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初同卢氏过来时,万夫人母女才刚刚午睡起来,听说卢氏母女过来,万夫人便有些高兴。定亲之前,万夫人对林瑾初是有些忌惮的,虽说两家都是书香门第,但论底蕴,万家自然是无法同林家相比的。而如今却不同,荣王府未来世子妃的分量跟林家嫡女的分量可不同,若是能交好,对万晴只有好处。

瞧着母亲吩咐下人拿了上好的茶叶点心招待卢氏母女,万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早前的事,林瑾初没提过,万晴也拿不准林瑾初有没有瞧出来她的心思,但那回于家小公子的事,被谢风扬点破了,林瑾初又不傻,哪能猜不出原委。后头见了两回,林瑾初没有说破,她也拿不准林瑾初是什么意思,如今要见到人,万晴只觉得尴尬,尤其母亲这般热情的准备招待。

林瑾初同卢氏一道进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新鲜的水果和点心,一见着人,便连忙拉了卢氏和林瑾初坐下,颇为热情道:“听小妹提起好几回,如今才算见着人了,听说还有一位小公子,怎么没有同来?先前得了一对小玉马,想着送给他把玩正合适呢!”

卢氏有些不能适应万夫人的热情,一面坐下,一面道:“万夫人太客气了,昀哥儿哪里当得起这般厚爱。”

“这是哪里的话,原本就是亲戚,虽还没见着,但瞧着初姐儿,便知昀哥儿也是极好的。”万氏笑着,又指了桌上的点心,道:“这是金陵那边的点心,与京城的点心稍有些不同,你们尝尝,可合胃口!”

林瑾初认识万晴也有些时候了,有跟万晴接触的经验在前,对万夫人的热情好客也没那么惊讶,只看着她娘笑得脸都有些发僵。好容易喝了一盏茶,卢氏说了些客气话,便领着林瑾初告辞,回到望春居,才吐了口气,道:“万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瞧着竟有些商户人家的做派。”

这年头士农工商中商居最末,别说勋贵人家、书香门第,寻常人都还要鄙视商家几句,就像吴家,便是出了个皇子妃,父子又都在官场上,旁人也要笑话吴家暴发户。卢氏出自范阳侯府,嫁的又是世代书香的林家,原先也是听说万家也是书香门第,又有亲戚关系,这才起了结交的心思,但万夫人的做派,显然叫卢氏有些失望了。

这个林瑾初还真知道一些。万家本是书香门第,但从前两代开始,便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子弟,万晴的父亲算是出众的一个,偏偏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养在家里,几年前更是早早撒手人寰。读书人说的再清高,也要吃饭穿衣,万家这两代官场上不大顺畅,便只能吃着老本过活,为了维持书香门第的体面,万晴的姑姑便嫁了皇商家。

这些事林瑾初没有花什么心思去打听,全是先前方琼打听了说与她听的,后来万晴时不时的送什么东西给她们,便都要添上句她姑姑给的,林瑾初便瞧出来了,标榜书香门第出身的万晴,大概是十分羡慕皇商家奢侈的生活的。卢氏这样说,林瑾初没有细细解释,只道:“万家姐姐的姑姑是皇商家的太太,想来是受了这个影响吧!”

卢氏点点头,没有深究,心里却想着,卢家跟万家这门亲事,怕是定的太草率了些。

林瑾初同卢氏在卢家住了两日,便到了寿辰这一日。没有广邀宾客,府里寿宴也办得简单,只请了戏班,又安排了简单的宴席。因为是姻亲,正日子这一日,袁氏也带了小辈们一道过来做客,叫林瑾初有些意外的是,林绮也跟了来。

林瑾初不愿挨着方琼坐,挑了挑位置,最后倒是同林绮挨着了,林瑾初微微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只当没瞧见林绮。

倒是林绮,仿佛有些委屈,道:“初儿妹妹,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林瑾初听林绮的话有些不耐烦,道:“我不该生气吗?”

“初儿妹妹,我……”

“行了,看戏就好好看戏,你再多话我越发生气了!”林瑾初摆摆手,专心看戏。

林绮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林绮不再说话,林瑾初便不再理她,只将注意力都放到戏台上,正着迷间,只觉又尖利的东西抵着自己。林瑾初吓了一跳,却冷静的没有动,果然,接着便听林绮压低了声音,道:“初儿妹妹,你别动!”

第三十五章 有恃无恐

“……”林瑾初暗道,这林绮果然不对劲,身子没敢动,衣裳遮挡的袖里,手指却微微动了动,两枚牛毛细针捏在指尖,也压低了声音,回道:“绮儿姐姐,你要做什么?”

“跟我走!”林绮说着,手上用了些力气,林瑾初只觉得腰间一阵刺痛,大约是破皮了。心里恨不得将林绮一顿好打,却也只得克制着自己,同林绮一道站起来。

“初儿,你要去哪里?”见林瑾初起身,卢梦霖回头道。

“陪绮儿姐姐去一趟净房,你接着看戏吧!”林瑾初没说真话,她还是有常识的,这个时候若是喊破了,只怕林绮第一反应就是捅了她。

林瑾初脸色正常,卢梦霖压根没多想,知道林瑾初打小就常来的,也不怕她走丢了,点了点头,便接着看自己的戏。而林瑾初被林绮挽着,状似亲昵的离开了戏台子,没走多远就进了一片竹林。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林绮放松了些,抵着林瑾初的匕首也微微松开了些,露出了深色的刀柄。一路都在奇怪,自家姑娘几时同林绮这般要好了的眉儿和芷儿惊得瞪大了眼睛,怒道:“你、你放开姑娘!”

听到两人的话,林绮恶作剧一般用力戳了戳,林瑾初腰侧便渗出些血迹来,显然是刺破了皮。林瑾初痛得龇了龇牙,道:“林绮,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上回你故意嫁祸与我也就罢了,这回又是什么意思?”

“……”林绮毕竟没做过杀人的事,便是上回也毕竟没见血,林瑾初还没怎么呢,林绮却自己吓得抖了抖手。林绮只有一个人,先前在戏台子那边,人挨着人,林瑾初不好让开,怕林绮一刀子捅了她,而离开了,刚刚一个不防挨了一下,这会儿再等着挨刀子就是傻了。林瑾初往旁边让了让,林绮的匕首只刮到了林瑾初的衣裳,林瑾初手里的细针却稳稳地扎在了林绮手腕上,腕上没有了力气,匕首自然也掉了。

林绮一惊,顾不上手腕上的酸麻,想要去捡,但眉儿两个哪里会让她得逞,一左一右按住了林绮。

林瑾初没去捡地上的匕首,只抬了抬脚尖,将它踢远了些。前世她身体不好,别说习武,许多简单的运动都不能做,但女孩子总要有点防身的能力,林瑾初便学了些巧劲,她本就懂医,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就算她没什么力气,效果也不错。对上林绮错愕又有些怨毒的目光,林瑾初微微皱眉,道:“你是单纯看我不顺眼,还是受人指使?”

林绮再一次感受到深切的绝望,袁氏已经给她定了亲,先前梨儿的劝慰全没有实现,袁氏根本没有问她的意思,直接定下了亲事。梨儿特意去问过,定了亲的未来夫君是个举人,家境贫寒,三年前进京赶考,因为路途遥远没能赶上,就谋了个事等着下一回大比。

袁氏道对方虽然贫寒,但有学问又性格坚韧,是难得的良配,老夫人便也赞同,很快就定下了亲事。林绮咬了咬牙,她不是嫌贫爱富的,若非现在这般处境,她愿意陪着对方一起受苦,等着他出头,可如今却不同,一个贫寒举人,如何与公主相抗衡?不仅护不住她,怕是还要连累对方。

想到这里,林绮便忍不住怨恨。都是林家女,凭什么林瑾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嫁到丞相府享福?凭什么林瑾初被退了亲,还能定下荣王世子这样的未婚夫?凭什么林瑾夕做错了事就能轻易地被原谅,而她,不过是一点小事,就要处处被逼迫,处处被排挤?凭什么!

林瑾初低头看着林绮脸色变换,虽然林绮什么都没说,但林瑾初已经能脑补出一大篇故事,心道,这人大约早就偏激了,受教训悔改什么的,大约是不可能了。

林绮被眉儿和芷儿按着,用力揪了揪地上的草,突然笑起来,道:“林瑾初,林五姑娘,你想知道为什么?”停了停,又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指使我除掉你的,是高高在上的淳安公主殿下,至于为什么除掉你,因为,你知道了藏宝图的事啊!”

又是藏宝图。林瑾初得到了答案,却没什么高兴的情绪,先前虽然听到了藏宝图的说法,但林瑾初并没有太当真,毕竟淳安公主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去哪里得到什么藏宝图,若是皇家真有藏宝图,也必定是在太子或是哪位皇子手中。然而,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若非果真有这么回事,淳安公主又怎么会因为捕风捉影的一句话,就大费周章的想要她的命?

林绮注意着林瑾初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道:“现在,你知道了,我故意挑拨离间,甚至想要一刀杀了你,那你要怎么做呢?要不要杀了我出气呢?”

“……”林瑾初前世挣扎着求生,对生命一向更多些敬畏,更何况前世与如今不同,习惯了前世安定的生活,林瑾初做不到像这个时代许多人一般,轻飘飘的说出一个杀字。林绮大约就是知晓这一点,才故意这般挑衅,甩开眉儿、芷儿的手,道:“你既然不杀我,那我便不陪你在这里耗了,今日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如今公主只通过我,拐弯抹角的对付你,到那时,可就说不好了!”

第三十六章 礼物

芷儿气的够呛,伸手想拦住林绮,却见林瑾初摇摇头,道:“让她走吧!”

“姑娘——”芷儿想不出该怎么办,但就这么让她走了,也太过憋屈了,更何况,背后的是公主,公主想害自家姑娘,自家姑娘躲得了一次,躲得了一辈子吗?

“林绮虽然脑子不够好,可她说对了一句话,今日这事,咱们谁都不能说。”林瑾初没有那么多的愤懑,也没有芷儿所想的那么悲观。公主确实身份尊贵,但也不能为所欲为,否则,她也就不必拐这么多弯来对付自己了,想来,公主急着对付她,也是因为荣王府的缘故吧,毕竟等她嫁入荣王府,想对付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就算如今,淳安公主想弄死她也没那么容易,先前那些话,不止她听到了,谢风扬也听到了,听说谢风扬同太子关系很好,说不定太子也知晓了,如此,淳安公主定了那样一个驸马,未必没有这件事的原因。淳安公主对付她都只得借林绮的手,想来皇帝和太子都盯着她呢,如今林绮翻不起什么大浪,那淳安公主怕是也找不到更好的刀子。

林瑾初看了眼地上的匕首,示意眉儿收起来,寻个机会处理了,自己低头看腰间划破了的衣裳。破损不大,却能看见点点晕染开的血迹,林瑾初微微皱眉,伤口不大,过了那一会儿也并不觉得痛,只是这个样子见人却不妥当,偏这里偏远,换身衣裳再回去也太耽误工夫了,看向眉儿,道:“带了我那条樱粉色的丝巾没?”

眉儿也正为这个犯愁,闻言便将林瑾初说的丝巾递过来,道:“姑娘要这个做什么?”

林瑾初今日的衣裳正好配丝巾,不过先前有亲戚家的小孩子要揪丝巾玩,林瑾初便把丝巾取了下来,叫眉儿收着。接过丝巾,林瑾初拿在手里看了看,手指灵巧的扎出一朵花来,调整了一下腰带的位置,正好挡住了破损的地方和点点的血迹。

芷儿惊讶了一回,又有些担心,道:“姑娘的伤……”

“只是小伤,这会儿,应当已经结痂了,不用担心。”碰到的时候,还是有些疼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行了,该回去了,若是咱们晚林绮太多,可不好交代。”

眉儿和芷儿既担心林瑾初,又得做出无事的模样,走了一段才将情绪调整了过来。

走出林子,林瑾初便瞧见匆匆赶来的谢风扬。见林瑾初平安无事的模样,谢风扬吐了口气,道:“我听说,你同林绮一道往这边来,阿初,她没将你怎样吧!”

林瑾初摇摇头,只有些疑惑,道:“你知道她同淳安公主有关?”

“我后来查过红叶别庄的事,得知那一日,林绮单独见过淳安公主,后来,淳安公主的人也找过她,便猜想有这层缘故。”谢风扬听林瑾初这么说,便知道林瑾初已经知道缘由了,“淳安公主的同胞兄长,已逝的三殿下,听闻曾得到一幅藏宝图,自他死后便没有了消息,现在看来,大约真的在淳安公主手中。”

三皇子手上有藏宝图的话,林瑾初没听过,但却听说,三皇子在世时,几乎与太子殿下平分秋色,甚至有传言,说当今圣上都动过另立太子的心思。只是,随着三皇子死去,这些话也就再没人提起,连惠妃和应国公一系都沉寂了下去,现在看来,他们大约还没死心。

谢风扬只提了这么一句,这些事,林瑾初知道得多没什么好处,反而徒增烦恼,至于淳安公主,如今皇上和太子都盯着她呢,除了林绮这种小棋子,她也使不出别的手段。只是就算如此,谢风扬也不敢大意,想了想,道:“外人都道淳安公主赤忱之心,可事实上相去甚远,如今她动不得我,说不定将心思都放在你身上,阿初,我安排一个人给你,保护你的安全,可好?”

林瑾初跟谢风扬定了亲,但毕竟还没成亲,王府直接送人是不妥当的,谢风扬说的安排,大约是隐蔽地送到她身边。林瑾初没觉得冒犯,何况谢风扬怕她不开心,还当面同她说,当下点点头,道:“好啊,只是府里最近也没有要添人的想法啊!”

“无妨,我先安排她做个洒扫丫头,你寻个机会,只道顺眼,要回去便是了。”谢风扬见林瑾初爽快的答应,心里高兴了些,自从上次红叶别庄的事,他就在想这件事。当日若林瑾初身边有个会武的,林瑾初也不会轻易落到危险当中,虽然这种事并非总会遇到,但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必要的,只是担心林瑾初会不高兴,人都挑好了,只想着寻个机会当面问问林瑾初的意思。

像林家这样的人家,用的通常是世仆,通常孩子长到八九岁,就会进府做事,自然,也不必非要等必要的时候从人牙子手里去买。谢风扬所说,大约就是借着家生子进府做事的名义,将人送进去。

见林瑾初明白了的模样,谢风扬展颜一笑,道:“你瞧,这个,咱们的暗号,到时你见着腰间挂着这个标志的就是了,人给了你,由你使唤,若是不听话,我再给你换个好的。”谢风扬说着,拿出一个木牌,上面刻了飞燕的模样,看上去寻常的模样,细看却是一对飞燕,并不会认错。

“我知晓了,今日人多,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了!”林瑾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本来就耽搁了些时候,林瑾初不能再多留,向谢风扬行了一礼,道。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谢风扬见林瑾初要走,掏出一个袋子,递给林瑾初,道:“我前些时候去了一趟甘州,那边枣子特别好,就给你带了些。”

“……”林瑾初接过袋子,巴掌大的袋子,也就放十来个枣子,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林瑾初有些疑惑,却不好拆开看,便点点头,道:“谢谢!”

第三十七章 枣儿

谢风扬特意来,是想见林瑾初一面,但真见着了,先花了许多时间说淳安公主的事就罢了,事情说完了,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居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到林瑾初还赶着回去,谢风扬心里叹了口气,干巴巴道:“那你回去吧……”

林瑾初走远了些,终于抵不住自己的好奇,打开手里的袋子,说好的枣子,映入眼帘却是几颗雕成枣子模样的玉石,有青有红,大的有鸡蛋大小,小的只有鹌鹑蛋大小,难得都是毫无瑕疵的美玉。林瑾初拿起一颗红色的,玉石红润通透,阳光下瑰丽漂亮,林瑾初听说谢风扬送她枣子时还道礼轻情意重,如今看,这礼实在一点都不轻。

跟在林瑾初身后的眉儿和芷儿也惊叹了一回,自家未来姑爷真不愧是王府世子,送给姑娘的枣子都要用玉石来雕。

瞧着前面就是宾客聚集的地方了,林瑾初将玉枣子收起来。

林绮先回来,林瑾初却不见人,卢氏就有些不放心。先前林瑾夕那回事,卢氏对林绮便没了半点好感,林瑾初同林绮一道出去,却只见林绮回来,卢氏便忍不住担心女儿。见林瑾初施施然走来,卢氏才放心了些,低声道:“初儿,怎么没同林绮一道回来。”

“回来时瞧见一只漂亮的鸟儿,多看了会儿,绮儿姐姐没等我。”林瑾初挨着卢氏坐下,毫无负担的黑了林绮一把。

本来对林绮就没有半点好感,听林瑾初这样说,卢氏对这个挂着边儿的侄女便更加嫌弃,道:“下回自去便是,何必叫上她,这是你外祖家,难不成害怕丢了不成!”

“好!”林瑾初并不在意林绮听到这话会怎么想,乖乖地答应下来。

坐在旁边的林绮自然都听了去,微微垂着头,抿了抿唇,到底没说话。

卢老夫人寿辰之后,只于两日便是林烨娶妻的日子,便是关系再不好,卢氏也不可能真到婚礼当天才回林家。因此,晚宴之后,卢氏便带着林瑾初姐弟,同卢老夫人告辞,与袁氏等人一道回林府。

对于卢氏在林烨婚事前夕带着儿女回娘家,袁氏有些恼卢氏不给她脸面,又有些窃喜,如今事事都准备好了,袁氏有些得意还要刺卢氏一回,道:“弟妹真是的,眼瞧着府里要办喜事了,偏偏还要跑回娘家躲懒,也就是母亲宽容,不与弟妹计较……”

卢氏翻了个白眼,没接话,她早就听林老夫人说过了,等新媳妇过了门,就培养着新媳妇管家,至于卢氏,管好林瑾夕也就够了。婆婆耳聪目明不糊涂,卢氏也懒得同袁氏去争,他们二房迟早是要分出去的,权力争来有什么用,平白叫人笑话。

袁氏见卢氏不接茬,也觉得无趣,便不再说什么,不多时,马车便回到了林府。才进门,就见着林老夫人身边的蕙儿等在那里,见袁氏便道:“大夫人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吩咐,大夫人一回来,便去栖霞居见老夫人!”

“什么事?”袁氏见小丫鬟焦急又严肃的模样,也有些紧张起来。

蕙儿却并不细说,只在前面带路,没提到卢氏和林瑾初,但他们从外头回来,自然要先去见林老夫人,卢氏跟林瑾初对视一眼,便也跟了过去,总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从二门到栖霞居有些距离,卢氏跟林瑾初落后了一步,走到栖霞居时,便听见噼里啪啦杯碗落地的声音,再往前些,便见得林老夫人将一叠书信丢到袁氏面前,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就是你说的,她已经改过自新了!”

卢氏和林瑾初才刚进门,就见着雪花般飘落在地上的信笺,女孩子用的信笺,不仅染成漂亮的浅橘色,边边角角还用彩色勾出花朵来,可见是用了心的,而信上的笔迹娟秀漂亮,却分明是林瑾夕的笔迹。

林瑾初往里看去,只见林瑾夕跪在里面的林瑾夕,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微微颤抖的身子,不知是害怕还是怨恨。

林老夫人见卢氏和林瑾初进来,吸了口气,向林瑾初道:“初儿、煜儿、昀儿先回去歇着吧,明儿个再来便是。”

林瑾初好奇林瑾夕又闯什么祸了,但瞧着祖母严肃的模样,也不可能留下来旁观,乖乖福了福身,拉着有些害怕的小弟往外走,才迈出门槛,林老夫人带着怒火的声音,便又从后面响起。

林昀拉着姐姐的手,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道:“姐姐,祖母在做什么?四姐姐为什么跪着?”

林瑾夕今日没去卢家,先前伤了脸,养到如今,林瑾夕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林瑾夕依然耿耿于怀,哪怕只有浅浅的印子,也不愿出门。林瑾夕留在府上,林瑾初去卢家小住已经好几日了,自然不知她在府上又犯了什么错,只是瞧着情形,大约同那些书信有关。

“四姐姐犯了错,所以祖母罚她,就像昀儿不肯写大字,爹爹罚昀儿不许吃甜糕一般。”林瑾初虽不喜欢林瑾夕,但也不会背后编排她,说到这里,又道:“不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等四姐姐改过了,祖母就不生气了。”

林煜年长些,虽然在府里呆着时间不多,但对祖母的印象就是和蔼慈祥,见祖母这般生气,直觉的堂姐犯的错误不会像姐姐说的那么轻松。但他对许多事情还一知半解,记着父亲不许妄言的训诫,林煜虽有些疑惑,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林瑾初将两个弟弟送回去,才回到暖云居,这回眉儿和芷儿陪林瑾初外出,莺儿和萍儿留在府上,见林瑾初回来,连忙端了热茶来。今日天气好,但京城的冬天冷,林瑾初穿得厚也觉得冷,捧着热茶喝了一盏,觉得暖和了些,才问道:“回来时见祖母在训诫四姐姐,四姐姐又出什么事了?”

第三十八章 闯祸

莺儿、萍儿听这话,便知四姑娘又惹事了,但惹了什么事,两人还真不知道,萍儿想了想,道:“今日鲁南侯府的二夫人来了一趟,之后老夫人就把四姑娘喊了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林瑾初见两个丫鬟都不知道其中缘故,便猜测着事情只怕更加严重,心里好奇着林瑾夕惹事的本事,却没有再问,也没叫人去查,只想着等母亲回来直接问问好了。

“姑娘,奴婢给你上药!”眉儿一直记挂着林瑾初的伤,在外头提都不敢提,见林瑾初坐下来,便寻了伤药来,示意林瑾初往内室走。

林瑾初的伤不重,但毕竟破了皮,冬日里伤口又好的慢,反而更加不方便,听眉儿这么说,便点点头,起身往里走。

“姑娘受伤了!”莺儿没看出来,闻言暗自懊恼自己不够细心,连忙上来扶林瑾初。

林瑾初扯扯嘴角,拨开莺儿的手,道:“只是点皮肉伤,不要兴师动众!”

眉儿瞪了莺儿一眼,道:“总是咋咋呼呼的,虽说在自己地方,可如今府里也不清净,就不能沉稳些!”

眉儿其实跟莺儿同岁,但因为眉儿素来沉稳的缘故,莺儿对她也多几分尊重,闻言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反驳,只同眉儿一道,陪着林瑾初往里走。

先前因为在外头的缘故,林瑾初没敢掀开衣裳看,后来有用腰带和丝巾遮掩,一整日也免不了走动摩擦,虽没有渗出血迹来,但血迹已经将衣裳粘在皮肤上。眉儿一看,情形比自己想的严重些,又不能请大夫来,拿帕子沾湿了,替林瑾初擦,怕弄疼了林瑾初,道:“衣裳粘在上面了,姑娘忍着些!”

林瑾初点点头,倒没有太在意,相比起前世伴随她短暂一生的病痛,这点伤痛实在不算什么。

莺儿在旁边递东西,见状又惊又担忧,道:“姑娘不是去侯府做客吗?怎么竟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伤了姑娘!”

眉儿手也有些抖,但她素来是沉稳的人,抿了抿唇,一下子将衣裳揭下来,痛得林瑾初吸了口气。正要认错,只听林瑾初道:“没事,若一点一点的揭才是受罪,快些清洗了上药吧!”

眉儿点点头,生怕林瑾初着凉,动作迅速地给林瑾初清洗了伤口,又上了伤药,道:“有两处伤口,都不深,也没有再流血,奴婢给姑娘上了药,姑娘等等,奴婢把伤口包扎起来。”

冬日衣裳穿得厚,所以林绮的刀子刺得不深,只是伤在腰间,寻常穿衣都容易碰到,还是包扎起来更好些。林瑾初没有意见,冬天穿得多,里面缠上纱布也瞧不出来,不会被人问起。

眉儿一面替林瑾初包扎,一面忍不住说起林绮,道:“姑娘就这么放过她了?姑娘哪里对不住她,她竟然替别人对付姑娘!”

林绮的事,林瑾初也听过些,听说在来到林家之前,林绮便已经同父母的关系都搞僵了,缘故是因为她同胞弟弟的死。林瑾初听说,林绮与弟弟打闹,结果弟弟不小心落入水中,这原不是林绮的过错,但弟弟落水,林绮不曾去救不说,连喊人来救都没有,竟眼睁睁看着弟弟淹死在水中。

林瑾初不赞同见到人落水自己就冲下去救人的,但就算她弟弟还小,也不是掉下去立刻就会被淹死,这么长的时间不去喊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说不过去。有这样的事在前,林绮会因为淳安公主的威胁,对付她一个血缘已经淡薄的堂妹,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这事多说无益,何况,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林瑾初摇摇头,虽然接触不算多,但也能看得出来,林绮这个人,胆小怕事又喜欢自己多想,自己暗搓搓的害了人还不许别人说,又得罪了袁氏,不必她做什么也讨不了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是觉得憋屈得很,眉儿心里叹了口气,道:“姑娘今日累坏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林瑾初确实有些累坏了,本来今日参加寿宴就不清闲,又遇上了林绮这回事,只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罢了。听眉儿这么说,林瑾初点点头,道:“那我先睡下了,你们留意些四姐姐那边的事,不必刻意打听,只别牵连到咱们便是。”

眉儿几个连忙应下来,给林瑾初盖好了衣裳,才退了出去。

林瑾初这一觉直接睡到次日早晨,萍儿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服侍林瑾初起身。林瑾初看了眼天色,道:“已经这个时候了,请安该晚了,怎么不叫我起来?”

“老夫人身边的蕙儿姐姐传了话来,说免了今儿个的请安,夫人也遣了人来,道是叫姑娘多歇歇,所以奴婢们没打扰姑娘休息。”萍儿一面替林瑾初更衣,一面解释道。

林瑾初点点头,由小丫鬟服侍着梳洗妥当,用了早膳,瞧着时间不早不晚的,索性去望春居寻卢氏。

林瑾初进门时,卢氏才刚刚坐下,见女儿过来,卢氏朝林瑾初招招手,道:“初儿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卢氏也是少女时过来的,这个年纪睡眠好,日日便盼着长辈们哪一日免了请安,能多睡会儿。

“已经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再睡!”林瑾初挨着卢氏坐下,“娘,昨日四姐姐做错什么事了,叫祖母这般生气?”

“小孩子家家瞎打听什么!”卢氏嗔了林瑾初一眼,只是想想,女儿渐渐大了,接触的人也多了,虽不是什么好事,听听也能引以为戒,叹了口气,道:“你四姐姐,这回祸是闯大了!”

林瑾初见状,便知卢氏要说给她听了,小丫鬟们见主子说话,都退了下去,屋子里便剩下母女二人。卢氏组织了下语言,道:“昨日鲁南侯府的二夫人来府上,说是来串串门,实际是将一堆书信交给了你祖母,说是她娘家的侄子不懂事,不知你四姐姐已经定了亲,一时左心,才频频与你四姐姐通信,被她偶然发现,才知两人相识已久,甚至有了私定终身的苗头。”

“……”卢氏才说了这些,林瑾初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穿越而来,骨子里觉得先恋爱后结婚是常理,寻常也不敢有半点越礼。而林瑾夕自小受到这样的教育,竟然还敢在定亲之后,与旁的男子书信往来甚至私定终身。

卢氏也是叹了口气,心里暗骂林瑾夕是个害人精,先前没脸没皮拉着人家落水,坐实了亲事,结果还没出嫁呢,竟然同人家亲戚来个私相授受、私定终身。林瑾夕这亲事毁了也就罢了,她女儿被连累了一回,好容易定下亲事,若再生出变故,拼着被人说道,这家也得分!

“这事是你四姐姐的错,可康家,怕是也不清白,初儿你放心,咱们林家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卢氏以为林瑾初担心,拍了拍林瑾初的手劝慰道。

卢氏这么说,林瑾初意外了一回,但细想想就明白了。林瑾夕确实不够聪明,她也听说,虽然林瑾夕一个冲动最后得偿所愿,但康世子对她十分不满,甚至定了亲之后,故意出入烟花之地给林瑾夕难看。

林家这些年远不如早年,但生活水平并没有下降多少,林家女孩子也都是娇养的闺秀,别说被袁氏捧在手心的林瑾夕,便是林瑾初,真论起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被康家这么对待,林瑾夕又不是个会反思自己的,怕是都在怨恨康世子呢!这个时候,若有人有心接近林瑾夕,再使些什么手段,林瑾夕入了圈套也并不奇怪,否则,那位二夫人又怎么会这么恰好的拿到了那些书信呢?

“那,康家想怎么样?”林瑾初听出来了,卢氏的意思,这事本来就是康家做的局,至于是那位世子还是康家二房,就说不清了。这种事情,便是对方目的不纯故意设局,受到影响的依然是女子。

“听你祖母的意思,康家是说,既然你四姐姐同那位表公子真心相许,不如成全他们。”说起这个真心相许,卢氏认不出嗤笑一声,分明是故意设局,却还这般厚颜无耻的提出这种要求,若是林家答应了,林家女儿都不用嫁人了。

“康家欺人太甚,我们林家也不是吃素的。若康家正正经经的上门退亲,咱们家还能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们不成?偏偏做这种下作手段,你祖母今日出门了,这事自然要同康家当家的人说,难不成还能让她童氏牵着鼻子走不成!”

林瑾初明白卢氏的意思了,林家是一家子,不是谁一个人,所以当初林老夫人为了保全林瑾晨几个,委屈了林瑾初。但放到林瑾夕身上也是一样的,林瑾夕一时糊涂也好,被人算计也罢,林老夫人同样不会为了她一个,毁了林家其他孙辈。所以,康家今日必定要给出个说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林家舍了这个女儿便是。

今日林老夫人是带了袁氏出门,卢氏便没有跟去,袁氏素来小心眼,这回是林瑾夕闯了祸,卢氏跟去,好坏她都能拿卢氏撒气。

林老夫人和袁氏出门,直到下午才回来,林老夫人依然脸色冷沉,但瞧着袁氏,并没有那么沮丧,看来事情是办成了。

林瑾初没凑过去问东问西,只问候了林老夫人几句,便领着弟弟退了出去。虽没有多问,但次日,康家就派了人过来送礼,说是祝贺林烨的喜事,但分量明显重了不少。林老夫人眼皮都没抬,让人收起来,只是才放出来没多久的林瑾夕,连兄长成亲都被禁足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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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电脑出了故障,没更新上,对不起亲们!

第三十九章 聪明

婚礼前头出了林瑾夕这回事,对林烨的婚礼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而因为林瑾夕的事,袁氏被林老夫人赶去盯着林瑾夕,婚礼的事便临时丢给了卢氏。到这时,林瑾初才知道,林瑾夕会跟康家那位表少爷扯上关系,全是因为那只漂亮的鸟儿。

童云志说是童氏娘家的侄子,其实拐了几道弯,只能算同族,相比童氏娘家是名门大户,童云志家也就是个乡绅。但毕竟曾经繁荣过,难得出一个有天分的,整家人将精力放在童云志身上,不仅集全家之力供他读书,还想方设法联系上了童氏,将他送到京城读书备考。

童云志十六岁考上举人,虽名次不显,也算十分难得了,来了京城之后才发现,原本鹤立鸡群的他,到了京城就跟鱼入了海一般,别说声名鹊起受人重视,出了门人家还嫌他出身贫寒。在经过了一回落榜之后,童云志决定另辟蹊径。

原本童云志并非受童氏指使,来算计林瑾夕,只是想寻一个名门贵女,一方面能得不少嫁妆,一方面未来妻族也是他的助力,所以一开始,他并非专门针对林瑾初或者林瑾夕。那鸟儿是童云志专门找来又专门驯养的,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多半都会喜欢这种漂亮又有灵性的小东西,果然那鸟儿先在林瑾初这里讨了喜,虽然林瑾初没上勾,但紧接着便顺利地将鸟儿送给了林瑾夕。

林瑾初戳了戳笼子里专心吃米粒的阿蓝,同是鸟儿,人家鸟儿都能给主子带信,而她这只,大约谢风扬就是在林子里随便抓的,别说带信什么的,除了讨食,什么都不会。莺儿刚把打听来的是说完,正心有余悸呢,当日她还劝自家姑娘将那鸟儿留下来着,结果那鸟儿还能惹下这么多事来。

“姑娘,奴婢从来不知,这样小的鸟儿竟还能送信,这阿蓝会不会……”有林瑾夕这事在前面,虽然还没发生这事,眉儿也有些担心,自家姑娘定的可是荣王府,侯府的水都这样深,若是有人要对付自家姑娘,那可太危险了。

“你瞧它这蠢样,像是会送信的吗?”林瑾初印象里,初见这小家伙时,小家伙分明是有些机灵的,怕她瞧不上,还很会讨好人。结果养熟了之后,小家伙除了肚子饿讨食的时候,简直蠢得没眼看,要说送信,林瑾初都怕它把自己送丢了,“何况,这鸟儿本来就是世子送的嘛!”

似乎也对,眉儿虽然谨慎,但对林瑾初这话也挑不出毛病来,抛弃鸟儿的话题就此打住,但还是忍不住道:“四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她可是定了亲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该跟人通信才是!”

林瑾夕这事,放到现代也算不上什么事,别说单定了亲,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但在如今不同,原本林瑾夕就不得康家喜爱,这回的事,林瑾初猜着,也是康家内部不平静,若没有康家二房掺和一脚,退婚都是轻的。

林瑾初摇摇头,她不赞同这个时代的许多事,可也知道,一个人要与一个时代对抗,就得做好用性命去填补的准备,她敬佩那些先行者,但作为一个惜命的俗人,她只想好好活下去。而林瑾夕么,大约也不是追求自由,认识久了,她觉得,林瑾夕只是单纯的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