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都梳洗妥当坐到桌边准备用早膳时,司连瑾总算清醒了。熙园原本就两个丫头,世子屋子里不用她们伺候,但里里外外的活计也实在不少,她们早就盼着世子娶妻,等大奶奶进门,不说会带多少丫头婆子过来,至少能多分派几个人过来做事吧,她们也能轻省些。

司连瑾这里一直就两个丫头,那还是两个丫头安分守己,没事不往屋里凑,司连瑾才能忍受的。当然,这是司连瑾自己的认知,真相是,两个丫头也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对美貌的才子能没有点想法?奈何就她们两人,事情太多,她们实在没有功夫在司连瑾面前刷存在感。

如今司连瑾娶妻了,新媳妇住进了熙园,总不能再有小厮侍卫在院子里晃悠吧,但司连瑾又不乐意身边添些陌生人,心想陶梦阮嫁过来,肯定要带些人过来,到时候就不用烦恼了。于是,司连瑾愉快的放下了这个问题,这两天险些将茶香茶语两个累断了气,看着大奶奶身后一水儿漂亮丫头,茶香茶语激动得热泪盈眶,世子总不会将大奶奶的丫头也都撵出去吧!

陶梦阮的几个丫头都是挑的漂亮的,跟着陶梦阮久了,笨的当然也留不下来,她们心里也明白,得主子高看一眼,在主子身边就是左膀右臂,将来出去嫁人了,也同样是要重用的。但若是肖想男主子,哪个主子会把通房丫头放在身边重用的,做个前途不明说不定哪天就丢了小命的通房,还不如安心伺候主子,日后做个正头娘子。所以,有了新姑爷,几个丫头都十分有眼色的站在陶梦阮身后一步远,不打扰主子用膳,更不会让主子误会。

几个丫头的表现让司连瑾满意,向陶梦阮道:“我小时候在宫里的时间多些,后来回来住了也不用人跟前跟后的伺候,所以院子里人不多。我看娘子带来的人也不少,咱们院子里就不用添人了。”

“…”陶梦阮看了茶语茶香两个一眼,昨晚她就问过,这院子里除了这两个丫头,就两个洒扫的婆子,这叫做不多?明明是太少好吧!“夫君,茶香和茶语领着几份工钱?”

“领着大丫头的例啊!”司连瑾给陶梦阮夹了一个水晶包,“一个人还能领几份工钱吗?”

“…”那要看人家干的是几个人的活啊!陶梦阮同情的看了两人一眼,道:“以后咱们院子里的下人,从我这边多发一份月钱吧!”总不能一直这样剥削人啊!这俩丫头太实诚了,司连瑾这样苛刻都没有走人。

茶香和茶语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奶奶简直就是仙女啊!终于有人能体会她们的艰辛了,从今天起抛弃世子爷,转投大奶奶的怀抱!

“…”司连瑾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只要不添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他也没有意见,何况有这一份恩惠,以后他们院子里的下人也比较难被别人收买,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点点头道:“阮儿高兴就好!”

茶香和茶语两个在熙园也呆了四五年了,刚进来时做的是不入等的洒扫丫头,后来,院子里的其他丫头一个一个被世子爷撵了出去,才将她们两个提成一等丫头。两个人看着其他丫头作死过来的,便是如今世子娶妻了,院子里多了些其他丫头,她们也不敢有丝毫越矩,将早膳摆好,便有眼色的退开,等着两个主子用膳。

司连瑾能忍受两个丫头到现在,最根本原因就是两人会看眼色,不过考虑到姑娘家用膳都是一群丫头伺候的,向陶梦阮道:“阮儿不用丫头服侍?”

陶梦阮摇摇头,“不用,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

司连瑾满意的点点头,指了碧云和喜鹊,道:“你们两个留下,其他都退下去吧!”

“…”

“你们再去核对一遍礼物,别漏了什么。”陶梦阮算是看出来了,司连瑾不喜欢丫头们在面前晃悠,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司连瑾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留了碧云喜鹊两个,是觉得陶梦阮带来的大丫头,以后要担着院子里一般管理的责任,主子给点面子,日后她们也好做事。但就算如此,司连瑾也不乐意两人靠近,就自己担起了给陶梦阮布菜的工作。

陶梦阮不需要别人这么贴心的伺候,但司连瑾动手她也就开开心心的接受了,顺便回报一二。两人用过早膳,茶香、茶语两个过来收拾碗筷,陶梦阮和司连瑾便准备着过去拜见父母长辈。

今天就两件大事,一个是新媳妇拜见夫家亲戚们,一个是拜祭司家祠堂,将她加入夫家族谱。这个年代,女子进祠堂的机会就那么两个,一个新婚的时候加入族谱,一个死掉的时候牌位供在祠堂当中,当然如果犯了大错,进祠堂被审判,也算一次,不过谁都不想要就是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有些紧张,捏了捏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过分。”

陶梦阮却一笑,道:“我做司家媳妇的,以后要长久打交道的,放心,我也不是软柿子,谁都能捏的。”

司连瑾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安氏若是再不安分,找陶梦阮麻烦,干脆将她架空算了,免得蹦来蹦去讨人嫌。虽然安氏嫁入国公府多年,根基深厚不好办,但若他要动手,总能想到法子,只是安氏若出什么事,司连珏也要连带受影响。

陶梦阮和司连瑾到大堂时,安氏已经坐在那里,靖国公和老夫人还没来,其他小辈们倒是已经在座。除了靖国公一家之外,司连瑾的两个叔叔也都带着一家人到了,虽然分了家,但两家都是亲叔叔,陶梦阮这杯茶还是要喝的。

安氏端着国公夫人的姿态,脸绷得紧紧地,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见司连瑾和陶梦阮进来,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移回了目光。司连瑾也不在意,拉着陶梦阮坐下,等着司老夫人和靖国公过来。

司老夫人和靖国公也没有耽误太久,不过片刻的功夫,靖国公便扶着司老夫人过来了。司老夫人已经是满头银丝,看上去却慈祥和蔼,看向司连瑾和陶梦阮的目光也柔和带着笑,打趣了一句,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阿瑾素来不喜欢早起的。”

“祖母,您怎么一来就在阮儿面前抖孙儿的底啊!”司连瑾在司老夫人面前也不讲究男神的范儿,就是个乖巧的孙子。

“那是你媳妇,你能瞒过她把这习惯改了,你身边的下人们就该哭着谢你媳妇了!”司老夫人瞥了司连瑾一眼,“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开始吧!”

司老夫人发话,两个丫头便拿了蒲团,端了茶水过来。司连瑾引着陶梦阮上前,陶梦阮从丫头手中接过茶杯,在放好的蒲团上端端正正的跪下,只觉膝盖一阵刺痛。陶梦阮脸色不变,只用余光扫了安氏一眼,果然安氏冷冷的勾起嘴角,眼中有一丝得意,很好,陶梦阮防着她在茶杯上动手脚,没想到用这么直接的法子,若是寻常女孩子,这么一刺,怕是直接就将杯子摔了。

陶梦阮端着杯子的手纹丝不动,恭恭敬敬的向司老夫人道:“祖母请喝茶!”唐家最有名的暗器就是暴雨梨花针,她学习的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针眼,这点针刺的疼,对她来说,也仅仅是疼而已,只要她愿意,一点情绪都不会露。

“好!”司老夫人对于如花似玉的孙媳妇很是温和,司连瑾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司老夫人一直就希望司连瑾娶个合心意的,好好过日子。当然,在这个基础上,孙媳妇长得漂亮就更好了,谁不希望重孙儿青出于蓝长得更好些。

司老夫人半点没有为难陶梦阮,喝了茶,简单嘱咐了几句,将手腕上碧绿十足的镯子套到陶梦阮手上。

陶梦阮谢了司老夫人,起身的时候借着袖子挡着,将蒲团上的细针全部拔起来,心里暗自撇撇嘴,这女人真毒,那么小的地方扎了七八根针,若不是练过的,哪能像她一样一把全部抓起来。

接下来是靖国公,陶梦阮稳稳地走到靖国公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道:“父亲请喝茶!”

靖国公如今已经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但司连瑾这个嫡长子自然是不同的。不说司连瑾的母亲是他青梅竹马的嫡妻,司连瑾又是第一个儿子,单单司连瑾的才华能力就足够让他重视。而陶梦阮虽说不是他一开始看中的儿媳妇,但既是司连瑾看中的姑娘,他也不会为难,何况陶静轩和陶少成前程都不差,娶了陶家唯一的女儿,对司家来说,低调的同时也算结了一个不错的亲家。

靖国公喝了茶,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了陶梦阮,薄薄的,陶梦阮猜着,不是银票就是房契地契什么的,总归是靖国公出手,肯定差不了。接下来是安氏,大约是蒲团上面摆了陶梦阮一道,安氏并没有弄出其他的花样来,喝了茶,夹枪夹棍的的说了几句话,给了个红包就过了。

安氏没有别的准备,陶梦阮却没准备一次又一次的忍气吞声,接红包的时候状似无意的在安氏手心点了一下,便一个一个认人。两个叔叔如今都分出去了,一个做官,一个打理着一些产业,总体来说都要靠着司家,自然不会想着搞什么下马威。到平辈的时候,陶梦阮见到了司连瑾的三个弟弟并四个妹妹。

靖国公除了早逝的梅夫人和如今的安氏,还有四房妾室。一个是司大姑娘的生母,已逝的何姨娘,司大姑娘已经嫁人了,陶梦阮并不曾见过。一个是杨姨娘,育有二公子司蒙和二姑娘司羽然。一个朱姨娘,育有五姑娘司嫣然,还有燕姨娘,育有四姑娘司倩然和四公子司琪。三公子司连珏和三姑娘司安然都是安氏所出。

如今司家最小的便是四公子司琪,才刚刚六岁,还是缠着人要糖吃的年纪。靖国公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对最小的儿子也格外疼爱些,到家宴的时候,就将司琪带在身边照顾。

家宴时男女分开坐,陶梦阮是新媳妇,但她婆婆死得早,安氏虽然是继室,也没有资格叫嫡长媳伺候,陶梦阮就跟司家女眷们坐在一起。妾室们没有资格来吃家宴,陶梦阮坐在司老夫人左手边,右手边坐的是安氏妯娌三个,而陶梦阮旁边坐的,便是二姑娘司羽然。

陶梦阮之前听说安氏对大姑娘司怡然一向苛刻,还刻意陷害过,但对其他几个庶女倒是还算不错,不过看司羽然和司倩然安安静静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恐怕也就是面上的不错而已。

司羽然刚刚十五岁,是正月的生辰,陶梦阮嫁过来之前刚刚及笄,目前还没有定亲。陶梦阮打量了一回,司家人都长得美,最小的司嫣然都能看出长成大美女的潜质。司羽然一张鹅蛋脸,白净的脸上有一点浅浅的美人痣,安安静静的模样也多了几分灵动,只是刻意放下来的刘海掩去了些美貌,看上去就是个乖乖的小姑娘。相对而言,几个女儿当中,倒是司安然长得最普通,继承了安氏的瓜子脸和杏核眼,一眼看上去没有惊艳的感觉,多看一眼,眼中的骄纵蛮横更加不惹人喜欢了。

陶梦阮才刚刚嫁进来,不敢随便说话,何况大户人家都讲究食不言,陶梦阮安静的用膳,就顺便暗自打量了司家女眷们一番。两个婶婶陶梦阮没费什么功夫,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安氏她多注意了些,不过安氏是成了精的狐狸,陶梦然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姐妹几个当中,陶梦阮发现,除了三姑娘司安然,个个都是机灵的,一眼看上去安安分分的半点不敢惹事,低下头眼珠子都在转悠,也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环境造就人才,陶梦阮前世的姐姐们在这年纪还都是乖乖的小萝莉,到这里,一个个都是小狐狸了。

第二章吃软不吃硬

等司老夫人都停了筷子,安氏才慢条斯理道:“大郎院子里服侍的人也少了些,以前就两个丫头,如今新媳妇进门了,也该添些人才是…”

“大郎院子里的事大郎媳妇做主就好,你管好国公府的事就行,昨儿晚上,大厨房还失了火,只是办个喜事就出这么大的纰漏,不好好整顿一番,以后还得出乱子!”司老夫人不等安氏往下说,便打断了她的话头。司连瑾院子里人不多,但大老爷们需要多少人伺候,陶梦阮嫁过来自然有陪嫁的丫头,没得叫亲家笑话。

“…”安氏脸色有些不虞,却只得应下来,若她再反驳一句,老太太必定说日后叫陶梦阮帮着管家,往熙园塞人不成也就罢了,哪能将管家权分了出去,安氏知道轻重,也不再提,只看向陶梦阮道:“母亲说的是,大郎媳妇,若是院子里人手不够,就与我说,你毕竟年轻,比不得我这个年纪见识多了。”

陶梦阮心里呵呵一声,对你说,你恨不得将眼线全摆到熙园去吧!平时打探消息也就罢了,到什么要紧时候,被咬一口可是要命的。陶梦阮一派温婉的模样:“阮儿记住了,多谢夫人提点。”

一般来说,继母也需叫母亲,但司连瑾跟安氏积怨深了,安氏也没有假模假样的做姿态,靖国公和司老夫人自然也不强求,陶梦阮是司连瑾的妻子,称呼上自然是跟司连瑾一样。靖国公虽然微微皱了眉,也并没有要求陶梦阮改口。

家宴之后,司连瑾同兄弟们说话,陶梦阮便先回了熙园。

熙园是靖国公府历代世子的住处,除了院子大,里头的装饰摆设也丝毫不差,尤其是为了办喜事,才刚刚装修过。本来陶梦阮嫁过来,还需见一见院子里的管事,她年纪小又是小辈,国公夫人还在,国公府掌家的权利至少目前轮不到她手上,但自己院子里自然是要她打理的。然而,熙园人少,就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茶香和茶语她都见过了,两个婆子平日只负责洒扫和看门,陶梦阮叫过来问了一回话也就完事了。

陶梦阮将人重新安排了一回,基本上按照以前的规矩,只不过现在院子大了些,又多了个需要伺候的人罢了。在下人眼里,多做点跟少做点也没有太大区别,像茶香茶语两个,两个人做了七八个人的事,也就这么过来了,何况陶梦阮还许了多给工钱,她们自然都没有意见。

这些都安排妥了,陶梦阮打着呵欠准备睡个午觉,碧云低声道:“大奶奶,还有画眉、夜莺两个没有安排呢!”虽然是预备的通房丫头,但且不说还没有伺候男主子,就算做了通房丫头,也是要做事的,除非将来做了姨娘,到时才有单独的屋子住,有小丫头伺候。

陶梦阮微微皱眉,道:“把她们叫过来吧!”

喜鹊去喊人,司连瑾刚刚从前面回来。

屋子里的丫头见司连瑾进来,行了礼都自觉得退了一步,司连瑾在陶梦阮旁边坐下,见她微微眯起的眼,道:“困了?怎么不早些歇下?”

“要安排一下院子里的人,世子你去忙你的吧!”陶梦阮抬了抬眼道,私心里一点都不想让司连瑾见到画眉和夜莺两个。

司连瑾撇撇嘴,道:“爷在休假,什么事都没有!娘子要见人,为夫陪着就是,见了人再一起歇着。”

这会儿功夫,喜鹊带了画眉和夜莺两个进来。人是葛氏亲自挑的,都挑的模样出众的丫头,虽比不得陶梦阮这样的容颜,在丫头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到了陶梦阮身边,陶梦阮也没见过几次,见到了也没仔细看过,画眉和夜莺当然明白陶梦阮是不想见他们,没事不敢出来晃悠,如今见陶梦阮和司连瑾都在,两个丫头只觉得压力更大了些,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大奶奶!”

司连瑾本来以为是安排院子里的事情,想坐在旁边帮陶梦阮镇一镇场子的,看到两个人脸色就黑了。大户人家的传统他还是知道的,本来以为他已经跟陶梦阮说清楚了,结果陶梦阮明知道他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丫头,还带了这么两个丫头过来,是试探他的意思吗?

“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负责去厨房领吃食,没事别在院子里晃悠!”司连瑾冷冷的扫过两人娇俏的脸,两人只觉得一阵北风过,心口拔凉拔凉的,哪敢有其他的意见,低着头道:“是、是,奴婢们知道了…”

“那还不出去!”司连瑾舍不得冲陶梦阮发火,撵走了画眉和夜莺,又向其他人道:“都出去!”

“是…”碧云和喜鹊担心的看了陶梦阮一眼,老实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人了,司连瑾看向陶梦阮,见她惊愕的模样,有些后悔太过冲动了,软下声音道:“阮儿,我说话算话,你怎么能不信我?”

“我哪有不信你?”陶梦阮一脸莫名其妙,明明是她不得不应付两个碍眼的丫头,怎么变成司连瑾委屈了。

“那你为什么带了她们两个来试探我?”司连瑾早就摸索出来了,陶梦阮的性格,跟她发火,她遇强则强,不能比他强还能使阴招,但他一旦示弱,陶梦阮立刻就心软了,还会好言好语的哄着他。他司连瑾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陶梦阮吵架伤感情,自然是示弱叫她疼他。

陶梦阮对司连瑾委屈的模样没有抵抗力,看脸的世界说的一点都不错,大约谁对上司连瑾这张泫然欲泣的脸,都生不起气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拿她们试探你,她们是我娘定要我带来的,总不能吃白饭吧,我先前将她们忘了,刚准备给她们安排点事情做。”

“真的?你不会把我让出去?”司连瑾摆出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

陶梦阮扯扯嘴角,这种事情上面,委屈的不应该是她吗?为什么她还要来安抚丈夫?被司连瑾目光灼灼的盯着,陶梦阮只得点头,道:“我怎么舍得将你让出去,你是我一个人的!”

“说真的?你说话算数!咱们拉钩!”

“…”陶梦阮不得不伸出手指,跟司连瑾拉了勾,表示绝不反悔,面上无奈的模样,其实还真有些欣喜。

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司连瑾陪着陶梦阮睡了个午觉,起来时便听说安氏突然起了红疹,请了大夫去看。司连瑾见陶梦阮偷笑的模样,道:“你干的?”

陶梦阮一笑,道:“自然,就许她给我使阴招,不许我报复一回?”

“她使了什么招?”司连瑾皱起眉,暗怪自己不细心,竟然不曾发现。

“早上敬茶的时候,蒲团上面扎了针。”陶梦阮随口解释道。

“什么!给我看看!”司连瑾闻言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便要看。屋子里还有丫头看着,陶梦阮拨开他的手,道:“还有人看着呢!又没有什么大碍,你不要看了。”

司连瑾哪里肯依,将陶梦阮打横抱起,进了内室,挽起裙子看,果然膝盖上几个浅浅的针孔。司连瑾心疼的碰了碰,道:“疼不疼?你个傻丫头,怎么不说啊!”

陶梦阮脸色微红,道:“怎么说啊!我还能提起裙子给人看不成?反正我也没准备白白受委屈,说不说还不是一样。”

司连瑾默然,安氏手段阴险,别说新媳妇,便是自家女儿,也不能提起裙子让人看的,这闷亏只得吃下去。更深一层来说,能忍的还好,那不能忍的,敬茶的时候打翻了茶碗,便是抓出了有人使坏,新媳妇在公婆长辈面前的形象可是一下子就毁了。

司连瑾叹了口气,道:“安氏嫁入国公府时才十五岁,她家世好,年纪小就做了继室,父亲对她多少有几分怜爱愧疚。她嫁入国公府之后,明明白白的表达对其他子女的不喜,父亲虽颇有微词,却也觉得可以理解,何况,在父亲眼里,挤兑几句算不得什么磋磨。”

这一点陶梦阮也看出来了,靖国公对司连瑾的母亲自然是有感情的,但人死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陪伴他的是安氏,在靖国公眼里,安氏性子不大讨喜,但也不算过分。

这种想法在陶梦阮看来也就是个渣男。安氏年纪轻轻就做了继室,可也不是别人逼她做的啊,自己的选择,靖国公有什么可愧疚的?靖国公觉得安氏所作所为不过分,可他哪里想过,在他看来不过分的动作,可以要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的性命?哦,靖国公府的孩子都平安长大了,可九个孩子里面有几个算正常的?

陶梦阮还没见过司怡然,但听说司怡然恶毒刻薄,嫁到婆家也闹得鸡飞狗跳的。早上见到司蒙,比司连瑾小不了多少的男子虽然表现得大方爽朗,可眼里阴沉沉的一片,那位当爹的该不会看不见吧!至于庶女们,陶梦阮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子对庶出子女一向是无视的,陶梦阮估计,靖国公也没关心过她们什么。

司连瑾叹了口气,道:“所以,我不会有通房、也不要继室,我们家不会有庶出的孩子。”

“那若是我早早不在了呢?”陶梦阮歪着头看他。

“哪有你这样想自己的!”司连瑾一笑,却依然认真,“那也只有你一个葬在我旁边,我又不是没有兄弟,靖国公府不会绝后的。”

陶梦阮便也笑了,当然不能这样想,但听司连瑾这样说,她也高兴,便笑道:“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好下手,所以,只是在她手上撒了点东西,就是过敏而已,几天也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她会过敏?”司连瑾也观察过安氏,但他不懂医理,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之前有次宴会上见过,注意到她不吃一些东西,推断出来的。本来我带着药粉也没打算立刻就用,还不是她太过心急着整我我?可惜,只是折腾折腾,也没什么大用。”陶梦阮遗憾的摇摇头。

司连瑾跟安氏的怨气可以追溯到许多年前,但司连瑾毕竟是男子,就算讨厌安氏,也不可能天天想着报复安氏,所以顶多就是在外头使些计谋蚕食安氏的嫁妆罢了。安氏是安家嫡女,当初要嫁入国公府做继室,她父母虽颇有意见,但嫁妆给得也不少,只是安氏不大懂得打理,本来有忠仆看着也还算好,但有司连瑾有意的蚕食便不同了,如今几个不小的铺子都已经成了空架子。

陶梦阮算了算,她嫁入国公府之前,安氏已经给她使过两次绊子,加上今天早上一回,三次当中她只有这一次反击,怎么算还是在亏。不过陶梦阮也不打算将心思都放在安氏身上,只要司连瑾世子的位置稳当,安氏坐着国公夫人的位置又能如何?将来司连珏是要分家开府的,到时安氏跟着走或是留在国公府,其实都没有太大影响。

司连瑾见陶梦阮没准备揪着安氏折腾,欣慰的点点头,道:“安氏上面不用花什么心思,倒是过些时候,祖母应该会让你学着理事,你只慢慢跟着学就是,做不好也无所谓,只小心着别让安氏算计就行。不过她如今正忙着给三弟相看媳妇,想来也没有太多功夫对付我们。”

司连瑾的婚事上面,安氏最满意的就是陶家不是京中名门,能给司连瑾的助力也有限,但陶梦阮的嫁妆送过来之后,安氏便有些后悔。名门世家虽标榜着清高傲气,可钱这个东西是万万不能缺的,尤其是想要培植些自己的势力。安家虽然是名门,但要说财富上面,是远远不及陶家的。

安氏一早就在相看着司连珏妻子的人选,虽然司老夫人中意她娘家的侄女,但安氏并不这么想。在别人看来,亲上加亲算是不错的,可安家的助力,有她在还担心不向着司连珏吗?再娶安家女儿,这婚姻的面就窄了,自然是要另娶一家,才算是助力。安氏想过的几家,包括丞相家的慕雨莲,越国公家的赵锦竹,虽然在外人看来不算很好的媳妇人选,但架不住人家家世好,偏她透了点意思,人家就委婉的拒绝了。

安氏百思不得其解,司连瑾却并不意外。安氏一直将司连珏的位置定位在世子上面,即便现在不是,她也会为司连珏谋求,而世子夫人,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女儿可以胜任的。然而,她觉得可以做世子夫人的姑娘,人家并不觉得司连珏能胜过他司连瑾坐上世子的位置,自然不会答应她求娶。

陶梦阮听说司蒙的亲事已经基本上定了,据说合了八字,司蒙最好今年里娶亲,而今年里最好的日子就在今年九月。杨姨娘求了靖国公,靖国公也同意了,杨家据说也没有意见,于是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要准备司蒙娶妻的事。

杨姨娘急着给司蒙娶妻,无非是觉得司连瑾娶了亲,到时候有了嫡长孙,司蒙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但与此同时,一家里,一年办两次喜事已经不大和规矩了,司羽然的亲事至少要拖到明年,到那时,司羽然都已经十六了,反倒是男子在这上面并没有女子那么大的压力,也不知司羽然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

陶梦阮确实没有想错,司羽然这个时候确实憋了一口气。今日家宴上面靖国公宣布了接下来司蒙要娶妻了,日子定在九月,司羽然便知道她的亲事要拖到明年去。原本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议亲,像陶梦阮,定亲的时候也才十三岁,但那时,杨姨娘说叫她等着选秀。本朝的选秀两年一次,本来今年是要选秀的,但因为刚刚打了仗,皇帝表示为了与民休息,将这一次选秀给推了。司羽然当然等不了下一次,她刚刚及笄,现在想看夫家也来得及,可兄长今年成亲,她出嫁至少要等明年,就算现在定亲,人家也要等明年才能迎娶过门,许多人家不愿意等,自然不会考虑,何况她只是庶女。

庶女议亲本来就难一些,许多讲究的人家,宁可门第低一些,也要选嫡女,司羽然虽是国公府出身,也改变不了庶女的身份,若早早绸缪,也未必不能寻个好的,可庶女拖到十五六了,要么下嫁寒门,要么给人做妾,她又怎么愿意如此。

“姨娘、姨娘也太过偏心了!”司羽然重重吐了几口气,终于扑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姑娘,姨娘她也是疼姑娘的,二公子若是能得了世子的位置,姑娘还怕寻不到好人家吗?”司羽然的奶娘劝道。

“世子?”司羽然冷笑一声,“杨妈妈莫逗我了!别说二哥嫡长都不算,便是姨娘真的替二哥谋得了世子的位置,我等得了吗?等到那时,我都是老姑娘了,谁会娶我?等不到,我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二哥和姨娘会管我?终归只能靠我自己!”

第三章姑姑

到三朝回门这一日,陶梦阮和司连瑾早早就禀明了司老夫人,乘了马车离开靖国公府,往陶府去。才离家两日,但对陶梦阮来说,以后便是司家人了,跟换个地方住还不一样,想起来不免有些怅然。

司连瑾见陶梦阮捏着棋子迟迟不动,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陶梦阮摇摇头,道:“没什么。对了,今早我看二妹妹神色不太高兴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嗯?”司连瑾对府里的弟妹们,除了司连珏和司琪不怕他冷眼喜欢缠着他,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过,陶梦阮提起司羽然,司连瑾稍微回想了一下,对她早上什么表情没什么印象,摇摇头道:“没注意。不过,杨姨娘忙着操办二弟的婚事,大约忘了二妹妹今年也十五了吧!”

说起来也是,陶梦阮只见过杨姨娘一回,杨姨娘长长短短的问的都是司蒙成婚的事,半点不曾提到司羽然。而司羽然一个庶女,杨姨娘这个亲娘不管,安氏还会为她操心不成,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这段时日忙着司连瑾成婚的事,也没有精力顾及更多,所以,司羽然大约真的被忘了。

陶梦阮想了想,道:“二妹妹到底是你的亲妹妹,这事你也不管吗?”

司连瑾暗自翻了个白眼,道:“哪有当哥的去管妹妹的亲事的,她爹娘不是都在吗?这事,连娘子你都插不上嘴的。”

陶梦阮倒不是喜欢管闲事,只是这个世界女子都不容易,毕竟跟司连瑾是有血缘关系的,司羽然又不曾做过什么,她多少有些不忍看着这么个花季少女蹉跎下去。但司连瑾说的也是事实,若司羽然爹娘不在了,她作为长嫂自然要替她操心,可别说她亲娘嫡母都在,上头司老夫人也能主事,自然是怎么都轮不到她说话。

“怎么?阮儿这样同情她?”

“同情倒是谈不上,只是觉得二妹妹并不似看上去那么绵软,我总觉得,她不是这样认命的人,有些好奇她会怎么做。”陶梦阮摇摇头,放下一颗棋子,“我算是命好,在家里不仅是嫡女,更是陶家唯一的女儿,可庶出的,说到底他们也没什么错,想想我二表姐,可别到时候二妹妹也惹出些事情才是。”

司连瑾微微皱眉,他小时候在宫里住的多,后来跟家里弟妹接触多些的时候,无论明里还是暗里,他都已经可以欺负人了。所以对家中的弟妹们,他还真没有上过多少心,更别说注意到司羽然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过陶梦阮这样说,司连瑾想想,他们这样嫡出的,大多不将庶出的兄弟姐妹放在心上,但最后闹出事情的,还真就大多都是他们。

“她应该没有那么冲动吧!”

“谁知道呢!”陶梦阮摇摇头,“我还是盯着些好,她要是出什么事,咱们也得一起背锅。”

司连瑾也点点头,道:“这个也好办,你找个机会跟祖母提一下,今年二弟要娶妻子进门,不能再嫁姑娘出去,不过先定下亲事还是可以的。”

陶梦阮点点头,不再提这个,司连瑾将手里的棋子落下,又赢了陶梦阮一局。

“…”陶梦阮看着自己终究差了司连瑾一截的棋局,叹了口气,道:“你跟我下棋,就是专门来打击我的吗?”

司连瑾淡定的收起棋子,道:“怎么会,娘子没发现吗?为夫是在专心的培养你的棋艺!”

陶梦阮将手里的棋子一扔,谁乐意学什么棋艺啊,她并不喜欢下棋好吗!

“夫君大人,不如,我叫你机关。”陶梦阮笑得漂亮,“夫君懂得阵法,若是连机关也精通,说不定可以胜过兰钊公子,拿下第一高手的位置哦!”

司连瑾脸色一黑,当初听说兰钊抱了陶梦阮的时候,他恨不得跑到临安去将兰钊一双手剁下来。陶梦阮再提第一公子和兰钊,司连瑾磨了磨牙,又怕惹了陶梦阮不高兴,吐了口气,道:“娘子愿意教,为夫自然愿意学,等为夫学会了,就一把针扎死他!”

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没提醒他,兰钊跟她师出同门,人家还比她强。

两人在马车里闹了一回,司连瑾到底没舍得跟陶梦阮置气,到陶府门前时,又腻腻歪歪的抓着陶梦阮的手一起下了车。

陶静轩的假不长,送女儿出嫁之后,今天回门见一见新女婿,接着又得不辞辛苦的回杭州去。陶梦阮感叹了一回父亲的辛苦,下了马车,便见着自家小弟等在门口,向陶少安招了招手。

陶少安迎了上来,陶梦阮一回头,见自家马车旁边还停了两辆马车,有些奇怪,道:“今天还有客人吗?”

“嗯,萌萌表姐他们过来了!”陶少安点点头,喊了一声姐夫,本想拉陶梦阮,瞥见司连瑾牵着陶梦阮的手,便有眼色的在前面引路,有些忧伤道:“阿姐,明日我便要跟爹去杭州了,以后好久都见不到阿姐了…”

陶梦阮知道,这回不止陶少安,葛氏也要一同去杭州,做妻子的,总不能一直将丈夫丢在任上。而她嫁在京城,有兄嫂都在,想来父母都是放心的,只是陶少安,陶静轩自然不放心将他丢在京城,陶少安正是读书的时候,没有父母盯着,哪里会认真读书。

“说不定过两年爹就调回京城了。”陶梦阮笑着安慰弟弟,“再说了,你一个男孩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将来一个人游学都要出去的,哪能总想着跟家人在一块儿啊!”

“我倒是不想着一辈子不挪窝,我只是觉得,才坐车过来,又坐车回去,好像来回跑了一趟,除了将姐姐送人了,什么用都没有。”陶少安一派深沉地叹了口气。

陶梦阮扯扯嘴角,还真没发现,自家弟弟除了逗逼还有点哲人的气质。

“怎么萌萌他们今日来?”陶梦阮自觉不能跟弟弟接着纠缠这个问题,有点想法可以,男孩子搞成个忧郁的模样就糟糕了。

“阿姐,你不知道,唐家二夫人是咱们姑姑呢!这下萌萌姐可真成表姐了!”陶少安有些兴奋,他就一个姐姐,唐萌萌住在陶家那段时间有两个姐姐疼他,他是一点都不想失去这个表姐的。

陶梦阮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唐萌萌和她相像,再想到当时爹娘的样子,陶梦阮当时是有些疑惑的。但那时唐五赶着带唐萌萌去找她爹娘,况且又不熟悉,也就没有多问,没想到今日唐家是上门认亲来了。

“萌萌姐说他们昨日才到京城来,原想着过些时日在上门来的,但听说我们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了,这才赶紧寻了过来。”陶少安补充了一句,“话说,我从前怎么没有听过,我们还有个姑姑啊!”

“我听娘提起过一些,姑姑在十几年前因为心疾没了,那时还没有我呢!那时祖母身子也不好,所以父亲不许家里提姑姑的事,没想到姑姑还在啊!”陶梦阮也感叹了一句,这说话间就到了地方,果然唐五唐萌萌都在,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握着陶静轩的手,眼里都是泪花。

葛氏先注意到陶梦阮几个到了,连忙道:“好了,馨媛还在原是顶好的事,快都别难过了,你们瞧,阮儿和女婿都到了呢!”

陶静轩内敛些,见到多年不见的妹妹虽然激动,但也没有落泪,站在陶馨媛旁边的自然是唐家二爷,只静静地看着陶馨媛和陶静轩兄妹相逢的情景。唐萌萌看到陶梦阮,上前道:“表姐,你回来了!”

唐萌萌还记得她,陶梦阮有些高兴,拍拍唐萌萌的手,道:“萌萌还记得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