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不大理解司安然的心态,司安然一直是一个未成熟的少女,自小被娇惯着长大,连是非观念都并不明确,她一直以为,司安然是被岳临风引诱着做了这样的事。可现在这般,似乎司安然又是清醒明白的,发现岳临风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样子,所以想留下她幻想中的岳临风?陶梦阮觉得,这么唯美浪漫主义,应该不是她认识的司安然吧!

“所以,你想如何?”司连瑾微微皱眉,微凉的声音道。

司安然被司连瑾微凉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身子,却依然鼓起勇气,道:“我只想生下孩子来,我、我可以假死的,就说染病没了,我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养着孩子?”陶梦阮认真的对上司安然的眼睛,不是她小瞧了司安然,做未婚妈妈在前世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司安然是国公府的姑娘,自小娇生惯养,若是假死送出去,日后顶多算是国公府的亲戚,带一个孩子,哪怕有国公府照顾几分,也会过得艰难。

司安然也是怕的,可终究点了点头,道:“大嫂,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做许多错事让人操心,可现在不同了,我要做母亲了,他虽然还这么小,但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舍弃了他?更何况,岳公子他那样的人,真实里也是那样的人,我已经这样了,还会有谁对我好,不如我好好地将他养大了,他总会对我好的…”

司安然有孕已经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来岳临风没有半点消息,想来司安然也是从满心期待,到慢慢的化为灰烬,而今日,大约是彻底伤透了她的心了。陶梦阮静静地注视了她半晌,道:“地上凉,你先起来,这事我明日问过祖母,你别胡思乱想,听祖母的意思再说,祖母经历的事多了,总不会害了你。”

司安然含泪点头,心知陶梦阮这是答应帮她了,至于祖母那边,她不敢强求,只是她要做母亲了,总要为孩子争取一点,哪怕是机会不大。

司连瑾原本是不耐的,此时却微微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什么。陶梦阮让紫枫送司安然回去,拉着司连瑾起身往回走,却听司连瑾道:“先前听杜嬷嬷提起,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我娘丢了半条命,那时大夫都说我娘怕是撑不过几日。可我娘硬生生撑了一年多,我从前怪我娘死得早,叫我从小孤零零的一个,现在想来,那一年多我娘过得有多辛苦,她,只是不愿意我一生下来就背着克母的名声。”

陶梦阮知道这年头生产是一个生死大劫,有那生下孩子人就没了的,留下的孩子虽然叫人怜惜,可也难免让人诟病,让人说道孩子生来就克母。陶梦阮也听过那位早逝的婆婆,当年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大才女,嫁给靖国公人家都说郎才女貌,结果没两年就香消玉殒了,别人也不过是说梅氏命薄,没有福气,却没人知道她为了司连瑾,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年多。

陶梦阮握住司连瑾的手,想安慰他,却听司连瑾接着说:“阮儿,我们、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可我也怕你会像我娘那般…”

陶梦阮知道司安然那一番话勾起了司连瑾的心绪,也知道司连瑾自小孤零零的长大,他一直想要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虽然孩子几时能有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总能让他安心些,道:“我跟婆婆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自己就是大夫,总能照顾好自己,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孩子,再说,不是有你护着吗?你会让我出事吗?”

“当然不会!”司连瑾握着陶梦阮的手,“我不是父亲,不会朝三暮四叫你伤心,也不是你表哥没事就跟人怄气叫人生气,只要你喜欢,我情愿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陶梦阮心疼的回握司连瑾的手,她其实察觉到了,司连瑾总会向着她喜欢的样子走,她心疼他,可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她也都接受了。那时司连瑾的话,他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都听进去了,两个人若是相互喜欢,谁迁就谁都不重要了吧!

第三十八章所谓深情

离司羽然出嫁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但因为是嫁女儿,府里比不得娶媳妇热闹,何况司安然的事虽然瞒下去了,但府里的气氛也沉闷了一层,没人敢乱说一句话。陶梦阮答应了替司安然说话,次日便小心地提起这件事,司老夫人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道:“罢了,就依她的意思吧!”

陶梦阮原以为司老夫人必定是不会答应的,司安然毕竟还小,恐怕都不能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一旦以病亡的名义将司安然送走,以后司安然再不是国公府的姑娘,顶多以国公府远亲的名义的一些照顾。可司安然自小没有吃过苦,又带着一个孩子,那样的日子她怎么过下去?

司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今早得了消息,王家那位姑娘没了。”

“没了?”

“嗯,昨儿个小产流血过多,接着大约是受了打击,又没来得及及时就医,昨日晚间就没了。”司老夫人叹着气,“岳家往外说,王家姑娘进京投奔,让人侮辱了,因为心里害怕,没敢说出来,没想到有了孽种,接着,又遇上了柳家那个煞星,小产失血过多,就没了。”

司老夫人说这话时更多的是心寒,昨日听陶梦阮说起,她只是觉得岳临风没有担当,犹豫着不打算继续这一桩婚事,没想到岳家为了保住自家的名声,竟然连已经死去的一个女儿家都要编排。这样的人家怎么敢结亲事?司老夫人想了一早上,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掉了孩子,司安然及笄了,明年就安排司安然嫁人,等过个一两年,再以新寡的身份接回来,到时候,再考虑司安然的终生大事。

司老夫人当然知道寡妇再嫁不容易,可那也比将司安然推到岳家那个火坑强些,可终究还要考虑司安然的意愿。如今听转述司安然的意思,司老夫人第一个想法自然是不行,可细细一想,这事他们瞒得紧,但司安然跟岳临风之间有往来恐怕有人知晓,靖国公府和岳家在议亲也有不少人知晓,更别说司安然自己的记忆,若是假死离开,也能断得更彻底一些。唯一担忧的就是司安然肚子里的孩子,安排司安然病死送走不是问题,可有一个孩子,日后安排司安然再嫁也不容易。

司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祖母再问过安然的意思吧,若她真的想好了,要留下就留下吧!”

陶梦阮闻言,也不再劝,心里也知道,司老夫人虽然觉得司安然的事不能再拖了,但司羽然出嫁在即,也不能在这上面冲撞了,至少要等到司羽然出门再说。

六月十一这一日,司羽然坐着花轿离开了靖国公府,三朝回门时,陶梦阮头一回见到了传说中断袖的妹夫。

先前安氏想将司安然嫁给舒明义,不说公主府的家世,单单舒明义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婿人选。生得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年纪不大,听说文才武功都不错,前途自然是十分明朗的,加上舒家家风一向好,想跟舒家结亲的人自然不少。

陶梦阮只稍微打量了一眼,不知司安然是怎么发现舒明义断袖的秘密的,至少面上看去,舒明义温文尔雅,挽着司羽然的手,就想再正常不过的小夫妻。但就从公主府后来转变了态度,甚至在礼节和聘礼上都花了心思来看,想来断袖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司羽然回娘家来,杨姨娘虽然没有资格过来见新女婿,但毕竟是亲母女,司安然还是可以回去同杨姨娘说说贴心话。杨姨娘偏心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司蒙定下安巧巧这么个没有什么助力的媳妇,杨姨娘对司羽然又热情了些,只是司羽然在这上面是死心了,同杨姨娘坐了坐,便往熙园去寻陶梦阮。

司羽然回门,司连瑾也告了半日的假,留在家中招待妹婿,与司连珏司蒙一道,陪着舒明义一处说话。陶梦阮没什么事,便回熙园接着打点行装,司羽然过来时,陶梦阮正指挥着丫头检查前些天才做的桃子酱。

司羽然回来一直都是柔和的笑意,寻常总是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收起了些,倒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陶梦阮见司羽然过来,叫丫头盛了些桃子酱出来,叫司羽然就着新做的小馒头吃,司羽然顺着尝了一块,点头道:“大嫂手艺好,旁人做的就不如大嫂的好吃!”

陶梦阮笑着给她倒水,叫丫头将其他的收起来,就将人都赶了出去,向司羽然道:“二妹妹,妹夫待你可好?”

司羽然脸色微红,道:“夫君待我还好,我们也…总之大嫂不用担心,他将我当妻子敬着,我只要做好了本分,公主府总不会亏了我的。”

陶梦阮见她脸色羞红的模样,微微放心了些,看来舒明义虽然断袖,但还不是彻底的不碰女人,司羽然自己能想得开,公主府总不会苛待一个女子。只是看司羽然的样子,陶梦阮忍不住提点一句,道:“二妹妹,你如今的处境大嫂也帮不了你什么,妹夫那边,你只要守好妻子的本分,他但凡不蠢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另一个…”

司羽然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当然能理解陶梦阮所说的另一个是什么,她也见过那个人了,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但也忍不住有些黯然。舒明义那样的长相气度,她很难不对他生起几分喜欢来,当初那样大胆,除了出于报复和想要摆脱自己艰难的处境,也免不了有几分倾慕和心仪。原本已经被浇灭的心,新婚之夜舒明义温柔对她,难免有几分波动,只是次日见到那个男子挑衅轻蔑的目光,她一时酸涩难忍。

“大嫂,我明白的,我会守好我的心,不争这些有的没的,他再是得宠又如何,终归是个见不得光的男宠。”司羽然被陶梦阮点破,反而一时间想开了,既然都已经想好了,也就不必在这上面烦恼了,她早就知道这份姻缘的艰难,她只能守好自己的位置。

“二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叫你小心他。”陶梦阮没有接触过喜欢同性的人,但在感情这件事上,男女大约都是一样的,那人能接受舒明义娶亲,恐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既然如此,就不排除他会对付司羽然,而女子在男女的较量当中,天生就输了一筹。

司羽然微微张着口,显然从未想过这一点。陶梦阮拍拍她的手,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无论如何,长公主他们总会多向着你一些,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提防些总没有坏处。”

司羽然点着头,谢过了陶梦阮,在靖国公府用过了午膳,便启程回了长公主府。

司羽然出嫁了,没几日司安然就“病倒”了,岳家夫人陈氏亲自上门商议亲事,被司老夫人以司安然病重为由挡了回去。岳家只当靖国公府为岳临风的举动着恼,要晾着岳家,便先退了回去,想等着靖国公府服软,却没想到不过几日,靖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就病故了。

岳临风两年多前跟葛家嫡出四姑娘定亲,不过半年多,葛家姑娘突发疾病没了。岳临风为葛婷守了三年,明里暗里还得了许多人的感叹,没想到三年之期不到,先招惹了靖国公府的姑娘,又招惹了柳家姑娘,那小产说不清楚的王家姑娘就不提了,人家还笑岳临风招桃花,却没想到短短的时间,王家姑娘没了,靖国公府的姑娘好端端的也病逝了,那柳家姑娘如今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也不知能撑到几时,那好事的,便传出了岳临风克妻的传言来。

岳临风早年就名声在外,从当初到葛家是,葛婧和葛婷姐妹,包括罗月苏都有过几分心思,就能看出岳临风的人气来。虽然岳家这些年势弱了,但葛婷死了之后,也有不少人想跟岳家结亲,岳临风碍着当初的约定都只得推掉。王若云一直等着岳临风,却是早早就做了岳临风的人,这两年多里孩子都打掉了两个了,到了这一个,大夫说再没了王若云这辈子怕是就做不成母亲了,岳临风才筹划了接近司安然。

靖国公府身份比葛家要高,司安然跟岳临风有了首尾,靖国公府只能尽快将司安然嫁过去,只要司安然过了门,岳临风立妾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岳临风确实是喜欢王若云的,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前途,他愿意曲折谋划,给王若云最好的地位,却没想到,无意中招惹了柳如云,进而招惹了柳如月,以至于王若云的孩子当场就流掉了。

岳临风撇清了王若云的关系,一来是一旦承认,虽然葛姝不能果真将他如何,但先表深情,接着食言的名声太难听,二来也是孩子已经没了,他承认了也不过是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名声。他自认为理智的决定却伤了王若云的心,王若云意外小产加上那一番的刺激哪里能好,这一下就去了。

岳临风更没想到的是,原本靖国公府已经上门议亲,司安然单蠢又没什么心眼他自以为能随便拿捏,却没想到转眼司安然就这么病故了。司安然的兄长,国公府的三公子更是将他狠狠揍了一回,嘲讽他是否要为司安然守上三年。

岳临风怎么敢应下来,三年前他十八,碍着葛姝是太子妃,他不得不答应下来,可如今他已经二十出头,再守上三年,还能寻什么好亲?原本他是瞧不上柳如云的,这一回,却请了官媒上门,求娶柳如云为妻。

第三十九章又一年七夕

岳临风请媒往柳家提亲的时候,陶梦阮和司连瑾已经随着麟德帝北巡。

能随皇帝出行算是不小的荣耀,至少代表着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又多了些,不过大多数领着实职的官员自然是走不开的,反倒集贤殿这种纯文人的机构能多抽出几个人来。司连瑾虽然在集贤殿供职,但他也是靖国公世子,身上更有着东南平寇的功勋,但麟德帝也并没有给他安什么侍卫之类的职位,依然是顶着文官的职位,只需负责偶尔作一两篇诗文,记录一下皇帝的足迹。

身上没什么公差,司连瑾也不去揽什么差事,还真摆出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除了做几篇诗文应付差事,就陪着陶梦阮四处游玩,比起担着侍卫副统领的赵益宣不知清闲了多少。

皇帝出巡也会带妃嫔宫女,随行的大臣也可以带家眷,不过有未出嫁的女子自然不会同来,所以这一行当中,陶梦阮熟悉的也只得宁阳郡主一个,没事的时候两人便聚在一起说话。司连瑾比较清闲,每到了地方就过来接陶梦阮出去闲逛,宁阳郡主看了几回,天天看着赵益宣的目光都是幽怨的。

皇帝北巡的目的除了威慑北边的蛮族,还有体察民情的意思,时不时也要微服私访一番,所以走得并不快,到七夕的时候,才走到原阳城。原阳城是北方的一个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也格外的繁华,才九岁的乐雅公主听说到了七夕节,便闹着去看,于是麟德帝大手一挥,在原阳城多留一日,过个七夕节。

七夕节是女儿节,当然也不是说嫁了人的就不能过七夕节,只不过七夕节人多,嫁了人的妇人不太好跟着小姑娘们出去挤。陶梦阮是头一回来到原阳城,虽然知道各地的节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陶梦阮还是想出去转转,这点小要求不算什么,司连瑾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

皇帝也不傻,小公主说要出去玩,皇帝不会拦着,但若是真的大大小小一群人涌出去,多半得让人盯上,所以皇帝也想到了化整为零的办法,他自己带着乐雅公主九皇子出去,除了当值的侍卫,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赵益宣原本也当值,但麟德帝还是心疼宁阳郡主这个侄女的,也放了赵益宣一个假,让赵益宣陪宁阳郡主出去玩。

原阳城的女儿会不如京城的盛大,但基本的形式和程序也差不多,司连瑾没有带陶梦阮去富贵人家的高阳街,反倒带着陶梦阮去了普通人聚集的平安街这边。两人从高阳街路过,再到了平安街,陶梦阮惊讶的发现,倒是平安街这边更为热闹些。

司连瑾见陶梦阮惊讶的模样,不有笑道:“这里跟京城不同,京城里富贵人家多,那各个衙署的小官品级不高也是官家人,七夕节也往富贵人家这边走,所以两边都热闹得很。到了原阳城这边,虽然也繁华,但毕竟比不得京城,相对来说倒是寻常人家更多些,所以这平安街这边的七夕会要更热闹些。也是原阳城离京城比较近,受了京城影响,这边的七夕会也分了两处,到再远一些,像富源城,就不再分两处了,女儿会都摆在一处,也十分热闹。”

陶梦阮点点头,道:“你知道的这样清楚,以前就来过这些地方?”

“来过啊!”司连瑾笑着点点头,“你也知道,我虽然领着集贤殿的职,但还有其他的身份,早几年的时候,这些地方就都跑过了,倒是南边去得少些,南边是赵益宣去得多些。”

陶梦阮点点头,先前司老夫人也提起过,司连瑾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在外面历练。像司连瑾、赵益宣一样的勋贵子弟,皇家不管是出于祖辈的功勋还是人才培养的考虑,都会特别培养。

平安街这边的女儿会跟陶梦阮在京城见过的还有些不同,这边没有设才艺比赛的台子,街边都挂满了各色的花灯,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和小吃,陶梦阮一眼看去,还有些卖艺的、唱戏的,甚至还有摆台子招亲的。

陶梦阮和司连瑾长得好,一进来就有不少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司连瑾,还有不少小姑娘将香包、帕子什么的往他脸上丢。陶梦阮走在他身边,沾了一身的香粉味,见司连瑾满脸不高兴还忍着的模样,拉着他走到旁边卖面具的小摊点上,抓了一个狼头面具递给他,道:“戴上!”

“…”司连瑾嫌弃的看了眼丑丑的狼头面具,七夕节上的面具大多是仙女一类漂亮的面具,也有些可爱的类似狐狸兔子什么的,狼头面具一般也就是半大小子拿来吓唬人的,摆出来也没什么人买。只是想到刚刚的情景,司连瑾叹了口气,还是结果狼头面具,挡住了一张招人的脸。

卖面具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见状不由笑道:“公子和太太长得俊,难怪旁人都争着看,太太要不要也买一个?”

司连瑾在挂着的面具当中扫了一圈,拿起一个母老虎的面具递给陶梦阮。

陶梦阮看了一眼,老虎的造型做得比狼头好看,头上还装饰了一朵花,大约是在注明是只母老虎,这是什么意思,说明她是母老虎的意思?

司连瑾的脸让面具挡了,露出的一双眼却满满都是笑意,低声解释道:“你想,你若是母老虎,谁还敢惦记你旁边的夫君!”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好嘛,又是狼又是虎的,恐怕别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凶悍有暴力,肯定没人往他们身边凑了。对上司连瑾含笑期待的目光,陶梦阮终究是将面具带上了,她的脸原本就小,让宽宽的面具一挡,只看得见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睛。

这下司连瑾满意了,付了钱牵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一路看热闹。

街上十分热闹,陶梦阮和司连瑾走了一段,有些累了,便寻了个小茶楼坐下来。店里的小二连忙迎上来,道:“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里的酸梅汤是远近闻名的,这个天来喝,最是清爽解暑!”

司连瑾喝不来酸梅汤,不过见陶梦阮摘下面具,拎着面具扇风,显然是热了,便点头道:“端一壶来,店里有什么香甜的点心,也上两样来!”

“好说,客观稍等,马上就来!”店小二应了一声,飞快的就往厨房去了。

不多时,店小二便端了一壶酸梅汤来,另有一个水果拼盘,并两碟点心。这边出入的多是平民,茶楼的点心也远远不如陶梦阮寻常吃的细致,不过那一盘水果看上去倒是十分新鲜。

酸梅汤是冰镇过的,陶梦阮给司连瑾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半杯,总算消了些暑气,道:“这原阳城,也不比京城凉爽啊!我听说到了夏天,大多的地方都一样的热,若是到了太原也这么热,咱们不是白走这么一趟了吗?”

司连瑾只喝了一口润喉,接着拿了几颗葡萄,剥了皮喂陶梦阮吃。陶梦阮就着司连瑾的手指吃了一颗,司连瑾擦了擦陶梦阮唇边沾上的汁水,笑道:“按照以往出巡的速度来算,到太原的时候大约得八月初了,怎么也该凉下来了啊!”

“…”所以说,所谓避暑,其实就是把酷热都留在路上,于是就觉得凉爽了吗?

司连瑾见陶梦阮呆呆眨眼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当皇帝的,哪能真为了避暑出门巡狩啊,都是抱着威慑地方和边疆的目的出来的,当然不在乎实际的避暑效果了。

“那么热还要赶路啊!”陶梦阮端着酸梅汤又灌了一口,“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那你愿意四五个月不见我吗?”司连瑾手里捏着一颗刚刚剥好的葡萄,默默地塞进自己嘴里,表示自己不满意这个设定。

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剥了一颗杏子给司连瑾,道:“我这不是跟来了吗?虽然热吧,但是能跟夫君一起出门游玩,我也是喜欢的!”

两人歇过了,吃了些点心,便接着往街上走,突然前面乱起来,有人喊道:“糟了!走水了,快跑!”

本来七夕节街上人就多,这么一喊街上立刻就乱了,也顾不上看哪里走了水,街上的人四下里乱跑,被撞倒的更是不少。司连瑾反应快,连忙将陶梦阮护到身后,两人没急着逃走,退到屋檐下想看清怎么回事,却见一名男子拽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往前跑,小男孩像是吓坏了,不愿跟男子走,还回头喊道:“姐姐、姐姐…还有姐姐——”

陶梦阮见状便以为是男孩子的姐姐还在里面,有些不忍的看了司连瑾一眼,司连瑾微微皱眉,又不放心陶梦阮。陶梦阮笑笑道:“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再说,我也会武功的嘛!”

司连瑾想想,只是走水引起的慌乱,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往人潮里走。

陶梦阮就站在原地没有乱走,虽然觉得没什么危险,但人多,他们对这边又不熟悉,若是走丢了,还真不好找。街上虽然因为突然失火乱了起来,但陶梦阮看去火势不大,今日过节官府也是用心打点着,虽然有人受伤,但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只是惊吓了一回,人群还在慌乱,陶梦阮扫视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那两人身上。

两人像是从火场里出来的,脸上都抹了黑灰,看不清模样,身上也有些狼狈,不过似乎都没有受伤。男孩哭闹不止,男子似乎没了耐性,将男孩提起来,一个手刀劈在男孩后颈,男孩两眼一翻,便昏迷了过去。

陶梦阮呆了片刻,不对啊,哪有这样救人的?便是赶着再回去救人,将男孩放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何必将人劈晕了去?而接下来,男子并没有将男孩放下,回去救男孩口中的姐姐,或是送去医馆,而是抄起男孩子,趁着街上人多,飞快的往前赶。

这是遇到人贩子了!陶梦阮立刻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虽然街上人多,对方又是一个成年男子,但陶梦阮毕竟是习武之人,想要追上并不难。很快,陶梦阮追到了男子前面,沉声喝到:“站住!放下那个孩子!”

男子刹住脚步,愣了片刻,将男孩子往陶梦阮一扔,迅速的钻进人群里。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分量也不轻了,又是被人用力扔过来的,便是陶梦阮练过武,也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这下子,对方已经早就跑没影了。

旁边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都道这种日子最容易遇到人贩子浑水摸鱼拐卖孩子,得看好自家孩子才是。陶梦阮让男孩子撞得胸口发痛,吸了口气,想起司连瑾还在后面,只得抱起昏睡的男孩子往回走,街上这么乱,也只能回去再找当地的官府。

旁人还当陶梦阮是男孩子的姐姐,纷纷叮嘱陶梦阮看好了弟弟,陶梦阮呵呵地点头,走回原地时司连瑾正在东张西望的寻她,见陶梦阮抱着个孩子过来,先将人接了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甩了甩酸痛的胳膊,道:“那个是人贩子,狡猾得很,把孩子丢给我就跑了!”

司连瑾对别人家的小孩无感,但不忍陶梦阮受累,也没有将孩子扔回去,只是看着瞬间染了一团黑的衣襟,脸瞬间就黑了一层。

陶梦阮见状便笑了,道:“这会儿乱着,也不好找他的家人,我们先带回去吧,回去交给当地官府就是了,丢在这里再让人贩子抱了去,我就白费功夫了。”

司连瑾沉着脸点了头。

原阳城是皇帝北巡必经之路,虽然皇帝北巡的次数不可能太多,但依然建了一个行宫,如今皇帝和随行的官员们都住在行宫。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到行宫时,里面灯火通明,几队侍卫正往外走,看上去气氛并不怎么好。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司连瑾的常随等在外面,司连瑾将男孩子扔给他,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章认出

平安接过司连瑾手中的男孩子,还在惊讶司连瑾和陶梦阮出去一趟,怎么就带了个孩子回来,听司连瑾问起,便答道:“小的也不清楚,但似乎是皇上那边出了事,这才…”

司连瑾微微皱眉,皇家的事,平安这样的小厮自然不敢多问,向陶梦阮道:“你先回去歇着,我过去看看。”

陶梦阮点点头,心里还在好奇出了什么事。听说麟德帝今日是微服出游,带了九皇子和七公主出去,想来就算明面上跟着的人不多,暗里也会有许多人保护,看这个样子也不像是遇到了刺客什么的,还能发生什么事?

司连瑾匆忙去了,平安看向陶梦阮,道:“大奶奶,这是?”

“今日在街上遇见人贩子了,我跟世子恰好遇见他被人拐了去,就将他带了回来,只是街上人太多,叫人贩子逃掉了。”陶梦阮简单地解释,“把他带过去吧,先给他洗洗,他只是被人打昏了,并没有大碍,明儿个交给当地官府就是了。”

平安连忙应着,陶梦阮转悠了一圈有些累了,将男孩子交给平安,就自己回房泡了个热水澡等司连瑾回来。至于皇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陶梦阮好奇归好奇,还是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多问,皇家的事多说多错,还是等着司连瑾回来再问才是。

小满拿着布巾在陶梦阮身后替她擦干头发,小雪端了莲子汤过来,陶梦阮刚喝了一口,守在外面的小丫头过来通报,道:“大奶奶,世子身边的平安小哥过来了?”

“嗯?”陶梦阮抬起头,“叫他进来吧!”

平安脸色有些奇怪,向陶梦阮见了礼,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陶梦阮微微挑眉,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她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是,是大奶奶交给小的的那个小公子,小的瞧着,跟九殿下有些、有些相像…”平安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连忙低下头,“兴许、兴许是小的看错了…”

陶梦阮皱起眉头,平安功夫一般,但跟在司连瑾身边久了,一向是沉稳的,他特意跑来对她说,肯定不存在看错了的问题。陶梦阮不敢怠慢,微沉着脸,道:“把他带过来!”

平安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把洗干净了的男孩子带了过来。

陶梦阮将男孩子交给平安的时候,说孩子只是昏过去了,没有大碍,平安给他清洗,怕男孩子闹腾,想着多睡一会儿也没差,打算等收拾干净了再将孩子叫醒过来,没想到洗干净了一看,平安的眼珠子都快吓掉出来了。司连瑾这些天走在皇帝旁边,平安跟着也见过那位九皇子,顾不上其他,连忙过来见陶梦阮,连把人弄醒过来都忘了。

陶梦阮打量着还在昏迷的男孩子,九皇子她接触不多,还是认得的,这一看,哪里是相像,分明就是。稳住心神吐了口气:“把他叫醒过来!”

平安这才反应过来,很快,男孩子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救命啊!他是坏人!”

陶梦阮扯扯嘴角,道:“别喊了!我好意将你带了回来,你就喊我坏人?”

“…”男孩子的话卡在嘴里,侧目看陶梦阮,呆了片刻,“你、你是司家表嫂?”

太后是司连瑾的姑祖母,司连瑾又常在宫里走动,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通常也会叫一声表哥,到了陶梦阮,也顺着喊一声表嫂。陶梦阮不太往皇家人身边凑,但常跟宁阳郡主一道,九皇子自然也认得陶梦阮。

陶梦阮点点头,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的话,我就直接送你回去了。”

九皇子只感觉背后有些疼,想起是那时被人打晕了的缘故,摇摇头道:“没有,表嫂送我回去吧!呃,等等,我皇姐呢?表嫂没有见到七姐姐吗?”

陶梦阮微微挑眉,七公主也丢了吗?不过司连瑾过去查看,似乎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物,摇摇头道:“我只见到你被人带走,没见到七公主。”

九皇子闻言就有些心急,陶梦阮提醒他道:“皇上此时恐怕正担心殿下,我们还是先过去吧!”先前见行宫这边乱哄哄的,大约就是在找九皇子了,不管七公主如今怎么样,还是先把九皇子送过去再说。

九皇子点点头,道:“那就有劳表嫂了。”

陶梦阮点点头,叫了平安跟着,带着九皇子一起,往麟德帝住的地方走去。

行宫的主殿名为北盛殿,麟德帝带着豫妃和严妃还有七公主九皇子住着。相比起外面只是气氛有些紧张,这里面就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司连瑾过来之前,麟德帝已经摔了一套茶碗,旁边内侍宫女加上侍卫跪了一地。一贯伺候麟德帝的王公公大气不敢出,只劝道:“皇上息怒,杨统领已经带人去寻,想必很快就能有九殿下的消息,九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

七公主乐雅公主也跪在旁边,挂着一脸的泪水,她年纪还小,被皇帝的怒火吓得摇摇欲坠,只是想到九皇子下落不明,她半点不敢哭出声来。今日出去看七夕会是她提出来的,也是她说高阳街这边没意思,要去平安街,没想到在平安街遇到火灾,九皇子就失踪了。

七夕节街上人多,麟德帝更担心的是有人故意设计了这一场意外,若是出来一趟,将好端端一个儿子弄没了,别说怎么跟九皇子的生母交代,单单他自己就接受不了。作为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弄丢了算怎么回事,不用别人暗地里嘲笑,皇帝自己都觉得脸肿。

司连瑾过来的时候,殿里的人算是松了口气,门前的内侍连忙通报:“靖国公世子来了!”

七夕节麟德帝给随行的臣子们也放了个假,这个时候身边除了侍卫的几个统领,连商量的人都没有,听到司连瑾来了,也顾不上丢不丢人,连忙将他喊了进去。倒不是皇帝真觉得司连瑾聪明到那份上了,而是这个时候他心乱了,怎么都得有个旁观者来替他拨一拨。

司连瑾听王公公简单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脸朝着角落的一盆盆栽,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麟德帝在这上面正在敏感,咳了一声,道:“此事必定是有人刻意策划为之,绝对不能任由其为所欲为,司爱卿,朕相信你一定能将小九找回来!”

“…”如果这样说能让皇帝觉得好受一点,那他就相信确实有人故意绑架了九皇子吧!司连瑾领了命,听说侍卫统领已经出去寻找九皇子了,将当时在场的人都问了一遍,还没问到七公主,外面有人通报,靖国公世子夫人送九皇子过来了。

司连瑾抬头看了麟德帝一眼,儿子找到了,麟德帝当然高兴,然而,他派人满世界的找,这么快就被人安安稳稳的送过来了,麟德帝脸上多少有些讪讪,看了司连瑾一眼,道:“请世子夫人和九皇子进来。”

九皇子才七岁,一进门就奔向麟德帝,喊道:“父皇,儿臣总算回来了!”

麟德帝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回来就好,父皇正命人四处找你呢!”本来想抱一抱儿子,给他点安慰,然看到九皇子身上灰黑的污迹,麟德帝默然收回手,道:“来人,快带九皇子沐浴更衣,传太医,看九皇子有没有受伤。”

九皇子回头看了陶梦阮一眼,被王公公带走了。麟德帝目送儿子离开,又向七公主道:“好了,父皇知道今晚的事不是你的过失,你也回去歇着吧!”

七公主没敢多说话,行了礼退了出去。司连瑾给了陶梦阮一个安心的眼神,道:“皇上,既然九殿下已经平安回来了,是不是将杨统领他们召回来?”

皇帝微微皱眉,大晚上的,带着官兵四处找人确实扰民,招了个侍卫出去传令,才看了司连瑾和陶梦阮一眼,道:“你们不是一起回来了?你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把小九带过来?”

“臣当时真没认出九殿下来。”司连瑾老实答道,“九殿下是内子从人贩子手中要回来的,当时被打昏了,脸上又抹了黑灰,臣和内子只当是寻常人家被拐卖的孩子,只是大半夜不好找官府,才先将九殿下带了回来。回来之后臣见这边有事,便先过来了,想来是内子命人替九殿下清洗,擦干净了脸才认出殿下来的。”

麟德帝虽然不常在民间走动,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带了两个孩子出去,特地给两个孩子都换了平民的衣裳,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表明身份的装饰玉佩,再让人抹了一脸黑,还真认不出人来。麟德帝顺了口气,向陶梦阮道:“你是怎么认出人贩子来的?”

陶梦阮稍微斟酌了一番,道:“回皇上的话,当时走了水,夫君过去看有没有人受伤,臣妾就在路边等着,就见到有人拽着九殿下走。当时那边乱着,旁人都只当那人在火场里救人,只是九殿下哭闹不止,那人抬手就将九殿下打晕了,这才察觉出不对。人贩子做贼心虚,被臣妾喊破了身份,就将九殿下甩开逃走了,当时人多,并没能抓住人贩子。”

确认是人贩子作案,麟德帝脸上有些挂不住,赵益宣刚刚回来赶了过来,就被皇帝抓着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贩子敢当街掳人!当地官府都是吃闲饭的吗?赵益宣,此时一定要严查严办!”

第四十一章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