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杨氏这种人只能是让她挑不出下嘴的地界。

若是骂两句自己就哭天抹泪的掉眼泪疙瘩,杨氏只能越发的火大。

屋里沉寂了半晌,杨氏也顾不得再多寻思这丫头的变化,看着她这张脸便心中起厌,但想着过几天还要与张家的人见面,她便不得不多说两句:

“多余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个小妮子如今也算高攀上了好人家,出了徐家的大门,我们或许都要巴结着你,让老爷能沾沾光,老大和老三也靠你拉扯一把,我就是再看你不顺眼,也不敢动你一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前提是你巴结上了员外郎府,若是巴结不上…呵呵,那你就等着瞧!”

杨氏的阴狠在脸上划过,徐若瑾顿下,一脸认真道:

“母亲的话女儿都记在心上,不过这事儿女儿也是呆那笼子里等人挑的,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算真巴结上了张家的公子,他说话就算数吗?”

“说到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家门,字也不识一个,该懂的规矩也迷迷糊糊,该知道的礼节也稀里胡涂,话说多了露怯,说少了懦弱,女儿实在不知该怎么办,都请母亲提点。”

徐若瑾的话棉里藏针,杨氏顿时便发了火,“埋怨的话你说的可真溜,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女儿是真心求母亲提点,绝对不敢埋怨。”

徐若瑾满脸委屈,眼巴巴的看着杨氏。

杨氏举起来的手还真不知该往哪儿下,冷哼一声,骂她道:

“还真没瞧出来,之前打两下子都不说一句的丫头,如今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了…”

杨氏满面怀疑的看着徐若瑾,目光由她转向了春草。

春草登时一身冷汗,吓的连忙跪在地上解释,“奴婢绝没有乱给二小姐出主意,奴婢蠢笨无能,哪里懂得这些,绝对不是奴婢。”

“母亲,这事儿与春草无关,也是女儿这次差点儿丢了命才有这些想法。”

徐若瑾紧咬着嘴唇,垂着头,“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跌了湖里,不也是张家人逗弄的么,若换做高门大户的小姐,下人们早就护着了,哪会容女儿丢人…”

这话算是说到了杨氏的心坎儿里,只是从徐若瑾的嘴里说出来,让杨氏更不是滋味儿。

杨氏的娘家是远乡的富商户,当年徐主簿还是穷秀才时,杨氏的爹便相中了他,将女儿下嫁。

可杨氏没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如今身任主簿夫人,总被人笑话她满身的铜臭味儿,说话糙言糙语,只会穷算计不懂规矩…

“行了行了,原本就是咱们家攀高枝,你受委屈又能怎么着?前提是老爷升官,是你大哥和三弟有出路。”

杨氏不愿再看见徐若瑾,不耐的摆手让她走,“赶紧回去歇着吧,弱不禁风的,风一吹就掉了湖里的纸片身子,看着就烦。”

“母亲好生歇息,女儿先回了。”

“等等。”杨氏喊住她,“你还记得怎么落得水,还有救你上来的人么?怎么救得你?”

杨氏上下扫量着她的身子,徐若瑾思忖下,没说是被推下水的,摇头道:“女儿都不记得了,救我的人是谁?”

“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行了,走吧!”杨氏立即撵人。

徐若瑾没借机问出那人的身份,也知不能追问,免得被杨氏怀疑,轻轻的福了福身,春草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扶她出了门。

既然想活得精彩,她首先要了解这个时代,大字不识一个,她又有什么资本去眺望未来?

自己做低伏小的已经在杨氏这里画下了坑,就看她是否往里跳了。

看着徐若瑾离去,黄妈妈皱着眉头,与杨氏嘘声嘀咕,“夫人,老奴觉得二小姐这次落水后不太一样了…”

杨氏满心不耐,冷哼一声,“死了活了的不都是那个死丫头?只要是她,就得想办法让她攀上张家,咱们老爷出身不高没有依仗,能有如今的主簿位子都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再往上走都指望她了!”

“不过刚刚二小姐的话也有道理,什么都不会,张家的确瞧不上。”

杨氏本就心里憋的难受,被黄妈妈一说,也不得不多思忖下。

“她不是要识字么?那就让她学,明儿老三上课时,让她也去,你也去告诉王教谕,好生往她脑子里灌两天,起码在张家人见她时别再丢人!”

徐若瑾下晌的功夫就得到黄妈妈亲自送来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并把夫人的话告诉了她。

原本心里小窃喜在偷笑,只是看到书本上的字,徐若瑾目瞪口呆心里凉半截。

因为书本上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原本是为自己打掩护才说大字不识被瞧不起,如今看来是真文盲啊!

第五章 小人

徐若瑾在兴致勃勃收拾明日要去上课的物件时,陈婆子被黄妈妈好一通教训。

挨了巴掌不说,还克扣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陈婆子不敢把这笔账算在黄妈妈头上,自然而然的便恨上了徐若瑾。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惹不起黄妈妈。

被罚了银子,还丢了贪墨油水的机会,二小姐嘴里的银子她黑习惯了,如今突然手空了,怎能不心生怨怼?

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生事,不过私下的小手段又有什么不敢用的?

陈婆子的小心思算计了一通,便把大少奶奶李秋萍晚间的补品给换成了一碗素粥,那一碗本是大少奶奶的补品,她则送去给徐若瑾吃用。

李秋萍虽出身不高,不敢在杨氏的面前挑刺惹事,不过她如今却是徐家很看重的人,因为她有着身孕。

徐老爷和杨氏都很盼着能有个孙子,故而李秋萍好吃好喝好待遇,性子也被娇惯的越发挑剔起来。

虽不敢在杨氏面前拿乔,对待下人可没什么好脸色。

特别是看到燕窝粥变成了一碗青菜素粥,当即便把陈婆子招来问罪。

陈婆子的回答早就想好了,委委屈屈的说着:

“老奴也实在没辙啊,二小姐如今要养身子,那是要与张家攀亲的姑奶奶了,是徐家的金凤凰,必须吃好喝好伺候好,早上还劈头盖脸的骂了老奴一通,让老奴臊的恨不得钻了地缝儿里去…”

“可府上每日的饭食银子都是有定例的,老奴把补品送给了二小姐,也变不出来另外一碗了,大少奶奶您是良善人,不会挑这个理的。”

扇阴风、点阴火,这是陈婆子的拿手戏。

李秋萍没心思去想陈婆子是不是故意挑拨,她连听到“二小姐”这三个字都琢磨半天,才想明白到底是谁。

“别是你个老虏婆把我的燕窝粥偷吃了吧?那个小妮子哪有这么大胆子?”

李秋萍嫁来徐家几年了,总共也没见过徐若瑾几次,那么溜边儿闷声不语的丫头,怎敢跟自己对着干?

李秋萍的怀疑让陈婆子当即举手发誓,“老奴若有半句瞎话,不得好死,大少奶奶若不信,您自己去二小姐的院子里看!”

李秋萍半信半疑,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真有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去就去,若是你个老虏婆敢蒙骗我,我就撕了你的皮!”

李秋萍带着人就往徐若瑾的院子里去,陈婆子一脸苦哀,心里早已经笑开了花,乐颠颠的跟了去,只等着看二小姐怎么挨骂了!

徐若瑾这会儿也在发呆。

看着桌上摆的那一碗燕窝粥,她心里好像有一只耗子上蹿下跳,怎么都不能踏实。

春草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本心底欢喜,二小姐终于受夫人重视了,居然给了这么好的补品,但见二小姐看着那碗燕窝发呆,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打鼓。

想着今儿夫人对二小姐的那一番敲打,即便是给补身子,会给这么好的物件?

哪怕有一碗鸡骨汤都烧高香了吧?

“今儿陈婆子送了吃食来,都说什么了?”徐若瑾对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不得不细问几句。

春草摇摇头,“奴婢原本是觉得时间有些晚,想去大厨房看看,还没等出去,就见陈婆子端了吃食在院门口了,递给奴婢托盘她便走,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寻常不是都等着拿碗筷的?今儿居然扔给你就走了?”

徐若瑾看着盛有燕窝粥的碗,青瓷雕花,比自己之前用的破碗不知强了多少倍。

春草格外坚定,“的确一句话都没说,还白了奴婢好几眼,奴婢以为她是因为挨了黄妈妈的骂,没什么好脸色,也没在意…”

徐若瑾思忖后问道:“府里除了夫人之外,还有谁是陈婆子要送吃食的?”

“好像还有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有身孕了。”

“呵,这就对了。”

徐若瑾拨弄着那一碗粥,“恐怕这燕窝粥不是给咱们的。”

“啊?”春草慌了,“那…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吃!”

徐若瑾说罢就揭开了粥碗的盖,一口气全都灌了肚子里。

春草在一旁看的呆愣不已,直到徐若瑾喝完擦着嘴,她才合上嘴巴惊愕道:“您、您都给喝了,万一是送错了吃食找上门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送错的谁负责,我怎么知道这碗燕窝粥不是给我的?上面也没贴了名姓,何况…我也又识字,贴了也不认识。”

徐若瑾把借口编排的格外恰当。

春草心惊胆战,还不等想明白二小姐怎么胆子变的这么大,外面已经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人呢?还不快来开门,大少奶奶要见二小姐!”

春草吓了一个激灵,徐若瑾一脸恍然,看来她还真没猜错,果真又是陈婆子在作怪。

早上她顾忌着身份不愿意与陈婆子撕破脸皮闹的太凶,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没完没了了。

有些人识敬,懂得退让三分,陈婆子这种小人,恐怕是一棍子打不死,便隔三差五膈应人的东西,她真不应该手软。

“二小姐,怎么办?”春草有些慌,脚步乱晃,眼巴巴的看着徐若瑾。

“开门。”

徐若瑾没有丝毫慌乱,坐在屋里不动弹。

外面婆子的叫嚷声也越发凶猛,“怎么还不来开门?人都睡死了不成?”

“来了来了。”春草小跑着便去了门口,刚刚卸下了门闩,大门便被猛的推开。

春草踉跄两步险些摔倒,便见到一行人匆匆的奔向了屋中。

空荡荡的青瓷花碗在桌上放着,李秋萍进门第一眼便瞧见了这物件,脸色当即就落了下来。

余光看到陈婆子投来的目光,李秋萍便是冷哼一声,“人死了吗?进门连个说话的人声都没有,吃了我的物件跑到一旁装死,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大少奶奶息怒啊,您还有着身孕。”

陈婆子上纲上线的抬举着,李秋萍的气更盛了:

“即便是成了金凤凰,却也还没出徐家的门呢,吃糠咽菜的破落出身,落个水还被别府少爷抱上岸,我呸!还敢在我面前拿乔,不给我解释清楚了,我就到夫人面前讨说法!”

第六章 真假

陈婆子被李秋萍的话吓了一大跳,真闹到夫人面前,她岂不是就露馅了?

不过转而她便反应过来。

她送粥的时候,只有春草一个人在,即便不承认是她送的、说是春草自己去厨房拿的,又能如何?

好歹她在徐家厨房里做了十多年的活计了,说话的分量还比不得一个在徐府毫无根基的丫头么?

何况夫人是打心眼儿里厌恶二小姐,这种事自当是向着大少奶奶,不会偏颇二小姐的。

这般寻思着,陈婆子不由得看向桌上的空瓷碗,指着春草便骂开了:

“老奴分明告诉过你,这一碗粥是大少奶奶的,你偏偏拿给二小姐,老奴一眼没看住便闹个里外不是人,你个死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把大少奶奶放在何地?”

“大少奶奶,一切都听凭您处置吧,老奴…老奴再怎么委屈也是没为您看住吃用的物件,老奴也认罚。”

陈婆子开门见山便先把罪过都推了春草身上!

春草当即吓的脸色刷白一片,惊呆的说不出话,跪在地上便求饶,“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拿的,是陈婆子送来的。”

“老奴在徐府做了多少年活计了,从没做错过事,怎么你一来便错?这话说出去鬼才信!”

“真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哼!”

李秋萍一声冷哼,见徐若瑾面不改色,好似在看热闹,忍不住挤兑着:“怎么不说话?敢抢东西吃却不敢认,还让丫鬟撒谎耍无赖,也不嫌丢人!”

“你刚刚说谁是破落出身?说谁是被别府少爷抱上岸的?我没听清楚。”

徐若瑾分毫不理陈婆子故意扯出来的茬子,揪住李秋萍刚进门的谩骂不放。

“你聋吗?说的就是你…”

李秋萍提口便骂,说完后被徐若瑾的目光盯的有些虚,仔细想想这话虽有些过分,可骂了她又能如何?

“那我倒真要去见见母亲了。”

徐若瑾缓缓的站起身,“外面都传我的亲事是徐家高攀,张家人瞧不上徐家,如今我倒是找到了话题的源头了,合着连大嫂都觉得我是破落户,被别府少爷救了,丢了清白,那我是不是要去找母亲商量一下,干脆拒了这门亲事?”

“这么一个破落出身破名声的,怎么有福气嫁到高门大户的张家去?父亲好歹是县主簿,不是普通的小衙役,哪能被人这般诟病,我找根绳子吊死算了,也别到处的丢人现眼了!”

“你疯了?才不是我说的!”李秋萍惊了,见徐若瑾真要出门,连忙拦在她的面前。

“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的?”

“是你故意把事情想歪!”

“歪不歪的让母亲来决断,我这就去找母亲说理。”

“是你栽赃,我没说。”

李秋萍当即便不肯承认,徐若瑾看向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李秋萍马上瞪向身后的人,“你们也根本没听到,是不是?”

“老奴没听着。”

“大少奶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是二小姐听错了。”

“才不是大少奶奶说的。”

下人接连的否认,让徐若瑾忍不住心里发凉。

她虽知道自己在徐家没地位,可现实中发生的一幕真的让她更加惊骇!

这些人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感?

徐若瑾惊呆片刻,不由得对自己幼稚的想法觉得可笑。

这不是一个充满善意怜悯的时代,自己给不了地位、给不了银钱,凭什么让人同情帮助?

即便自己抓住了把柄又能怎样?几句“不是”就可以完全否定真相。

求人不如求己,可如今自己都帮不了自己了…

“奴婢听到了,是大少奶奶说的。”

春草的声音虽弱,却让心中失落的徐若瑾眼前一亮。

“你再敢说一遍?你想找死吗?”李秋萍的目光狠呆呆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春草,春草被吓的缩了脖子。

徐若瑾便把春草拦在身后,冷对道:

“怎么?大嫂还不许他人说句实话了?你也不想想,这些人今儿能巴结着你说假话,改日会不会巴结着他人来污蔑你?”

“人在做,天在看,大嫂还是斟酌斟酌,也别因为一碗粥的事再气坏了身子,父亲和母亲关心的可是你肚子里的小侄子,而不是你。”

李秋萍惊了,当即便要上前:“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徐若瑾心里也冒了火,“被人利用了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愿计较,大嫂却口无遮拦,说我是破落出身,被别府少爷沾了身,那位少爷是谁啊?你倒是说出他的名姓来!”

“误喝了一碗燕窝粥都要被大少奶奶登门问罪,这样的人进张家的门岂不是侮辱了人家?今儿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会不会引起一波风浪,我若因此嫁不到张家去,大嫂就是始作俑者,父亲和母亲会怎么对你,不用我说吧?”

李秋萍惊的眼睛硕大,“你,你污蔑!”

“那又怎样?要不到时候看看今儿在场的人是站在你那一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儿?”

徐若瑾讽刺的看过所有人的脸,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春草,也冒出了虚汗。

春草惊的闷头不敢抬起来,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二小姐居然敢这样与大少奶奶对着干上了,她…她是真豁出去了!

李秋萍找不到出气点,扭头便看向了陈婆子。

陈婆子早被徐若瑾闹这一出吓的有些傻,再被大少奶奶这么一瞪,说话都磕巴了,“绝对不是老奴挑拨的,老奴哪有那胆子,实在是…”

“一碗粥你也能送错了地界,我看你是真不想好好在厨房当差了,你刚刚不是说认罚吗?我这就亲自罚你!”

“啪啪啪啪”几声脆响!

李秋萍抄起手狠狠的抽了陈婆子几巴掌,冷瞪了徐若瑾一眼,扭过身子便离开此地。

众人接二连三的跟着离去,只剩下陈婆子捂着通红的脸看向徐若瑾。

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敢跟大少奶奶对着干,是她胆子大了?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之前的二小姐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徐若瑾冷冷的看着她,“好玩么?”

“什、什么?”陈婆子没听明白。

徐若瑾抄起桌子上的青瓷雕碗,“啪”的一声便摔在了地上!

碎片迸飞,渣滓嘣在了陈婆子的手上,划出一道轻微的血痕。

陈婆子“哎哟”两声,忙捂住手上的伤口,惊恐的看向徐若瑾!

徐若瑾嘴角微微淡笑,“你可真是不小心,居然把大嫂最喜欢的碗给打破了,这么贵重的物件,恐怕你要赔不少银子的吧?嗯?”

陈婆子眼神满是慌乱委屈,可见二小姐的嘲讽,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栽赃陷害现世报,只是来的太快了!

收拾起地上的碎片狼狈离去,陈婆子跑的格外快。

徐若瑾看着她逃窜出门,握紧的拳头并没有半分松懈。

不把这条命活出个人模样来,她就不是徐若瑾!

第七章 邪门

见大少奶奶带着人离开,春草连忙出门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以免扎伤了人。

徐若瑾要过来帮忙,春草坚决不让,“您还是别沾手了,若是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过两日还要见张家的外客呢。”

“见什么见,我巴不得见不成。”

徐若瑾自言自语的嘀咕,看向春草,她的情绪逐渐温和下来,“你的胆子也不小,当着大少奶奶的面儿站了我这边,不怕她找你麻烦?”

“怕归怕,但奴婢不过是说了实话。”

春草停住手里的活计,看向徐若瑾,“二小姐才是胆子大,直接就把那碗粥给喝了,还与大少奶奶吵嘴,其实说到底都是陈婆子捣鬼,也不知大少奶奶到最后是否明白过来。”

“她才不会理睬是否有人故意捣鬼,也不在意那一碗燕窝粥,不过是想告诉我,她的身份更贵重。”

徐若瑾吵这么一通也有些累,原本得了书本笔墨,一门心思想明天如何与教书的先生多学学,孰知横生枝节,与自己那位大嫂吵一通。

不过徐若瑾也不怕,横竖她在这个家里已经破落到最低点了,旁人还能拿她怎么样?

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虽不会主动挑事,却也不能容人肆意的欺辱。

“不过…”春草犹豫下仍旧把心里话说了,“不过奴婢觉得您还是要忍一忍,毕竟大少奶奶有身孕,若是到夫人那里告状,您又要挨骂。”

“她不会去的,放心吧。”徐若瑾对此十分笃定。

虽然李秋萍比她在徐家更有位分,可不代表杨氏能够容她满嘴胡说。

张家瞧不起徐家高攀,是杨氏心中的一根刺,若是李秋萍在这个时候碰触杨氏的底线,杨氏绝不会轻饶了她。

春草摇摇头没有再追问,徐若瑾看她,“春草,你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吗?”

春草摇摇头,“奴婢不知此事。”

徐若瑾心中一叹,偷偷的看看那个玉坠,她心底不安。

这个东西好似个灾,不还回去,心里总悬着个事。

只是几次都没问出到底是何人,她也的确没有办法,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可好似所有人都不愿这件事再被提起?

春草收拾好物件后便打水洗漱,与徐若瑾一同躺在床上。

接连的叹气声,让徐若瑾也没能安稳睡着。

看春草又悄悄的翻了一次身,她能体谅春草心中的担忧,“春草。”

“二小姐要起夜吗?”

春草坐起身,徐若瑾拍拍她,让她继续躺下。

“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后咱们俩人相依为命,我但凡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二小姐…”春草的声音发颤,“奴婢是应当伺候您的,这是奴婢的责任。”

“哪有什么责任不责任的,都是情分,我亏欠了禾苗的,早晚有一天也要补回来,别多想,好日子一定会来的,睡吧。”

徐若瑾闭上眼睛,将心思都放在明日习学上课。

春草侧目看了看她,抿了抿嘴,也闭上眼不再乱想。

月黑风高连绵细雨,晚间的风呼啸而起,吹的窗布瑟瑟作响,饶人清梦。

徐若瑾闻声醒来,有些难以入眠。

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再想到脑中朦胧的记忆,她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这段惊人的历程,没有词汇,脑中空洞,两眼望着床顶发呆。

睡不着的滋味儿很难受,而且脑中乱乱的。

想着救过自己的人,杨氏问起过他,李秋萍吵架也提到过他,可却谁都没有说出他的身份。

到底是个什么人?

记忆中,他很魁梧,面容峻冷,五官是什么样子记不太清,但他的手很冰凉。

感觉到思维跳跃的太远,徐若瑾换了个姿势,却仍继续在想。

那个冰种的如意坠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即便不是,徐若瑾也很想跟此人道一声谢。

好歹他救了“自己”的命,尽管这个身份让她很不愿接受,可好歹是活着呢。

“簌簌”的怪声响起,徐若瑾眉头微皱,竖起耳朵。

静了半晌,她的心松了下来。

这种破屋子贼都不稀罕搭理,自己担心什么?还能有人来偷东西?

对,偷东西!

徐若瑾想起了那个如意坠子,摸了摸枕下,空荡一片,她豁然想起自己今儿看书时,把那个坠子顺手放在了墨盒子里,也是为了藏的隐蔽些。

可除了自己应该没人知道吧?

她心底有些犹豫…

“叮当!”

又是一声异响。

徐若瑾“腾”的一下子坐起身,看看春草,还在熟睡着。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正看到床后的小桌旁,有一个黑影闪过!

“谁?!”

徐若瑾吓了一跳,再看那人手中拿的便是如意坠子。

她要叫嚷,被那人一手捂住了嘴。

冰种坠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耳边响起一个男人阴郁的说话声,“我来拿自己的东西。”

徐若瑾喉咙咽了口唾沫,微微点头,示意知晓他的身份,让他放开手。

大手松开,她长喘了好几口气。

月光透着破窗布散落屋内,折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很冷的脸。

高挺的鼻梁凸显那狭长的眼眸更加深邃,嘴唇的棱角分明,月光的映照下,冷意甚浓。

他的五官很精美,只是那双灰色的眸子和未修刮的胡茬,为他的脸上增添几许戾气,不容人接近。

“谢谢你救了我,还想把东西还给你,只可惜不知道您的身份,也没问出来,而且,我出行也不方便,抱歉了。”

徐若瑾压低着声音,诚恳道谢。

他的眼睛上下扫量她半晌,“别人知道这个玉坠么?”

“不知道。”徐若瑾斟酌下,没说出禾苗。

“你的屋子真够破的。”

“呃…”

徐若瑾惊愕之余,只觉眼前一道光影闪过,她便消失不见了!

追了几步到门口,急促的雨还在下着,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

低头看着屋内有一道湿淋淋的脚步痕迹,墨盒子中的如意坠子也已不在,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而是那个人真的来过。

只是…

只是这个人,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偏要说自己的屋子破?这还用说吗?是个人都知道!

徐若瑾只觉得心里这口气憋闷的喘不过来。

长的好看就能出来吓唬人?

什么救命恩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神经病!”

徐若瑾回到床上躺下,忍不住出声谩骂一句才闭上眼睛。

屋外隐藏于角落中的人听到此句,拍拍怀中的那个如意玉坠,悄声无息的收起腰间的刀。

何时他也会心软了?

他脑中浮现出她夜色中晶莹闪亮的眼睛。

跨越墙头,翻身离去。

第八章 三弟

徐若瑾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就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