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急得想爬墙时,齐北虎已经走到她身后。

她转过身,背紧紧贴着墙,举着手一动不动。她可怜巴巴望着花皮虎,哆哆嗦嗦道:“老…老虎大爷,咱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您放过我…”她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齐北虎歪着脑袋打量她,抬起爪子,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就跟拍小孩似得。柳九九愣住,这大花虎干嘛呢?

随后,齐北虎便伸出舌头,在她脸上亲热得舔了舔,舔得柳九九脸上黏糊糊一片。老虎明显是在对柳九九示好,她颤颤巍巍缩了缩脖子,低声问道:“你…你不吃我?”

齐北虎仰天一啸,“嗷呜”一声趴在她身边,用大脑袋轻轻撞了她一下。

柳九九拍着胸脯看着它,仍旧不敢动;她盯着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似乎读懂它温柔的眼神,又问它:“你想出去?”

齐北虎不作回应,柳九九知道它不会说话,又说:“如果你想出去,就在我手背上舔两下。”她此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将自己手背伸过去。乖巧的齐北虎果然在她手背上舔了两下,拿下颚白花花的虎毛在它手背上蹭了一下。

柳九九顿时破涕为笑,这花皮虎,就跟大黑似得;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了抱花皮虎的老虎头。她觉得自己蛮有动物缘,上次在柳州城落水,被鱼龟从水里托上岸;这次跟老虎打照面,这只大家伙,居然对她示好。

她就跟捡了宝贝似得,将方才的害怕丢了个一干二净,就像摸大黑狗头似得,摸着齐北虎的脑袋:“感情你还是只会算术的老虎。”她想起方才惊险一幕,攥紧拳头,咬着牙暗暗发誓:“大花,等我出去后,我要当皇后,让方才那个掌事宫女跪在地上叫我奶奶!让后宫里所有人的都不敢得罪我!”

说到此处,她又委屈的很。她才来宫里,怎么就有人想要她的命?心里越想越不舒坦,她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但有人却想要她的命。她爹曾说过,战场上,没有朋友,只有敌人。想要让自己活下去,就得自己拼杀出一条血路。

这后宫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先让自己强大。

她虽然贪生,虽然怕死,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随便给人欺负,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她是个小心眼的商人,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柳九九摸了摸齐北虎的脑袋,愤愤咬牙道:“他们明天一定会开门进来,看看情况。等他们一开门,咱们就冲出去!见人咬人,见佛咬佛,让他们都不敢欺负咱!”

“呜…”齐北虎冲着她嚎了一声。

柳九九看了眼四周高墙,想爬上去实在过于困难。天色渐暗,她拿了扫帚将地上的鸡屎扫干净,继而拿了一堆干净的稻草,在地上铺开,随后舒舒服服躺下,盯着满天繁星发呆。

这皇宫的夜色,是比宫外要美。头顶的银河像薄如蝉翼的披帛,夜色深沉如水,寒风冷冽冻人皮骨;她将手拢进袖子,朝着花皮虎肚皮位置缩了缩,以它皮毛取暖。

她微微阖眼,便睡死过去。花皮虎通人性,似乎很喜欢她,翻了个身,用爪子盖住她,拿花白的肚皮紧紧贴着她的脸,以此给她传递温暖。

柳九九抱着花皮虎的肚子,大家伙腹下滚热如炉灶,让她睡得安稳。

景萃宫内的人,以为柳九九跟周凌恒在一起,全然不知柳九九现在的状况。直到亥时,周凌恒消了气儿,带着小太监走进景萃宫,想来看看柳九九;他打算厚脸皮儿道个歉,白天那事儿也就过去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下午一别后,柳九九压根就没回过景萃宫。周凌恒叉着腰,焦急地在景萃宫踱来踱去,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铲铲必是迷路了,小安子,赶紧差人去找!”

皇宫这么大,她身上还有伤,这天寒地冻的天,她独自一人在外面,指不定会冻成什么样。周凌恒揉了揉胸口,消停了一日的胸部,又开始疼痛,这是因为柳九九旧伤复发。她此刻抱着花皮虎的肚子,没完没了的咳嗽,这才牵动伤口,导致周凌恒替她疼。

周凌恒整个人都疯魔,揉着胸口一拳砸在桌上,将雕花楠木桌砸了个粉碎。

一刻钟后,小安子跌跌撞撞跑进景萃宫,腿一软跪在地上,“陛陛下…方才我们在白莲池找到这个…”他递上浅绿色的披帛。

周凌恒拿起披帛一看,腿一软坐在凳子上,“铲铲她…”

小安子喘了口气说道:“陛下您放心,白莲池的水只有膝盖深浅。”

周凌恒松了口气,一脚踹在小安子肩上:“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他揉着胸口,一颗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他再也坐不住,索性攥紧手中披帛,跨着大步往外走,对着身边侍卫吩咐道:“调动禁卫军,务必找到柳九九。”

“是!”

皇命一下,整个儿皇宫开始天翻地覆,禁卫军率先将宫内大大小小池塘摸了一遍,随后再去各个宫殿搜寻,均未找到柳九九。

四妃寝宫被作为重点盘查对象,被禁卫军翻了个底儿朝天。

上绣宫内,文妃送走禁卫军,气得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扫了一地,怒道:“好个柳九九,真是能耐啊,到底是对陛下施了什么勾魂术。”

宫女绿华上前,替文妃捏了捏肩,轻声道:“娘娘放心,那柳九九,现在只怕已经进了齐北虎的肚子。那齐北虎生来凶猛,吃人不吐骨头,禁卫军就算将宫内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着她。”

闻言,文妃这才消了气儿,转怒为笑,用手指绞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媚笑道:“你个机灵的丫头,亏你想得出如此妙招。”

“这是上天赐予娘娘的好运,那柳九九一死,皇后之位非娘娘莫属。”绿华说道。

文妃侧过身,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捏了一把自个儿的双下巴,说道:“明个儿你去找石太医,给本宫讨个方子,本宫要减肥,不须多瘦,柳九九那样,就成。”

绿华颔首,应了一声:“是,娘娘。”

周凌恒带人将后宫翻了个底儿朝天,仍不见柳九九身影。

这么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了不成?周凌恒坐在石阶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中灵光乍现,猛然站起身,问身后的人:“御膳房!御膳房去看过了吗?”

禁卫军统领抱着佩刀上前,回道:“回陛下,除了御膳房和慈元宫,都找过了。”

“去御膳房。”周凌恒将袖子一甩,胸有成竹朝御膳房走去。

御膳房内,御厨和太监宫女已经歇下。掌事宫女一听“陛下驾到”,忙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幻听;屋内同住的宫女纷纷开始穿衣穿鞋,她忙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随着太监宫女一起跑出去,跪在院中,迎接圣驾。

院内,禁卫军肃穆地举着火把,分别立于两旁。周凌恒杵在中间,居高临下看着一干太监宫女,问道:“今儿御膳房有没有来什么特别的人?”

掌事宫女几乎没有犹豫,趴在地上回道:“回陛下,没有。”

“你们,都把头抬起来。”周凌恒怀疑柳九九就混在这群太监宫女之中,等他们将头抬起来,禁卫军举着火把靠近,将一群人的脸照得亮堂堂。他扫了一眼,并未看见柳九九,仍未泄气,吩咐道:“小安子,带人去里面看看,仔细找,给朕找仔细了。”

小安子领命,带着禁卫军进去,连水缸都找了个遍,并不见柳九九。从御厨房出来,小安子低声对周凌恒说:“陛下,九九姑娘,会不会在太后宫中?”

周凌恒眉头一蹙,觉得不无可能。遂又带着禁卫军,朝慈元宫中走去,就此放弃搜查御厨房后面的兽圈。

慈元宫内太后还未就寝,她一直在想白日里那个姓柳的丫头,她将柳九九的话几番整理,脑中突然迸出一个想法,莫非…那丫头,便是当年的柳菁菁?

心中压着疑惑得不到答案,她正打算明日去问个明白,周凌恒便带着人进了慈元宫。周凌恒夜闯太后寝宫,太后被这阵仗吓得不轻。

周凌恒屏退左右,一掀衣服下摆跪在太后榻前,“母后,请您放了九九。”

太后云里雾里,揉着太阳穴问道:“恒儿,你说什么呢?”

“九九失踪,儿臣找遍整个皇宫,都未曾找到她。”周凌恒扬起脸,看着太后,又道:“儿臣知道您嫌弃她出身卑微,儿臣不敢瞒您,她乃柳将军遗孤,跟朕情投意合,儿臣的皇后已经认定是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儿臣,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母后。”

太后又惊又怒。惊的是,她的猜测果然不错;怒的是,她的好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跟她翻脸?太后板着一张脸,说道:“这柳姑娘,确实不在哀家这里,哀家也犯不着将她给藏起来。你下旨遣散后宫佳丽,莫非,也是为了她?恒儿,你想跟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哀家不反对,但你且记住,你是大魏国的皇帝,凡事,不可意气用事。”

“儿臣娶她为后,是经过深思熟虑,母后大可放心。这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也只有她在,这后宫才能安宁,这天下,才能安宁。”周凌恒抬头望着太后,又道,“多的话,儿臣不想多说,但请母后相信儿臣,放了九九。”

“柳姑娘确实不在哀家这里,你要是不信,你就自个儿带人搜。”太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她没想到,亲儿子居然不信她,真的带人开始搜。

这养大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有了女人忘了娘!

周凌恒带人在慈元宫搜寻一圈无果后,返回景萃宫,让邓琰带着宫中近卫出宫去找,指不定她用了什么法子,跑出了宫。他心里悔恨至极,白日不该对她那般,不该对她凶,也不该丢下她。

邓琰差手下近卫先行出宫,他瞧周凌恒坐在椅子上,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地,以为他是哭了,忙走过去安慰他:“陛下,哭,解决不了问题。”黑衣邓琰声音清冽,面若冰霜,语气里却夹杂几丝难得的温柔。

“你媳妇儿才哭了!”周凌恒放下手,咬着嘴皮儿,揉着胸口,“老子胸口疼。”

黑衣邓琰蹙着一双眉头,犹豫片刻,一本正经说道:“不如,臣,给你揉揉?”

“滚,揉你媳妇儿去。”周凌恒背靠在椅子上,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在重复“找铲铲,救铲铲”的事情。

“说起冷薇,她可在宫中?”邓琰问他。

周凌恒顿了顿,他怎么忘记冷薇也在宫中这茬儿?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估摸着,她是自己一人偷摸去了太医院。”

邓琰点头,“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臣先告退。”说罢,化成一道风,跳窗离开。

周凌恒望着邓琰消失的方向,窗户还“啪嗒、啪嗒”地响。他突然能明白,邓琰当初为何要顶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救冷薇,娶她为妻。

他起初不明白,这样的女子,到底哪里值得他做那般多。现在他突然明白,喜欢了便喜欢了,没有理由。柳九九并非倾国倾城,也并非才艺双馨,也不是温婉贤淑的性格。她贪生、怕死、狗腿,有着这样诸多缺点的柳九九,他却怎么也放不下。

他就想让这个女人,陪着他走下半生的路。

翌日一早,御厨房内。

掌事宫女将耳朵贴在兽圈的木门上,探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借着门缝往里头觑了一眼,看见齐北虎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晕过去。她小心翼翼打开木门,哪儿知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里面就伸出一只手,大力将木门扯开。

掌事宫女见柳九九安然无恙,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柳九九举着手对天一指,大喝:“大花,上!”

地上的齐北虎瞬间翻身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皮毛,“嗷呜”一声冲了出去,一把将掌事宫女扑到在地。齐北虎的嘴一向刁,正要对着掌事宫女的脖子一口咬下去,突然顿住,一脸嫌弃地撇过头,可怜兮兮望着柳九九。

柳九九从木门里走出来,摸了摸花皮虎的脑袋,一脚踩在掌事宫女脸上,气势汹汹道:“说,昨天是谁想要我的命?说了,我保证不杀你。”

太监宫女一瞧齐北虎跑出笼子,纷纷往厨房内多,将门紧紧拴上。还有些来不及朝屋内躲的,吓得丢掉手中菜,拔腿跑出御膳房。

掌事宫女被柳九九踩在脚下,哆嗦着喊求饶。柳九九不为所动,蹲下身,问她:“你要是不说,我就先让齐北虎咬掉你的胳膊,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被大老虎咬掉,听着自己的骨头‘嘎嘣’几声断裂,啧啧啧,那感觉,我有点小期待呢。”

“…”掌事宫女吓得浑身一抽,下身失禁,说话时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绿…绿华,上绣宫的宫女绿华。”

“上绣宫?是什么地方?”柳九九捏着下巴问她。

“文…文妃的寝宫。”掌事宫女道。

“哦——”柳九九将尾音拖得老长,随后找了根麻绳,捆住她的脖子,牵着她说:“走,你带我去上绣宫。”

“姑娘…这皇宫禁院,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儿,您…”掌事宫女的话还没说完,柳九九用力将绳子一拽,勒住她的脖子,随手一拍齐北虎的脊背,大老虎立马嚎叫一声,将掌事宫女摄住。

“去,去,我带您去,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掌事宫女看着齐北虎,眼泪滚了满脸。

第37章

柳九九骑在齐北虎背上,牵着掌事宫女走出御膳房。他们刚离开御膳房不过片刻,禁卫军便冲过来,将她和齐北虎团团围住,举着箭对着她。

禁卫军副统刘昭认得柳九九。上回他奉太后之命,前往柳州探查柳九九身份;因为误会柳九九对自己有所企图,差点动手杀了她,是邓琰突然出现,将他截住。

之后,邓琰那只顽皮猴儿,偷了他的令牌,将他五花大绑送去官府,他无法证明身份,废了好大功夫才从柳州官府逃出来,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

这般久不见,这柳九九居然来了宫中,得到皇帝青睐,且能驾驭凶恶的齐北虎。虎背上毕竟是陛下喜欢的姑娘,他命人放下弓箭,差人前去景萃宫通知陛下。柳九九差点丢了性命,她愤怒难平,加上现在有齐北虎撑腰,太上老君来她也不怕。

有虎壮胆,她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报昨夜险些丧命之仇,一定要给那文妃一点教训。

她发现,禁卫军似乎对她也有所忌惮。再加上排骨大哥同她心有灵犀时,会替她遭身体疼痛之苦;她断定排骨大哥不敢杀她,也不敢让她受皮肉之苦,是以,她的气焰更是高了几分。坐在虎背上,气势如虹,有大闹皇宫之势。

柳九九看了禁卫军统领一眼,总觉这人眼熟,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她抓了抓脑袋,索性不再去想,骑着老虎缓缓朝上锈宫行去。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看着柳九九和齐北虎,纷纷往后退,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副统领不说话,他们都不敢上前制住齐北虎,只好一路“护送”柳九九去了上绣宫。

清晨的上锈宫,太监宫女们忙进忙出,帮文妃穿戴洗漱。绿华正替文妃梳头,便见宫女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地上报道:“娘娘…娘娘…门外,门外…”

文妃看着镜中自己,抬手抚顺自己的发髻,丹凤眼微微一挑,瞪了那宫女一眼,轻喝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娘娘,外头…禁卫军…老虎…”宫女已经被外头的阵仗吓得魂不附体,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文妃给绿华使了一个眼色,绿华颔首,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她刚跨出门槛,便瞧见门外柳九九骑在齐北虎的背上,朝着她缓缓走来,面对如此夸张阵仗,绿华以为自己没睡醒,抬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却是柳九九和齐北虎无疑。而禁卫军守在一旁,却没有任何动作。

看着那只逼近的大老虎,绿华吓得手一抖,手上簪子掉了一地,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文妃听见响动,好奇使然,便起身绕过屏风走出来。柳九九骑着齐北虎,已经到了门前,文妃绕过屏风一出来,便瞧见柳九九骑着大老虎,登时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慌乱之下抱着绿华的头“哇”声大叫。

柳九九丢掉手中麻绳,掌事宫女忙连忙滚下台阶,她正想往上锈宫外跑,却被禁卫军挡住去路。碍于老虎和柳九九,禁卫军不敢上前。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找到柳九九,并且保护柳九九,至于文妃…只要老虎不咬人,柳九九不杀人,他们便不会有所动作,一切等待陛下来了,再做定夺。

柳九九从大花虎背上跳下来,一蹦一跳来到绿华和文妃跟前,她叉着腰,借着老虎之威问道:“你们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掌事宫女什么都跟我说了,你,文妃,收买掌事宫女,想要我的命,是也不是?”

“柳…柳妹妹,你说什么呢,我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要你的命。你是陛下的掌心肉,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想伤你?”文妃看了眼她身后的老虎,哆嗦地牙齿打颤,一不小心磕破了舌头。

柳九九左顾右盼,从门口的花圃里折了一根柳树枝,挥在空中发出“嚯嚯”声响。她毫不留情,抽在文妃身上,疼得文妃“哎呦”一声。文妃望着门外的禁卫军,扯着尖细的嗓门嚎道:“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吃的?赶紧将这畜牲和这疯女人拉走!赶走!快啊!信不信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文妃扯着嗓门同泼妇一样大吼,禁卫军副统领刘昭动容,抬手让底下人准备,三十禁卫军纷纷取出弓箭,对准齐北虎。副统领正要下令,一只白衣人影“嗖”地飘落,稳稳落在他们面前。

邓琰叉腰转身,挑着眉头看一干禁卫军,嬉皮笑脸道:“你们这群瘪三,敢射爷爷抓的虎?爷爷的虎,也是你们能射的吗?”

刘昭瞪着邓琰,指着他,怒道:“邓琰,上次那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

“上次?什么事?”邓琰脸皮一向厚,这会假装失忆。

刘昭气得攥紧拳头:“上回在柳州城!你把老子送去官府,你知道老子是怎么回来的吗?一路讨饭回来的!”

一众禁卫军本来挺严肃的看着花皮虎,听了副统领的话,皆忍不住捧腹笑起来。刘昭回身看了眼身后的人:“笑笑笑,笑个屁!”

“对不住啊,我也不是故意的。”邓琰叉着腰,扭了扭屁股,“你要是生气,来打我啊。”

“我——”刘昭抬手就要给他一拳头,厚脸皮的邓琰就跟鸟儿似得,飞身上树。他跟猴儿似得坐在树上,翘着二郎腿,说道:“陛下可是吩咐了,谁敢动九九姑娘一根汗毛,统统砍脑袋,你们射过去的箭,若是不小心伤了九九姑娘,届时,可别怪本大爷没提醒你们。”

闻言,禁卫军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手中的箭,看戏似得,望着文妃寝宫内。

柳九九没大注意门外看热闹的人,全因花皮虎那庞大的身躯遮住了她的视线,就连周凌恒来了,她也浑然不知。她见文妃不认账,手中握着柳条,一脚踩在文妃手背上,“好,敢做不敢认,就让虎爷收拾你。大花!过来,把她胳膊咬下来,千万别一口咬断,慢慢咬——”她的尾音拖得老长,特意将“咬”字加重。

花皮虎迈着步子,缓缓走近来,一脑袋撞在文妃脸上,将文妃撞了个头昏眼花。文妃吓得魂不附体,指着贴身宫女道:“不不不不是我,全是这丫头擅自做主想要你的命,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花皮虎转脸冲着绿华一嚎。生死关头,绿华也吓得求爷爷告奶奶,“不不…我一个奴婢,若没有娘娘授意,纵有天大个胆儿,也不敢对姑娘下手啊!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柳九九攥着柳条,抱着胳膊靠在齐北虎身上,“你们主仆两,狗咬狗,没一个好东西!”她一脚将文妃踹开,拿脚在文妃脸上踩了踩,这才过瘾。

身后有人喊她“铲铲”,她一听是排骨大哥的声音,忙扭过身,跨出门槛跑下阶梯,扑进他怀里,使劲儿撒娇道:“排骨大哥!”她“恶人先告状”,憋着嘴,擦了把眼泪,“屋内那两,昨夜将我关在兽圈,想让齐北虎将我活活咬死,亏我运气好,这大老虎不吃我,这才幸免于难。”

周凌恒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下来,抱着怀里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安慰她:“不怕不怕,排骨大哥在。”他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文妃和其心腹宫女相互推卸责任,说明确有其事。他吩咐道:“来人,将文妃主仆送去廷尉府。”

门口的花皮虎朝旁边走了几步,文妃这才看见,陛下正在门外杵着。她双腿一软,忙跪地求饶:“陛下饶命,此事跟臣妾没有半分关系,全是这奴婢擅作主张,陛下,臣妾冤枉啊——”

“你冤不冤,自有廷尉府审判。”文妃是赵廷尉之女,周凌恒唯恐这赵廷尉会以公谋私,便临时任命邓琰去审判此案。

邓琰从树上跳下来,领命道:“臣定不负陛下重托,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这邓琰做事素来不按常理出牌,文妃几乎预料到自己悲惨结束,白眼一翻,却是晕厥过去。等文妃和绿华被人带走,柳九九拉着周凌恒的手,走到齐北虎跟前,示意他摸摸齐北虎,“排骨大哥,你放心,这大花不咬人。”她在齐北虎脊背上攒劲儿一拍,介绍说:“这是我新收的小弟,比土豆靠谱。”

周凌恒蹙着眉头还未做声,邓琰便跳过来说:“这齐北虎是在上次那些刺客关押九九姑娘的别院抓到的;抓到这老虎的时候,这畜牲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我唯恐它饿死,将它打晕,硬往它嘴里灌了食物,这不,送来宫里,打算让御厨炖个虎肉,给陛下和太后,享享口福。”

柳九九握着手中柳条,抽在邓琰身上。邓琰疼得“嗷呜”一声,揉着胳膊跳开,“我说九九姑娘,您怎么打人啊!”

柳九九抱着齐北虎的虎头,说道:“不给吃,这是我兄弟!”

“你不怕它吃了你?”邓琰揉着自己胳膊,没好气儿道。

“不怕!”柳九九挺直胸背,遂晃着周凌恒胳膊撒娇,“排骨大哥,你让它随我回景萃宫,好不好我保证,保证不会让它伤人。”

周凌恒正色道:“不成,畜牲无情,不通人性,留在你景萃宫,伤了你怎么办?”

“不会,大花兄弟听话得很,而且,它很通人性的!”柳九九扭过头指挥大花虎,“大花,坐下!”

花皮虎很乖巧的坐下。围观的禁卫军,都觉得稀罕,没见过如此听话的畜牲。

周凌恒看了一眼卖蠢卖萌的大花虎,斩钉截铁道:“只是巧合,这并不能证明它通人性。”

“来,大花,给排骨大哥表演一个打滚。”柳九九挥着柳条,指挥齐北虎。

花皮虎闻言,扭过头,垂下眼睑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柳九九走过去,贴着它的耳朵,说了些什么,花皮虎这才慢慢走下阶梯,找了处宽敞的地儿;两只前爪微微往下一压,将脑袋埋进两前爪之中,遂做抱头状,翻了两个滚。

禁卫军见齐北虎滚过来,吓得往后一退。一见大老虎翻了两个滚后恹恹地趴在地上,跟只猫儿似得,纷纷拍手叫好。

这花皮虎越是卖力表演,周凌恒心里就越是不舒坦。

第38章

即便周凌恒不喜欢齐北虎,但柳九九喜欢,他也只能顺着她,生怕再惹她生气。他得知,她昨日不仅落水,还被关在兽圈一夜,心疼如绞。

柳九九学着大花,在他怀里蹭了几下。他被蹭得心坎发软,忍不住在低头在她白净饱满的额头小啄一口;继而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微微一提,要将她打横抱起。柳九九不想麻烦他,摁住他的肩膀,阻拦道:“排骨大哥,我骑大花回去就好。”

她就那般随口一说,周凌恒眉目一蹙,脸色瞬转,再不受她阻挠,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出上绣宫。

齐北虎见柳九九被人抱走,仰起头顿了片刻,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遂爬起身,抖顺身上毛发,小跑着追逐周凌恒而去。

禁卫军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攥着刀剑一路紧跟齐北虎,若这畜牲敢攻击陛下,即刻乱箭射杀。一路上这畜牲温顺随和,同看家犬一般,迈着小步子,紧跟在周凌恒后面,离周凌恒屁股不过一尺之距。

周凌恒抱着柳九九,总觉着身后跟了条尾巴,一转身,那蔫嗒嗒、慢吞吞的老虎迟钝的收紧步子,一脑袋撞在他屁股上。被老虎撞了屁股,周凌恒条件反射抱着柳九九朝后跳开一段距离,唯恐老虎张嘴一口咬过来。

老虎歪着脑袋,一双圆溜溜地眼睛透着可怜,埋下头拿爪子挠了挠自己得脑袋,似乎还很委屈。

“嘿,这臭不要脸的老虎,撞了朕的臀,它还觉着委屈。”他抱着柳九九嘀咕道。

“它当然委屈,不然,你拿脑袋去撞它的屁股,你委屈不委屈?”柳九九搂着他的脖颈,随口一说。

周凌恒语塞,不再说话。

等回到景萃宫,他吩咐景云替柳九九沐浴更衣。柳九九洗漱后,穿着浅色蓝锻锦衣从屏风后走出来,特意在他跟前转了一圈儿,问道:“排骨大哥,如何?好看吗?”

刚出浴的柳九九还来不及梳发髻,只用一根榆木簪子随意挽着一头乌发。饱满的额前几撮乌发慵懒微垂,倾泻在背后的乌发还滴着水珠子,将纱衣微微浸湿,周凌恒依稀可看见她纱衣之下的白色底衣。

寝宫内的炭火燃得又旺又红,柳九九热得直冒汗珠子。她盘腿在周凌恒跟前的几案前坐下,随手拿了两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不急着咬,只微微抿了几口。

这桂花糕显然是蔗糖放得太多,甜得有些腻口,甚至有些发苦。见她蹙着眉头,周凌恒道:“朕命人在景萃宫给你开了间小灶房,平日闲着无事,你可以在寝宫自己做着吃。”他扭过头,从小安子手里拿过一支菜刀样式的玉簪,比起她从前那个,做工更为精致,“这个簪子你且收着,吃喝前,一定要拿簪子试一试,方可入嘴。”

柳九九稀罕的接过簪子,放在掌间细细摩挲,倏然一笑:“我头一次见用玉簪试毒。”

“这只玉簪是冷薇用药物泡制而成,能试毒,亦能解毒。遇毒则变红,若是普通毒药,则能化解七分毒性。”周凌恒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朕平日政务繁忙,不能时刻关注你;一切小安子自有安排,从今日起,朕的近卫也会在暗中护你,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你自己也得小心为上。后宫四妃,除去文妃,还有秦德妃、萧淑妃、唐贤妃,这三人你也得小心才是。”

“排骨大哥,你的女人真的都不喜欢我吗?”柳九九攥紧簪子,垂眼低叹道,“你若是寻常百姓该有多好,就只娶我一人。”

周凌恒牵住她的手,将她拽进自己怀中,下巴搁在她的湿发上,说:“她们不过是朕名义上的女人,朕从未碰过她们。”

柳九九觉着不可思议,仰着下巴,拿一双大眼睛望着他:“那你有没有像抱我一样,抱她们?”

“没有。”周凌恒几乎没有犹豫,一脸坚定地脱口而出。

柳九九顿觉感动,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一阵猛蹭,娇气地就跟个小孩似得。周凌恒被她蹭的心痒痒,想起今日在上锈宫,他便忍不住发笑。

她抬脚踩在文妃脸上,作威作福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怀里的人伸手在他下巴处挠了挠,痒得他发笑,随即便听怀里的人,小声说:“排骨大哥,我想当皇后,我想让她们都不敢欺负我。”

“朕已拟旨。”他轻拍着怀里的脑袋。

古往今来,即便是再受宠的妃子,又有哪个敢明目张胆问帝王要皇后之位?柳九九,是第一个;在周凌恒这儿,必然也是最后一个。

她抓住周凌恒的衣襟,有些担忧:“可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