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君真喜欢玩笑。”宋衍微微咳了一声,神智从燥热变得清明了起来,却不知为何没有将武夷郡君的手从肩头拂下,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动荡。

仿佛有什么在心里生出了小小的痕迹,叫人惊慌中带着欢喜。

“为什么?”

“我只是个白身。”宋衍敛目,低声道,“何德何能,高攀郡君?”

“别与我说这个。”武夷郡君见宋衍抬眼看着自己,轻声道,“我如何,你不知道?退了四次亲,名声坏透,满京城都知道我了,这个,你在乎么?”

“是那些人看不见你的好,与你何干?”宋衍不由自主地说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自然张口就来。

“你喜欢我么?”萧真不爱跟人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喜欢了自然是好的。不喜欢……郡君也觉得,总有他喜欢的一天。

宋衍敛目不说话了。

他该拒绝的,可是想到了那一日那少女自酒楼之上腾空扑下的那道叫人无法忘怀的光影,英姿飒爽,有夺目的光辉,耀眼得叫人神魂动荡,他竟不能说出口。

他……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既然喜欢,做什么妇人之态。”见宋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抓狂,武夷郡君只觉得看着这么严肃的少年破功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见宋衍沉默后微微点头,她便低声道,“我的名声不好……”

“胡说!”宋家三爷拿出了呵斥妹妹的声音劈口打断。

“你真的不在乎?”武夷郡君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笑纹,低声道,“敬王府在军中颇有名望,我又是这样的名声,寻常男子不敢做亲,恐叫人说是攀附权贵。”

顿了顿,她一抬头,却见对面的那个人的眼睛里生出了怜惜,那种目光竟是第一次见到,不知为何,竟不能心静如水,也终于明白为何有亲近的闺中好友说与自己说情不知从何起那样的话,张了张嘴,这才继续说道,“你若此时与我好,日后只怕要落得个攀附之名,也会有人说你为了前程名利,什么都不顾了,叫人耻笑。”

“这些,你原该在说你中意我之前,先与我说的。”宋衍脸色平淡,轻声道,“既然中意了我,说这些,没有用。”

“你……”

“我中意的是你,要过日子的也是你,与旁人何干?”宋衍皱了皱眉,看着萧真动容的脸,这才继续说道,“只要你不变,我就不变。”顿了顿,他只觉得这不过是第二次见,竟然会与一个少女论及终身,实在有些不规矩,脸又黑了,举目四望,见巷子外大街上许多的人,咳了一声,这才低声说道,“待伯娘回府,我便去禀明伯娘,必不相负。”

他板着脸继续说道,“该给你名分,我不会叫你失望。”

“名分。”萧真心中生出了淡淡的喜意,之后有点儿嫌弃地看着对面这家伙的小胳膊小腿儿,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还名分。

不定谁给谁呢!

宋衍的脸又黑了,他觉得仿佛自己的日后,是个大悲剧。

一点儿都不觉得悲剧了未来夫君的萧真,沉默了一下,目光漂移地在身后女兵嘻嘻哈哈恭喜的声音中含蓄地问道,“平阳侯夫人,什么时候回府?”

这个……不是她着急嫁人来着,实在是好容易抓住了一个愿意接收的,怎么着也不能给他反悔的机会来着。

“明天。”宋衍含糊地说了一句,见萧真看着自己认真点头,手中握着腰间的佩剑,确实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心中生出了与从前不一样的欢喜,却只是哼了一声,顿了顿,在萧真明亮的目光里轻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知道。”

见萧真一怔,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慢慢地说道,“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女子,日后……”他轻声道,“我不会辜负你。”他说这话儿,竟没有发现一群女兵都怔怔地看着自己,只敛目继续说道,“许我不如你,可是日后,我会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竟真的会有这样一心一意的人么?”有一个年纪小些的女兵在萧真的身后轻声说道。

“我信你。”萧真突然笑了,见宋衍看着自己,这才笑问,“咱们算不算私定终身?”

“闭嘴吧你!”宋衍与她说话,简直心力交瘁,捂着脸说道,“你,你说是,那就是。”声音悲凉,觉得自己好生悲剧,刚刚摆脱了两个糟心的妹妹,却又要有一个糟心的媳妇儿了。

妹妹可以塞给妹婿,媳妇儿怎么办?

他这样说话,萧真也不恼,转头看着宋衍微微侧身,仿佛是护住自己,仿佛也知道这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这才继续说道,“你说这话,不怕我揍你么?”

宋衍木然,一颗心沧桑的不行。

“还想往书斋去么?”宋衍心里苦,转头问这个明显不爱看书的家伙,果然见萧真目光漂移了,心中一叹,看了看四周,温声道,“我送你回王府?”见萧真迟疑了一下,却摇头,便问道,“你还想去哪里?”

“我……想去见一见大姐。”萧真敛目,见宋衍跟着自己,便低声说道。

“我送你去。”宋衍飞快地说道。

“你认得路么?”萧真不由好奇地问道。

宋家三爷收住脚,目光涣散,只觉得比连读七八天书还要疲累,转身沉着脸对萧真道,“还不带路?!”

这少年一脸的悲剧,就叫女兵们都笑了,萧真咳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嘴巴有些坏,不由伸出手抓住了宋衍的手轻声道,“对不住,军伍之中,习惯这样说话了。你愿意送我去,其实我很欢喜。”

她眼中的笑容与欢喜遮掩不住,再也不复从前的冷淡,一张桃花般明艳的脸更是娇艳夺目,叫人心折。

宋衍却只是感受着这女孩儿手上的硬茧,心里有些心疼,不由自主地握紧,只敛目道,“这样说话,也很好。”虽然叫他很生气,可是感觉到这其中的亲近,却叫他心中更快活。

两个人边走边说,不大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极华丽的府邸,这府邸的门房大开,一个门子远远地见了萧真的影子,脸上如同见了鬼,连滚带爬地就窜进去了。

宋衍嘴角再次一抽,他想起来了,这恐怕就是上一次差点儿叫萧真给剁了的那个倒霉姐夫的家了。

“我送你到这里。”宋衍看着面前锋芒毕露的萧真,轻声道,“不必担心,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不必改变。”见萧真突兀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竟飞快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宋衍就觉得今日仿佛说多了,君子都是不善言辞的人,顿了顿,这才望天说道,“你愿意为谁出头,随意就是。我家在哪里,你知道。想与你反悔也跑不了。”

说完了这话,也觉得竟然对一个只见了三面的女子喜欢起来有点儿羞耻,飞快地转身就要走。

“这不是三哥哥么?”正要走,却见另一侧,有一颗小小的头颅探出来,宋衍诧异一看,见竟然是夷安。

此时这妹妹一脸八卦,两只眼睛能放光!

“我就说,三哥哥怎么在这儿呢。”今日陪着三公主来看望手帕交的长安县主,只等着三公主的奢华的宫车到了门口,自己飞快地就爬了下来,目光落在坦然看着自己的萧真上一瞬,又看看虽然脸色发青,却在萧真身边纹丝不动的兄长一眼,坏笑了一声,叫三公主一巴掌抽在头上,委屈地看了看自家嫂子,这才与萧真赔罪道,“是我冲撞了,郡君别与我见怪。”

三公主颇觉满意,摸了摸这表妹的头,给她小心地整了整头上的首饰,觉得这才是个淑女该有的模样。

“哪里,县主也是关心则乱。”萧真与三公主从前还不错,见三公主的一双眼睛落在了宋衍的身上,便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心上人。”特别地坦白。

夷安的目光溜到了宋衍的身上,意味深长。

“伯娘回来我就说。”宋衍叫个姑娘抢在头里,也不恼,只与夷安镇定地说道。

夷安笑嘻嘻地点头,宋衍眼皮额头都在跳,稳住了心神,与含笑看来的萧真微微颔首,这才指了指夷安,做出了一个“不许胡闹!”的严肃表情,自己走了。

因与武夷郡君不熟,夷安也做不出自来熟的模样,对萧真笑了笑,这才走在一起,也不去问宋衍的尴尬,只问边关的风光,就叫心中也很紧张的萧真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夷安可爱。

想着能与这样的小姑子为伴,萧真就生出了亲近来。

“日后谁敢与你为难,报我的名字就是。”萧真认真地说道。

“记得了。”夷安不发作的时候,是天底下最温柔可爱的人,软软地应了,这才往府中去,然而到底疑惑,便与三公主问道,“为何今日表嫂要我来此呢?”

“你这个丫头!”三公主温和地点了点夷安的额头,见她一双眼睛清透懵懂,便温声道,“你入京许久,只在宫中与府中,旁者竟不大走动。我瞧着这京中的女孩儿,你也见得不多。”

见夷安干笑了一声,显然想到自己向来与薛家姐妹掐得一地血,忙的要死,三公主便无奈极了,握住了夷安的手轻声道,“还是姑母与我说的。你这样不行。”见夷安顿了顿,嘴角挑起,便不由无奈道,“你什么都明白,却还……”

夷安自然是什么都明白的。

她与这京中的小姐姑娘们不熟,就难以融入其中,日后在京中哪里吃得开呢?

被排除在外,空有薛皇后的庇护,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都知道,只是忙的很,这次,劳烦表嫂了。”大太太请出三公主出面带着夷安融入这些女孩儿,是最合适的。

四公主自己也不定性,不如三公主春风化雨,与谁都能说得上话。

“你说这个,真是见外。”三公主笑了,摸了摸夷安的秀致的小脸,这才轻声道,“咱们是一家人,我总是要给你铺好路。”顿了顿,她这才继续说道,“虽要交好,然而你记得,你才是她们要巴结的那个,不必与旁人折腰妥协。至于旁的,寻常给些和气,方才叫人又敬又畏。”

她仿佛是要把自己多年的经验一股脑儿地塞进夷安的脑袋了,见她点头,便安抚道,“别担心,万事,还有我。”

“表嫂在,我是不担心的。”夷安甜言蜜语地说道。

“这话,可不敢在家里说。”三公主想到自家驸马那张悲伤的脸,擦了一把汗,这才轻笑道,“你这张嘴,也不知哄了多少人去。”

“表哥烦我了,我都知道。”夷安撇了撇嘴儿,卖力地说道,“表嫂可不能惧内呀。”

“你说什么?”三公主远远地见衣香鬓影,又有袅袅的女孩儿们的说笑声从前头水阁中传出来,正待叮嘱夷安几句,却听到了这个,不由骇笑道。

“行了,不与你胡闹了。”见夷安赔笑,三公主噗嗤笑了一声,决定把这句话回头与驸马说说,这才带着夷安往那水阁去,就见满屋子的年少女孩儿,都坐在各自的小案前,好奇地看着她身后那个打扮得素淡清媚的绝色女孩儿,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得意来,转身接了夷安的手到了自己身前,这才与这些女孩儿含笑道,“这位,是本宫的表妹,长安县主。”

萧真抱剑在后,看着三公主牵着那个此时微微一笑,天光失色的少女,一脸的庇护,又想到这丫头方才石破天惊,关于“惧内”这么个仿佛不大对劲儿的话来,心里生出了对宋衍的同情。

怨不得,她家心上人说起妹妹,总是一脸的悲剧来着。

第102章

有三公主的郑重与爱惜,夷安刚一露面,就叫京中这些小姐们接受了。

绝色的少女巧笑盈盈,笑起来连外头的日光仿佛都能压倒,却没有半分轻狂,又温和可亲,完全不是传说中那等借着薛皇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也叫众人对她生出好感来。

况夷安看似贵重,然而却并无矫情,也不是喧宾夺主的人,与人说话也温柔,不笑不说话,很叫人喜欢。她说出的典故也有趣,又不是抢白旁人,不拿自己当中心,因此不大一会儿,就与这些本就想要与她亲近些的小姐们玩笑成了一片,竟十分融洽。

三公主只含笑坐在夷安的身边,温和地看着。

萧真已经见识到了三公主对夷安的庇护,想到三公主素来是对宋国公府极看重的,心中也知道缘故,便将目光投在了三公主身边,府中主母,自己的姐姐昌平郡主的身上。

与萧真仿佛的艳若桃花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此时十分安静的模样。

萧真如火,锋芒毕露。这女子却仿佛温吞的水一样柔和。

见萧真看过来,昌平郡主微微挑眉,回头一笑。

“上一次,姐夫可回来说什么没有?”见姐姐气色还好,萧真便与姐姐低声说道,“他还纳妾么?”

“虽你是为我,只是我还是要与你说,这样计较到底不合适。”昌平郡主见萧真看着自己仿佛愣住了,便无奈地笑起来,越发温柔,摸了摸萧真的头发轻声道,“不过是几个妾罢了,你瞧瞧你,大动干戈的,做什么呢?倒仿佛是我不能容人了。”

见萧真瞠目结舌,她便敛目,抚平了华丽衣裳上浅浅的波纹,漫不经心地说道,“几个身份卑贱的玩意儿罢了,又不能动摇我的位置,担心什么呢?你打了你姐夫,家中竟对我不快起来,这,才是难做。”

夫君鼻腔脸肿地哭着回来,她如何交代呢?

“什,什么?”萧真长于军中,竟也没有伶俐的口舌,看着昌平君主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傻孩子。”昌平君主含笑,给萧真倒茶,口中继续说道,“我是郡主,只要有父王在,谁都不能越过我去,安享尊荣就是。况咱们这样的大家族,最是要子孙繁茂的,没有不叫人纳妾开枝散叶的道理,不然在外头,都要笑话你姐夫惧内,难道与我还是好名儿不成?”

顿了顿,她美貌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为难来,轻声道,“你外甥女儿日后,若顶着我不贤的名声,如何还能嫁的出去呢?”

萧真呆呆地看着十分“看得开”的姐姐,只觉得自己妄作小人。

“他当年发过誓……”萧真咬着牙嘶声道。

“你也太把男子的誓言当一回事儿了。”昌平郡主觉得妹妹有点儿天真,还抱着什么弱水三千的想头呢,微微皱眉,恐妹妹总是这样儿要嫁不出去,便拍着萧真的手轻声道,“母妃都与我说了,你又退亲了?退了这个,你还想嫁人么?过得去就算了,这日子呀,难得糊涂,计较得太过反而不美。”顿了顿,昌平君主便温声道,“寻一个明白人,守规矩重嫡妻的,你的日子该过得很好。”

敬王妃愁死了萧真,因此就与昌平郡主抱怨过。

谁家没个妾呢?何必较真。

“什么叫难得糊涂?我不想糊涂着过日子。”萧真淡淡地说道。

三公主微微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看这对儿想法不同的姐妹,到底是旁人的家事,忍了忍,没有插嘴。

叫她说,昌平郡主这话就错了。

妾也是女人,哪里是玩意儿呢?自家的男人去宠爱这些妾室,心与身子都叫别的女人霸占分了去,谁的心里好受?

想到这儿,三公主心中叹息,见萧真脸上的表情变得冷硬,便轻声劝道,“莫要担心,总有你想要的人。”

萧真想到了宋衍那端方严肃的脸,心里一暖,嘴角挑起了一个笑容。

昌平郡主见劝不动妹妹,也觉得心烦,此时就见了夷安那张如花一般的笑靥,听着她正与几个女孩儿说茶经茶道,不知怎地就拐到了点心上,说起什么茶就该配什么点心等等竟是眉飞色舞,十分可爱,还带着几分稚嫩,这才与三公主笑道,“这才是个小姑娘呢。”见三公主含笑点头,她顿了顿,端详着三公主的脸色,这才问道,“听说赐婚给了清河郡王,不知……”

“清河王很好。”三公主见昌平郡主眼角眉梢都带着打量,心中一沉,之后就不是什么滋味儿了。

昌平郡主未出阁的时候,因年纪相仿,又同是宗室,敬王又与薛皇后走得近,因此与三公主情分极好,彼此投契往来十分密切,然而这才嫁人几年,竟然已换了模样,竟带着隐隐的计较了。

“可惜了的,三皇子也是好的。”昌平郡主低声叹道。

这话出口,三公主脸色微微一变,转头认真地看着这个好友,见她细致的眉目间竟是真的带着几分遗憾,心中竟一凛,顿了顿,这才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三皇子?”

“三皇子仁德,总该配一个最好的姑娘。”昌平郡主便笑着说道。

想到进宫时薛皇后与自己的提点,三公主的目中就带了几分严厉之色。

昌平郡主,这是与三皇子亲近了?!

上有皇后,她就敢赞庶出的皇子仁德?!

仁德,是一个不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该有的名声?

心中翻滚,三公主就坐不住了,只觉得昌平郡主这次下帖子有些不对劲儿,心中不快,便拉了夷安坐在自己身边,见萧真也微微皱眉,便强笑与昌平郡主笑道,“如今的三皇子妃,就已是最好的了。不是听说最是个大家闺秀?”见后者露出了几分不屑,三公主顿了顿,这才肃容与昌平郡主说道,“你也该顾及我家夷安的名声!这没头没脑,见着个好姑娘就往别人头上搭,日后叫人知道,岂不是与我家夷安生事?!”

“我只是……”昌平郡主急忙辩解道。

“不必说。”三公主见下头的小姐们无忧无虑,并没有听到这些,这才冷冷地看着昌平郡主,低声道,“你身为郡主,怎能随意开口玩笑?!你这一句,叫夷安怎么做人?!”见昌平郡主嘴角动了动,不说话了,三公主就觉得眼前的这人陌生的厉害,竟想不到从前的模样了,顿了顿,这才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叫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求你帮忙罢了。”昌平郡主叫三公主呵斥得面无人色,许久之后,方才低声说道。

“什么?”

“我听说,宫里头薛家那两个失宠了?”昌平郡主见萧真诧异地看过来,握了握妹妹的手,这才急急地与脸色发青的三公主说道,“宫里头的娘娘都多少年了,陛下这些年一直未选秀,”她顿了顿,这才低声道,“既然那两个失宠,皇后娘娘岂不是失了臂膀?我家中有个小姑子,国色天香,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愿侍奉皇后娘娘左右。”她仿佛觉得理所当然,与三公主含笑道,“你放心,她听话着呢,定不叫皇后娘娘生气。”

“你!”

“大姐,”萧真听着这话也不敢置信,看着微笑淡定的姐姐,许久之后,方才皱眉道,“这不是正路!”乾元帝都一把年纪了,一个个的小姑娘还想往宫里飞,就叫萧真觉得有些恶心。

别跟她说什么真爱啊,这玩意儿纯属糊弄人。

“你疯了!”三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掀了桌子算了,艰难地忍住了,只断然道,“我从不插手后宫,你真的要送人进去,也别寻我!”

想到宫中已经很不省心,她便冷笑道,“少拿母后做筏子!你方才张嘴就是三皇兄,好生亲近,如今还说与母后分忧?你当我是傻子由着你哄呢!”见昌平郡主有些歉意地看着自己,三公主忍住了心头的火气,然而心中却生出了忧虑。

薛皇后风光无限,然而后头却又这么多人算计,双拳如何能敌得过四脚呢?

昌平郡主的婆家仿佛与三皇子很要好,又要送女入宫,若得宠,岂不是给三皇子铺路?

“你已是宗室,为何还要插足这样的事?”三公主到底不忍昌平郡主陷得太深,便劝道,“好好儿做你的郡主,总有你的富贵。”

“大姐这些,与母妃父王说过没有?”萧真听明白了,自家这姐姐脑子坏了,想要来个保驾之功呢,况还算有眼光,还没看上平庸的太子,觉得三皇子不错,然而敬王府素来是站在薛皇后一脉的,这如今往三皇子处使劲儿,这不是叫人看着墙头草两边倒?

顿了顿,见昌平郡主目光一闪,露出了心虚,萧真简直要叹气,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冷着脸沉声道,“这宴,散了吧!大姐,与我回王府去!”

只要薛皇后在一日,敬王府就不会再倒向旁人,既然她姐姐看不明白,她只好将她带回家去,好好儿地叫她明白明白!

“阿真。”昌平郡主喃喃地唤了一声。

“大姐再如此,来日,就是倾门之祸!”萧真冷冷地起身,见那些勋贵小姐都诧异地看过来,便淡淡地说道,“大姐的心思歪了,得好好儿与母妃说道说道。”她刚离京的时候,自己的姐姐还是个清透的女孩儿,又温柔又可亲,然而这才几年,竟已经叫权势迷住了眼,看不清前路,连性情都改变了。

她只觉得心生恐惧,想问问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贵族女子,还记得当年的模样么?

心里有些难受,萧真见夷安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微微颔首,目光安慰,也不管别的,拉起了挣扎的昌平郡主便往外头去。三公主也不愿薛皇后与敬王府生出嫌隙来,带着夷安一同跟在后头,就听见前头踉跄而行的昌平郡主口中连声唤着萧真,十分可怜,唤来了自己的宫车,将她往车中一塞,摁住了,到了敬王府外,由着萧真带着姐姐进府,这才回转。

夷安沉默地看着昌平郡主的方向,敛目不语,然而心中却生出了些好笑。

三皇子那样的伪君子,竟然也能叫人拥戴,实在有趣。

“回头我带你进宫,咱们得跟母后说说。”三公主有些疲惫地说道,“这么多年,京中看似平静,然而暗潮汹涌的,你也见着,各家都有小心思。母后,很辛苦。”顿了顿,她的目光木然地落在车中,轻轻地说道,“我还小的时候,几个皇兄的母妃就闹腾的厉害,那时候的后宫才叫吃人,不是母后整肃宫中,护着我与二皇兄,只怕我早就叫人给害死了。”

她的兄长是太子之下的头一份儿,小时候“不小心”从假山跌下来,险些把脑袋碰碎了。

“为了这点子权力,人都不像是人了。”三公主回头摸了摸夷安的脸,温和地说道,“你为了母后做的事儿,我都知道,多谢你。”

这个孩子,没有如同薛家那几个姐妹一样背叛薛皇后,才是三公主愿意庇护她的原因,此时见夷安抿嘴笑了,三公主这才目光一冷,冷笑道,“三皇兄这心忒大了,打量自己是头一份儿不成?明年,等皇兄回京,看我怎么……”

“是秦王殿下么?”夷安敏锐地问道。

“等皇兄回来,母后与小七就有人护着了。”三公主坦然地说道。

她向来清透,自然早就看出七皇子与宋国公府的亲近,还有薛皇后对七皇子的看重,此时想到七皇子软乎乎的模样,不由笑起来,低声道,“小七,是个好的。”

“皇兄不喜朝政。”见夷安欲言又止,三公主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

秦王对做皇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愿意在外头领兵打仗,况……想到兄长年纪不小还没有娶亲,放言不喜欢女人,三公主就想去上吊。

不爱当皇帝,这个可以有。可是不喜欢女人……

嘴角动了动,三公主觉得发愁极了,想着秦王仿佛也不喜欢男人来着,又放心了些,抓着夷安诉苦道,“实在叫人担心。”

对于这种鬼见愁,长安县主有什么办法呢?干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三公主长吁短叹,唏嘘的不行,夷安能劝什么呢?难道要说别担心,做和尚其实也很有前途?

说了这话,不叫三公主把她从车上踹下去就奇了怪了。

探着脖子往外看了看长街,夷安这才回头与三公主笑道,“在宫中时,我竟然未拜见过德妃娘娘。”

这位秦王与三公主的生母,她是一面都没见着过。

满宫里的妃嫔都在与自己献殷勤的时候,也没有德妃的名号,只有一次薛皇后给了自己一串儿菩提子的数珠,上头带着香烟的味道,言及乃是德妃供奉佛前之物,看着薛皇后看重的模样,夷安才知道这后宫,除了淑妃,还有一位德妃不能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