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不大习惯在外面睡,只拿了个靠枕垫着,拿了个小巧的九连环研究解连环。陶梦娟也玩过这个东西,但费了不少力气,拿来什么样还怎么样,后来也就没有兴趣了。见陶梦阮拿着九连环,便有些好奇的看她解,只是小半天累坏了,没等陶梦阮解出来,陶梦娟就睡着了。

陶梦阮感觉到绵长的呼吸,向小满使了个眼色,小满连忙取了薄毯给陶梦娟盖上。陶梦阮就着小雪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解她的九连环。

九连环陶梦阮以前就玩过,这一个是前段时间赵锦竹送给她的,这回出门怕路上无聊,就顺手带上了。几个守在旁边的小丫头看着陶梦阮灵巧的手指,心里暗暗羡慕,跟在姑娘身边,他们自认为都是不笨的,可九连环这种靠智商的游戏,她们连看都看不懂。

九连环第二次玩就没什么意思了,陶梦阮解开了就顺手放到旁边的小桌几上面,偏就在那时,外头一声尖叫,还趴着小憩的陶梦娟猛地抬起头,吓得陶梦阮还以为她一不注意拍桌子将她惊醒了。

陶梦娟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道:“梦阮妹妹,怎么了?”

陶梦阮摇摇头,看向几个丫头。小雪机灵连忙道:“是前面传来的声音。姑娘、堂姑娘先坐着,奴婢先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得了主子的同意,小雪快步往前面去打听。陶梦阮想了想,看向陶梦娟道:“梦娟姐姐,要不我们直接过去吧,看这时候,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陶梦娟接过贴身丫头木棉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清醒了些,听陶梦阮的提议,点点头道:“也好,瞧着时候也不早了。”

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也起身往前面走。

后面的厢房因为是给香客们歇息的,不似前面一般恢弘大气,倒有些曲径通幽的感觉,绕过一面垂花门,就有些热闹起来陶梦阮看得好些人从后面过来,大约都是那一声尖叫吸引过来的。

陶梦阮和陶梦娟在人群中找了找,寻到葛氏和管氏的所在,便跟了过去。陶梦阮抓着格葛氏的手,道:“娘,这是怎么了?”

葛氏摇摇头,道:“我们原本在听大师说佛理,听到外面一声尖叫才出来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管氏也点点头,道:“听声音像是小姑娘的声音,但我瞧着云华寺也是极有名气的寺院,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葛氏也点点头,正是云华寺在这些上面做得好,京中的富贵人家才都愿意往这边跑。何况来这里至少都是长辈兄长护着的,也不会叫姑娘家落单,以至于出什么事。

前面人围成一团,陶梦阮她们站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倒是李素素的母亲走过来,向陶梦阮两人道:“陶姑娘,我想问问,两位姑娘可有见到小女素素?”

陶梦阮和陶梦娟对视一眼,道:“午膳之前倒是见过李姑娘,后来我们在厢房歇息,并没有见到李姑娘。”

李夫人脸上有些焦灼,李素素姐妹三个午膳之前出去她是知道的,原是打听到颂王世子在小池子不远的酥风亭会友,才特意过去的。李素素已经将近十五了,他们也琢磨着,趁着她父亲高中榜眼,为李素素寻一门好亲事,这才默许了李素素姐妹几个过去,后来李素素的两个堂妹都回来了,说李素素跟一位闵公子赏花去了,她也没有追究,可这会儿都要下山了,女儿还没回来,却叫李夫人紧张起来。

女孩子家的名声经不起蹉跎,李夫人这会儿不见女儿回来,叫下人往赏花的地方去寻,也不见人,接着又出了这事,李夫人一时更加担心心里隐隐有种恐慌,仿佛那尖叫就是女儿发出的一般。

得到陶梦阮两个都没有见过李素素的回答,李夫人脸上有些失望。她才被丈夫接到京城,虽然家境不错,到了京城也不算艰难,可来了京城才发现,他们一个新科榜眼的家眷,在京城是多么渺小,而今日在这云华寺中,女儿不见了人影,她勉强有过照面能问一句的,也就是陶家。

“陶姑娘,你真没有见过堂姐吗?那时堂姐说话有些不合适,可堂姐并没有别的意思,陶姑娘不要跟我们开玩笑了好吗?”一直跟李素素走在一起的粉衣少女一脸担心,话里话外却都在说陶梦阮对李素素做了什么。

陶梦阮见李夫人看过来的目光中,也有些猜疑,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将李素素藏起来了?我将她藏起来有什么好处吗?”

“可、可堂姐只与陶姑娘闹过不愉快,别人怎么会…”另一个姑娘也开口道。

本来人就多,听两人这样一说,都看过来了。先说话的少女还接着道:“堂姐说陶公子得了探花是神佛庇佑,并没有别的意思,陶姑娘却取笑堂姐外地来的,没有朋友,堂姐一向好强,只是有些不高兴,姑娘何必这般与堂姐计较?何况就算堂姐不对,我们都这样着急了也该够了…”

陶梦阮一向心细,在葛氏等人震惊的时候,就注意到两人眸光里的心虚,立刻就明白过来。那李素素出了什么事,不说全部,这两人至少是知道一部分的。大约是见事情闹大了不好交代了,跑来找替罪羊了。想明白了这些,陶梦阮状似认真的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与李姑娘在一起,李姑娘去了哪里,应当你们最清楚才是。你们跑来问我,那我倒想问问你们,午膳前,我和堂姐瞧见你们跟李姑娘一起往小池塘那边走,是要去哪里?后来,你们为什么又没有跟李姑娘一道?”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眼里的慌乱更加明显了。这下连着急女儿的李夫人都看出来了,气势瞬间强硬了许多,直逼两人,道:“素素到底去了哪里?你们果真知道实情?”

“我们…”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再也绷不住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来,向这边道:“哪位是李榜眼的夫人?”

李夫人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事过来,只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定了定神,李夫人看向男子,道:“我就是,不知公子有何事?”

“不敢,在下是姚公子的护卫,刚刚在山下拦下一伙山贼,救下一名男子和主仆两人,其中那位姑娘道她是李榜眼的女儿,所以公子遣在下过来报个信。”男子向这边拱拱手解释道,“既然是这位夫人,请夫人随在下前去,李姑娘受了些伤,好在没有大碍。”

李夫人脸色变了几变,瞧着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对。好好的姑娘家被山贼抓了,就足够丢人了,有些讲究的人家就此将女儿送到庙里去也不是没有。而跟男子一起被山贼抓去,那就更丢人了,山贼还会分两处抓人不成,旁人自然都觉得那两人原本就是走在一起的。

李夫人只觉得脸皮一阵火辣辣的,心里埋怨自家女儿不长心眼,就将自家名号摆了出来,只怕连累自家夫君都要丢人,又有些气恼这哪家姚公子,也不知悄悄送信,这一句话搞得人尽皆知,李家的脸面算是丢光了。

那护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见李夫人不动,有些不耐道:“既是李夫人,还请快些,我家公子还有公差在身,可没有空闲在这等小事上耗着。”

李夫人本有些不满,听到这一句却不敢耽搁,他们家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可不敢耽误人家的差事,若是被按上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就更加影响自家夫君的前途了。

李夫人一走,李家二夫人也脸色讪讪的带了两个女儿跟上去,剩下的自然是他们李家的内部矛盾。

这功夫间,先前出来打听消息的小雪也从人群里窜了回来,走到陶梦阮身边,凑到陶梦阮耳边,道:“姑娘,奴婢打听到了,是寺里的小师傅从那处厢房寻到一个被绑在那里的人,那人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寺里不知该怎么处置,就派人下山报官。因为那人身上有伤,寺里的僧人心生不忍,就将他移到前面来,请慧觉大师替他看伤,没想到让一位姑娘撞见了。那位姑娘一声尖叫,将那男子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扑过去打人,动静闹的大了,这才围了这么多人看热闹。”

陶梦阮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口。她那时也实在没想到她和陶梦娟的一点好心,会闹到这番局面,有些同情那被打的姑娘,但这也没有法子,她们是怕人饿死在那里,谁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些事啊!

陶梦娟却下意识地看了陶梦阮一眼,陶梦阮明明比她还小一些,却比她沉稳,考虑也更周全。那时她说要去看一看,只是出自一片好心,可若她真带了堂妹过去,那人若是发了狂,也打人,她们几个弱女子只怕反抗之力都没有,更可怕的是,为此,她们还要赔上自己的名声闺誉,若是那般,她还有什么脸面见婶婶一家。

陶梦阮有些同情那无辜被打的人,但也仅仅是同情,谈不上愧疚。那男子不知什么来历,寺里自然不会毫无防备,若非那人不知怎么冲撞上来,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至于后头让人围观,最后还要丢脸,这更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那人不知保护自己,反而大喊大叫将人都招来了呢!

小雪的声音压得低,但就站在一起的葛氏和管氏也听到了。不过,人家虽然倒霉,却与她们没有什么关系,看时候不早了,便向陶梦阮两个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直接绕过去,早点下山吧,免得晚了路不好走。”

陶梦阮和陶梦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从人群外面绕过去,出了寺门,陶少成两个已经在马车处等着。

云华寺外的一片林子中,韩公子气得将手里的剑一掷,怒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饭桶!竟然能将人绑错!绑错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官府抓个正着!”

“…”那属下低着头,不敢应声。他们混在东洋使节当中,哪怕有东洋公主给他们掩护,也不可能带太多人来。那绑架的人,只能现找,可京城他又不熟悉,时间又紧,他只得就近找了些地痞流氓假扮做山贼,至于绑错了人,他让人埋伏在小池塘往斋堂的路上,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没等到陶梦阮,反倒将李素素和另一人绑了去。

事实上,虽然他们找人耽搁了些时间,但也能堵上陶梦阮两个。然而,陶梦阮还没走到那一处,就看到李素素两人,不想跟人碰面果断的绕路了,于是埋伏的人没见到陶梦阮几个,只能等着,最后等到了赏花回来的李素素和闵公子。至于绑了人在山下被官兵抓个正着,更是只能说倒霉了,那假扮的山贼不知绑了人要怎么做,就在山下等着韩公子主仆两个,没想到姚振安接到山上报案带人来查,正撞上了那一伙“山贼”。姚振安被熟悉的人都称为傻大个儿,除了武功好脑子不如司连瑾好使,就是这人正义感爆棚,见到山贼绑了人,二话不说就先去解救人去了。

那属下不敢开口,只得静静地跪着,等他家主子发泄情绪。等韩公子终于平静下来,才小心地问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刚刚平息了怒火的韩公子脑门上又蹿起一撮火苗,怎么办?他现在唯一能庆幸的就是那些蠢货都不是自己人,不会让人顺藤摸瓜将他们挖出来,捏了捏拳头,韩公子也明白他们的劣势,不打算再往陶梦阮身上下功夫,道:“把那个东洋王子带回去,今晚弄死在驿馆!”

驿馆有官兵保护,便是以他们目前的身份,带一个人进去,再将人弄死,完了还要置身事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看着他家主子已经快要绷不住的脸,那属下不敢提任何意见,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韩公子退而求其次的想法最终没有达成,主仆俩返回云华寺准备带走藏在云华寺的东洋王子,才发现姚振安拦截下山贼根本就只是顺便,目的原是山上来路不明的东洋王子。他们从山林里返回寺庙时,被他们关押折磨了好些天的东洋王子已经被姚振安带了回城。

姚振安在别人眼里是个大老粗,可若是真有那么粗,太子殿下也不会那么器重他,便是那东洋王子已经被饿瘦了十几二十斤,姚振安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张脸来。虽然听不懂东洋话,但姚振安本能的觉得里面有些故事,直接将人保护起来带回了京城。

那翻译虽然是半吊子的水平,但翻译“我是东洋王子”这么一句话还是不成问题的,加上兄长被救出来了,东洋公主也没了顾忌,前因后果很快就明朗起来。

陶梦阮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真正的东洋王子还在治疗当中,不过假王子已经被朝廷通缉。皇帝虽然没有得到韩公子要杀了东洋王子的消息,但东洋王子在天朝的地界被人掉包扣押,本来就十分恶劣,若是东洋公主和王子争出点什么事,不管从哪方面都是天朝丢脸,于是皇帝果断的派了人将驿馆保护起来。

当天晚上,一群凶煞的黑衣蒙面人闯入了陶府,还直奔陶梦阮的住处来。然而,司连瑾留了人保护陶梦阮,对方杀到陶梦阮面前时,只剩下一人,正是那韩公子。青雀几个被人缠斗着,眼看韩公子离陶梦阮比他们更近了些,心里着急,身上又添了些伤。

韩公子是气大了,混进京城的目的一个都达不到,索性鱼死网破,带来的人一股脑儿都上了,将司连瑾留下的人缠的死死的。韩公子也再没有拿陶梦阮威胁或是当护身符逃跑的意思,眼看青雀要摆脱了纠缠上来相救,他将手里的刀直接当飞刀使,直接往陶梦阮面门丢过来。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对她使暗器,还使得这么闹着玩,若是还能刺中她,唐家祖宗们得气得将她逐出师门。轻轻一跃将飞近的刀踢飞,陶梦阮向韩公子道:“姑娘我教教你暗器怎么使!”言罢,几枚长长的钢针飞射而出,直接将原本就不远的韩公子钉在地上。

韩公子脸色扭曲了一回,跟只大老鼠一样被钉在地上,跟来的人顿了一顿的功夫,司连瑾的人也不是木桩,已经全部抓获。

青雀几个见陶梦阮没事,总算松了口气,顾不上身上的伤,向陶梦阮道:“姑娘,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第八十六章前程

“嗯?”陶梦阮扫了一眼,淡淡的移开眼,道:“带下去先关起来,等过些日子再审问。”

“不用送官?”青雀微微一愣。

“送官?”陶梦阮看了他一眼,“你是要告诉所有人,你家姑娘我让人闯到闺房里刺杀了一回?”

“…”

“好了,先关起来,等到时问出点事情,再考虑交出去还是留下做苦力。”陶梦阮不在意的摆摆手,前段时间她娘将一个庄子给了她,叫她打理。庄子里似乎还有一座荒山,要是没什么价值,只是个冲动的愣头青,送到庄子去种树也可。

这么大动静,陶家人哪能不知道,最先赶到的陶少成,正对上陶梦阮云淡风轻的拔掉扎在韩公子身上的钢针。

陶梦阮一抬头,对上她哥震惊的目光,连忙将手一松,才刚刚拔出来的钢针换了个位置又扎了韩公子一回。陶梦阮愣了片刻,连忙上前拽着她哥的袖子,道:“大哥,吓死阮儿了…”

陶少成扯了扯嘴角,刚刚是谁淡定的收拾战场的,当他两个眼珠子的摆着好看的。只是听到些匆忙的脚步声往这边来,陶少成心想,教训妹子还是日后再说吧,拍拍陶梦阮的肩膀,道:“好了,没事了。”

韩公子一伙人特意挑深夜里来的,等陶少成帮着陶梦阮将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天边已经泛着白。陶少成看着妹子都快睁不开的眼,摇摇头道:“行了,我跟娘说你受了惊,今日就不去请安了,屋子收拾好了,你先歇一歇吧!”

陶梦阮连忙点头,被紫枫扶着回去歇息。

陶梦阮补了一觉,再起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小绵一脸担心地守在前面,见陶梦阮醒来连忙服侍她洗漱,有些担心道:“姑娘有没有受伤?昨晚小绵听到有声音,可她不让小绵过来…”

昨晚有人来袭,且冲着她这边来的,陶梦阮原本没想到对方能打到屋里来,但怕误伤,还是让人先去叮嘱了一回,不许院子里不懂武功的丫头下人出来。暗卫当中除了紫枫就近跟着陶梦阮,其他人都混在陶府的下人当中,轮流守卫,没有特殊情况不会现身。小绵说的她,自然是陶梦阮派去通知大家待在屋里不要走动的紫枫,小绵以前没见过紫枫,只觉得紫枫占据了她在主子面前的位置。

陶梦阮才醒来,脑子还有些迷糊,道:“谁不让你过来?”

小绵没说话,抬了抬下巴指向笔直站在前面的紫枫。

上回司连瑾写信说他目前多了些敌人,为了保证陶梦阮的安全,叫陶梦阮空个位置把紫枫从暗处换到明出来,免得平时不方便。恰好陶梦阮这边之前来的白露针线好,让葛氏调去了针线房,给陶梦阮绣大件的嫁妆,陶梦阮就让紫枫顶了白露的位置。

小绵这段时间都和白露一起给陶梦阮做针线,跟白露关系好些,白露调走了,虽然日后前途也差不了,但小绵还是有些讨厌紫枫。陶梦阮知道,却也没有太在意,紫枫只是占一个丫头的位置方便随行走动,与小绵她们这样的丫头自然是不同的,也不必在意这些。便道:“是我叫紫枫去的,昨晚有些事情,你们又不会武功,若是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陶梦阮这样说,小绵自然是点头,道:“小绵知道了。”

“傻丫头,姑娘我还不是怕伤到你们,还怪我了!”陶梦阮见她有些不服气的模样,不由笑道。

“小绵虽然不会武功,但身为姑娘的丫头,自然要护卫主子…”

“是谁跟你说这些的啊!”陶梦阮有些诧异的打断了小绵的话,“你家姑娘我可不要这么冲动的傻丫头,你说这些年姑娘我花了多少心思培养你们,要是这么没了,可不是亏死了!”

“姑娘!”小绵羞窘得小脸微红,却也高兴起来,道:“小绵就知道,姑娘不是嫌小绵笨!姑娘,今日一早都不见小满,那丫头是越发不像话了,以后还是小绵来服侍姑娘吧!”

“…”陶梦阮一直觉得忘了点什么,小绵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昨晚小满守夜,有人杀进来的时候,陶梦阮担心误伤了小满,将她点了睡穴塞到柜子里去了。后来么,被点了睡穴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动静,陶梦阮累坏了、睡着了完全将人给忘了。

看着已经这个时候了,陶梦阮连忙向紫枫道:“紫枫,那边柜子里,快把小满喊出来!”

“…”紫枫愣了愣,快步过去,打开柜子门,见小满缩在柜子里,立刻明白了,悄悄解开了小满的穴道,将小满喊出来。

小满睡得太久,被紫枫拉出来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陶梦阮见状,只得放她一天假,让她好好歇着。

小绵见状想说什么,陶梦阮摆摆手,道:“好了小绵,是我将小满藏到柜子里的,后来给忘了,这事不怪她。”

小绵微微抿了抿唇,想起白露之前对她说,她做针线做的再好,姑娘顶多就是夸她两句,赏些银子。可姑娘身边大丫头,就算日后不抬了做姨娘的,也总会指个管事做管事娘子,哪里像针线房的丫头,日后能做嫁个小厮、管事都算是好的。小绵自小就跟着陶梦阮,自然生不起半点背叛之心,可若是在不背叛主子的前提下,想要有些前程,应该不过分吧。

小绵想到未来姑爷的模样,她只见过一回,那般谪仙般的模样也印在心里。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断不敢跟姑娘相较短长,可姑爷总是要纳妾的,她是姑娘身边自小服侍的,又是知根知底的,自然凡事都向着姑娘,不是比别人强得多?这样一想,再想到姑娘一直让她待在屋里做针线,虽然同是给姑娘做事,可整日里待在屋里,日后她在姑娘心里的位置自然要被其他的丫头比下去。

陶梦阮再回头看小绵的时候,小绵微微垂着头,陶梦阮坐着,将她晦暗变换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愁。这个丫头算是她穿越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哪怕谈不上多重要的人,陶梦阮对她总会关照那么几分。但凡小绵是个能用的人,她都会重用,给她一份前程,可小绵偏偏是个不够聪明又心志不坚的丫头。

陶梦阮没有想过小绵会背叛,可小绵这样不够聪明的丫头,别人轻易地就能将她说动,甚至做了坏事,小绵还会觉得自己是为主子着想。眼下看着小绵已经将情绪表露在脸上,陶梦阮觉得,不能再让这事这么拖着了,得早些想法子解决了。

主子想要打发一个丫头容易得很,但陶梦阮不愿意用那样的法子,小绵毕竟是不同的,能顺顺当当的将她送走再好不过。可若要将她嫁出去,小绵比她大了一岁,如今也才十五,普通的小丫头十四五嫁人的也有,可主子贴身的大丫头却多半要留到十七八的。这样一想陶梦阮有些犯愁,想了想,与其让小绵在针线房胡思乱想,还不如放到面前来看着,反正在自己家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便道:“好了,以后你管着我的衣裳。”

小绵闻言便知道自己留在姑娘身边做事了,连忙点头道:“谢姑娘,小绵一定尽心尽力做好。”

陶梦阮点了点头,碧云已经端了吃食过来,向陶梦阮道:“姑娘,夫人打发人给姑娘送了些粥和点心来,姑娘先吃一些垫垫,等会儿去夫人那边用午膳。”

小绵想起自己只顾着缠着姑娘说话,倒忘了姑娘睡得迟了,还没有吃过东西,才刚说小满不像话,自己就打了脸,只觉得脸皮有些烧烫。

陶梦阮倒是没注意小面的表情,点了点头起身坐到桌边,道:“碧云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真的好饿啊!”

碧云本就年长些,细心地服侍陶梦阮用膳。小绵好些日子没在陶梦阮身边服侍,只见了其他几个丫头默契的服侍陶梦阮起身梳洗到用膳,她完全插不上手来。倒最后用了膳,陶梦阮要去葛氏的屋子,才向小绵道:“小绵,替我挑一件清爽些的衣裳,要去母亲那里了!”

小绵有了发光发热的地方,连忙动手给陶梦阮准备衣裳。屋里伺候的都是后面来的,尤其碧云是葛老夫人给的,小绵好久不在,心里想表现表现,从陶梦阮的衣裳里面寻了一件浅绿色的,又寻了搭配的腰带荷包一类,送到陶梦阮面前,道:“姑娘看,这样可好?”

陶梦阮点点头,作为一个手艺很好的丫头,小绵眼光还是不错的。由着小绵等人服侍着换了衣裳,陶梦阮带了小雪和紫枫,便去了葛氏的院子。陶梦阮没有带小绵,小绵还有些不高兴,可见同为一等丫头的碧云也留在屋子里,才平衡了些,自去做事。

陶梦阮心知陶少成必定要抓着她问上一回,不等陶少成开口,就半真半假的将事情解释了一回。她没敢说她会武功什么的,原主离开父母兄长也就是当初进京那一回,陶少成那么聪明,哪里会相信她大半年练了一身功夫的鬼话,只能说司连瑾不放心,给了她一些防身的暗器,平日里把玩多了,就不怕了。

陶少成不大信,但也没有深究,只默默地想着再请一些护卫回来看家护院,自家妹子这么漂亮,未来妹夫又少不了仇家,若是再招惹了什么人寻仇,可就悔之不及了。

陶梦阮从精明的兄长手中逃出来,才吐了口气,回到母亲身边坐下,便听得管氏提起,这些日子陶少宇差不多就该定了去向,到时她和陶梦娟也会随陶少宇同去。葛氏问起陶梦娟的亲事,管氏叹了口气,只说等定下来再说。

陶梦阮看向陶梦娟,只见陶梦娟微微低着头。她昨日就听到,那李家姑娘跟闵家公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闵家在京城名声不好,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公子,可就算如此,那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尤其还是嫡出,李素素这回算是绑定了闵家,可闵家却不在乎名声再坏一点,所以李素素的未来,实在说不好。

陶梦娟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原本还想过,她若是嫁入高门,兄长的前程也容易些,可如今才看明白了在京城立足的艰难。李素素有个榜眼的父亲,她兄长却连二甲都没有进,若她碰上这样的事,人家恐怕想都不想就要抬她做妾。

管氏看了一眼陶梦娟,心里叹了口气,她跟丈夫的小妾斗了一辈子,她讨厌小妾,怎么可能让女儿做妾?可京城的门槛太高,他们想寻个合适的太难了,索性再等一等吧,陶少宇名次虽不太好,可谋划一番,外放出去,至少也能做个县令,到时,在当地给女儿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想来更容易些。

葛氏听了管氏的意思,也点了点头。先前有看好的两家,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大约是打听到两家亲戚已经远了些。葛氏本有些遗憾,但管氏都放下了,也就作罢,虽然到外地去寻,日后照顾陶梦娟都不容易,可陶少宇他们很快就走,哪能匆忙给陶梦娟定下来。

到五月里,除了两榜进士留在京城安排做事,其他的从进士,陆续就离开了京城。进士与从进士虽只是一字之差,地位却天差地别,至少在升迁上面,从进士就要艰难得多,这也是考中进士的学子当中,三四十岁的居多的缘故,只要不是资质差的,多读两年书总有多读的好处,能在二十出头考中进士,那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前途无量的。

就这个来说,岳临风才十八,能考中第十名实在已经很不容易,奈何年前出了葛婷的事,在皇帝面前挂了号。当然,考中状元最后一辈子老死在六七品小官的也不是没有,从进士出身最后高官厚禄的也不少,除了一开始的起点,日后的升迁还得看实打实的政绩,所以,陶少宇决定外放做官,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送走了陶少宇母子三个,陶家就专心的等着新生命降临,到了六月初,秦氏生下陶家长孙,将葛氏喜欢的日日都眉眼带笑,连忙派人给远在岭南的陶静轩送信。

本来葛氏和陶少安在陶梦阮定亲之后就要回岭南去的,没想到秦氏有孕,葛氏自然不放心年轻的儿子儿媳加上一个半大女儿守着孙子出世,只得委屈自家夫君一个人先待着。如今孩子出生了,自然第一时间要给陶静轩报信,虽然他收到信也得十天半月之后了。

陶家长孙的名字自然是要陶静轩这个亲祖父取的,奈何路太远,先取了个阳哥儿的小名叫着,别的等陶静轩回信之后再说。

陶家这一年来喜事不少,府上的下人都喜气洋洋的,亲近些的人家都提了礼物上门恭贺,也就在这时,得了葛芊芊有孕的消息。虽不是葛姝有孕,但葛芊芊跟葛姝自然是一路的,更何况同是葛家出来的,葛家自然也高兴。

葛氏听到这个消息,叹了口气,道:“你大表姐至今都没能怀上子嗣,好在明侧妃也没有,可就算芊芊是葛家出去的,她生下长子,你表姐压力恐怕也不小。”

陶梦阮没有接话,葛姝之前服的药,虽然早早发现早早地断了,可要想怀孕生子,还需调养个一年半载,否则,就算有了,也很难顺利地生产。葛姝是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她暂时无子还好说,若是生下有缺陷的长子,处境将会更加艰难,更别说若是生产出了意外,连命都要搭进去。

“对了,今日你大表姐还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我瞧了,都是金贵的小物件,意头都是好的,可见你表姐是用了心了。”葛氏对这个外甥女也十分疼爱,只是葛姝嫁入皇家,想要亲近还需拿捏着分寸。

陶梦阮倒是不好奇葛姝送了些什么,给小婴儿的东西,还不都是那几样。葛氏摸摸陶梦阮的头,道:“阮儿今日怎么了?怎么兴致不高?”

陶梦阮叹了口气,道:“之前外祖母不是提了林家公子吗?二表姐今日与我说起,那位林家公子,跟李家二小姐定亲了。”

“李家二小姐?”葛氏稍微反应了一回,“李素素的堂妹?”

陶梦阮点点头,“说是前些天有个赏花会,那时大嫂即将生产,我就没去,二表姐说那日她也在,瞧着林公子跟李家二小姐一起落了水,回头林公子就去李家提亲了。”

“这…”

“人家都说李家姑娘不知检点,道林家公子可怜,偏被李家姑娘瞧上了,谁会想到二表姐又这么蹉跎了一回。”陶梦阮叹着气,那林公子也是新科的进士,名次比较靠后,但年方十九能考中进士也算不错了,而且家在京中,父亲是礼部一个六品的小官。本来林家这样的家世是攀不上侯府的,但连续出了这么多事,葛老夫人怕葛婧嫁入高门被人欺负,就考虑寻个有前途的学子,哪知还让人捷足先登了。

第八十七章团聚

葛氏想到之前那两位姑娘还想冤枉陶梦阮,结果李素素跟闵家公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事还没完,那李素素的风头还没有下去,堂妹又用这种方法定下婚事。那林家公子也算不错,可按理来说,李家也不算太差,走正常的路径定亲也未必不能,这样一来,却闹得难看了。

陶梦阮凑到葛氏身边,撇撇嘴道:“那位李姑娘眼界可没那么低,二表姐道,她瞧见那时林公子身边站着何家公子。”

“何家公子?”

“就是之前戏耍曼烟姐姐的何家公子。”陶梦阮没见过那个人,只是单凭这两桩事,对这人就没有好印象,“二表姐说,她远远地瞧见,李姑娘本是靠近何家公子的,何家公子突然让开,才将林家公子带了下去。那林家公子也笨,何家公子都能让开,他怎么就不能,害得二表姐又要被人笑话一回。”

“可不是嘛!”葛氏也跟着叹气,虽然还没有定亲,但两家已经在走动,突然定了别人,哪怕李家姑娘丢人,到了葛婧身上也没什么好话,“你二表姐在这上头,怎么就那么艰难!”

葛氏也想帮一帮葛婧这个外甥女,可她也不认得什么合适的人家,只是叹了一回气,也没有空闲闲聊,抓了陶梦阮去整理今日送来的礼物账册。这边孩子出生了,陶梦阮的嫁妆也有些头绪了,她等阳哥儿满月了,自然是要带着陶少安去跟夫君团聚的。

阳哥儿满月之前,终于收到了陶静轩的回信,光看书信就能感受到陶静轩的欣喜,为还没见过面的长孙取名叫陶浩言。只在信的最后,陶静轩委婉的催了催葛氏,表示他一个人在岭南冷冷清清的,现在孙子都出生了,夫人该回去了吧。

让儿女们盯着,葛氏脸皮不薄也微红了脸,转头却一本正经道:“咱们来京城也大半年了,少安收拾着你的东西,等阳哥儿满月之后,咱们就回岭南去!”

“…”陶少安闻言就苦了脸,岭南到京城路远,路上又辛苦又无聊,来时若不是想着能见到姐姐,他都怕坚持不下来,如今又要回岭南…陶少安看向陶梦阮,抿了抿唇,好吧,好久没见父亲了,他也挺想念父亲的。

葛氏摸摸小儿子的脑袋,笑道:“行了,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想以后考状元?先生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从京城到岭南还不到万里呢!”

“先生也没说要一次走完啊!从京城到岭南却要一次走完,娘,要不我们一路游玩回去?”陶少安转了转眼珠子建议道。

“乱说,年底你姐姐及笄,咱们还要回来,要是一路玩过去,去了没多久又要回来了!”葛氏毫不犹豫的打消掉儿子胡思乱想的念头。

陶少安一时就睁大了眼睛,“年底还要回来!娘我们就不能等过了年再回去吗?”

“不能!”葛氏看了陶少安一眼,“你姐姐过了年就该准备出嫁了,我们现在不回去,就得等明年下半年才回去了,你要让你爹再一个人待一年?”

“…”陶少安再没什么理由,只得垂着头表示认命。葛氏好笑的摸摸陶少安的头,道:“好了,等明年你爹说不定就调任其他地方了,咱们也不用往岭南这么远的地方跑。”

陶少安点点头,勉强接受了母亲的这个安慰。

葛氏开始打点着行程,也叫人采买路上需要的东西,没想到还没出发,又收到陶静轩的信。信上说陶静轩调任江南巡抚,很快就要到杭州上任,让葛氏母子先等一等,等他在杭州安顿下来,再直接去杭州。

得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当属陶少安,陶梦阮还没去过杭州,葛氏想到陶梦阮很快就要出嫁了,以后想出门走走更不容易了,于是决定带了陶梦阮一道走,去杭州住一段时间。陶梦阮得了这消息自然是高兴的,葛氏和陶少安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趁着还有功夫,就准备着自己的行李。

等葛氏三人得到陶静轩的消息,从京城出发已经是七月下旬了,天气还没有凉下来,还要赶路,实在不那么美好。因为顾及到陶梦阮一个女孩子,陶少安年纪还小,路上走得也不急,只是天热,陶梦阮虽不晕车,但走了几天,饭量明显的小了。

葛氏有些心疼两个孩子,还想说明日歇上一日再走,没想到当晚就收到杭州的来信,说陶静轩病重,让葛氏和孩子们尽快赶去。葛氏手一抖,薄薄的信纸就飘落下去。陶梦阮捡起来,向葛氏道:“娘,我们先赶到杭州!”

“可是…”

“信上也说了,爹是因为水土不服才病倒的,说不定,等我们到了,爹就好了。阳哥儿还小,不弄清事情,哥哥他们匆忙带了阳哥儿赶路,阳哥儿怎么受得住。”陶梦阮记起她告知司连瑾父亲调任江南巡抚时,司连瑾特意提醒了,皇帝的意图大约是让陶静轩收理江南贪腐之后的烂摊子,叫陶梦阮提醒陶静轩小心行事。这也是陶梦阮撒娇卖萌要跟来江南的缘故,官场上的事她相信陶静轩能应付,却担心有人使阴私的招数。如今这一场病,或许真的是水土不服引起的,但更有可能是触及了谁的利益,让人阴了。

陶梦阮的话让葛氏拉回了些理智,她本不是软弱的人,只是一时失了方寸,陶梦阮的提醒,葛氏缓缓吐了两口气,道:“阮儿说得对,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咱们已经到了这里,左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赶得快些后天也就到了。”

陶梦阮点头,叫葛氏早些睡下,明日也好早些赶路,她也带了陶少安回房休息。陶少安素来聪明,离了葛氏的房间,才悄悄问陶梦阮:“阿姐,你是觉得爹的病不是水土不服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