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要去拜见,却叫薛皇后拦住了。

“母妃清修,寻常我都不见的。”三公主便笑道,“母妃礼佛一向诚心,前些年还好,多少出来走动,这些年竟也不大在宫中行走。”顿了顿,她的脸上就生出了感激,与夷安轻声道,“亏了母后这次叫她出来帮衬,不然还不定要修到什么时候。”

德妃最听薛皇后的话,有了薛皇后出言,就算懒得动,如今也开始辅助淑妃主持后宫,与那几个生了皇子的嫔妃斗智斗勇了。

有生了皇二子,腰杆子比只有公主的淑妃硬的多的德妃在,连管妃都偃旗息鼓,不大折腾了。

如今宫中表面太平了许多,也是德妃之功。

“便宜了太子。”想到太子又借了薛皇后的光稳当了,夷安就小声嘀咕了一声,哼了一声将头探出车外,突然就见前面一队熟悉的甲士簇拥着一辆明黄的大车而来,对上了三公主的车架,那大车之上,杏黄帘子挑起,露出了太子的脸来。正要等着这脑残太子发作的夷安,却见他仿佛动了动嘴角,之后,竟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慈爱笑容,缓和了声音温声道,“原来,是三皇妹与长安。”

语气之中,竟是说不出的亲切。

第103章

三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多了太子刻薄愚蠢的脸,再看看眼前这张特别温柔的模样,三公主就觉得雷劈了似的。

这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太子么?

“给皇兄请安。”顿了顿,三公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中虽然惊疑,却还是带着夷安下车,端端正正地给太子请安,大庭广众之下做足了礼数,这才抬头含笑,十分亲近地问道,“皇兄欲往何处?若是急切,臣妹便不耽搁皇兄了。”她笑靥盈盈,看着和气极了,一点儿都看不出与太子有心结。

这是一个皇家公主的气量。

当然,三公主与太子的交情并不好,盖因三公主亲哥秦王,曾在离京前指着太子的鼻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

“蠢货!”

只有这两个字,然而从此太子与秦王交恶,势同水火,也牵连了三公主。

对于自家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特别诚实特别嘴贱的亲哥,三公主被恨屋及乌不是一次两次,其中种种悲剧就不一一细表了。

如今端端正正地立在太子的面前,三公主只等着太子破口大骂,然而等了许久,一仰头,却对上了太子宽容的目光,不由怔住了。

“本是要与太子妃往母后处请安,只是孤……”太子竟顿了顿,脸色微微扭曲,之后在三公主含笑的目光中慢慢地说道,“我见母后繁忙,因此不敢叨扰。”

他这样彬彬有礼地说完,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夷安的身上,就见这少女一身格外醒目的衣裙,脸上的笑容明媚可爱,心中生出了不知是怨毒还是厌恶来,却还是面上温声道,“长安也在?太子妃常与我说起你,若是无事,便往东宫去,舅舅也谢你。”

“敢不从命?”夷安便可惜的笑了。

光天化日之下,太子都做出了模样,她自然不会给太子没脸,叫人道一声猖狂。

长安县主可以猖狂,然而却不会没有缘故地任性地猖狂。

“如此,就好。”太子仿佛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见妹妹与便宜外甥女儿脸上的笑容客套虚伪,也觉得腻歪,脸上笑容撑不住,颔首后回了自己的宫车,再也不说话了。

三公主只觉得前所未见太子有这样和气的时候,心中竟觉得不安,有些忧心忡忡。

夷安心里一笑,见三公主存了心事,与她一同上了宫车,这才看着四周细软的纱帐含笑道,“太子殿下,仿佛与从前不同。”

“这是……”三公主与夷安是一家人,薛皇后若倒了,她也要跟着完蛋,心知夷安看出了什么,嗔了一声,一点夷安的额头,这才抓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瞧出什么来了?”

“不是太子幡然悔悟,就是有幕后谋臣,倒也是个人才。”夷安想着太子那僵硬的,明明想要拂袖而去却不得不忍耐的脸就觉得有趣,轻声道,“三皇子大婚,听说三皇子妃是右都御使的女孩儿,想必了得。”

有了出身清流的右都御使,想必三皇子的气势在前朝高涨的厉害,她也听萧翎与自己说过,如今三皇子还敢在前朝与太子争论,乾元帝是决然不管的,岂不是叫太子生出危机来?

再不修好宋国公府,太子只恐怕薛皇后虎毒食子,不带他玩儿了。

从前敢与薛皇后放肆,不过是想着薛皇后只有他一子,顾忌亲情,如今薛皇后连自家二房都能阖家流放,这心肠……

令人悚然而惊呐。

也不知太子天天晚上能不能睡得着觉。

“你是说,太子悔悟了?”三公主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悔悟,还是与咱们逢场作戏日后清算,谁知道呢?”夷安一叹,便温声道,“什么叫不敢叨扰?亲生母子之间,却要计较这些,反倒刻意了。”太子心存芥蒂,自然做的生硬,哪怕想做出母子情深,却到底落了下乘,叫人看出破绽。

想必如今,薛皇后也是不愿看见他的。

看到这样竟与自己算计情分,更加心累了。

“这两个,叫他们争去吧。”三公主有这么几个兄弟,实在是心累,听夷安与自己掰扯明白了,一颗心都跟泼了冷水似的,脸色苍白地软在一角,摆了摆手苦笑道,“如今我知道,皇兄为何不愿意在京城呆了。”

见夷安笑起来竟还带着几分光风霁月,她心中竟生出了几分羡慕与喜欢,轻声道,“怨不得母后喜欢你,是个伶俐的孩子,只是,”她微微抬手,就见这个小姑娘眼睛一亮,拱进了自己的怀里,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道,“莫叫人看出来。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与你的名声不好。”

“现在的名声就已经很差了。”夷安软软地,可怜巴巴地说道。

“关起门来自家人,咱们再肆意,于外头,还是做出个模样来才好。”三公主想到方才,便笑了,抱着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丫头和气地说道,“方才,你对着太子时的模样不就很好?不必与他争执,只和气善良,若他明白,自然彼此和气,若不明白,与你计较,叫人知道,也只会说你是个厚道人,太子反倒要叫人责备了。”

这其中带着几分三公主的生活之道,有点儿蔫儿坏,虽然与夷安的性情不和,然而知道三公主与自己都是好话,急忙拱了拱这表嫂的手,表示自己明白。

三公主哪里见过这么爱撒娇的人呢?越发地抱住不放。

宫车滚滚,一路往宋国公府而去,入了公府,夷安正娇气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出门儿了一场的劳累,叫三公主摸头摸脸,兴冲冲地赶过来与三公主迎接的驸马大人薛平,眼珠子都直了。

三公主就见外头自家驸马含泪看着自己,眼神控诉如同糟糠妻看到负心汉纳妾回家的模样,竟觉得浑身发寒,咳了一声,低头把表妹给推开了。

夷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见这表哥已经转头,用悲愤的目光控诉地看了一下自己,探头看了看这表哥腰间的宝剑,缩回来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又四处看了看,见自己的靠山一个都不在,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袅袅柔媚地下车,对着用喷火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这妒夫表哥嫣然一笑,之后……飞也似的跑了。

三公主看着自家表妹跟身后有狗撵的似的跑了,低头噗嗤一声,就见薛平已经哼了一声爬上了车,只依偎在驸马的怀里,听他还在嫉妒地计较,就只觉得心里欢喜,轻笑道,“你还真醋了不成?”

“这小丫头!”薛驸马瞪走了自家表妹,这才搂了搂自己的媳妇儿,心里满满的幸福,摇着头笑道,“胆子小的很,谁知道竟能敢在外头与人对持呢?”

见三公主叹了一声,他便微微皱眉,低声道,“我想叫表妹赶紧回家,倒也不是……其实也是因为我醋!”在媳妇儿的审视下,驸马爷伤心地承认自己是个妒夫,见三公主满意了,这才英俊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继续说道,“实在是四弟妹……”

“她又怎么了?”三公主烦死冯氏这个弟妹了。

这女人仗着“救命之恩”,宋国公府都是对她另眼相看,越发不像了。

“昨儿四弟回屋,她知道清河王来了,非闹着四弟要与清河王问个明白。”薛平声音冰冷地说道,“不知分寸!清河王是什么人?竟敢招惹他?我都不敢!”他低头,见三公主脸上生出薄怒,显然对冯氏的做派很不快,便继续说道,“况那是表妹的夫君,她脑子有病,还想叫咱们给清河王送女人!”

薛义断然不肯,冯氏竟摔了半个屋子的东西。

一边说他便继续嗤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她如何在家闹腾都随意,只是如今,断断不能叫她离间了咱们与姑母的情分。”

“她与我,可没有救命之恩!”三公主冷笑了一声,看着一双素白的手轻声道。

她从不是个良善的人,若冯氏给脸不要脸,旁人不好出手,说不得她就要送这弟妹一程!

真当大家拿她没有办法?!

“四弟……”薛平顿了顿,面色复杂地说道,“如今也对她厌了,只是却……”

薛家四郎,总是会想到当年,他昏昏沉沉时,世界都变得压抑暗淡,那个对他伸出了手的少女。

哪怕时光变却故人心,然而那时的一抹将他从阎王殿拉回来的温情,却叫薛义到死都不想撒手。

“四弟也是个痴情人。”薛平想着弟弟与自己面前哭,大好男儿一脸灰败的模样,就觉得难受。

“就算如此,也不该委屈姑母与表妹。”三公主对个不晓事的妯娌没有什么心疼之心,薛义与自己说不上什么,此时便敏锐地说道,“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救了四弟一个,咱们一家都要管她叫祖宗?”她冷笑了一声,低声道,“从前,我懒得与她计较,不过是想着一家和睦,如今这都多少年了?她有没有想过好好儿过日子?若再如此,要叫她把一家子都折腾进去,才算完么?”

“祖母也烦了,因这个,祖父要四弟出去过。”薛平轻叹道,“四弟应了。”

“那你还叫表妹回去?”三公主舍不得夷安,便推了薛平一把,有些不乐意地说道,“表妹陪陪我,难道不行?”

“清河王实在太殷勤,祖父招架不住了。”薛平抹了一把汗,终于说了大实话。

“殷勤?”

“今儿又来了。”薛平懒洋洋地躺到三公主的膝上,含糊地往前院儿一指,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一下朝,这位,不论兵法了,这回论练兵之术。”

见三公主也一同无奈望天,薛平只觉得清河王脸皮真的挺能拉下来的,他与三公主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同长大,之后成亲一直琴瑟和鸣,却也不敢这样不要脸,觉得自个儿表妹眼光独到,这才笑着继续道,“祖父今日下朝本不想理睬他,谁知道竟说练兵,祖父最喜这个,不得不带了清河王回府详谈。”

一个不得不,简直道尽了宋国公的心酸。

好生委屈。

三公主什么都不想说了,幽幽一叹。

顿了顿,她又见薛平不想往前头待客,便将今日之事与薛平说了,言道昌平郡主与太子,薛平脸上就生出凝重,想了想,这才低声道,“今日早朝,三皇子封了项王。”

“怨得不太子竟……”如此,就能对上太子的异状了。

三皇子从前不过是白板,如何折腾也就那么回事儿,然而封王,这就是逼到太子的近前,难怪太子这样不顾自己从前的傲气与自己低头了。

也怨不得昌平郡主,竟然对三皇子这么有信心。

有信心的昌平郡主,此时正叫气得眼前发黑的敬王妃指着鼻子骂。

“你脑子坏了?!三皇子如何,随他去!你搀和什么?!”

敬王素来都是个聪明人,也没有寻常宗室的古板,看出薛皇后是个更与自己好处的人,已经靠上去,这些年与薛皇后一直不错,连敬王妃都在宫中颇有脸面,然而如今,自家闺女竟然拆台,就叫敬王妃心生恼怒,厉声道,“你凭的是什么?!前朝如何,与你何干?!不过是个郡主,公主人家还什么都不说,你巴巴儿地上去!你这是要气死咱们么?!”

“太子本就无德,前儿与薛家那丫头的事儿,能瞒得住谁?”昌平郡主就辩解道,“如此荒诞,怎可……”

“那是皇后娘娘的事儿!”敬王妃浑身都哆嗦,好悬忍住了没有厥过去,此时强提着一口气用力地说道,“太子再不好,皇后娘娘没动他!只要皇后不动,不说太子不好,咱们家,就永远不会与太子倒戈!”

顿了顿,她这才呵斥道,“你有几个脑袋插手皇子之争?!你觉得你比皇后娘娘还聪明?!一家子都叫你送火坑里去了!”越说越恼怒,敬王妃扬手就要给昌平郡主一个耳光,却叫萧真拦住了。

“母亲息怒,皇后娘娘素知我家忠心,不会心生芥蒂。”萧真沉声劝道。

“历来插手皇位的,就没有好下场。”敬王妃见昌平郡主有些委屈地伏在一旁流泪,就觉得满心疲惫,往身后的红木椅上一坐,撑着头喃喃地说道,“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叫人唆使几句,竟……”她摇头叹息了一声,看着糊涂的长女,再看看明白的小女儿,便低声道,“这如今,可怎么办呢?”

敬王府如今的日子虽然过得不错,然而却也全靠着薛皇后的那点儿情分,若薛皇后疑他家有不臣之心,只怕不定是个什么下场了。

“我也是为了我家的孩儿呀。”昌平郡主流着眼泪抬头,在敬王妃木然的目光里哭道,“母亲!我虽是郡主,可是孩儿怎么办?连个爵位都没有!不提前筹谋,难道叫他们喝西北风去?!”三皇子还与她允诺,若是能劝动敬王站在三皇子一方,日后若有前程,不然不会忘记昌平郡主。

“你糊涂!”敬王妃什么都不想说了,叫昌平郡主滚下去,叫人看住了,这才开始发愁。

这发愁了三日,就在敬王妃预备好了往宫中与薛皇后请罪,顺便揭发一下三皇子的狼子野心,给自己刷刷好感之时,却听闻平阳侯夫人登门拜访。

想到这位是薛皇后的亲侄女儿,最得宠爱的,敬王妃就觉得奇怪。

“这倒奇了。”敬王妃一边带着萧真去迎平阳侯夫人,一边与闺女好生稀奇地说道,“平阳侯府与咱们素无往来,怎么就上门了呢?难道是……”聪明人总是想得多些,敬王妃便迟疑道,“因你大姐,来与咱们家论罪来了?”

萧真一转头就见自家母亲一脸的大事不妙,顿了顿,嘴角就一抽。

第104章

大太太含笑进门的时候,对上的就是敬王妃十分复杂的笑容。

萧真本欲与敬王妃说说关于宋家老三的二三事,却还没等说,就叫母亲甩在了后头,瞠目结舌。

“难得竟是你上门。”敬王妃热情地迎了大太太进上房,一叠声地命一旁的丫头上好茶,这才笑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来做什么呢?”

大太太目光在萧真的身上掠过,就觉得敬王妃这是在矜持了。

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闺女的心事呢?

不知道因昌平郡主,一家子都愁得慌,宋三爷的事儿叫武夷郡君给忘天边儿去了的大太太,还对敬王妃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含蓄笑容。

作为女家,确实该矜持矜持,这个还是可以理解的,大太太也愿意给女孩儿家这等脸面。

大太太低头喝了一口茶,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宋衍是个想说就说的诚实的孩子,觉得既然给了萧真承诺,就不好耽搁,伯娘不在家,与伯父商量也是好的,就将萧真之事与板着脸的大老爷一五一十地说了。

大老爷第一次对这个侄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之后,牵马就直奔宋国公府,拿着这个天大的理由,用恭敬的模样从自家老岳父的手里抢回了媳妇闺女,得意洋洋地回家。

天知道,侯爷大人已经一个人苦熬很久,憋得慌了。

大太太也觉得宋衍眼光不错。

武夷郡君萧真虽然在京中名声不佳,公认的母老虎,然而经历过自家闺女也是个蛇蝎美人名声的大太太,一直都觉得有这样的名声未必都一定不是好孩子。

况萧真磊落,人品清正,这个她还是多少知道些,虽有些彪悍嫉妒,然而谁家的女子不如此呢?并不是大事。

要紧的是,宋衍是真的喜欢。

看着严肃的侄儿脸上带着几分红润地与自己说萧真之事,大太太心中就是欢喜得不行,如今看着敬王妃身旁面若桃花艳丽逼人的萧真,越看越喜欢,只觉得这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对着敬王妃越发地温柔,温声道,“今日我来的冒昧,王妃千万不要与我见怪。”

见敬王妃含笑拜手,对自己露出了疑惑来,大太太顿了顿,顿时单刀直入,与敬王妃含笑道,“虽然厚颜,也知我家高攀,然而我实在是喜欢郡君,哪怕知道身份不合适,也想求王妃割爱,成全了我。”

“啊?”敬王妃预备好一肚子的解释没作数,竟反应不过来,呆住了。

“割爱?”

“我也知道王妃舍不得。”大太太越发哀愁地叹气道,“这谁家的好姑娘,那都舍不得,只是,”她笑叹道,“原是我爱得紧了,不合礼数厚颜上门,王妃只看在我家还有几分体面上,考虑试试?”

敬王妃面部表情十分呆滞。

“舍不得?”许久,她听明白了,顿时觉得诧异了,转头看了看闺女,见萧真敛目,艳若桃花的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红润,顿时用优雅的动作飞快转头,与正殷勤看来的大太太急声问道,“夫人这是提亲?与我这儿提亲?!”

天可怜见的哟,为了闺女的亲事,王妃娘娘真是操碎了心,不仅如此,叫人痛心的是,武夷郡君大名流传甚广,京中再没有个不怕死的出来送死,敬王妃都已然绝望了。

纳个妾就要往死里打,太残酷了!

绝望之时,竟有上门提亲之人,简直就是茫茫大海上的灯塔,照亮了敬王妃眼前的路!

“还请王妃考量我家。”大太太温声道。

敬王妃恢复了优雅,此时看着大太太,心里默默地回想。

“我家那侄儿,虽然还不争气,没个前程,然而读书还好,今秋下场。”大太太对宋衍的学问素来有信心,见敬王妃仿佛是在思量,便笑道,“这孩子该是有个前程的,虽然还是配不上,只是还求王妃,”她顿了顿,不欲说私定终身这样的话,免得叫敬王妃没脸,犹豫了片刻,便继续说道,“若得郡君下嫁,王妃且放心,我必定待之如女,不叫郡君吃一点儿的委屈。”

“这……”

“那孩子清正,后院干净,王妃知道我们家的,不耐烦三妻四妾。”大太太见敬王妃果然意动,急忙说道,“若是日后有半点儿差错,王妃只管随意处置!”

敬王妃看着殷切的平阳侯夫人,心中就转起了个儿。

这么上杆子,可见是真的看重她闺女了,这倒是好事儿,毕竟读书人么,闺女一指头能捅翻七八个,日后有了差错,想必也不能叫闺女吃亏,况平阳侯府,这虽是新贵,然而却也十分富贵,嫁过去又不是长子媳妇儿,不用管家,这日子过得想必不错。

更重要的是,平阳侯府,这是唯一一个敢上门提亲的倒霉蛋儿了。

敬王妃虚弱地想了想,觉得千万不能叫倒霉鬼跑了,顿了顿,便犹豫地,不舍地,含着眼泪地说道,“不是夫人这样郑重,阿真,我是舍不得的……”她抹了抹闺女终于有人要激动的眼泪,这才叹气道,“看在夫人诚心,咱们就换了帖子,往宫里求皇后娘娘赐婚,如何?”

顿了顿,敬王妃胡乱地拿帕子扇了扇脸,这才咳了一声道,“改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就进宫?”

她非进宫求赐婚,把这亲事砸瓦实了不可!

大太太也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应了。

这么顺利,叫她生出了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来。

“今日仓促,明日。”大太太顿了顿,见敬王妃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竟有种自己铁石心肠的感觉,却还是轻声道,“明日,我家送七皇子回宫,那时与王妃一同请旨如何?”

敬王妃想说不好,然而到底不好表现急迫叫人看出破绽,日后轻视萧真,胡乱地应了。

又说了许多的话,郑重地与大太太约定了明日进宫,敬王妃这才含笑送了大太太出门,刚回头,见萧真正立在堂上默默地看着自己。

敬王妃就知道这事儿自己做主没有与闺女商量,转了转眼睛,突然拿帕子捂住了脸,哀哀地哭泣了起来,心里欢喜得哭不出来,她只用力地摁着眼睛,软软地坐在一旁,一只手拉住了萧真带着硬茧的手,哀声道,“阿真,母亲,对不住你!”

“母亲……”

“你大姐犯了忌讳,咱们家如今在刀尖儿上!”敬王妃哪里跟叫闺女拒绝的话说出口,急忙哭道,“哎呀母亲的心疼啊!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在阿真你的一念之间了。”偷偷看了看闺女,见萧真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敬王妃吸了吸鼻子,这才含泪说道,“母亲知道,你心伤透了,不乐意嫁人,只是如今,就当是联姻,为王府联姻吧!”她伤感地说道,“平阳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外家,有了他家的庇护,咱们王府也算是安稳了。”

“就当是为了王府,嫁了吧!”敬王妃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母亲!”萧真一把把帕子抢下来,露出了一张干打雷不下雨的脸。

敬王妃讪笑了两声,心虚地看着闺女。

“是我,叫他请长辈与母亲提亲的。”萧真咳了一声,轻声说道。

敬王妃正要继续哀怨,闻言呆住了。

“什么?”

“我中意他,他喜欢我,因此才有今日的提亲。”萧真实在不能明白母亲这种恨嫁的心,只是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也不由有些发红,目光漂移地说道,“不必说别的。”

“我就知道我家阿真最招人喜欢。”敬王妃一看这是不用劝,顿时眉开眼笑,听萧真的话儿竟是中意宋家小子,急忙又问品貌,一时就欢喜起来,顿了顿,便笑道,“皇后娘娘最是个和气的人了,平日里又喜欢你,知道了这亲事,必然欢喜!”

“母亲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萧真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不是想着叫你听话,因此胡说八道了些么。”敬王妃顿时心虚了,扭头不说话,然而想到宋家的亲事,想着萧真终身有靠,顿觉欢喜,已经开始想着给萧真预备嫁妆。

敬王妃心生欢喜,觉得人生圆满,此时夷安坐在家中,瞪着眼睛看着面前扭捏的四公主,只觉得前途无亮。

“再说一遍,你做了什么?!”夷安双手有点儿哆嗦,却还是坚强地问道。

“我扑倒表哥了。”四公主小脸儿通红,抓着满脸木然的好闺蜜,一同缩在一个窄窄的软榻上,用犀利的目光逼退了屋中的丫头,这才悉悉索索地凑到了夷安的面前,先恶人先告状地说道,“你如今只跟三皇姐好了,也想不到我了,简直太没有良心。”

想着这些时候京中都说三公主带着夷安在外头见人,四公主吸了吸鼻子,在夷安赔笑中,这才搓了搓手,恶声恶气地说道,“前儿,你不是说帮我与表哥说道说道的么?”

四公主想叫陈表哥先告白来着,夷安想了想,早忘天边儿去了,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忘了。”长安县主心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