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的这话。”罗婉见夷静捂着脸往一旁去了,眼中带着神采,心中鄙夷,拉了夷安到一旁轻声道,“这两个听这意思竟是要常驻,你可不大好往外头来。”顿了顿,她便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说,这两个最是好色,姬妾不知多少,平白污了你的清名也不大好。”

见夷安感激地点头,她一笑,这才叹道,“烈王府六爷也来了,这位我虽只听说过,不过看言行做派倒是个规矩的人,只是可惜了。”

“可惜?”夷安想到方才确实有位六爷在外头等着,心中对这样并未仗着权势横冲直撞的人有些好感,便笑道,“生在王府,有什么可惜?”

“出身不好。”罗婉便低声说道,“他的母亲是最下等的歌妓,听说生的极美,烈王相中了从旁人家强夺来纳在身边,可惜福薄,生了儿子就血崩死了,后头又有人嘲笑烈王色迷心窍,烈王又恼怒这个给自己带了笑话的儿子,虽他最成材,又有爵位傍身,然而平日里待他极刻薄冷淡。”

见夷安皱眉,罗婉这才叹道,“亏了烈王妃当年心慈插手养了他两年,不然早就夭折了去,只是听说这位男生女相,有妖孽之名,在京中为人轻视,然如今投入军中,又仿佛是个杀人鬼,下手狠辣,百无禁忌,不知斩杀了多少人,虽有军功极盛,却叫人非议的不成样子。”

“出身如何,那与这六爷何干?”这人的遭遇,就见夷安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心中就有些激荡,此时便冷笑道,“叫我说,若是烈王管住了自己,哪里还有这些?既然生育子嗣,那歌妓怎么也是他喜爱过的,竟为了几句闲话,连亲子都能苛待,实在叫人齿冷。况,”她顿了顿,冷笑道,“这人有大志气,能舍了府中安逸投军,可见比那屋里的两个只知风月的不知强了多少,什么杀人鬼,难道对上了敌人,还要束手就擒么?!”

宠妾灭妻在前,不认亲子在后,烈王其人可见卑劣。

“你竟不觉得那人……”叫罗婉说,虽然那六爷可怜,然而却实在叫人害怕。

“出身不是错,妄自菲薄才是错。”夷安顿了顿,想到自己的身世,低声说道,“为了流言蜚语,忘记自己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错。”

她的目光中有奇异的怅然之色,明明灭灭的光在她的眼中闪烁不定,罗婉看着她,竟觉得这又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两个女孩儿对视不语,却不见远远的假山后头,一只修长的手扶着假山而出,一双清冽漠然的眼,看着夷安,慢慢地破开了寒冰。

远远的上房处,冷着脸的新城郡主的对面,却有两个眉目轻佻的青年低声说笑,其中一个,便望着外头,与自己的兄弟挑眉笑道,“方才的那位姑娘,倒仿佛与我有缘……”

第26章

“你说的,倒也不错。”此时,顿了顿,见夷安又沉静了下来,罗婉的脸上就生出了笑意,与她含笑道,“就如同眼前,那两个不过是白身,那位六爷,竟已是镇国将军。”

“自己打磨的爵位,才更叫人敬佩。”夷安也含笑说了,到底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人,不过是含糊了几句,知道了那两个青年的来历,这才谢过了罗婉的提点,转身跟着恋恋不舍的夷静与青着脸的夷柔上了车。

“听说江南进贡了一种新制的绿芜香,你最是个爱香的人,若是母亲得了,我送你如何?”见她与自己告别,罗婉便与她笑道。

“若真有,我就谢你。”夷安从前从未听过这个香名,只是听着就极清雅,闻言眼睛就亮了,与罗婉含笑说道。

“这香该是每个王府都得了的,不知外祖何时给母亲些。”罗婉对夷安极亲近,虽夷安并不是如罗瑾口中那样纯良的人,然而待人极诚心和气,就叫罗婉喜欢,见夷安不与自己客气,眼睛都亮晶晶的,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儿,转头笑了一声,又揶揄了她一句,这才放宋家的车走了,远远地看着,顿了顿,回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只叹了一声,有些不虞地往那烈王府的兄弟俩的所在去。

夷安只觉得后头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家的马车看,不由从车中探出头来往回看,却见罗婉走了,再也无人,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多疑,回头就见了夷静魂不守舍,顿时与夷柔对了一个眼神。

夷静糊涂,若换了上辈子,夷安说什么都不会管旁人自己去如何作死,只是想到夷柔与宋衍,她还是心软了。

旁人不论,这两个对她一片真心,夷静……是与他们一母同胞。

心中一叹,夷安便突然在夷静有些梦幻的目光里说道,“方才听阿婉的话儿,那两个似乎是极风流的人,怨不得方才竟大刺刺地进来,半点儿规矩都没有。”

“我瞧着也轻浮。”夷柔便淡淡地说道,“况说的好听,烈王府长子,不过是白身罢了,为何请封世子不成?可见这其中必有缘故。”她顾着夷静的脸面不愿说得多了叫夷静没脸,然而说了这些后,却见夷静沉了脸看着自己,不由皱眉道,“二姐姐做什么这样瞧我?”

“你就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好?”夷静气势汹汹地问道,修长的,染着大红蔻丹的指尖儿指到了怔住了的夷柔的脸上,只连声问道,“还是在嫉妒我?因方才,那公子瞧了我,却没看上你?!”

“你疯了!”夷安见她张狂,顿时恼怒,一巴掌拍下她的手,冷笑道,“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张脸!你哪里比得上三姐姐!三姐姐和气,不好说你,方才你眉目传情给谁看呢?!若只这样儿才能叫人瞧上,三姐姐确实不如你!”见夷静瞪着眼睛看过来,夷安只冷笑道,“二姐姐,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你再这样看着我,一会儿我就送你往湖里去!”

她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夷静顿时有些怯了,不敢与她多说,只对着夷柔连声问道,“你是不是嫉妒我?”

“二姐姐订了亲的人,若是闹出什么,你还要不要做人?”夷柔知这姐姐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此时恨得咬牙,只脸色冰冷地说道,“私相授受,你是想被沉塘?!”

见夷静果然哆嗦了一下,不敢与自己废话了,她便冷笑道,“今儿的事儿,我自然会与母亲说!二姐姐这段时候也闹腾的够了,难道真叫咱们都忍着你不成?!再不老实,母亲只怕要家法侍候!”

她威胁起来也很骇人,叫夷静脸上生出了畏惧来,这才罢了。

因起了争执,姐妹们回府脸色便很不好看,才下了车,就见二太太带着人过来,看着夷柔的目光带着几分希冀,招呼几个女孩儿到了自己屋里坐下,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郡主可还和气?”一双眼睛殷切地看住了夷柔,顿了顿,便皱眉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你们惹郡主不高兴了?”

“郡主有客,因此咱们都回来了。“夷柔回了话儿,目光落在有些不忿的夷静的脸上,这才与二太太说道,”二姐姐在郡主府里做出了些不好看的模样,母亲且要好好儿看着呢。”

“这话怎么说?”二太太见夷静涨红了脸,急忙问道。

夷柔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说了,见二太太皱眉,便咬着牙说道,“二姐姐如此,岂不是带累了我们姐妹的名声?叫人知道,更要看低我们了!”

这话说的厉害极了,夷静的事儿不过是没影儿的,可是二太太心心念念想叫夷柔有个结果,想到若是叫郡主不喜,连累夷柔不能嫁到巡抚家去,二太太顿时急了,顾不得夷静是她心爱的女儿,只连声骂道,“不过是庶子,你如今庚帖都换了,还在歪缠什么?!”

况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王府公子,这是个什么身份?大老爷再厉害,也才是个三品罢了,这么点儿家世,如何能高攀到王府去,若偷鸡不成蚀把米,夷静找谁哭去?

心中还是知道些分寸,二太太指着不服气的夷静,厉声道,“不许淘气!不然,瞧我怎么治你!”

眼瞅着夷静不甘地捂着脸哭着走了,二太太就没力气地往一旁一歪,挥了挥手叫起身的夷安夷柔回屋,自己歇了。

夷安瞧见夷静目中的不甘,然而再如何,那王府的公子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儿找上门来,见二太太一副严加看管的模样,就放心了许多,安慰了脸色不好的夷柔几句,见她脸上露出了笑意,与自己说了几句回去,自己便回了院子。

如今她对父母兄弟都很在意,因此回房也不过是写了家书,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些日常琐碎,写了厚厚的一摞,等着下一次大太太再往府里送东西的时候叫人带回去。

想到如今大太太书信中对她的叮嘱不舍,其中还有父亲与兄长对她的在意,夷安就觉得心里欢喜,生出了安心来,又与丫头们说笑了几句,关起门开了酒席,虽是冬天冰寒,然而自己的一方院子却暖暖的。

况听了罗婉的叮嘱,她也知道不好往外头去,不然若是真生出什么,竟是追悔莫及,因此只留在府中读书写字,又自己制些胭脂水粉做玩意儿。

果然过了几日,城中就隐隐有风声传出来,烈王府的三位公子在城中停留。

这段时候新城郡主处没有了动静,只是夷安接到了罗婉的一封书信,只说这三个便宜表哥里头,那六爷还好,虽瞧着怕人,然而却极安静,素来不与人亲近,倒是那两个年长的,整日里在罗家与丫头们嬉闹,罗家虽叫新城郡主管得滴水不漏,却很有几个上进的丫头,与这二人有了首尾,这两个竟也顾不得是姑母府上的妾,死皮赖脸地就讨了去。

见了这个,夷安心中更多鄙夷,只觉得那烈王英明一世,既然能权势滔天,自然该是个英雄,然而虎父犬子,竟然还沾沾自喜,可见也并不是个明白人,不过到底与自己无关,书信上也不过是罗婉的抱怨,看过后,夷安也不留着这信,丢进火盆里烧了,也不回信,安心在屋里,定时与夷柔结伴给老太太请安,看看二太太收拾贾氏母女,一心等着冬天过去。

如此过了半个月,外头依旧是冰天雪地,这一次夷安叫夷柔拉着往二太太的屋里去,就见此时二太太的屋里,夷静正伏在她的腿上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脸的娇羞。

这段日子夷静安静的厉害,夷柔与这姐姐话不投机,平日里来往并不频繁,见她在,便收了脸上的笑意,默默地与夷安坐在了一旁,看着夷静与一脸疼爱的二太太说话。

二太太两个女儿都爱的,招呼了夷柔一声,这才摸着夷静的头发慈爱地笑道,“你又与我撒娇,改明儿你嫁出去了,可怎么办呢?”

说到嫁人,夷柔的眼睛里就露出了不快,只扭头负气道,“那样的人家儿,我嫁过去做什么?喝西北风么?!”

“这话说的,”二太太连忙安慰道,“母亲给你多多的嫁妆,必然不叫你吃苦,啊!”

“那也不过是平淡度日罢了,我不要!”夷静只拉着二太太的手央求道,“母亲,我不喜欢那家,我这样的品貌,到了那样的人家不是糟蹋了?”

见二太太犹豫,她急忙说道,“若是女儿高嫁,母亲不是也风光?难道您不愿瞧着我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地过好日子?”顿了顿,她见二太太皱眉不说话,便再接再厉地充满了希望地说道,“虽然是做妾室,不过……”

“什么,做什么?!”二太太本要听听夷静究竟有什么好法子,冷不丁听了“妾室”二字,顿时跟叫踩了尾巴的似的尖叫了起来。

第27章

夷静没有感觉到母亲的惊怒,只为自己有了好前程得意。

目光落在呆住了的夷安与夷柔的身上,夷静的面上就露出了几分炫耀与张狂。

再美,烈王府的少爷看不上,又有什么用呢?

那人,说是最喜她的宜嗔宜喜,明媚娇俏,看着她的目光仿佛除了自己,什么都不会被那人看在眼里,就叫这些时候在府中被两个妹妹比下去了的夷静觉得欢喜。

这样的天潢贵胄她不嫁,难道真的去嫁一个前途不知的秀才?

中举,就算中了状元又怎样?还不是从清苦的小官苦熬,那样艰难,岂不是辜负了她如花的青春年少?

想着日后嫁到烈王府去与心上人双宿双飞,夷静的脸上就忍不住红了,臊了一下,见母亲尖叫了一声,倒在了椅子上满脸苍白,顿时不依地推着二太太的胳膊嗔道,“母亲!您有没有听我说话?!”

见二太太低头用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夷静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不安地立起身,只喃喃地问道,“母亲,这是不愿意?”她也恼怒了起来,大声道,“母亲有什么不愿意的?!那是烈王府!难道叫我享福,母亲这么不快活?!”

“你!”二太太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指着夷静,一双眼恨不能滴出血来,许久,突然尖叫道,“我的女儿,怎么能去做妾!”

她是贪慕荣华,也想给闺女们寻好人家儿,可是却有一条,必是要做正经的妻室!

做妾,做妾这样低贱的事儿,怎么能发生在她闺女的身上?!

“做妾有什么不好?”夷静满不在乎地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摸到头上的一朵新得的宫花,嘴角就露出了甜蜜来,见夷柔快步走到了二太太的身边,亲手端茶来给二太太消气,心中暗道妹妹是个马屁精,却理直气壮地笑道,“大爷与我说了,虽是妾,可不过是父亲不中用罢了。在他的心里呀,我才是独一份儿的,就算是妾,日后他有了妻室,可是我也是他心里的人,绝不叫我吃一点儿的委屈。”

“放屁!”二太太还不知道男子的甜言蜜语?顿时爆了粗口,指着夷静含恨道,“男子的情话,有什么可信?!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若他真的爱重二姐姐,就不该委屈二姐姐做妾!”夷柔也在一旁帮着二太太与姐姐说道,顿了顿,她娇艳的脸上带着几分痛心,与冷笑连连的夷静劝道,“咱们才是二姐姐最亲近的人,难道还能坑害二姐姐?!烈王府那两个,如今在外头满城风雨,眠花宿柳的,二姐姐还真当做好人?!”

未出阁的女孩儿说起这个,只觉得羞愧,却还是强硬地说道,“什么不吃委屈?!嫡庶嫡庶!姐姐做了妾,以后不但自己,连儿女都低人一等,叫人说是庶出了!”

况就算如今的情分是真的,当天长日久,如花的美人年年涌现,没有正室的名分支撑,一个妾,又能落到什么地步呢?

“你诅咒我!”夷静瞪着眼睛骂道。

夷柔见她鬼迷心窍,只转头不语,脸上一片的灰心。

夷安静静地立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动神色片刻,看住了夷静头上的宫花,见二太太竟开始抓着茶盏哗啦啦地响,满身都是抖出来的茶水,目中微微一黯,这才在一旁轻轻地开口道,“说这些都无用,如今,我却只想知道,二姐姐明明被关在府里头,是怎么与外头那人见面,许下了这么多的誓言,如今被撺掇着过来要做妾?”

她在二太太霍然转头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来。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了二姐姐呢?”

这个才叫夷安觉得奇怪。

府中半数的奴仆都是当年大太太留下,如今夷安日渐明白起来,又和善大方,这些旧仆自然归心一心为她,这才是夷安敢在府中张扬却不惧老太太暗算的缘故,若是夷静有异动,满府的奴才会见不着?只是却未有风吹草动,却叫夷静与外头搭上了线,还赠了她这样精致的内造的宫花,就叫夷安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瞒天过海,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对啊!”二太太总算反应过来了,转头瞪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的夷静,厉声道,“说!是谁?!”

“是大姨娘吧?”夷安见夷静瑟缩了一下,这才在二太太要吃人的目光里笑眯眯地说道,“我记得这段时候,大姨娘说心情不好,求了二婶儿出去?”见二太太脸色一变,她一双眼睛只看着怨恨地看过来的夷静,继续笑道,“亏了二姐姐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想来扮作个小丫头,叫二姐姐也很不自在?!”

不过是这点儿事儿,她早就想明白了,此时见二太太双手发抖,便温声道,“二婶如今,可有章程?”

“这贱人!”二太太劈手就将手里的茶盏砸在了地上,一时间地上都是四分五裂的瓷器,叫夷静忍不住骇得退后了一步,看着二太太暴怒,眼里生出了可怜。

这,这与她想的不对!

叫她说,母亲既然要将夷柔嫁到新城郡主的面前,就是看中了巡抚家的权势富贵,可是怎么到了她,就不一样了呢?

“母亲……”夷柔握住了二太太的手,恐姐妹伤了,连声道,“二姐姐一时误了,母亲别与她生气。”

顿了顿,她便恨道,“都是大姨娘兴风作浪!不是她,二姐姐也不会……”

“没错!”二太太的心里,到底不愿意将此事推在夷静的头上,做下了此事的贾氏,就叫她越发怨恨,此事转头与夷柔冷笑道,“前儿求了我,我不准,她哭得可怜巴巴的,竟求了你父亲!”

她本就不愿意见二老爷那张倒霉的脸,因此点了头,却没有想到竟叫夷静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你,”二太太指着有些不安与羞恼的夷静,见她头上那与府中不同的宫花儿就气得肝儿疼,大步上前,不顾夷静的痛呼一把就把那宫花拉扯了下来,用力地踩在地上,只将那满是细碎宝石,晶莹耀眼的贵重宫花踩得稀巴烂,这才在夷静的哭声中厉声道,“你订了亲,就少给我起幺蛾子!那家……”她目中闪过一丝不舍,沉声道,“已经与我家下聘!那才是你未来的夫君!什么烈王府,日后不必再提!”

“母亲难道看着我死?!”见心上人给自己的东西坏了,夷静顿时哭闹起来。

“我宁可叫你死,也不叫你做妾!”二太太声音也尖利了起来,目光在屋里噤若寒蝉的丫头们上逡巡一圈,看的夷静身后的几个丫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才露出了一个冷笑来,沉声道,“你们都是好样儿的!瞒着我是吧?行!”她冷冷地命婆子们上来,将这些哭喊的丫头拖下去,这才叫了自己的丫头上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哭闹不休的夷静厉声道,“给我看好二姑娘!再叫她见人,我就卖了你们!”

“母亲息怒。”夷柔见二太太厉声命人拖了夷静走了,急忙说道。

“主子如何,做丫头的又能背主不成?”夷安微微皱眉,见二太太看过来,便敛目道,“不过是看护不利,二婶何必迁怒?”

“你们不知道!”二太太咬牙道,“但凡这里头有一个明白的,为了二丫头好的,就必然能与我分说!”

不过都是眼皮子浅,没准儿还觉得日后夷静攀附了烈王府,自己也能有个好前程,方才撺掇了夷静,只是想到什么,顿了顿,二太太却还是无力地挥手道,“罢了,每人二十板子,也就罢了。”她如今真不想闹出人命来叫人拿住把柄,只是心中的一口恶气却难出。

“如今,可怎么办呢?”夷柔见姐姐这样不愿意,便发愁道,“二姐姐招惹了这样的人,咱们一句不乐意,不说烈王府是否善罢甘休,就是那家,这是在做亲,还是做仇呢?”

就算夷静勉强嫁过去,但凡在婆家暴露一点儿,那就是大事儿了。

夷柔虽然与姐姐不睦,却也不愿意眼看着她去送死。

说起这个,二太太就心塞,无力地挥挥手说道,“你姐姐那模样儿,又不是天仙儿,还值得人惦记?不过几日,只怕就叫人忘到天边儿去了。”说完了,却猛地振作了起来,命夷柔到了一旁,冷笑道,“她害我闺女,我这一次,决不饶了她!”

夷安一晃神儿就见她怒气冲冲地冲出去,眼瞅着就是去寻贾氏的麻烦,便拉了正要跟着去的夷柔一把,皱眉道,“叫二婶去抽她。”

“父亲今日在府里,母亲如此,更伤情分了。”夷柔恐二太太吃亏,便顿足道。

“二叔那人,如今还有什么情分在?”夷安噗嗤笑了一声,一边命人给夷柔披衣裳,一边挑着一双精致的娥眉,在夷柔疑惑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方才二婶面前,恐她疑我挑唆一家子的情分,并没有说,”感觉夷柔握住自己的手有些发紧,夷安便镇定地说道,“大姨娘在府中说不上话,平日里想要做什么都有心无力,有这样的脑子本事给二姐姐牵线搭桥?”

在府中遮掩,在府外与烈王府联络,不是一个贾氏能做成的。

“是老太太!”明白过来的夷柔低声道。

“府里若是能出一个女孩儿入王府,老太太心里且欢喜呢。”夷安淡淡地一笑,就见夷柔一脸的痛苦。

“为了荣华富贵,老太太送二姐姐去做妾!”夷柔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扣着妹妹的手,眼里就滴下泪来,低声道,“今日是二姐姐,那么来日,若是来了什么陈王,怒王的,也有个儿子,难道还要推我出来,推你出来,推咱们一家子姐妹,一同做了妾,才算完?!”

见夷安看着自己不说话,她嘶声道,“咱们清白的女孩儿,不去做妻,竟做妾!这是何等的下……”

“二姐姐没咱们看得明白,就算如今说什么,只怕也是不成的了。”夷安低声道,“她在烈王府大爷的面前挂了号,若这是个小人,只怕正往外说自己与大户人家千金的风流韵事呢。”

见夷柔露出骇然,也知道夷静这一次是坑了一大家子,不过既然夷静愿意做妾,她作为妹妹,也觉得求仁得仁也就是了,便含笑道,“二姐姐如何,咱们别管,不然日后有个什么,竟埋怨在咱们的头上。”

“那是我亲姐姐!”夷柔嗔道。

“她私相授受,可想过是咱们的亲姐姐?祸害人且快活呢。”夷安镇定地问道,“一个人心愿得偿好,还是一家子姐妹都跟着二姐姐去死好,三姐姐说呢?”

况夷静本没有什么不乐意,既然她自己愿意,夷安真是想不明白有什么可阻拦的。虽然做妾的名声也很不好听,也比日后满城风雨一家子女孩儿都被连累,外加叫那倒霉亲家戴绿帽子强些。

“若三姐姐真心心疼二姐姐,”夷安见夷柔脸上犹豫,心中一叹,不由劝道,“要不,咱们就说二姐姐大病,不能嫁人,”见夷柔身上发抖,便继续说道,“或是出家礼佛,超脱凡俗,如此,二姐姐还能有个脱俗的好名声。”送了夷静到庙里去,一辈子不叫她出来,叫夷安说才是最好的,不过想来二太太是夷静的亲娘,断断舍不得的。

“如此,倒还清净。”夷柔想了想,却选了后者。

夷柔如此,也算是对夷静的心了,只是说到底,夷柔多少也是为了自己日后考虑,夷安只笑了笑,却并不觉得如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夷静不顾姐妹清誉,叫她说,夷柔能忍到现在,已经很顾念姐妹之情了。

“这话,只我与母亲说,你只做不知道就是。”夷柔心中有愧,然而却还是劝了夷安一句。

二太太对夷安虽然如今很是不错,可是却还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夷安,不过是面子情罢了,若是知道这是夷安的话,只怕就要盘算夷安是否心怀不轨。

见她真心,夷安心中微微一松,含笑点头,与夷柔一同出了屋子往贾氏的偏院去,才一进去,就听到二太太的破口大骂,此时她正抓着贾氏的头发死命地往墙上撞,那贾氏本就柔弱,如今竟是被二太太提着挣扎不成,不知在墙上撞了多少次,满脸都是血,后头二老爷正趴在雪地里,满脸都是泥水雪水,狼狈不堪,却在雪地上爬不起来,口中却叫道,“你这个泼妇!”

父亲形容不堪,实在叫夷柔觉得丢脸极了,一时恨不能避开去。

夷安却看的兴致勃勃,实在觉得这是一场好戏。

“你这贱人,竟然祸害我的夷静,今日我就是打死你,也没帐算!”二太太一把就把贾氏往墙上撞,听这夺去了丈夫的心的女人发出了哀叫,心中却更加愤怒了起来。

“表哥救我!”贾氏颤巍巍地向着目眦欲裂的二老爷伸出了手。

虽然她一脸血,可是到底是二老爷心中的白月光,还没变成白米粒儿呢,二老爷心中生出了一股子力量,爬起来就向着二太太扑去。

“滚开!”二太太一声怒喝,反手就抽了二老爷一耳光,抽得扑上来的二老爷晕头转向。

夷安在心里默默地给二太太鼓劲儿,见二老爷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一副不知地北天南的傻样儿,咳了一声,寻了一处安全之地,拉了嘴角动了动,却没有阻拦二太太行凶的夷柔到了一旁。

“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太太冷笑低头,看着怨恨地看着自己的贾氏,阴声道,“你做了妾,就想我闺女做妾,报复我,是不是?!”

“太太的二丫头自己愿意,与我何干?”贾氏虽然眼里都是血,然而却带着几分神经质的笑意,低声说道,“太太,日后也该叫太太知道,做妾的滋味!”

她只盼着日后夷静落在一个狠毒的主母的手里,日日被作践,方能消她被二太太欺辱之佷!

第28章

二太太眼中带着杀气地看着这个女人,心中真的生出了杀机来。

只是顿了顿,她却直起身,看着瘫软在地的贾氏,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来。

“我想着,你是不是忘了,你女儿,如今还在我的手里呢?!”贾氏既然给二老爷做了妾,贾玉自然也就归了二太太,从前二太太是从来不管的,只是眼下,见贾氏的目光惊慌了起来,顿时便含笑说道,“日后,你闺女,我也给她寻一处好人家儿!”

她不单叫贾玉做妾,她还要贾玉去做低贱之人的妾!

夷安与夷柔看到此处,就觉得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妻妾之争,连累到了儿女的头上,固然有儿女的不懂事,然而未免太过惨烈。

夷柔到底心底良善,此时面上就有些失落,见夷安一张精致至极的眉眼间平淡得厉害,不由低声说道,“日后,我想到若是我成为母亲这样的人……”

谁家的女孩儿不天真烂漫呢?二太太变成如今的模样,与二老爷不无关系,夷柔想到若是日后,自己被夫君与妾逼迫成二太太的样子,就觉得害怕,又觉得有些哀凉。

“张大眼睛,寻一个好夫君就是。”夷安顿了顿,便轻声道,“寻一个不能,或是不敢伤你的人,就算没有真正的情爱,也能安稳一世。”

她上辈子真是受够了所谓的真情,她的夫君,何曾不是对她温柔妥帖百般怜惜?到死她才发现,原来那一场叫她欢喜,努力吃药,想要多活几年陪伴他的情爱,不不过是一场谎言。

或许她挣扎着活着的时候,她的夫君已经在不耐,恨不能她早点儿死去。

“男人,算什么呢?没有男子,咱们也能活得精彩。”夷安冷冷地说道,“君若无意我便休,为何要为了这样的人,一辈子纠缠不清?!”

夷柔骇然地看着她,竟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妹妹竟然是如此的心性。

与夷柔说了这个,见她呆呆的,夷安心中一叹,却还是命青珂送夷柔回去,自己沿着宋府的一条窄窄的石子小路慢慢地走。

“姑娘?”红袖跟着夷安,见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劝道,“外头天儿冷,莫冻坏了。”

“只是觉得可笑罢了。”夷安低声叹道。

红袖有些不明白,然而见夷安垂着眼睛,脸上有些复杂,便低声道,“二姑娘愿意做妾,就做去,难道咱们还能拦着她不成?”

夷安摆了摆手,却不想再说,听了红袖的话,到底回去。

过了数日,夷安知道府中正是动荡,也不出院子,只听红袖听了外头的话禀报。

老太太知道二太太闹了一场,果然呵斥了下来,言说是自己的意思,愿意与烈王府修好,知道这个,二太太又闹了一场,只是夷柔劝她送夷静往庵里去,却依旧舍不得,如今便僵持了下来。

又有二太太不知该如何与夷静的夫家退亲,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夷柔每每与夷安说起,都是一脸的疲惫。

“烈王府那大爷竟送了帖子,要往咱们家来拜访。”夷柔恨不能为这个糟心的姐姐晕过去算了,虽然有姐妹之情,可也不是这样磋磨的,这几日叫夷静折腾得够呛,见夷安静静地听着自己说话,只觉得满心的安宁,倒在夷安的肩上恨声道,“二姐姐听了,竟得意起来,如今又裁新衣又打首饰,老太太也纵着她,母亲竟不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