守成一口否认,“哪里有这回事?”

“这可是皇上下旨加封,二爷,你摸摸自己的脑袋,还稳固不稳固啊?”靖廷讥讽地道。

“这还不是母亲被人诬告?”陈守成怒道。

靖廷冷道:“诬告?你是说岳父与死来诬告养育过自己的嫡母?”

靖廷看着罗公公,“罗公公,你是太后身边的人,对京中的事情想必是清楚的,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罗公公淡淡地道:“确实皇上封过这个谥号,但是给谁,咱家不清楚,原来竟是给陈老夫人么?那咱家就不知道了。”

“这是为何啊?”十二公有些慌了。

雷洪怒道:“为何?她毒害自己的儿媳妇,谋害自己的孙女,罪证确凿,皇上震怒,她死后依旧追了个谥号让她做鬼也受到惩处。”

“不,不对,”十二公看着陈守成,又看了看瑾宁,底气有些不足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事可不能是真的,否则,错的就是陈族。

“她为什么这样做,没人知道,但是这就是事实,岳父自缢告母,皇上大惊,已经命人查过,是罪证确凿的。”

“自缢告母?”十二公猛地看向陈守成,“你不是说你大哥是病死的吗?”

“我…他本来有伤,有病,”陈守成眼珠一转,“十二公,此事先不论,他的侯爵之位,本就不该传给女儿,这是打我们陈族的脸,说我们陈族无人呢,就这点,他就没资格葬在我们祖坟里。”

族中的人对陈国公做过什么,本来就不在乎。

在乎的是他把侯爵之位给了自己的女儿,把陈家男儿的脸面往哪里搁?

第419章告状

十二公沉默了一下,“先不管那些是非,至于他世袭之位给谁,我们也管不着,但是,要葬在祖坟里,就只有那一块地可以用,你们若要卖了祖坟,就只能卖给我们,谁来主持道理都是一样,陈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

事情渐渐地清晰了,他知道自己上了陈守成的当。

但是,他不能承认,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朝令夕改,否则,以后如何在族中立足?

横竖,陈族除了这个祖坟之外,也没得到过陈国公什么好处,以后也不可能会提拔族中的人,错就错了。

瑾宁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她冷冷一笑,“好,那我就卖掉这个山头,价高者得。这一笔,先且不论。”

她看向陆大人,遽然道:“陆大人,我要告状。一告他们陈族一门诬陷我父亲身后之名。二告陈族年轻一辈不孝不义,我父是他们的叔父或者伯父,但是他们不孝,致使我父母尸体停放在祠堂外头,不得入门,魂魄不宁。三告他们觊觎我父世袭之位,刻意刁难他入土为安且侵占我母亲的山头,不许我父亲下葬。四告他们勾结宫里的太监,捏造石碑欺瞒太后,罪犯滔天!”

瑾宁此言一出,陈家那边翻天了,纷纷站出来指责瑾宁。

“你这是胡说八道,你才是诬告。”

“你实在是太放肆了,仗着自己是郡主的身份便欺压族中子弟。”

“陈瑾宁,你怎么不说你昨天毒打我们?我们还要告你伤人呢。”

“你以为你是郡主就了不起了吗?我们不怕你,你敢卖山头,我们就烧了你的国公府,你这个卖祖宗的贱人,你不是我们陈家的子孙,给我滚出去。”

“对,你们滚出去,你这野丫头,贱胚子!”

愤怒之声,一浪高于一浪。

瑾宁把鞭子落在手上,轻轻地挥动了一下,看着一脸煞白的罗公公,却是对陆大人再说一句,“最后告他们口出恶言,侮辱当朝郡主。”

罗公公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嗓子干燥生痛,都没办法书出话来。

在陈瑾宁说出那一句伪造石碑开始,他就是全身开始发冷,继而冒汗。

瑾宁冷笑一声,回头看着陆大人,“大人,我以郡主的身份告状,这案子,你是接还是不接啊。”

陆大人当下没了主见,前面几条罪倒是好弄,可这伪造石碑,瞒骗太后,还有侮辱当朝郡主,这可不好弄。

他情急之下,望向门外的师爷,师爷着急地一个劲点头,他伸手擦了一下额头,道:“接,自然是接的。”

瑾宁道:“那好,既然案子接下来了,一切就移交衙门。”

她微笑着看向张东家和几位乡绅,“那不知道张东家可还有兴趣买我的山头?”

“自然是有兴趣,价格可以谈!”张东家只觉得大快人心,这位郡主做事可真是雷厉风行,一出手,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好一招锁喉杀。

陈家一个个有官司在身,可真是家门不幸了。

“你不能卖!”十二公急了,也不顾身份,站起来拦住瑾宁,“你价格往低里压一下,我们会凑到银子的。”

“还是那句话,一万两,少一个铜板都不卖,我素来红口白牙说话算话,就等同你们死活不让我父亲进祠堂,上祖坟那般坚决。”瑾宁道。

十二公踉跄了两步,指着瑾宁怒道:“卖祖坟,你可知是大逆不道之行啊?你这是要我们陈家一族颜面扫地,再不能在霍州做人啊,你这是赶尽杀绝你知道吗?”

“知道,否则我为什么来?”瑾宁冷道。

十二公气得几乎吐血,陈家的人纷纷上前要打瑾宁,靖廷站出来,铁手一拳打在了椅子上,椅子当下碎了个稀巴烂,“我倒是看谁敢上前冒犯郡主!”

靖廷发怒,门口即刻冲进来十几名军士,站成一排,虎视眈眈。

这下,震慑了蠢蠢欲动想上前找晦气的人,仿佛这才想起来,这位一直很好说话的陈靖廷,原来是大将军。

此举,也让陆大人活泛了起来,立刻就吩咐下去,“师爷,回去通知衙门的人过来,一一问话,状子你来写,按照郡主的意思,一字不可错漏。”

“是!”师爷松了一口气,真怕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犯软。

郡主一口气说出的那些罪状,看着就不是信口而来,而是早有准备。

一句串通宫中的人,就是连罗公公都牵扯在内了。

这可不能犯软的,如今官员考核已经开始了,在这案子上做出点成绩来,至少可保不被贬谪。

毕竟,他任上三年,都没成绩。

所以,他在离开之前,先跟陆大人私下说了一些情况,陆大人闻言,心中大喜,但是又隐隐担忧,“这可是牵扯到宫里的啊。”

“大人怕什么?万事不还有郡主和大将军担着吗?您只要秉公办理就成。”

陆大人点头,“对,本官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陈家的人老实了,靖廷带着大家给张东家和几位乡绅名士道谢,便回了祠堂外平地的帐篷里。

一贯最为冷静的陈梁晖,也禁不住破口大骂,“什么东西?简直强盗土匪,竟然一千两就想买个山头,怎么不去抢啊?还说我们去抢,难怪当初父亲就不愿意提拔族中的人,没一个有出息的,老的小的,一门心思扎到了利益上去,一点人情都不念,分明也知道冤枉了父亲,却不愿意为他正名,但凡他们为父亲说一句,把父亲的遗体迎入祠堂放上一会,万事也有得商量。”

瑾宁听得这老实人都这么生气了,笑道:“好了,不气了,咱们都决定了回京,就不在乎进不进祠堂了。”

“宁妹妹你不生气么?”陈梁晖见她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不禁问道。

“生气啊,但是现在轮到他们生气了。”瑾宁道。

靖廷转身去上香,然后道:“等着吧,这会儿轮到那位十二公来求我们了。”

“真的?”陈梁晖微微诧异,“但是他们的态度方才可嚣张了。”

“审时度势,若这点都不懂,那这位十二公着实不能当族长大任。”靖廷道。

陈梁晖看着瑾宁,“若他们来求,你怎么做?山头你真打算卖给张东家吗?”

第420章罗公公认错

瑾宁道:“我若真卖山头,母亲不得把我骂死?这山头可是母亲买下来的,不过是要吓唬吓唬他们,不过,我还真打算卖啊。”

“你这不卖又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陈梁晖懵了。

瑾宁笑而不语。

陈梁晖只得看向靖廷,“你知道她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她说得很清楚了啊。”靖廷道。

“说清楚了?”陈梁晖看了看他,“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她不卖给旁人,但是可以卖给陈家的人啊。”

“但是他们给不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