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熠进退两难,眉心紧蹙,为难的回头看向二白。

二白对着他摇了摇头,让他不必再管。

余妍儿看到,认为两人在“眉目传情”,怒火更盛,瞪着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那个贱人和他的同伙抓起来!”

“是,大小姐!”

那些衙役顿时举着刀又往前冲。

杂耍的班主带着人跪在地上哀求,“官爷,饶命,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是朱梓榜他仗势欺人,颠倒黑白,求官爷明察!”

“官爷,我们是冤枉的!”大妞也跟着跪下去。

“滚一边去!”

衙役伸脚要踢两人,突然就见面前黑影一闪,手中长刀猛然脱手而去,随即胸口一阵剧痛,直直横飞出去。

慕容遇手中的长刀刀刃冲内,站在那,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唇角的笑却让人后背生寒,

“小爷不杀你们,算是给你们长个教训,识趣的赶紧离开,否则,小爷就要下杀手了!”

“竟敢殴打官差!”

朱棒子跳着脚怒喊一声,气急败坏的道,“抓住他,快点去抓住他!”

还剩下的几个衙役瑟瑟看着慕容遇,正警惕的看着他,想要上前抓人,突然就听一声沉喝,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闻声转头,见后面听着一顶轿子,崇州太守余赋修自轿子里走来出来。

见太守大人来了,众人呼啦向两侧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爹!”余妍儿高呼一声,忙跑过去,挽着余太守的手臂撒娇道,“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这里有两人外来的贱人,戏耍欺辱女儿!”

余太守面色微沉,方才他在衙门里,听衙役领班说朱梓榜来府衙叫了一群衙役出去。

此时正是正值战乱,唯恐他这个干儿闹出事了,才匆匆赶来。

带着余妍儿上前两步,目光落在慕容遇脸上,他神色顿时一变。

朱棒子上前,恭敬的喊了一声,“干爹!”

说罢,回手一指慕容遇和二白两人,“干爹,就是这两个人在城中闹事,还欺负妍儿妹妹,殴打官差,儿子想问问他们的身份,也被他们打了,干爹赶紧把他们抓进大牢审问,兴许是安北叛军的尖细!”

余太守回身,扬手

“啪!”

一巴掌狠狠打下去,朱棒子直接被打懵了,捂着脸,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干爹。

周围顿时静了静,余妍儿和围观的百姓一时也都愣在那。

这余太守是喝醉了来的吗?

“干、干爹,您为、何打儿子?”朱棒子惊愕的问道。

“尖细?”余太守气的脸色发青,“你知不知道,这位是慕容世子,皇上亲口封的平北振威将军,还不过去给慕容世子道歉,求他饶了你这条狗命!”

说罢,余太守走到慕容遇面前,怒气顿时一收,满脸讨好恭维,“慕容世子,小女少不更事,和下官这个干儿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世子,世子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们一般计较!”

二白此时方知原来和云熠定亲的女子竟是崇州太守之女,怪不得觉得那女子有几分面熟,原来是和她这个老爹长的有七分像。

慕容遇冷哼一声,“小爷还想这是什么大人物,敢当街强抢民女,嚣张跋扈,原来、是余太守的干儿子!”

余太守半弓着腰,额头上冷汗涔涔,“是下官管家不严,世子若不解气,现在便上去踹他几脚,打他几巴掌,下官绝不偏向,以后也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

朱棒子一听慕容遇竟是上京来的世子爷,顿时吓的脸色惨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余妍儿偷眼瞧着慕容遇也不敢在撒泼,只是不停的那眼剜二白。

“既然是太守自己管教不严,那太守便自己去踹几脚,打几巴掌吧!”慕容遇嘴角噙着恶劣的笑。

余太守一怔,讷讷道,“这、这、”

“怎么,刚才余太守说的话是哄本世子玩的?”

“不敢!下官不敢!”

余太守惶恐道了一句,返身向着朱棒子走去。

朱棒子惊慌后退,颤声道,“干爹,干爹,您不是真的要打儿子吧!”

余太守皱了皱眉,沉声吩咐道,“按好了他!”

“是!”

两个衙役,按住朱棒子的双臂向后一压,疼的他离开嚎叫一声。

余太守一咬牙,抬手一巴掌向着朱棒子肥油大耳的脸上打趣。

“啪!”

“啪!”

…。

连接几巴掌,余太守知道慕容遇看着,不敢含糊,掌掌使了全力。

“让你跋扈!”

“让你冲撞世子爷!”

“以后还敢不敢?”

朱棒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唇角流血,摇头哭道,“干爹,我错了,再不敢了!”

“干爹饶命!”

余妍儿没见过她爹发这么大火,在一旁亦是吓的脸色惨白。

周围百姓却个个觉得痛快,甚至有人偷偷叫好。

这朱棒子平时仗势欺人,欺压百姓,本就不得人心,此时自食恶果,看的众人兴奋不已。

余太守打的手肿了,才回身谄笑问道,“世子爷,下官已经教训了,他也不敢了,世子爷就放他一马吧!”

慕容遇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二白,“解气了吗?”

二白点了点头,“站在这半晌,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

慕容遇也不管余太守,自顾拉着二白的手腕穿过人群往外走。

余太守忙在后面恭敬说了几句送别的话。

起身时脸色顿时沉下来,一扫朱棒子那张脸,恨声道,“不争气的东西,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够丢人,赶紧回家去!”

“是、是,儿子告退!”

朱棒子捂着脸,灰溜溜的走了。

余太守也坐上轿子回府衙,看热闹的人见主角都走了,渐渐的也散了。

二白和慕容遇两人自人群中出来,被杂耍的班主带着他的女儿大妞好一顿磕头感谢,慕容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二白赶紧跑了。

回到别苑已经是午后了,慕容遇不敢见君烨,一早便溜了。

二白在书房外停下,手里拿着一支梅花,探头往里面看。

君烨坐在书案后,头也未抬,低声道,“回来却不敢见本尊,是不是又惹事了?”

二白吐了吐舌,若无其事的走进去,笑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惹事,若是惹事也是慕容遇那家伙,但是有我在,他老实着呢!”

说罢将梅花放在君烨面前的笔筒里。

那笔筒里放着几只粗豪,墨染梅瓣,浓墨相宜,古韵清雅。

君烨看着那梅花,勾唇低笑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看着二白,声音性感低沉,“哦?没惹事,那为何方才余太守过来,说他干儿子冲撞了慕容世子,晚上在府上设宴,赔礼致歉?”

二白似恍然的吸了口气,一脸无辜,“这样啊?那他干儿子冲撞了慕容遇是他们的事,跟我和阿遇没关系啊?”

“没关系?”君烨眼眸眯起,“难道不是你们两个又打抱不平,惹事上身?”

二白不服,“如果你在那,难道就会看着那个朱棒子为非作歹,兴许,比我们出手还要狠!”

君烨浅浅瞥她一眼,拿了古书放在手里翻,“这个且不说,那个云熠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都知道?”二白瞪大了眼,“果然是神通广大,英明神武的大司马将军!”

“拍马屁也没有用,快点交代!”

二白伏在桌案上,恹恹道,“有什么好交代的,不过是偶然碰到罢了,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和那个腊肠嘴定亲?”

“腊肠嘴?”君烨疑惑的抬头看过来。

“就是余太守的女儿,她实在配不上云哥哥!”

君烨眉心微蹙,倾身过来,捏着二白的下巴,“二白这话会让本尊以为你很乐意看到云熠娶别的女子?”

二白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醋吃的莫名其妙!对了、”她话音一顿,继续道,“今天晚上的赔罪宴,你要去吗?”

君烨抚了抚额,“那余太守在这又是赔罪又是自责,本尊只好答应了!”

二白点头,“那晚上去蹭饭!”

君烨宠溺的看着她,摇头失笑。

傍晚的时候,二白在院子里听到门外有喧哗声,而且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声音,忍不住走过去瞧。

竟是白日里杂耍班的那个班主和他女儿大妞在门外。

两人神情愁苦,头发散乱,一身狼狈。

见二白出来,那班主立即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二白面前,“姑娘,我们听说慕容世子住在这里,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见,求姑娘通报一声。”

大妞也在一旁掩面啼哭。

方才拦住两人的守卫虽不知道二白的身份,但见君烨每日将她带在身边,定然十分重视,恭敬回道,“姑娘,这两人方才上门要找慕容世子,如今别苑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所以,属下只得拦下!”

二白点了点头,问那班主,“发生了什么事?”

班主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声道,“今日姑娘和慕容世子走了以后,朱棒子便带人到了我家里,说晚上太守大人设宴要请一位大人物,要我们去表演助兴。而且点名一定要大妞去,这分明是那朱棒子没得到我们大妞的便宜,又找了个名头,想将大妞诳去。”

“幸好,我们提前便把大妞藏了起来,朱棒子没找到,就将我们杂耍班里的几个徒弟全部带走了,说要拿大妞去换,若是不换,就说我的徒弟是尖细,凌迟处死!”

二白皱了皱眉,不曾想他们答应去赴宴,还会闹出来这种事。

那个朱棒子刚挨了打,又开始作妖,也实在太猖狂了些。

“姑娘,现在朱棒子派了人守在我家附近,铁了心的要把我抓去,现在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实在不得已,才来求慕容世子!”大妞抽泣道。

“我知道了!”二白点了点头,搀着大妞起身,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两人对着二白连连道谢。

带着二人进了别苑,安顿在一处花厅外,二白让人去找慕容遇来。

片刻的功夫,慕容遇进了花厅,见到班主两人也是一怔,听到二白的话,顿时怒道,“本世子这便去找他们要人!”

“阿遇!”

二白喊住慕容遇,道,“你现在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人现在要回来,朱棒子还会以各种理由将大妞带走,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还需想个法子,彻底解决了此事!”

“鸾儿说怎么办?”慕容遇道。

“今日余太守请了你和君烨赴宴,朱棒子定也会在那,我们且去看看再说,至于大妞和她父亲,暂时留在别苑中。”

“好!”慕容遇咬了咬牙,“那今晚我们就再去会会这个朱棒子!”

将班主和大妞安顿在一处院子里,天色已经黑下来。

余太守亲自过来请君烨和慕容遇两人过去。

15 后院龌龊

余太守的住处就在府衙后院,两进的院子,前面的院子住了杂役下人,后面才是余太守及其家眷的住所,木窗古旧,廊柱漆色已久,屋内亦是朴素简洁,并不奢华,倒似个清官的样子。

宴席设在后院的厅堂内,余太守将君烨让到上座,宾客位上叫了崇州府衙的一些官员作陪。

酒宴开始,余太守带领地方官员,为君烨和慕容遇两人敬酒,言辞尽是谄媚恭维之话。

君烨神色冷淡疏离,一盏盏酒喝下去,依旧脸色如常。

众人见慕容遇面含浅笑,举止也较为随和,不敢靠近君烨,纷纷向着慕容遇而去。

席位中间有歌姬琴姬上前助兴,丝竹声声,谈笑晏晏,气氛也算和谐。

余太守坐在君烨右下首,看着他旁边的二白,穿着不像是丫鬟,能被君烨打仗都带在身边定然十分重要,笑口问道,“恕下官冒昧,大司马身边这位女子是?”

君烨手放在二白手背上,淡声道,“这是本尊的夫人!”

二白一口酒在嘴里猛然喷了出去,然后剧烈的咳了起来。

君烨抬手轻轻给她抚了抚后背,目光温柔,“喝不了就不要喝。”

二白手背掩唇,咳的眼泪都快落下来,水眸瞪着他。

明明说好了,在外还说她是他的丫鬟,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变了卦,而且说的这般坦然。

大司马带着老婆出来打仗,很快崇州百姓茶余饭后就有谈资了。

男人唇角一勾,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有实,差个名而已!”

“原来是大司马夫人,失敬失敬!”余太守惶恐道。

其他人闻言也是微微一惊,然而很快脸上就挂上了谄笑,

“大司马夫人容貌倾城,和大司马果然是一对璧人!”

“夫人这般天姿国色,倾天下难有,今日竟让我等得见,真是何等的造化!”

“夫人和大司马真真是神仙眷侣,让我等羡慕!”

众人一番恭维讨好,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比赛似的看谁夸的好。

二白轻笑点头,“过奖、过奖!”

桌子下,狠狠的掐了君烨一把。

慕容遇看着二白假笑应对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偷笑。

“正好夫人也在此,下官安排了一些节目,让夫人一睹助兴!”

余太守说了一句,对着下人吩咐一声,院子里烟花爆竹突然响起,一束束银花在半空中绽放,姹紫嫣红,将夜空映的亮如白昼。

无数金黄的星雨纷纷而落,璀璨辉煌。

二白也不禁看的目不转睛,突然想起除夕那夜,她和君烨在泗水城中看到的烟花。

心有灵犀一般,君烨握着二白的手微微一紧。

烟花放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息,似刹那繁华落尽,天色顿时黑了下来。

然而很快,歌舞顿起,一个个衣着单薄的舞姬,甩着长长的舞袖,扭着水蛇般的细腰在院子和厅堂之间起舞穿梭。

领舞的女子皮肤白皙,肥臀细腰,瓜子面,秋水明眸,极是妖艳妩媚,随便一个眼神,似都让人心神恍惚,恨不得将心都能挖出来给她。

二白眼睛一眯,唇角缓缓勾起,这女子会媚术!

歌姬本就是供男人玩乐的女子,修习媚术,也并不奇怪,二白并未多想,只一手托腮,似性质盎然的看下去。

那些官员喝了酒,醉眼朦胧,一个个伸着脖子,眼睛似黏在那那女子若隐若现的胸脯上,喉咙滚动,呼吸都渐粗重。

二白冷眼看着,突然想,若不是他们在,这些人估计就直接扑上去了!

舞乐之后,是杂耍表演,却不是被慕容遇救的那一伙人。

二白看向慕容遇,两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很快,二白以去茅厕为由,和君烨低低道了一声,缓步出了厅堂。

不过片刻,慕容遇也跟着出去。

大妞的师兄们被朱棒子以表演为缘由带走了,如今定然就关在府衙内,所以要先确认他们的安全最重要。

慕容遇一出门,就见二白正倚在廊柱下,见他出来,道,“你往东院走,我往西走,我们分头寻找。”

慕容遇点了点头,“你自己多加小心,有情况一定大声喊我!”

二白比了个“ok”的姿势,迅速的穿过回廊向着西院走,身姿轻盈,几下便看不到了。

慕容遇站在那一直看着二白的身影消失,才往东院走。

因花厅里在宴客,下人都在那里端茶倒酒的忙碌,后院中极其安静,廊檐屋角下,灯影绰绰,风声轻寒,连细微的脚步声都能听的真切。

突然前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二白顿时停下,藏身在廊柱暗影后小心探头看去。

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黑影被廊下红灯映在地上,似是一男子,猫着腰,左顾右看,做贼似的上了石阶,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二白在他身后,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和花花绿绿的一身装扮有点熟悉,眸子一转,才想起原来是白日里那个朱棒子。

他是余太守的干儿子,城中朱员外的亲儿,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家呆着,跑到余太守后院做什么?

也许是和杂耍般的那几个人有关,难道半夜要用私刑?

可是也不逼供,也不审讯的,关押杂耍班的人本是逼迫大妞父女,用私刑做什么?

而且还这般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