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妈妈见陶梦阮将两人都打发走了,有些不赞同,道:“大奶奶这两天就该生了,怎么将她们一起打发走了,叫她们在旁边看着,也能安心些。”

“她们都是刚来的,我瞧着不熟悉,在我身边总觉得不自在。再说了,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最要注意的,叫她们去弄吃的也没什么不好。”陶梦阮漫不经心的说着,突然抓紧了廖妈妈的手,道:“廖妈妈,我肚子痛…”

廖妈妈愣了一下,见陶梦阮的模样,一时反应过来了,连忙叫人将陶梦阮移到产房去。

陶梦阮没有经验,先前就听人说过,头一胎必定要艰难些,被移到产房里还在紧张。廖妈妈原先还在怪陶梦阮将李娘子和严娘子赶走了,这会儿也完全忘了这两人,连忙叫人将稳婆和大夫叫来。

陶梦阮原本已经做好了吃些苦头的准备,谁知李娘子和严娘子端着做好的点心赶过来的功夫,小家伙已经平安降生了。帮忙接生的稳婆惊讶了一回,连连恭喜陶梦阮有福气,小公子会疼人,才赶回来的司连瑾一高兴就赏了银子,将人都赶了出去。

便是生产十分顺利,陶梦阮也受了一回罪,只是强打着精神要看孩子。司连瑾刚刚跟廖妈妈学会了怎么抱孩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送到陶梦阮面前让她看。

陶梦阮怀孕的时候肚子并不很大,孩子生下来也不算重,只是大夫看了,说孩子足月生的,身子也很健康,旁人才都放心了。这个时候看,小家伙闭着眼睛乖乖的待在司连瑾怀里,小小的眉眼还看不出像谁,只是相比起葛蕴家女儿刚出生时孱弱的模样,小家伙看上去也是胖乎乎的,一双小爪子挥舞的也很有力气。

陶梦阮见到孩子健康活泼的样子,便放了心,轻轻地点了点孩子的眉心,便安心的睡过去了。司连瑾见陶梦阮苍白的脸,一脸心疼的模样,可看着孩子,又觉得格外的满足,也没忙着往京城和杭州报喜,就抱着孩子,在陶梦阮旁边陪着。

陶梦阮睡醒一回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司连瑾就坐在旁边逗孩子,小家伙睡着了,司连瑾那手指轻轻点他的脸颊,小家伙也没什么反应,偏司连瑾还乐此不疲的玩着这个游戏。

陶梦阮一动,司连瑾就发现了,侧头看陶梦阮,道:“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叫人送些吃的来。”

陶梦阮一觉醒来还有些恍惚,看到司连瑾在旁边逗孩子才反应过来,孩子已经出生了,听司连瑾问,便点了点头,侧头去看躺在旁边的孩子。仿佛感觉到母亲看他,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哭起来,司连瑾手忙脚乱的一面吩咐人去给陶梦阮取吃的来,一面抱起孩子来哄。

陶梦阮听到孩子的哭声也不嫌烦,向司连瑾伸手,道:“是饿了吧!我给他喂奶。”

司连瑾的母亲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勉强撑着活了下来,可身子不好,自然没有奶水给他喝,虽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没有自己喂养孩子的,但司连瑾依然有些遗憾,听陶梦阮说要自己喂奶,也没有反对,小心的扶着陶梦阮坐起来,将孩子放到陶梦阮怀里。

大约是一种本能,小婴孩也不用人教,就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口粮,立刻就不哭了,小小的手不时挥舞着,看得陶梦阮心软成一片,问司连瑾道:“孩子小名叫什么?”孩子的大名自然是要靖国公来取的,但小名就是他们做爹娘的选一个喜欢的就好。

司连瑾对于大名也不怎么关心,对于这个可以自己取的小名倒是很有积极性,原本已经挑了不少好字,这会儿却脱口而出,道:“叫晴哥儿怎么样?今天天气格外好,这会儿也是满天星斗呢!”

“…”陶梦阮默了默,“那你怎么不叫他星哥儿?我们儿子怎么能叫这么个女孩子的名字!”

这么一说也是,想了想,道:“俗话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咱们定亲到现在,平了海寇修了河防,咱们儿子就叫清哥儿吧!”

陶梦阮虽然觉得清字用得太滥,但寓意是好的,也就点头答应了,反正只是小名,大名是要按族谱来取的,这一辈好像不取这个偏旁的。其实大多数人家,小名都是大名里面取一个字,但若是大名还没有定,或者体弱多病的,也会专门取一个小名,像他们这种情况,小名也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叫一叫,等京城回信,孩子大名定下来了,就要改口了。

饭菜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给陶梦阮热着的,陶梦阮喂饱了孩子,饭菜也就端上来了。司连瑾没吃什么东西,将吃饱了又睡着了的孩子放下,便陪着陶梦阮一起吃东西。产妇吃的东西味道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陶梦阮要自己给孩子喂奶,要注意的就更多,陶梦阮见司连瑾坐她旁边吃,微微皱眉,道:“叫人另外给你弄些吃的吧!”

司连瑾自己却浑不在意,道:“没关系,你吃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陶梦阮面前一桌子都是清淡的,见司连瑾面不改色的盛了一碗汤喝,也没有再劝,她不能吃许多东西,看着司连瑾吃当然也不开心,司连瑾要陪着她,她就更没有意见了。

李娘子和严娘子专心给陶梦阮做了一回点心,就错过了陶梦阮生孩子,心里多少有些懊恼。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关口,若是她们守着小主子出生,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主子也能记住她们,现在倒好,人家若是问起,大奶奶生孩子时,你们在做什么?她们还能说自己在厨房做点心不成?好在母子平安,否则将来回京城去都不知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两人懊恼了一回,这会儿也凑上来刷存在感,陶梦阮吃了东西,看司连瑾没打算离开,连忙提醒道:“世子爷,按照规矩,该分房睡的,小少爷也要挪到旁边的暖阁,免得小少爷夜间哭闹,吵到大奶奶休息…”

李娘子絮絮叨叨的准备接着说下去,司连瑾却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分开了睡?你们出去吧,大奶奶累了,该早些歇息了。”

李娘子的话头让司连瑾打断了,严娘子接着道:“世子爷,这祖祖辈辈都是这般的,可见是有道理的,世子爷…”

“行了,祖祖辈辈还不吃螃蟹呢,如今不也上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们下去吧!”司连瑾没打算听两个人啰嗦下去,这些规矩他没有听过,但他留下来又能如何,将老婆孩子交给别人看着,他哪能放心,挥挥手示意两个人可以退下了。

廖妈妈也知道这些规矩,但这规矩原本就只是为了保证男主子能睡得安稳罢了,若是世子爷疼妻子,愿意守在旁边,她们自然是为主子高兴的,见状只嘱咐了一些夜里需要注意的,就都退下了。而李娘子和严娘子两个虽然还想说什么,但见司连瑾越发不耐烦的样子,不敢再多说,老实退了下去,她们早就听过,这位世子可不是好脾气的。

司连瑾见人都走了,抱着孩子在陶梦阮身边躺下,见陶梦阮有些倦怠的模样,道:“睡吧,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出门在外,家中的长辈也不在,孩子的洗三礼也办得简单,到满月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初。司连瑾在孩子出生的次日才送信报喜,到满月时,京城的回信已经到了,小家伙也有了大名,叫做司珉昭,原本还没叫熟的小名就这么抛弃了,都唤作珉哥儿。

刚刚满月的孩子模样已经长开了些,粉粉嫩嫩的十分讨喜,司连瑾每日抱着舍不得撒手,将孩子宠得无法。陶梦阮坐月子没什么事做,每天看着司连瑾抱着孩子傻乐,心里有些担心,当爹的都这么宠,这孩子不会惯得跟司连瑾一样娇气吧!

第六十八章招待不起

四月下旬时,新的河北巡抚终于到任,司连瑾忙着公事上面的交接,每天在府里呆着的时间也不多。珉哥儿刚刚满月,陶梦阮每日趁着太阳不大的时候,抱着珉哥儿出去透透气,珉哥儿年纪还小,但一点都不喜欢在屋里呆着,陶梦阮抱着他出去,就高兴的挥舞小爪子。

司连瑾一大早被珉哥儿闹醒了,一向最爱赖床的司世子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就只能每天早起练剑。司连瑾也不恼珉哥儿吵闹,趁着时间还早,从陶梦阮怀里接过珉哥儿,亲了亲小家伙白嫩的脸蛋。

司连瑾将儿子当成心肝宝贝,珉哥儿却半点不领情,软软的小爪子拍在司连瑾脸上,想将父亲凑过来的大脸推开。司连瑾腾出一只手点一下珉哥儿的额头,低声笑道:“小没良心的,爹这样疼你,你还不领情!”

陶梦阮不厚道的笑了:“哪有当爹的这样宠儿子的,人家都说严父慈母,你这样娇宠孩子,当心将来养成个纨绔子弟!”

司连瑾却丝毫不在意,孩子以后功课多,不能像普通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在能宠的时候当然要尽可能的宠着。陶梦阮也想到了儿子将来的命运,只是口头说两句,却从来没有拦着司连瑾娇宠孩子,只是有些担心,他们太过娇宠了,将来功课加重的时候,孩子接受不了可怎么办?

这样的担心之下,陶梦阮虽然疼孩子,但在生活上,并不愿意太过娇宠他。

五月里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太阳大起来,陶梦阮就抱着珉哥儿回房去,司连瑾在平安催促下,也只得将孩子交给陶梦阮,回去换了衣裳出门。

陶梦阮对上司连瑾怨念的表情,不由得一笑,道:“你想,回京城之后,你出门还得更早一些,就不用,埋怨了。”

司连瑾不顾儿子的不乐意,亲了亲珉哥儿的脸,心情舒畅的出门去了,河北巡抚任上的交接也差不多了,趁着五月天气还不太热,也好带着妻儿回京城去,等到了盛夏天热雨又多,路就更不好走了。

珉哥儿满月酒办得热闹,满月之后,她带着孩子也没太出门,但新任河北巡抚的夫人倒是经常带着儿媳和女儿过来,说是想了解些河北的风土人情。陶梦阮心里翻着白眼,河北的风土人情她能知道多少,也不过就是瞧着司连瑾的身份地位,上来攀交情罢了,心里不耐烦,但这位王巡抚跟陶静轩还是同窗,陶梦阮礼貌上还得叫一声世叔,王夫人是长辈,人家上门来她还不能怠慢了去。

陶梦阮抱着孩子回屋,喂孩子吃了奶,小家伙精神了这么久,吃饱了乖乖的就睡下了,外面就来禀报,王夫人带着王姑娘来了,在花厅等着。

陶梦阮理了理衣裳,叫廖妈妈看着孩子,带着紫枫和小雪出去见客。

王夫人这些天经常往这边府上跑,一来是借着陶静轩的关系过来攀交情,司连瑾在河北的差事办得漂亮,不说皇上那边怎么嘉奖,单单这边百姓中威望就高,若是司连瑾能帮王巡抚铺一铺路,王巡抚在运城这边站住脚就容易得多。二来,王夫人看着自家女儿俏丽的眉眼,心里也有些想法。

王巡抚一共两子两女,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不用多操心,可两个女儿却叫王夫人操碎了心。王巡抚原是家中庶子,出头并不容易,大女儿是长女,长到十四五岁议亲的时候,丈夫只是个六品小官,加上庶母打压,大女儿最后只嫁了个官家庶子,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可嫁过去了,他们想要帮扶也不好太过。这小女儿确实家中最小的孩子,吃过苦也享过好处,到了议亲的时候他们精心斟酌着,反而将姻缘耽误了,如今都十七了,还没有定亲。

王家这次将女儿带到河北来,就是希望给女儿寻一门亲事的。王巡抚原本在秦州做官的,在当地也寻摸着为女儿议亲,只是波折重重,最后都没有定下亲事来,反而将女儿的名声坏了,到了河北寻亲事,也是想着离秦州远了,女儿年纪虽然大些,但也有说辞可以解释,知道王巡抚跟陶静轩原是同窗,王夫人更是高兴,想着让陶梦阮搭个线,给女儿寻一门亲事,哪知陶梦阮借着孩子太小不出门,就拒绝了。

拉红线这种事陶梦阮自然不愿意掺和的,王夫人将王雨青说得如何如何的委屈,如何如何的无辜,但光是王雨青每次到处飘的眼神,陶梦阮就觉得这话里有水分。不知人家为人到底如何,偏人家瞧上的还是云念音的哥哥,陶梦阮哪敢随便给他们牵线,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后她都没脸见云念音。结果,王夫人自己探了云家的口风,让云家拒绝了,就将陶梦阮记上了,怨怪陶梦阮不念情义,替他们说合。

王夫人看上云家公子并不奇怪,云家本是京城人氏,家世比起王家还要好了一层,云家公子如今还没有入仕,但文才武略都是好的,不说王家,运城这边许多人家都盯着这个女婿。只是云家大公子的妻子就是从京城聘的,也没有在运城这边结亲的打算,媒人上门都挡了回去,王夫人自以为王巡抚是云大人上司,才有那底气上门去问,可不说王家的家世,单单王家姑娘耽搁到现在,就足够叫人挑剔了。

王夫人这边记恨上了,王雨青却瞧上了司连瑾,王夫人听女儿提起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荒唐,她的女儿好歹是四品巡抚的嫡出千金,怎么能委身做妾,可细细一想,却是行得通的。司连瑾的身份,以他们家的家世是怎么都及不上做正妻的,做妾虽然委屈了些,可司连瑾如今还一个姨娘都没有,女儿早早跟了他,日后资历摆在那里,与寻常妾室自然是不同的。

这样一想,王夫人一开始拉关系结交的心态也就悄然改变了,瞧着陶梦阮才刚刚出月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身形更生出了几分信心,她女儿便是年纪大了些,至少是身姿窈窕面如芙蓉的,还能比不过一个生过孩子的陶梦阮?想到陶梦阮被冷落孤苦度日,王夫人心里就生出些快意来。

王夫人还沉在自己的心思当中,被王雨青拉了拉袖子,回过神来只见陶梦阮已经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媳妇子,身上的料子比起她们的竟然也不差什么,王夫人心里的不忿又升起了几分。目光落在瘦削一些的李娘子身上,得了李娘子的一个眼神,王夫人的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起身向陶梦阮道:“贤侄女这会儿才来,是不是小公子又闹腾了?小孩子就是这样,长大些才招人疼呢!”

陶梦阮正要向王夫人见礼,虽然按身份来说,她是皇上封的县主,不必同一个四品夫人见礼,但毕竟是小辈,她不想落人话柄。只没想到还没开口,王夫人就这么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一时有些愕然,道:“孩子小,才刚刚哄睡了,叫客人久等,是梦阮不是。”

王雨青拉了拉王夫人的手,她自从那一日见了司连瑾一面,司连瑾俊雅清冷的模样就刻在了心上。相比起王夫人来说,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便是王家在如何粉饰,她年纪大了,名声又不好是事实,可若是像姐姐一样嫁一个那样的人家,她情愿给司连瑾这样的人做妾。她知道做妾难,可姐姐做了正妻,不也一样难吗?何况靖国公府那样的门第,陶梦阮又是出来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总会讲规矩不刻意为难她,与其争一时之气,还不如好好讨好陶梦阮,他们两家既然是故交,陶梦阮还会放着盟友不做,将她当做敌人不成?

王夫人看了王雨青一眼,收敛起眼中的戾气,道:“贤侄女说的是哪里话,婶子不是关心你嘛!你们年轻,家中长辈又不在身边,想提醒两句罢了。”

陶梦阮觉得王夫人今日有些不对劲,王雨青的心思她前两天就看出来了,不过人家心里想想,有没有没羞没臊的说出来,她也只当不知道,只是王夫人今日这般样子,陶梦阮也上了些心。

桌上已经上了茶水和点心,陶梦阮跟王夫人客气了几句,王夫人便开始夸茶水好,还说是秦州带来的,给陶梦阮尝一尝,说是比起许多名茶都是不差的。陶梦阮想说什么,王夫人便收了些笑意,道:“贤侄女都不愿尝一尝,是瞧不上婶子带来的茶叶吗?”

“…”陶梦阮微微挑眉,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用余光看了一眼,却是李娘子手握成拳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突然有些好奇这茶水有什么不同了,抬手端起茶杯,在鼻翼间嗅了嗅,道:“真是好茶!”停了停,又道:“王夫人来家中做客,还自带茶叶,是嫌弃我们家的茶叶不好吗?这样尊贵的客人,我们家也招待不起呢!”

第六十九章坑女儿的娘

王雨青被陶梦阮突然变化的态度惊呆了,这些天她们经常来,陶梦阮虽然没有热情欢迎她们的意思,但也没有厌烦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大家闺秀良好的教养,但是,直接说招待不起赶人走,真的是名门贵妇、大家千金该说的话吗?

“贤侄女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嫁入高门,也该称我家老爷一声世叔,这就是你的礼仪!”王夫人一面心虚,但被人明明白白的赶人也是头一回,再说在她看来,陶梦阮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四品巡抚,不过是因为陶家,陶静轩又是嫡支长房,让人高看一眼,有什么资格给她们母女难看?何况那茶水陶梦阮没有喝下去,她哪能甘心,她费心走了这一步棋,哪能就这么失败了。

陶梦阮长得漂亮,笑起来明艳讨喜,不笑的时候还有几分威严,虽然珉哥儿出生之后,陶梦阮自己都觉得自己绵软了不少,但收起笑容来也让王夫人咯噔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却听得陶梦阮沁凉的声音道:“王夫人说笑了,您这样的长辈,梦阮还真不敢认。”

“陶姐姐,母亲这事虽然做得不妥,但也只是想着秦州的茶叶也有些不同,带来与姐姐尝个新鲜,姐姐便是不喜欢,又何必这样折辱母亲!”王雨青虽然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旁人说她的闲话也是私下里说被人当面这样说,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也顾不上讨好陶梦阮的心思,站起身子道。

陶梦阮淡淡看了她一眼,瞥了眼手里的茶杯,道:“这茶端上来你们可尝过一口?”

王雨青不知王夫人做了什么,但在秦州坏了名声之后,她就格外敏感些,陶梦阮这话在她听来,就是怀疑她们母女上门来,带了茶叶特意下毒害人,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端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道:“世子夫人说话要讲证据,我王家虽不如国公府,也不是你随便欺辱的!”说着将手里的茶杯冲着陶梦阮摔了过去。

紫枫连忙挡到陶梦阮面前,沉声喝到:“放肆!”

“青儿、你做什么!快吐出来!来人,快请大夫——”王夫人被王雨青的举动吓得几乎昏死过去,连忙站起来捏王雨青的下巴,让她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吐出来,又喊着叫人请大夫。

陶梦阮皱着眉头向李娘子看了一眼,向紫枫小雪使了个眼神,小雪立刻反应过来,将脸色还有些扭曲的李娘子拽住,喊人将她拖下去,而陶梦阮也叫人去请大夫来,顺便通知司连瑾和王巡抚回来。

王夫人这个时候顾不上自家夫君知道她的作为会如何,王雨青将一杯茶喝下去将她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抓着王雨青的肩膀使劲的摇。

陶梦阮也没想到王夫人做事居然也没跟同来的王雨青通个气,见王雨青端着杯子喝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便是王夫人的做法让人不齿,也不能让人真的在家里出事,偏偏王夫人下的还是要人命的剧毒。陶梦阮怎么都想不明白王夫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便是当初陶梦然心心念念想取代她,都知道下不易察觉的药,让人难有子嗣却不会要命,否则当面就将人毒死了,还能跑得了不成?王夫人倒好,自己端着把柄过来,自己送到她面前来,还不知道嘱咐女儿一声。

王雨青自从上次的亲事黄了,连带名声也毁了之后,虽然离开了秦州好了一些,但心情郁结之下胃口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到了现在身子依然虚弱当中。王夫人心宽,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觉得女儿更加窈窕了些,还在高兴,这个时候抓着王雨青一阵猛摇,王雨青毒害没有发作,就被摇的晕头转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陶梦阮生产之前,司连瑾就请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到家中,免得有突发情况找不到大夫,如今珉哥儿已经满月了,但孩子还小,司连瑾索性留大夫多留一段时间。陶梦阮让人去请,大夫也很快就赶了过来,王雨青从王夫人手中解救了出来。

虽然是剧毒,但一杯茶水里面,分量也不高,否则陶梦阮也不会看着王雨青由着王夫人折腾,大夫开了催吐的药,就让人去煎药,顺便将王雨青挪到旁边的厢房去。大夫的想法是,王雨青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催吐这种事好看不到哪里去,挪到厢房去,也免得那般狼狈的模样让人看了去,叫小姑娘抹不开面子,但王夫人听的这话却连忙拦在王雨青面前,母兽一般拦着要上前帮忙的丫头,道:“你们要做什么?将我女儿挪到屋子里面,由着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为所欲为是吗?你们休想!想动我女儿,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大夫为难的看向陶梦阮,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她下的毒,自己下毒,还不知道跟女儿通个气,如今好心帮她们遮掩一下,还不领情,陶梦阮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撇撇嘴道:“算了,她们要在这里,就不用挪动了,做不过打扫一下就是。”

大夫听陶梦阮这么说,哪里会有其他的意见,将点了点头就退开了,在旁边候着,等王雨青吐出来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药花厅旁边就有茶房,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拿了药就赶忙煎了端过来。陶梦阮挺担心王夫人会不会担心他们动手脚,不让王雨青喝药,只是大夫看病的时候王夫人没说什么,让人去煎药也没提反对意见,想来还是女儿的身体比较重要吧。陶梦阮不想惹出其他的事,药是叫芳儿煎了端过来的,见陶梦阮示意,就将药碗端了过去,道:“王夫人,奴婢喂王姑娘喝药。”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能盼着我儿好吗?大夫是你们请的,药是你们煎的,谁知道你们在里面下了什么!”王夫人一把掀开芳儿手里的药碗,芳儿惊呼一声推开,药碗摔碎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好在没有伤到人,芳儿无措的看向陶梦阮。

陶梦阮这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吐了口气,道:“是我想岔了,毒是王夫人下的,王夫人想来是有解药的,快些给王姑娘服下吧!”

“…”王夫人愣了片刻,才猛然想起这个来,她原本想着,若是陶梦阮表示不放心,她还得先喝一口表示坦荡,所以特意将解药带上了。谁知没来得及激怒陶梦阮,女儿先让陶梦阮激怒了,接着她是气糊涂了,也没能想起解药这回事来。被陶梦阮一提醒,也顾不上想其他的,连忙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找解药。

陶梦阮见她将身上都翻了一遍,没找见解药,向芳儿道:“再去端一碗药汤来!”

“我的解药呢!我明明记得放在衣裳暗袋里了!你是不是动了我的东西!”王夫人找不见药包,转头向身边的丫头吼道。

那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出门前换了一身衣裳,许是、许是在那件衣裳里…”

王夫人似乎记起这件事情来了,还没说话,芳儿又端了一碗药汤过来,王夫人还想动手打翻,陶梦阮忍无可忍了,道:“王夫人,你女儿在我府上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犯得着在药汤里动手脚吗!”

陶梦阮一开始就给司连瑾和王巡抚送了信去,两人听说了立刻赶了回来,王巡抚见自家夫人闹腾的样子,也不问缘由,向王夫人身边的婆子道:“还不快带夫人回府!”

自家老爷发话了,两个婆子不敢怠慢,连忙扶起王夫人往外走,王夫人还想说话,其中一个连忙捂了王夫人的嘴,将她拖了出去。陶梦阮见状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叫人赶紧给王雨青喂药。王雨青已经醒来了,正捂着肚子喊痛,芳儿将药送过去,王雨青也没有闹腾,乖乖地喝了下去,不多时药效上来了,自然开始呕吐。

司连瑾嫌弃的皱了皱眉,道:“我们出去吧,等收拾好了再说。”言罢,就拉着陶梦阮往外走,王大人看了女儿一眼,也跟上了司连瑾往外走,留下王雨青趴在痰盂上,吐得没法开口。

大夫留在里面,等王雨青吐干净了,又给她诊了脉,重新开了药,才出去跟人禀报。

王巡抚已经听跟来的一个下人说了前后,气得脸色发黑。王夫人提过跟云家结亲的心思,他不赞同,王夫人非要上门去碰钉子他也无法,本来他以为王夫人在云家那里碰了钉子,该踏实些才是,将女儿的亲事也交给了大儿媳妇打听,谁知王夫人又起了这样的心思,大约怕他反对,还母女两个死死瞒着他,更有甚者,居然相处害死陶梦阮的法子来。

王巡抚跟陶静轩确实是同窗好友,虽然入仕之后少有见面,但书信往来还是有的,他听说陶梦阮在这边,还有心关照好友的女儿一番。其中虽然有些私心,也不过是希望女儿跟陶梦阮交好,抬一抬女儿的身价的意思,谁知道王夫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连累女儿如今遭这样得罪。感觉到司连瑾片刻间清冷下来的目光,王巡抚拱手道:“此事我会给世侄女一个交代!”

第七十章不在乎

司连瑾这些天都忙着交接的事,就只有每日回家才能轻松一点,这些事陶梦阮就没拿来烦他,此时听到,司连瑾头上就生起一团火来。这些天接触下来,他对王巡抚是有些敬重的,王家在京城也算不错,可王巡抚是庶子,被嫡母嫡兄打压之下,还能有如今的成就,司连瑾对他的人品和能力都是佩服的,但他妻子和女儿却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司连瑾脸上的怒火是半点都没有掩饰。

陶梦阮拍了拍司连瑾的手,让他平静些,王家的事她也听过一些,王夫人母女两个每日往这边跑,自然不缺人过来给她八一八王家的过往,在听过王夫人做过的许多蠢事之后,对于王巡抚更多的是同情,倒不是愤怒了。

王巡抚想到自家不着调的妻子,对司连瑾和陶梦阮只剩下愧疚了,只是到底是亲生女儿,妻子犯了错饶不得,女儿的情还是要求一求的,王巡抚也顾不上脸面,道:“此事我不会有所偏颇,叫世侄女受委屈,只是小女虽然有过,到底只是被她母亲蒙蔽,还请允许我将她带回去教训。”

司连瑾最佩服王巡抚的,就是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虽然恼怒,却也没有迁怒到王巡抚身上,虽然脸色依然不好,但也点点头道:“你带她回去吧。”

王巡抚问了大夫,得知女儿只是伤了肠胃,没有大碍,也没有理会王雨青虚弱的模样,直接让人将王雨青带走了。

司连瑾有些担心的捏了捏陶梦阮的手,道:“你有没有事?这样碍眼的人,你费力气见她们做什么?还不如陪儿子晒太阳呢!”

陶梦阮握着司连瑾的手往回走,道:“王世叔是来接任巡抚的,如今你在这边声望太高,若是我不待见王世叔的家眷,只怕底下的人要趁机为难,平白牵连许多事情,总不过是坐一坐喝杯茶,我还吝惜几杯茶水不成?不过,今日这事,我怀疑是咱家里面有人撺掇着王夫人做的。”

“嗯?”司连瑾两眼微微眯起,上次陶梦阮被谢威掳走,司连瑾就将宅子里的人仔细的清理了一遍,不大可能有人埋藏的那么深,更何况,若真有人能藏得那么深,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吗?既然如此,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后来进来的人。

原本这边寨子的人并不多,后来陶梦阮产期近了,司连瑾又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陶梦阮和孩子,但都是身家清白的。谢家本就不是这边人,清理起来也容易些,其他的爪牙手也伸不到宅子里面来,除非是京城来的人。

“应该是李娘子。”陶梦阮没有去看司连瑾的脸色,她倒是不觉得司老夫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老人家最疼的就是司连瑾,对司连瑾的长子自然也是格外看重的。但如今靖国公府是安氏管着家,安氏对他们可是从来都抱着恶意的,哪怕如今安氏不得势,在司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老实了些,但想安插一个人手进来,也并不难。

陶梦阮想得到的,司连瑾也能想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吧!”

陶梦阮叫小雪抓了人,小雪素来是机灵的,找了信得过的人将李娘子看管在厢房当中。李娘子是安氏特意安排的人,能躲过司老夫人和司连瑾的目光混在里面这么久,自然不是个蠢的。只是这边毕竟不是国公府,别说司连瑾防备着别人害陶梦阮,就是这边里里外外没两个能配合她的,她想动手就不容易。

陶梦阮和司连瑾一道过来,李娘子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压着,跪在地上,时间长了双腿都冰冷麻木,见陶梦阮和司连瑾进来,连忙喊冤,道:“世子爷、大奶奶,奴婢被老夫人托付,特意来照顾大奶奶的,大奶奶这是何意?奴婢做错了什么?”

司连瑾看了李娘子一眼,拉着陶梦阮坐下,陶梦阮却是轻哼了一声,道:“你做错了什么,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念在你是祖母派人送来的,我给你个机会,自己说清楚了,我将你送回去了事,否则,你真以为本夫人是什么良善人?”

李娘子心里打了个鼓,她儿女都在安氏手里捏着,将她送回去,安氏要她做的事自然是失败了,安氏哪能饶了她去。今日她所作所为放到哪家都是要命的,可茶里的药是王夫人下的,王巡抚必定是要将王夫人带回去的,这等丢人的事必定不会往外宣扬,她只需咬定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说不定还有机会活命。

挣扎了片刻,李娘子记着陶梦阮没有动过点心,存了侥幸,道:“大奶奶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奴婢承蒙老夫人看得入眼,派遣来照顾大奶奶,奴婢虽没什么本事,却也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疏漏…”

这个时候了,还拿司老夫人做挡箭牌,说什么兢兢业业,还不就是提醒陶梦阮她是司老夫人派来的,陶梦阮没有证据将她处置了,那不是打司老夫人的脸吗。陶梦阮冷笑一声,将袖里放的一块点心掷到李娘子面前,道:“需要我请大夫过来检验吗?你是祖母送来的,不管你究竟是谁安排的人,说出去打的都是祖母的脸,但人贵在识时务,我立刻请了人来检验,你觉得谋害主子够不够得上乱棍打死?”

“…”李娘子缩了缩脖子,她带着安氏的命令过来,原本以为不是什么难事,女子生产便是一道关口,她母亲在世时,什么救人的、害人的手段都教给她了,在陶梦阮生产时动动手脚,一尸两命也不难。谁知陶梦阮指派她们去做个点心,回头孩子就出生了,便是人家第二胎、第三胎也少有这么顺利的。

平白错失了这个机会,她原想在陶梦阮月子里动手,在调养的汤药里动点手脚,趁着产后虚弱,不知不觉的要了人命,谁都不会怀疑,当年早逝的国公夫人可不就是这么去了的?偏生世子日日守着大奶奶,她到底没有寻到机会动手。眼看着陶梦阮出了月子,河北巡抚大人也到任了,世子很快就要带着妻儿回京城去,她是再也坐不住了,这才心急找上了王夫人。

王家原本也是京城人氏,李娘子虽然是奴婢,王家的破事她也听过,王家老夫人一心打压庶子,哪里会给王大人求娶名门淑媛。那王夫人说是三品官家的女儿,配上王家一个庶子还是低嫁了,可王夫人本来就是庶女,嫡母又没有费什么心,养得庶女没脑子上不得台面,嫁了人不知道给丈夫添了多少麻烦。李娘子本就是聪明人,当初安氏安排了好几个人,最后也只有她一个留了下来,这些天她早就看出了王夫人母女两个的心思,这才动了心思让王夫人做替罪羊。

“她不说就算了,什么人下的手我心里有数,直接乱棍打死了事。”司连瑾没听到李娘子的回答,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一个下人而已,已经确定了,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他们也不大可能拿着这个人跟安氏对峙去,安氏在内宅混迹这么多年,找一个理由撇清自己是再容易不过的。

李娘子闻言身子都僵住了,不是说大户人家都爱惜名声吗?堂堂世子,这样轻易将祖母送来的人打杀了,回去不是让老夫人难堪吗?小心地看了陶梦阮一眼,便是世子能这样随意,世子夫人总不能留下这种话柄吧,却见陶梦阮颇以为然的点点头,一时吓坏了,连忙叩头道:“世子爷饶命、大奶奶饶命,奴婢都说、奴婢什么都说…”

陶梦阮微微挑眉,还以为李娘子能多坚持一会儿呢!安氏既然将李娘子安排过来,说明能拿捏住李娘子,人到了这边,打杀都捏在他们手里,安氏能拿捏的自然是李娘子的家人。李娘子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家里儿女应该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她还真能豁出去不要?

李娘子生怕司连瑾手脚麻利的就让人打杀了她,也不敢拿乔,道:“奴婢知错了,国公夫人命奴婢趁着大奶奶生产,要了大奶奶和小公子的命,只是没料想大奶奶毫无征兆的就生了。眼看着就要回京城去了,奴婢害怕国公夫人怪奴婢办事不力,这才想出了这个昏招,求大奶奶瞧着奴婢都说了的份上,放奴婢一条生路!”

司连瑾原本淡然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道:“你害我妻儿,还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李娘子早就听过司连瑾的名头,司连瑾连南边的海寇都灭了,那些被俘的,至今还在沿海的码头上做苦力,她当然不会觉得这位光风霁月的世子爷是什么良善人。见司连瑾开口了,心知陶梦阮也不会好心放过她,头脑中转了几回,咬着牙道:“奴婢知道先夫人病逝的真相,只要世子爷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就告诉世子爷!”

司连瑾瞳孔微缩,母亲的死,确实是他一直在暗中追查的事情,只是时隔多年,当年相关的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查证,司连瑾暗中追查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收获。但一个轻易就能开口的妇人的话,他还真不敢轻易相信,何况这个人刚刚还在算计陶梦阮。

李娘子见司连瑾不说话,心知司连瑾是不信的,为了活命,这个时候李娘子也顾不上其他的了,道:“奴婢的娘姓吴,也是国公府的下人,因为祖传的本事,在国公府上还小有名气,世子爷,还有二公子都是奴婢的娘接生的。”

李娘子这么一说,司连瑾倒是想起这么个人来。接生也是门技术活,在大户人家做下人的,有这么一门技术活,比起寻常下人不知强上多少倍,不仅赏赐丰富,许多人家还会念着这一份恩情。只是大户人家是非多,稳婆也是个高危职业,说不好掺和进什么大户人家的争斗当中,丢了性命也是有的。司连瑾查到,当初确实是那吴姓的稳婆为母亲接生的,后头司蒙也是吴氏接生的,但再往后,那个接生婆就消失了,说是得了恩典,回乡养老去了。

吴氏一个下人罢了,就算有些手艺,靖国公府也不可能多关注她,自然没人留意过她老家在何处,司连瑾自然寻不到她,却没想到会见到吴氏的女儿。

“若你说的属实,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本夫人可没有那闲心去操心你丈夫儿女,你可想好了。”陶梦阮这话意在提醒李娘子,他们确实在意这件事,但不会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与安氏对上,所以若不是真话,还不如不说。

提到还拿捏在安氏手中的嫁人,李娘子却似乎不大在意的样子,道:“奴婢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

“那好,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们自会保你的性命。若是胆敢拿假话戏弄我们,自可以尝尝本世子的手段。”司连瑾冰冷的目光落在李娘子身上。

李娘子缩了缩身子,连道不敢,生怕惹怒了司连瑾,直接捏死了她。

“当年奴婢才刚刚嫁人,夫家是安府的一个管事,做奴婢的,能做个管事娘子也是十分难得的出路了,奴婢高高兴兴的嫁过去,才知道对方求娶奴婢原本就是为了拿捏奴婢的娘给他们做事。奴婢那时尚不知深浅,过门之后夫家时冷时热的,忐忑之下回娘家就同家母说起,家母只摇头叹气,并不解释。后来没多久,就传出国公夫人病重的消息,一年之后国公夫人就病逝了,接着如今的夫人跟国公爷定了亲,奴婢一家子都定下了陪房。”李娘子是个聪明的,口吃也十分清楚。

“奴婢的娘只得奴婢一个女儿,另外一个弟弟,是因为娘不能再生,纳了妾生的,做奴婢的没那么多讲究,正妻和妾也没有太大区别,我娘心灰意冷,独独疼奴婢一人。奴婢自小跟娘亲,偏偏嫁到别的府上去了,能跟着夫家一起回去,不知道有多高兴,得了消息就寻了空回去见奴婢的娘,才得知了其中的真相。”李娘子说到这里,刚刚狼狈怕死的模样收起来了,看向司连瑾道:“奴婢的娘死了,那丈夫和儿女,奴婢是不在乎的,他们要死要活都随主子们的意,奴婢只想自己活下去!”

第七十一章准备回京

“…”司连瑾和陶梦阮本能的觉得其中有故事,但人家自己都不想管,他们更没有那份心去管,点点头道:“行,你接着说。”

“奴婢的娘怕奴婢懵懵懂懂的让人算计,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奴婢,”李娘子说着看了司连瑾一眼,心里有些感叹,从还没出生就开始被人算计,能好端端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家母说,当年国公夫人在一次宫宴上,对国公爷一见倾心,偏偏那时,国公爷已经定亲,而国公夫人才刚刚十三岁。那个时候,国公夫人就对国公爷志在必得,在那之后一步一步结识先夫人,跟先夫人做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陶梦阮听李娘子平平淡淡的讲述,只觉得恶寒了一下,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就已经有这份心机和耐心,简直叫人害怕。而先夫人梅氏,恐怕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用心爱护的小妹妹,从一开始就抱着害死她占据她的位置的心吧!

司连瑾的手微微缩紧,眸光冷沉下来,李娘子却似乎没什么感觉了,大约是自己的生命有了保证,便不怕安氏了,接着说道:“到国公夫人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先夫人有了身孕,国公夫人就有些绷不住了,她年纪还小,若不是先夫人占着国公夫人的位置,也会有别人,何况若是没有孩子,国公爷讲究体面,为先夫人守上三年也是有的。因为这个心思,家母得到的吩咐是害死先夫人,留下世子爷。”

司连瑾一直怀疑安氏,但一直以为安氏想连他一起弄死,只是棋差一招让他活了下来,没想到他也是一颗棋子,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安氏需要一个嫁入靖国公府的理由。

“国公夫人本想让先夫人难产而死,世子爷生下来也背上个克母的名声,没想到先夫人命大,挣扎着活下来了,于是又吩咐家母在汤药中动了手脚。先夫人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的算计,那药喝了下去,挣扎了一年多,先夫人就去了,接下来,因为世子爷年幼,国公夫人在先夫人过世一年之后嫁入国公府。家母做了这些事情,自知活不了,国公夫人做事缜密,家母也没能留下什么证据,只将这些话告诉我,希望我不再走她的覆辙。”李娘子说到这里惨淡一笑,道:“家母疼我,可惜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捏着,我哪能逃得出人家的手腕。”

“所以你这么卖力的到运城来,说是为了你的家人儿女,其实你是想逃走?”陶梦阮沉默片刻,做下人原本就比普通人要难,何况有人看中了你的能力,收买不来,还可以要挟,一张卖身契,就拿捏住了命根子。

“奴婢原想逃,但国公夫人并不信任奴婢,所以安排了人手看着,奴婢逃过一回,出去没多远就瞧见有人跟着,只得回来了。”

“看你也是聪明人,怎么最后弄出这么拙劣的手段来?”陶梦阮微微皱起眉,虽然似乎都说得过去,但这样聪明又冷静的人做出这么蠢的一个局,就是最大的破绽好吗。

说到这个,李娘子的脸就扭曲了一回,忍了忍道:“奴婢先前听说王巡抚在王家过得不大好,他夫人也是世家庶女,虽然听说王夫人做了不少蠢事,但心里以为,能在两家活下来的,再蠢也该有些聪明,这才与她合作。没想到她自作聪明在茶叶上下毒,还直接让人泡了茶,更是让亲女儿喝下去了,这才到了这一步。”

“…”陶梦阮摆摆手,示意两个婆子将她带下去,看得出,李娘子已经后悔到想吐血了。

两个婆子带着李娘子出去了,陶梦阮看向司连瑾,道:“你觉得她说的有几分真?”

“应该基本是真的。”司连瑾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可能拿到什么证据,找到什么证人,拿去跟安氏对质,既然不能,他就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至于报仇,有没有证据,有没有证人也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顾忌着司连珏的名声,可想要对付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用。

陶梦阮拍拍司连瑾的手,道:“你也别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