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拿瞬间缩小了十几岁的司连瑾没有法子,心想着晚些再去跟司老夫人赔礼也就是了,至于安氏那边,估摸着今日也没那空闲坐着理事。

陶梦阮妥协了,司连瑾睡懒觉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还没过多久,外头茶香便战战兢兢地通报:“世、世子爷,太子殿下派人来了…”

司老夫人知道自家孙子的的性格,司连瑾难得多睡一会儿,司老夫人也不会为难,甚至放陶梦阮陪他多赖床一会儿也没什么。然而,太子派人来了,司连瑾还真不能当自己聋了,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爬起来,老大不高兴道:“行了,我知道了!”

茶香趁着司连瑾没出门,连忙躲了,陶梦阮抱着被子忍不住咯咯直笑。

司连瑾幽怨的看了陶梦阮一眼,自己爬起来穿衣裳洗漱,回头想说叫陶梦阮多睡一会儿,却见陶梦阮已经收拾妥当了,正由两个丫头服侍着洗漱,不由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叫人跟祖母说一声就是了。”

陶梦阮摇摇头,道:“今日好多事呢!哪能偷懒啊!你先看看太子殿下寻你做什么?我等你一起用膳。”

司连瑾点点头,先起身出去,陶梦阮由喜鹊服侍着梳好了头,小雪过来道早膳已经摆好了。

陶梦阮点了头,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道:“走吧!”

靖国公府的早膳不算奢华,但摆下来也有一桌子,除了粥以外,还有些点心包子水晶饺什么的,种类不少,分量也不少。陶梦阮吃不了多少,但司连瑾看着风度翩翩又斯文柔弱的,饭量可不小,这一桌子大半都是司连瑾吃下去的。

陶梦阮也没有先动筷子,坐在桌边捧了被热水,等司连瑾过来。不多时,司连瑾回来了,在陶梦阮面前坐下,道:“不用等我,你先吃就好!”

陶梦阮笑笑,道:“一个人吃东西也没意思,再说,就这么一会儿。”

司连瑾给陶梦阮夹了一个玫瑰卷,道:“你尝尝,我前些天弄到的方子,还是头一回上桌。”

陶梦阮看着玫瑰色的小点心,有些喜欢,道:“你从哪里搞到的?人家方子不都是祖传的吗?”

“乱想什么!我还会为了一张方子逼迫人家不成?”司连瑾笑着,“上回吃到,觉得这点心不错,就花钱将方子买了来。咱们又不去开点心铺子,人家哪里会拒绝这等好事啊!”

陶梦阮点点头,不是仗势欺人就成,“对了,你昨日不是去查那安记点心铺子了吗?怎么样?查出问题没有?”

“这事还真不简单,今日太子寻我,就是为了这事。现在事情还不清楚,我不好跟你细说,不过这回安家怕是要倒大霉了。”私下里,司连瑾也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不过因为还没有定论,他也没有细说。

陶梦阮有些惊讶,“你是说,安氏的那个安家?”

司连瑾点点头,“就是那个安家。”虽然没有幸灾乐祸,不过司连瑾也确实没打算伸手帮一把就对了,不说安氏多年来怎么对他,便是当初他母亲的死,就隐约与安氏有关。

太子寻司连瑾还有事,司连瑾用过早膳便出了门。陶梦阮收拾了一下,便去给司老夫人请安。

司连瑾说安家要倒霉了,陶梦阮就觉得今日得出点事,不过到了司老夫人那里,安氏还没到,司老夫人正慢悠悠的用早膳,见陶梦阮过来,还打趣道:“今日阿瑾不是休沐?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

陶梦阮被司老夫人打趣的脸色微红,道:“祖母——”

“咳咳,祖母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阿瑾不是素来喜欢赖床嘛。”提到最疼爱的孙子,司老夫人眉眼间也带了些笑意。

“太子差人来寻世子,世子已经出门去了。”陶梦阮解释道。

司老夫人也没问什么事,只微微皱眉道:“难得休沐,怎么还有事情要出去?”

陶梦阮心知,到了司老夫人这个年纪,对功名权势都看得淡了,反倒是念着家人亲情,尤其孙儿天天在外头跑,难得休沐还要被抓壮丁,难免有些不大高兴。

陶梦阮正想劝说两句,外头打帘子的小丫头便道:“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安氏便拧着眉走来,向司老夫人行了礼,道:“母亲,昨日的事,儿媳已经追查清楚了!”

“哦?是怎么回事?”司老夫人将手里的茶碗放下,摆了摆手,示意将桌上的东西收下去,自己也起了身,往前面的小厅去。

陶梦阮连忙跟了上去,等司老夫人在小厅中坐定,安氏才道:“此事,还是让燕姨娘自己说吧!”

司老夫人皱起眉头,还是点点头道:“燕姨娘人呢?”

安氏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便带着燕姨娘进来。

昨日见到时,燕姨娘虽然因为担心司琪,后来又气恼,有些狼狈,但精神气还是在的,今日再见时,不过短短一夜之间,燕姨娘却仿佛整个人都颓废了。身上的衣裳依然是昨日的那一身,头发有些乱,脸色有些青白,连眼神都是散乱的。陶梦阮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样子,仿佛是生无可恋一般,难道一夜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吗?

“燕姨娘,你怎么说?”司老夫人也皱起眉头,这人跟昨日看上去差别也太大了些。

“妾身听说月姨娘有了身孕,害怕月姨娘生下儿子,分薄了四郎的宠爱,这才鬼迷了心窍,给月姨娘吃了下了药的点心。只是没想到四郎无意中竟然也吃下了有毒的点心,妾身生怕四郎出事,连忙去寻大夫来给四郎看病,没想到因此害了月姨娘,请老夫人处罚。”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司琪嫡长都不占,母子俩能有如今的地位,过得舒坦,皆是因为司琪是国公府最小的孩子,哪怕是庶出,靖国公和司老夫人凡是好的都紧着他。然而,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便是月姨娘真的生下了孩子,也还说不准男女,更何况司琪如今六岁了,再过两年就要挪到外院去,开始读书,自然是跟国公府其他的公子一样,燕姨娘实在没有必要弄出这样一出来。

司老夫人定定的看着燕姨娘,燕姨娘不由得微微发抖,却依然没改口:“都是妾身一念之差,与旁人无关,如何处置妾身都没有怨言,只求老夫人瞧在琪哥儿和倩姐儿年幼的份上,照拂他们几分。”

司老夫人沉默片刻,道:“有一个不择手段谋害国公府血脉的娘亲,你觉得倩姐儿和琪哥儿能如何?”

燕姨娘脸色惨白,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往外冒,却终究没有改口,道:“都是妾身一念之差,甘愿为月姨娘偿命!”

司老夫人没有多问,也没有看证据,只向安氏道:“既然已经查清楚了,月姨娘好好地葬了,她娘家也给些银子安抚,至于燕姨娘,她毕竟养育了倩姐儿和琪哥儿,就留她一条命,送到庄子上养病吧!”

陶梦阮一直注意着安氏,虽然不明显,但安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还是看在眼中。陶梦阮有些不明白,从昨日的情况看,安氏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可若是与她无关,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是什么缘故?难道她以为国公府没有出问题,安记的点心铺子就没有事了吗?

第九章因由

司老夫人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向安氏等人道:“行了,没事了都退下吧!”

安氏点了头,两个婆子带上燕姨娘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陶梦阮跟司老夫人。司老夫人让人传话,今日免了请安。

陶梦阮看出司老夫人心情不好,劝道:“这事交给夫人处置就好,祖母就不要操心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大郎媳妇,在祖母面前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祖母可不信你看不明白燕姨娘是冤枉的。”

陶梦阮倒真有些惊讶,司老夫人竟然将她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孙媳只是觉得不太对,月姨娘做这事的动机也太过牵强了。”

“何止是牵强!”司老夫人摇摇头,“阮丫头可是想不明白,祖母明知燕姨娘是冤枉的,为什么还要罚她?”

陶梦阮点点头,司老夫人特意多问了一句,分明是有心主持公道的,可最后连证据都没有看,就直接打发了燕姨娘。

“阮丫头,你说燕姨娘既然是冤枉的,为什么要承认罪行?尤其是,在祖母提到倩姐儿和琪哥儿之后,还要供认罪名。”司老夫人在内宅上面算不上精明,昨日的那一场风波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头疼,但她经历的风雨多了,看人、看事的眼光自然透彻得多,“她承认,自然是因为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被逼的还是自己的选择,她既然接下了罪名,就只能承担起罪名。”

陶梦阮默然,她也没有想过要替燕姨娘出头,安氏既然那样说了,人证物证必定都是全的,更何况,既然有司连瑾介入调查,安记的问题爆出来也就是迟早的事情,到那个时候,燕姨娘的罪名自然不辩自明,用不着费心费力去折腾。然而,听了司老夫人的话,陶梦阮更有些感触,燕姨娘愿意亲口承认罪名,无非两种情况,一是有把柄落在安氏手中,不得不听她的话,二是被安氏逼迫,不得不担下罪责。不论哪种情况,都是旁人不插手好些,不管救个白眼狼还是好心办坏事,都不算什么好结果。

“祖母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心思灵敏,却明白一个道理,凡事谋定而后动,若不清楚因果,不如不动。”这些日子的相处,司老夫人觉得陶梦阮也算是个可教之才,气度心性都没得挑,大约跟着父母走动的多了,眼界也并不局限于内院当中,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值得雕琢的璞玉,唯一欠缺的,就是阅历。司老夫人最疼的就是司连瑾,对陶梦阮司老夫人也花了心思,只希望能多教她些东西,能少走些弯路。

陶梦阮知道经验这种东西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司老夫人肯教她,哪里有不感激的,道:“祖母教的,孙媳都记着。”

司老夫人拍拍陶梦阮的手,脸上一片慈和,“只要你和阿瑾过得好,祖母也不求其他了,只盼着能早日抱上重孙。”

陶梦阮被司老夫人一句话说得脸色微红,不知怎么接口,司老夫人也不要她说什么话,只微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燕姨娘这就送去庄子,琪哥儿可以放在我这里,倩姐儿那孩子,你做嫂嫂的,等会儿去劝劝她,那丫头自小就心细敏感,可别坏了身子才是。”

“孙媳知道了。”陶梦阮自然应下,她发现司老夫人大多亲自操心府上的孩子,看来安氏在这方面应该是有前科的。

“好了,你也去吧,不用陪着我老婆子唠叨了!”司老夫人摆摆手,吩咐人去接司琪过来,看上去有些倦怠的样子。

陶梦阮从司老夫人那里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司倩然,便从门前转道往西侧去。司倩然住的司羽然相邻的院子,不过两人都是安静的性格,年纪又差了好几岁,听说关系也不算亲近。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这些天了,司连瑾有空的时候就带她在园子里转转,司家花园的道路算是比较熟悉了。陶梦阮算着早些回去歇个午觉,决定抄近路过去,只是走的人少些,这个季节虫蛇还不多,也不用担心。

陶梦阮出来带的是小满和紫枫,紫枫功夫好,虫蛇什么的她也不怕,陶梦阮说抄近路她也没有意见,倒是小满有些担心,怕遇到虫蛇,但想到陶梦阮和紫枫都是会功夫的,也没有多提,她可是亲眼见过自家主子抓了毒蛇取毒液入药的。

虽然是小路,但京城的气候草木不算繁茂,这个季节更谈不上枝繁叶茂,顶多就是假山怪石多些,路不大好走,不小心可能磕磕绊绊的受伤。三人当中只有小满不会武功,走着也不太稳当,陶梦阮见她险险的稳住身子,叹了口气,道:“下回宁愿绕些路也不走这边了。”

小满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裙角免得绊倒自己,却见前面人影一闪,又不见了,不由低低的惊呼:“咦,那是谁?”

陶梦阮也看到了那个人,虽然走得快,但能看出是男子的身形。能在内院中走动的男子,除了靖国公,就是几位公子了,看那身形,倒像是二公子司蒙。

陶梦阮倒是没有多想,司家公子都是自小习武的,司连瑾小时候撒泼耍赖的,还不是被靖国公抓着习武,想来司蒙和司连珏武功也是不差的。“好了,我们快些过去吧,看过了四妹妹也好早些回去。”

小满便没有再多问,原本该是她照顾着主子的,如今这个样子,她顾好自己就够了,陶梦阮和紫枫走得都比她稳当。走了没多远,小满见地上掉了一张帕子,靠近了看,浅蓝色的帕子上绣了绣球花,还用同色的线绣了羽字。

“大奶奶,这像是二姑娘的帕子。”小满仔细看了一回,向陶梦阮道,“奴婢记得,二姑娘的帕子上面,都绣了名字。”

陶梦阮上前去看,司羽然绣工很好,先前送给陶梦阮的帕子当中,也有绣球花的,跟眼前的这一张是一样的。陶梦阮微微皱眉,女孩子的绣帕可不能落在外面,尤其是绣了名字的,叫小满将帕子捡起来,道:“晚些给二妹妹送过去。”

小满自然连忙点头,心想着,在帕子上绣名字可不算什么好习惯,若是落到别人手中,没有名字的,打死不认就是了,绣了名字的,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陶梦阮并没有多想司羽然的帕子为什么会落在这边,司羽然这两天还在养伤,等伤好了估计还要禁足一段时间,不可能跑出来逛园子,所以除了司蒙落下的,并不做他想。他们兄妹,甚至母子、母女的事情陶梦阮懒得去问,司羽然但凡不蠢都知道将这个坏习惯改掉。

穿过那一片园子,就是司羽然和司倩然的住处,这边离主院有些远,不过司家几个庶出的女儿都住在这边。司羽然跟司倩然的住处挨着,旁边是已经出嫁的司怡然从前的住处,司嫣然年纪还小,还跟她姨娘住在一处,不过目测过两年也要搬过来,而司安然自然不同,安氏疼爱司安然,住的也是安氏邻着的院子,比不得熙园,但也不差。

陶梦阮没有去司羽然的院子,司蒙刚刚过去,大约是去过了司羽然那里,大约兄妹两个谈的也不是很好,她这时过去难免尴尬,就直接去了司倩然的院子。

司倩然排行第四,今年才十一岁,去年才搬到这边来住。陶梦阮对司倩然的印象中,司倩然比司羽然还安静些,一向都是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不过听说小姑娘画画得不错。

陶梦阮过来,司倩然院子里的丫头连忙进去通报,司倩然很快迎了上来,给陶梦阮见礼。陶梦阮打量了一眼,院子里花木不多,有几株枫树,不过这个季节没有红叶,都是青葱的绿叶,倒是有几分生机。司倩然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将陶梦阮迎进去,小姑娘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道:“大嫂,求你救救姨娘,姨娘是冤枉的,她不可能谋害月姨娘的!”

陶梦阮将司倩然拉起来,道:“你可知你姨娘为什么被定罪?”

司倩然默然,沉默片刻,道:“是姨娘亲口承认的,可是,就算如此,难道就不问真相了吗?”

司倩然平时安安静静的,旁人说话重一些,她脸色都要白一层,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有这样的勇气为燕姨娘辩解。陶梦阮是欣赏孝顺的孩子的,但燕姨娘冤枉不错,自己承认了,难道就一点责任都不用担?哪怕安记被查了,真相大白了,燕姨娘也要为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否则,谁都如此,偌大一个国公府不是乱套了?

“既然承认了,哪怕是冤枉的,也要承担责任,何况,四妹妹不该想想燕姨娘为什么会承认吗?”陶梦阮叹了口气,弱肉强食,哪个时代都不能避免的,尤其是妾室和庶出的,本来就处在弱势的地位。看着司倩然心如死灰的模样,陶梦阮终究有些不忍,道:“四妹妹,你且听大嫂一句话,若真是冤枉的,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祖母不是只是将燕姨娘送到庄子上去吗?”

说是看着司倩然和司琪的面子,但大户人家的,妾室真做了这种事,一杯毒酒灌下去,说是暴毙也就一了百了了,司老夫人终究是留了燕姨娘一条命,大约也是不愿意她冤死的缘故。

司倩然抿了抿唇,道:“多谢大嫂,倩然知道了!”

陶梦阮也没有多留,司倩然说要去看司琪,大约也是想为燕姨娘求情。陶梦阮也没有拦着,不管燕姨娘如何,终究是司倩然和司琪的生母,司倩然若是不求这个情,才叫人看不起。

陶梦阮从司倩然那里出来,就直接回了熙园,这个时候已经是午膳的时候,陶梦阮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些便睡下了。

陶梦阮夜里睡不足,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喜鹊替陶梦阮重新理了头发,扶着她起身,道:“大奶奶昨日说要做酱猪肘,材料已经送过来了,雨水已经在准备材料了。”

“嗯?”喜鹊不提,她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了。先前跟赵锦竹学了做酱肉的法子,陶梦阮自己琢磨了几回,味道比不上金裕楼的正宗,但也算口感独特,后来又琢磨着做了酱猪肘和其他的种类,味道都不错。

成亲之前陶梦阮给司连瑾送过几回,嫁过来之后倒是一直没有机会做,前两天司连瑾提起来,陶梦阮便叫人准备材料,趁着司连瑾休沐,做一些来吃。虽然司连瑾今日被太子抓去加班去了,但既然材料都准备好了,还是做一些好了,这样想着,陶梦阮便点点头,道:“行,咱们这就去小厨房吧!”

靖国公府里小厨房的管理跟陶家也差不多,平时有大厨房统一的例,小厨房的作用主要是偶尔煮个粥煲个汤或者主子们心血来潮下厨做些东西。这样一来,小厨房平日里东西也不多,也就是按分例送来的一些常用的食材,若需要别的,就得提前跟大厨房打招呼,当然,材料还要另外出钱的。

陶梦阮嫁过来之前,司连瑾院子里的小厨房基本上没什么用,司连瑾在没人可以撒娇的时候好养活得很,大厨房送什么就吃什么,顶多偶尔到老夫人那边蹭个饭。到陶梦阮嫁过来之后,司连瑾就挑剔多了,今天想吃这个,明天要那个,偶尔还跟陶梦阮耍赖非要她亲自下厨。

陶梦阮心里摇了摇头,总觉得某种程度上,司连瑾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酱肉陶梦阮做过许多次了,酱猪肘也经过了多次试验,得出了最合适的配方,陶梦阮也不用每一步都亲力亲为,雨水是个心灵手巧,陶梦阮在一旁指点就能做得像模样像。只是配方上面,陶梦阮答应过赵锦竹不往外传,酱料包还是亲手做的。

做酱肉比较费时间,陶梦阮将重点步骤做好之后,叫了个小丫头看着,便坐下来,拿了个萝卜雕花玩。陶梦阮的没有专门学过食雕,但她做机关的,手巧是必然的,雕刻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大约是陶梦阮太过专心了,原本在小厨房里做事的两个婆子,也没了陶梦阮进来时的拘谨,一面拣菜,一面就开始说起八卦来。其中一个婆子突然神神秘秘道:“杨嫂子,你听说了没,昨儿个才开的那家点心铺子,今儿个一早,就让人找上门了,好几家人,说是家里孩子吃了那点心,上吐下泻的,险些要了人命。”

听到这个陶梦阮手头的动作不由慢了些,她也想知道这事具体怎么样,可司连瑾没有细说,真让人去打听吧,似乎有些兴师动众了。

杨嫂子手里捏了一根葱,啧啧两声摇摇头,道:“开在那个地段的,背后能没有些背景,若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出了事,你信不信,必定是赔些钱了事了。”

先前说话的刘嫂子闻言点点头,道:“可不是嘛,听说给了些钱,人也就散了。不过有好几家找了去,让人围着,虽然拿钱打发走了,但也有许多人看着,听出去采买的姜管事的娘子说起,那铺子虽然还开着,但今日都没什么客人上门。”

“大奶奶,你瞧瞧,这酱猪肘可是好了?”雨水的话让陶梦阮回过神来。陶梦阮丢下萝卜起身去看,锅里的水已经快要收干了,陶梦阮接过雨水递过来的筷子,尝了尝,点头道:“还差一点,再等个一刻钟,将肉取出来分好,我带些过去请祖母尝尝。”

“哎!”雨水应着,继续盯着锅里的肉,陶梦阮看了眼白萝卜雕出来的几朵花朵,浪费了可惜,便道:“晚上炖个骨头吧!”

两个厨娘连忙点头。

酱肘子差不多做好了,陶梦阮也没有再留在厨房里,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免得一身的油烟味,收拾妥当时,雨水已经将刚做好的酱肉分好了放好。既然要往外送,当然都得送到,陶梦阮连安氏他们的分都准备好了,叫碧云安排人送去,司老夫人的就陶梦阮亲自送去。陶梦阮不知司连瑾今晚能不能赶上回来用膳,不过这个时候还早,她给司老夫人送去,在那边坐一坐,回来等司连瑾用膳也来得及。

紫枫提起食盒,陶梦阮带了紫枫和小满,便一起出了门,到荣安堂时,才发现安氏也在,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安氏身边。

陶梦阮给司老夫人和安氏见礼,道:“今日做了些酱肘子,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也送来给祖母尝尝鲜。先前不知夫人也在,叫人直接送去锦园了,夫人莫怪才是。”

司老夫人招呼陶梦阮坐下,道:“早年尝过越国公夫人的手艺,没想到阮丫头的手艺也不差,可是去金裕楼偷师了?”

“是锦竹妹妹教的,不过这个方子我琢磨着改进了些。”陶梦阮笑着解释,看向安氏身边的小姑娘,有些疑惑,“这是…”

第十章安家姑娘

“这是安巧巧,是我娘家的侄女儿,大郎媳妇还没有见过吧!”陶梦阮嫁过来到现在,安氏虽然没给什么好脸,不过面上还算过得去,“巧巧前些时候随她母亲去南边外祖家了,今日给我送些南边的特产,我就留她在府上小住几日。”

“巧巧也是常来的,依然跟三丫头住在一处便是,”司老夫人点点头,娘家的侄女到府上小住也是很常见的事,而安巧巧自小时候起,就时常到国公府小住。

陶梦阮闻言,也同安巧巧打了个招呼,暗地里多看了两眼,嗯,之前宁阳郡主提起过,安巧巧是钦慕司连瑾的人当中,心机最是深沉的一个。有才华名声好家世又不差,尤其脑子还好使,性子又沉稳过人,硬是等到许多人碰了不知多少钉子,才最终出手,便是司连瑾那般腹黑的人,都险些着了安巧巧的道。

陶梦阮当时还好奇过司连瑾前世的妻子是谁,结果宁阳郡主叹息了一回,说前世她死的时候,司连瑾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依然不曾娶妻。陶梦阮当时只觉得一阵心酸,若是别人,陶梦阮还会觉得宁阳郡主胡说,到了那个年纪,便是真没有遇见心动的人,家里也会做主给他娶妻。可司连瑾不同,陶梦阮相信,但凡司连瑾不愿意,就没人能逼他,而司连瑾,就像他曾经对陶梦阮说过的,他不愿将就,哪怕是一个人终老。

嗯,思绪飘远了些,陶梦阮细细打量了安巧巧一番,她从宁阳郡主口中得知,安巧巧什么都好,又是安家嫡女,若硬要说哪里不足,也只能是长相不够出色。安巧巧长了一张微圆的脸,肌肤也不够白皙,一眼看去并不惊艳,当然多看几眼也只能说中等的姿色。当然,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选媳妇,相貌肯定不是首要的,但有相貌锦上添花自然是好的,安巧巧在这个上面就吃了亏。

陶梦阮打量安巧巧的时候,安巧巧也在打量着陶梦阮,陶梦阮跟司连瑾定亲的时候,她虽然不忿,但司连瑾十八的人了,定亲也是自然而然的,而她,单单她是安氏娘家的侄女,司老夫人和司连瑾就不会考虑。安巧巧是个心思缜密的,心知走正途上,她跟司连瑾是没什么希望的,所以当初气愤了一时,她就做好了以后的计划,然而,听说司连瑾和新婚妻子夫妻相得的时候,她还是坐不住了。

“早就听说表嫂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安巧巧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保持着温婉大方的笑容。

安氏跟司连瑾关系虽不好,但毕竟是司连瑾的继母,安巧巧这一声表哥叫得也不算过分,但陶梦阮听来却不太顺耳。当然要说面子上的功夫,陶梦阮也不会比安巧巧差,同样是无懈可击的笑容,陶梦阮道:“安家表妹太客气了。”

“瞧瞧,还客气起来了,你们年龄相仿,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平日一道说笑玩耍才是。”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希望的就是家宅和睦,安氏跟家里孩子的矛盾调和不了,但安家也算正经的亲戚,小辈们和睦相处也是好的,尤其是她还有心为司连珏求娶安巧巧。

司老夫人看中安巧巧,一来是安巧巧确实很优秀,今年刚十五,与司连珏年纪也算相当,两家亲上加亲也算不错。二来,也是出于私心,安氏的野心她看在眼里,哪怕司连珏一向纯善,她也不得不防备着安氏,司连珏若是娶了个高门媳妇,只怕安氏更要费心谋划。司老夫人对司连珏这个孙儿也是一样的疼爱的,但毕竟跟司连瑾不同,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幼之序是不能乱的。

安巧巧常来靖国公府的,跟司老夫人也算熟悉,也知道司老夫人有心给她和司连珏牵线。可安巧巧却没有这个心,她自小就认识司家兄弟,虽然是一家的兄弟,司连珏只是比司连瑾小了两三岁,但相比起司连瑾的清傲风骨,司连珏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母亲说的是,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安氏也添了一句,安巧巧将心思掩藏的很好,安氏从未发现安巧巧对司连瑾的心思。安巧巧是她娘家的侄女,跟司安然又是一块儿长大的,她自然疼爱几分,当然也是看着安巧巧沉稳聪慧,希望安巧巧能从旁提点司安然一些。但若是知道安巧巧的心思,安氏对安巧巧自然不会有这般的疼爱,她是不乐意安巧巧做儿媳妇,但也绝不愿意安巧巧转到司连瑾那一边。

安巧巧甜美的笑着,“我说的是实话,表嫂这样的美貌,我若是男子,也定是心仪的!”

陶梦阮哪能听不出安巧巧的在挖坑。大户人家虽然觉得女子相貌好能加分,但也有不少人家觉得娶妻娶贤,媳妇太过美貌,难免招惹是非,安巧巧一再点明陶梦阮的美貌,无非就是想让司老夫人觉得陶梦阮长得美,才勾得司连瑾亲自定下亲事。陶梦阮之前听说安巧巧聪明沉稳,但这一举算不上太聪明,看来,司连瑾早早娶妻,让她心急了。

“那可不是。”司老夫人却没听出安巧巧的那层意思来,老夫人素来心性爽直,即便做了多年的主母,也没有猜测别人心思的习惯,更何况安巧巧一个做客的姑娘,司老夫人更不会费心去猜,“当年阿瑾的娘就是大美人,这才将阿瑾生得这般漂亮,阮丫头生得好,日后孩子一定漂亮。”

“…”安巧巧被噎了一回,老夫人不该担心孙媳妇长得太好,勾得孙儿不学好吗?怎么就到了重孙儿上面了。

安巧巧是不知,司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国公在外的时候多,老国公在女色上面又并不看重,府上的几个姨娘也都安分,老夫人没有经历过这上面的明争暗斗,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自然觉得长得漂亮的孙儿格外喜人些。到了如今,司老夫人更是不再管内宅的事,顶多替儿子收收尾巴,管一管孙子,小孩子不懂事,老人家管着也费心,更是觉得漂亮可爱的孩子讨人欢心。

陶梦阮注意到安巧巧吃瘪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痛快的,勾勾唇回应道:“安家表妹说的是,我也觉得,锦上添花更好些。”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安巧巧却听明白了,陶梦阮是说,才华家世什么的她都有,相貌好了,自然是锦上添花,比她又强了一大截。

安巧巧确实气闷了一回。虽说娶妻娶贤,但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长得漂亮?安巧巧自然也不例外。可从小到大,别人赞她有才华,说她聪慧,说她有福气,就是没人夸她长得漂亮,安巧巧再有心机,再是沉稳,也难免觉得气闷,有时甚至气恼父母都不是英俊貌美的,没能给她一副如花容颜。

安氏带出于礼貌带安巧巧过来走一圈,但陶梦阮来了,安氏也没有心情坐下去。她厌烦司连瑾,看陶梦阮自然也厌烦得很,偏明面上她还做不了什么,看着陶梦阮的脸就更是厌烦了,这边也报备过了,安氏说是安巧巧过来也乏了,就先带安巧巧回去了。

司老夫人接了绿萝递过来的筷子,尝了尝陶梦阮带来的酱肘子,点点头,道:“跟金裕楼的还有些不同。”

陶梦阮点点头,道:“孙媳琢磨着添减了一些东西,也不知祖母吃着合不合口味。”

“金裕楼的酱肉虽然味道香,但多少有些腻,阮丫头这酱肉倒是做得香而不腻。”司老夫人满意的评价道。

“谢祖母夸奖,”陶梦阮也有些高兴,亲自做了好吃的,最高兴的自然是别人喜欢,“金裕楼的方子原本就好,只是他们做的毕竟是大锅的,若像孙媳这么做,可就要亏了。孙媳只是想着,既是自己吃,便是费事费力一些也无妨,终归是偶尔尝个鲜而已。”

司老夫人点点头,却说起安巧巧来,道:“我瞧着,阮丫头似是不太喜欢安家丫头,这是什么缘故?”

“祖母,哪里是孙媳不喜欢安家姑娘,明明是安家姑娘不喜欢孙媳嘛!”陶梦阮扯扯嘴角,在司老夫人面前,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必藏着掖着,“祖母没瞧出来么,她一句两句都在说孙媳红颜祸水呢!”

司老夫人刚才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层意思。想想陶梦阮过门这些天来,虽然对府上同辈的妹妹们也谈不上热情友好,但也没跟谁不和,反倒是安巧巧一来,两人就不大愉快的样子。

“阮丫头,祖母原想着替三郎求娶安家姑娘,你觉得如何?”司连珏的亲事自然轮不到陶梦阮做主,但司老夫人这些年来,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并不大好,还是开口问一问陶梦阮的想法。年轻人心思活,虽不一定都是对的,但也有参考的价值。

“…”什么,将替司连珏求娶安巧巧?陶梦阮先前听司连瑾提起,司老夫人有意为司连珏求娶安家姑娘,但一直以为是安家二姑娘,安巧巧的堂妹安漓。安漓和安巧巧都是安家嫡出的孙女,但相对而言,安漓的父亲为人正派,母亲又是勋贵之家的嫡女,虽然官位上比安巧巧的父亲低了一些,但声望上要高得多,更何况,安漓比司连珏小了三岁,年纪上比安巧巧还更合适些。

陶梦阮对司连珏的印象不深,但司连瑾一向对司连珏还十分照顾,想来兄弟俩关系是不错的。而安巧巧,且不说她心性如何,适不适合做司连珏的妻子,单单她心里一心想着司连瑾,就不能将她配给司连珏。这个年代,女孩子心里想的不一定能实现,肖想司连瑾的姑娘一大票,最后能嫁他的也就一个,大多数人在心上人定亲之后都会放下,安安心心的嫁人,可安巧巧明显不是那种人,她嫁给司连珏,那就是一个祸根,当然,人家还未必愿意。

“阮丫头觉得不合适吗?”司老夫人见陶梦阮惊讶的表情,不像是赞同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阮儿年纪小,跟安家姑娘也是头回见面,也不清楚她品性如何。祖母说安家姑娘时常来府上小住,想来是十分了解安家姑娘的吧!”若是陶梦阮,头一个就不会考虑安家人,近亲结婚出问题的可能性大得多好吗!但入乡随俗,在大家都认为亲上加亲是不错的选择的时候,陶梦阮当然不会喊着近亲结婚不好,大不了将来她当家做主了,定个家规就是了。

“要说巧巧那孩子,自小就乖巧,跟阿珏又是表兄妹,至少知根知底。”司老夫人闻言便解释了一句,安巧巧算是国公府的常客了,府上就没有说她不好的。

“祖母觉得好,安家姑娘自然是个好的。但是,原本二弟今年要娶妻的,如今二妹妹要出嫁,二弟只得等到明年,就算三弟明年娶媳妇进门,也至少要等到年尾,还不知能不能合到好日子。三弟年纪还小,等一两年也不算久,可孙媳记得,安家姑娘六月就及笄了,能等得那么久吗?”虽然司连珏娶什么人对她影响也不大,但跟安巧巧做妯娌,陶梦阮想想就觉得烦躁。

司老夫人沉默片刻,道:“阮丫头说得也有理,阿珏的年纪等得,安家丫头怕是不好等那么久。罢了,阿珏年纪还小,慢慢相看也无妨。”

“有祖母替三弟掌眼,自然是好的。”陶梦阮自然而然的恭维了一句。

司老夫人自然喜欢听晚辈说好话,何况她自然是替司连珏着想的,孙媳能明白,司老夫人也高兴。她也不是喜欢操心的,司连珏的亲事原该安氏操持,安氏也确实在费心操办,但偏偏安氏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心思,让她去办,司连珏必定是要耽误在这上面的。

放下这一茬,司老夫人也没有留陶梦阮留下用膳,陶梦阮嘱咐司老夫人身边的绿萝,那酱肉晚间热一热再吃,便带着两个丫头回了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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