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彪又是讪笑几声,便道:“主事大人早间说,毕竟来到此地是为了涪陵王府的亲事,所以让我来问问梁四奶奶,您何时有空,主事大人想与您商议一下具体的礼程,您看?”

“这话说的可是折煞我了,皇上钦点的张主事来操办此事,我们自当是听张主事的,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准备。”

徐若瑾分毫不想见,又要顾忌着文人句句藏刀,别落了陷阱被拿捏住把柄。

马彪没想到徐若瑾会拒了,惊诧过后便道:“这事儿我可不敢去回,主事大人已在正厅等着您了,梁四奶奶您看…”

徐若瑾轻挑着眉,没有说话。

无声的逼迫和质疑,让马彪缩了脖子,“梁四奶奶您别误会,也是主事大人去求见过梁夫人,梁夫人说此事都由您负责,所以才派我来请您。”

“行。”

徐若瑾当即应下,“你先过去,我处理好手边的事马上就去见张主事。”

马彪瞧了瞧风和日丽、花香柳绿、人丁稀少的院子,壮了胆子道:“您手边还有什么事比此事更急?”

徐若瑾没什么好脸色,“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呢,你说这事儿急不急?”

“急,身体为重,梁四奶奶无论再怎么忙,也要护惜身体,梁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您来撑着呢。”

“我就是个跑腿儿的,所有的事都要由婆婆决断,往后这等挑拨离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徐若瑾直接戳穿了马彪的心思,转身回屋,吩咐红杏拿早饭,单把马彪一个人晾了外面不再搭理。

马彪一脸僵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位梁四奶奶。

快人快语,而且根本不懂饶弯子,是因为他只是个跑腿儿的,所以犯不上跟自己动心眼儿么?

马彪挠头,只能先去向张纮春回禀。

而徐若瑾坐了屋内也没喝下去两口粥,只寻思着张纮春这个人心思太阴。

“四爷呢?去哪儿了?”徐若瑾早上醒来就没见到梁霄,随口问着身边的人。

“奴婢怎能知道。”烟玉一脸的怨怼,“四爷待奴婢向来如同空气,四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

徐若瑾转头看看她,才意识到身边的不是春草。

脑子里又蹦出了张纮春,徐若瑾不由问着烟玉,“嫣儿姑娘即将便入澶州王府为世子妃,之前要办的各种礼和仪程,你大概也清楚吧?”

烟玉没想到四奶奶会问起这件事,“大概清楚,只是奴婢被派来伺候四爷和您,便不知道了。”

“一会儿我去见张纮春,你跟着我。”徐若瑾最不喜一问三不知,完全要听张纮春的拿捏。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狼口里的猪。

烟玉惊愕的指了指自己,“奴婢跟着您?”

“怎么?你还不乐意?”

徐若瑾把碗中剩的几口粥喝下,不妨把话直接说明了,“因为凝香的事,四爷也不乐意理你,你还不将功赎罪,好歹让他眼中有你这么一个人,这么混吃等死的,你不觉得乏味么?”

烟玉被说了一张大红脸,“奴婢只是听过吩咐的,能在您身边说两句小话,哪谈得上什么将功赎罪。”

“别装傻,你知道该怎么做。”

徐若瑾喝了两杯清水,便去换衣服见张纮春。

烟玉眼珠乱转一通,倒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机会。

只是,这种事她自己争取来才算痛快,被四奶奶这么一说,总感觉不对劲儿呢?

徐若瑾才不管烟玉怎么想。

她的心里也没有誓死不能用烟玉的想法。

知人善用,烟玉虽然心底装着的是那位嫣儿姑娘,可就事论事,在三姐姐的婚事上,她是绝不敢出什么馊点子来恶心梁家人的。

单是梁霄那冷漠的眼神就足以吓破了她的胆子。

何况,她往后可是还要在梁府生活的…

张纮春此时已听马彪把早间与梁四奶奶的对话回禀了一遍,阴损的微眯着双眼,轻咳两声。

虽马彪对外说他神清气爽,可张纮春昨晚呕吐了一宿,今日头晕脑胀浑身疼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他是不会在酒的问题上找梁家人麻烦的,因为昨晚是接风宴,更是梁霄敬的酒,若在这种事上拿捏,会被人数落他张纮春不识抬举。

他要在正事上挑衅下绊子。

他可是皇上钦点的负责此次婚事的礼部主事,他说该怎么办,还能有人质疑?

张纮春心里盘算着,嘴角不由露出臆想得逞的阴笑。

这倒不是为了张家人曾栽在梁霄的手上,也不是为了临行之际澶州王的特意嘱咐。

而是为了他张纮春自己。

若是他在涪陵王世子大婚的事情上,能把梁家人拿捏的半句话都不敢有,回了京都,会有多少人认可他的实力?

一个礼部主事在京都,是不被人拿正眼瞧看的。

而他张纮春若想得贵人青睐,靠的便是与梁家的这一次博弈。

心里想着,他的腰板不由直了直。

外面唱了名,张纮春朝门口望去,正是徐若瑾带着烟玉、春草二人进来。

四目相对,张纮春立即起身相迎,涌起的那股胜利者的微笑,让徐若瑾格外警惕。

“来迟了,让张主事久等了,实在抱歉。”

徐若瑾不说题外话,直接引着烟玉上前,“按说三姐姐的亲事,我们都要听张主事您来布置,可刚刚一说要与我商量,我便心虚了,第一次接触这档子事,哪里能懂那么多规矩?”

“也幸好忠勇侯夫人临走时,给我留了一位能人儿,烟玉是即将成为澶州王世子妃,楚嫣儿姑娘的贴身丫鬟。”

徐若瑾看到张纮春僵硬的脸色,忍住笑道:“烟玉,还不给张主事请安?”

烟玉只觉头皮发麻,张纮春缩在袖中的手不由攥紧了拳。

怎,怎么会有澶州王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在?

这…这还让他怎么下手?

第327章 闷气

烟玉也惊呆的僵在原地。

她万没想到,四奶奶会直接把自己的来历告诉给张主事,未来澶州王世子妃的贴身丫鬟,那岂不是就告诉张主事,王府世子娶亲的大婚仪礼,她全都懂得?

可这件事烟玉是发自内心的心虚,因为她也只是耳闻,根本没有经历过啊!

这…这让她怎么办?

徐若瑾的脸上很是轻松。

张纮春想要以公事拿捏自己,自己把烟玉摆出来,他还敢肆意妄为么?

她才不管烟玉真懂假懂,不出格的,自己睁眼闭眼的就认了,若是出了格的,就让烟玉去把这件事给顶回去。

澶州王世子妃的大婚都未听说过的礼,徐若瑾就不信张纮春敢往涪陵王世子的大婚上用。

无论张纮春的初衷是什么,他可都把澶州王府给惹到了,也把忠勇侯府恶心着了。

这个错儿,他敢担么?

徐若瑾在等待着,等待着张纮春开口。

烟玉僵愣半晌,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的呆着,否则丢的不是梁府的脸,而是忠勇侯府和嫣儿小姐的脸。

婷婷袅袅的上前福身,烟玉请安的声音微抖,“奴婢烟玉给主事大人请安,得四奶奶看中,能帮衬主事大人操持仪礼之事,是烟玉的荣幸,请主事大人吩咐。”

张纮春从惊愕中缓回神来,将怒恼收敛心底,脸上又浮出了貌似平易近人的微笑,“没想到梁府中能人辈出,连丫鬟都起这么大的作用,唉,我等羡慕不已啊。”

“张主事这话便是抬举我们了,也是侯夫人临走时知晓了三姐姐与涪陵王府的亲事,特意留下烟玉姑娘的。”

徐若瑾立即把阴软的针转了忠勇侯夫人那边,晾张纮春再气不过,也不敢肆意妄言的挤兑自己了。

张纮春果真是又闭了嘴。

对话占不着半分便宜,他也只能再仔细思忖。

把世子成亲的仪礼册子和各项要求的章程拿出来,“涪陵王世子的亲事,皇上格外重视,我这个跑腿儿的,是分毫都不敢怠慢。”

“这是宫中对王世子成亲的规章,请梁四奶奶先过目,后续的添减,咱们再商议。”

张纮春一脸正色,“我这般早来,也是为了护送曹嬷嬷来教礼仪,过些时日便有礼部的各级官员到中林县,分担各项差事的操持。”

“张主事辛苦了。”徐若瑾寒暄着,一把将他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抓住。

张纮春没有松手,惊呆住了。

徐若瑾看着他,“不能看?”

“不,不是,只是…”张纮春没等说完话,徐若瑾便笑着接过,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张纮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只是拿出来说明一下,自己照章办事而已,没想到这个女人还要抢过去看?

可这东西还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看,他若强行不给,反倒是落了下乘,可这个女人是真的看,还是故意耍自己呢?

张纮春把心思落下,只想等她看两眼之后便走。回去好生想想再说。

可孰料徐若瑾坐在那里看了进去,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烟玉在一旁瞧着,张纮春目光望来,她便立即将目光投入到徐若瑾那里。

她只是个丫鬟,纵使是侯夫人留下的,那也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还没有能独立与一位主事大人对话的资格。

莫不如就当瞧不见,不说话。

春草默声默语,去倒了茶,为张纮春送上,便又站在一旁的候着。

徐若瑾的确看的很认真。

原本她就是不懂这其中的规矩,如今有个机会能看能学,她如何会放过?

张纮春要行之事,都不会逾越过这上面的要求,把这些看个清楚,他再想方设法的使手段,自己也能有应对的法子。

张纮春等的很焦躁。

可徐若瑾目不转睛,分毫都不搭理他。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张纮春象征性的轻咳两声。

徐若瑾抬起头,“张主事有事?”

“呃,没什么,只是梁四奶奶有什么疑问吗?”张纮春看着她手中那一厚叠的文件。

徐若瑾笑道:“张主事若有事情,可以先去忙,我这个人笨,做事就是慢,还望您多担待。”

笨?慢?鬼才信!

张纮春心里腹诽,脸上却不能露出痕迹,“来中林县便是为了此事,我还能有何其他的事?只是见梁四奶奶您看了半晌都未说话,问问而已。”

“我没有疑问,谢张主事体恤。”

徐若瑾一句话后,又低下了头,那股憋闷的感觉让张纮春很抓狂。

烟玉在一旁看得仔细,心里很是惊诧。

一来,她没想到四奶奶是真的在认真的看那堆繁杂难懂的条文,二来,四奶奶这股绵软的抵抗,让张主事根本拿捏不到半点儿棱角,实在高明得很。

烟玉恍然想明白一个问题,那便是之前侯夫人为何屡次遇上四奶奶都会被气的胸口生疼还找不出应对的方法。

因为她不遮掩隐藏,因为她直言直语,因为她从不被动的被牵着走,还因为…她的眼中没有什么畏惧。

没有畏惧?

烟玉对自己冒出的想法都觉奇特。

她为何会有这么强的自信和依仗呢?按说,依照四奶奶的出身,她完全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四爷对四奶奶这般看重,也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吗?

烟玉的心思飘远,张纮春的茶已喝干。

门外柳絮纷飞,鸟儿轻鸣,屋内静谧无音,气氛僵硬无比。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徐若瑾才抬了抬头,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许久没有这般伏案看书,倒是忘了时间,让张主事久等了。”

“梁四奶奶行事认真,让我等佩服不已啊。”

张纮春站起直了直身子,坐了这般许久,只觉得腰酸腿软,主要是气的。

“这可当不得夸。”

徐若瑾笑看张纮春,“时辰已不早,张主事下晌可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张纮春一切以自保为前提,“正事当先,哪有什么私事安排。”

“那就好。”

徐若瑾吩咐春草道:“去吩咐厨房,把午饭端来就是了,我不回‘若霄轩’,继续在这里看条例,张主事,要不然您回去用过午饭再小寐片刻?我就在这里不走。”

先是问了是否有私事安排,随即便说要继续看条例,自己又怎可能回去小寐?

张纮春只觉得眼睛发绿,纯是气的!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第328章 关键

徐若瑾用过了午饭,也没能继续看手中的条文。

因为绿萝找了上来,说起梁芳茹第一天学课的事。

“三小姐一上午就挨了不知多少手板子,手掌心被打的都出了血印子!午间用过了饭,曹嬷嬷还吩咐奴婢去准备一根长戒尺!”

“四奶奶,您若再不去看看,恐怕三小姐的小命都不保了,那位曹嬷嬷瞧着就是个厉害孤僻的,没想到下手还这么狠,太过分了!”

绿萝义愤填膺的一通说,眼睛里都含了泪珠子。

徐若瑾纳罕的看着她,“是三姐姐让你来找我的?”

绿萝一怔,摇摇头,“那倒不是,奴婢是去库房找长戒尺没找到,便来您这里了,四奶奶,您好歹过去看看,与曹嬷嬷说两句,好歹是要嫁去王府的,哪能这么打!”

“你是压根儿就没去库房吧。”

徐若瑾坐正了身子看向绿萝,绿萝心虚的吐了下舌头,一脸不安的辩驳,“奴婢是真的心疼三小姐,四奶奶,您可不能不管啊!”

“夫人知道了么?”徐若瑾提到梁夫人,绿萝又是摇摇头,“奴婢没敢去,见着夫人都哆嗦,话都不敢说。”

“夫人又不能吃了你,你怕什么。”

“自小就有这个毛病了,改不了了啊。”

绿萝壮起了胆子,拉着徐若瑾的衣襟,“四奶奶,您还是快去吧,去晚了,三小姐再被打坏了。”

“你就不怕我去,也跟着挨打啊!”

徐若瑾大白眼翻着她,“那是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向来就是狠戾的,我去?我去有用吗?”

绿萝仔细琢磨下,也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焦急的跺起了脚,眼泪儿都流出来了,绿萝蹲在地上便开始哭,“奴婢也没辙了,奴婢是真的急,那可怎么办?连四奶奶您都没辙,奴婢还能去找谁?三小姐真是可怜,自来就脾气温和规规矩矩,谁知道这个教习嬷嬷一来就开始打,这到底是什么命!”

绿萝越说越觉得憋屈,伊伊呜呜倒是哭了起来。

徐若瑾看向了烟玉,虽未开口,烟玉也明白,四奶奶这是在问嫣儿小姐当初是否经历过此事。

烟玉摇摇头,“侯府的规矩向来严厉,嫣儿小姐多才,未挨过打。”

徐若瑾无奈的叹口气。

单看侯夫人那一举一动,也知道侯府的规矩比天大,而且那是嫁去澶州王府,忠勇侯府地位颇高,宫中的嬷嬷也不敢太过分。

那位嫣儿姑娘是没受过三姐姐这般苦了。

看看桌上的物件,她只能先暂且撂下,梁芳茹的事不能不管,可该怎么管?

自己倒不怕舍了这张脸,可硬着头皮找上门,曹嬷嬷会给她这个面子么?

她自认不会,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去找婆婆说道也不合适,只能去问问方妈妈了。

徐若瑾想好办法,便起身去见张纮春。

张纮春早已用过了午饭,正在思忖该想个什么办法对付徐若瑾,对付梁家。

看到徐若瑾走来,他收起心绪,又涌起那副招牌的笑容,“四奶奶这么快就用好了?如此精明强干,梁霄果真是有福之人啊。”

“倒是要与张主事说一声抱歉了。”

徐若瑾没有理睬他的寒暄夸赞,听起来都是废话一般,“府内有些琐碎事急需处理一下,要暂时离开片刻。”

张纮春当即欣喜,脸上却流露出一副犹豫遗憾的表情,“家事也是要事,虽然下晌很想与梁四奶奶仔细商议一番,但您还是先去忙,事急从先,我还是能理解的。”

徐若瑾明知他是在说虚话,但为了梁芳茹,这口气也不得不忍下,“张主事心善,那就请您多担待,歇息片刻,我稍后就回。”

“那些条例…”张纮春直觉告诉自己,应当把物件要回。

徐若瑾犹豫下,“不知能否借我一日?”

“这终归是公中之物,梁四奶奶留一日,我实在不好办啊。”张纮春嘴上虽不借,却流露出为难之意,也并非当即回绝。

“那我便还给您。”

“也不是不行…”张纮春心生一计,突然改了口,“我便破个例,明日一早,您归还于我,可否?”

徐若瑾心里只惦记着梁芳茹,并未深思张纮春是否揣着什么坏心眼儿,“那便多谢张主事了。”

“不客气,我们也都是为了把王府的亲事办好嘛!”

张纮春似捡了金子一般笑灿如花,当即带着下人便离开此地,“梁四奶奶先忙,我先走一步。”

“张主事慢行。”

徐若瑾目送张纮春离去,心里倒诧异他怎么跑的这么快。

绿萝在一旁揪着小脸催促道:“四奶奶,主事大人已经走了,您也快着点儿吧?三小姐可等不得了。”

徐若瑾转头白了她一眼,绿萝双手乞求的巴望着,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抬起步子,“走。”

这一路上,徐若瑾都在思忖稍后该怎么与方妈妈说才对。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这其中的事情不通透。

即便找了方妈妈又能如何?

是请方妈妈与曹嬷嬷说合两句?还是问曹嬷嬷这么做,是对是错?

方妈妈若知道了,婆婆自当也会知道。

而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会让梁芳茹落个不能吃苦、不受教的坏印象。

对!

徐若瑾突然停住脚步!

她突然明白为何自己想不通这件事,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三姐姐到底是为何挨打,曹嬷嬷为何让绿萝去取长戒尺!

自己知道的都是绿萝的片面之词,根本不是事情的真相。

若是曹嬷嬷打的对呢?再一窝蜂的跑去说合,岂不是堕了三姐姐的名声,还得罪了人?

徐若瑾的突然驻步,让绿萝险些撞了她身上。

“四奶奶,您怎么不走了?”

“春草,回咱们院子,去把床头格子上的伤药拿来,就是上一次夫人赏我的。”

徐若瑾想了明白,立即吩咐春草去办事。

绿萝一脸糊涂,烟玉却看了个清楚。

之前四奶奶要去找方妈妈时,她就已经觉出不对,可她心里明白,却没有说出来。

可没想到在路上走了这么一会儿,四奶奶反倒是转过弯了。

拿了伤药送去,再探个究竟,曹嬷嬷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而还能拉近一层关系。

嫣儿小姐实在低估了四奶奶的实力。

但若嫣儿小姐与四爷再见面呢?四爷真的会舍弃旧情么?

烟玉对自己的想法自嘲一笑。

能不能再见,还得看老天爷如何安排吧?

而四奶奶如今事情缠身,却忽略了她本应最重视的,那便是凝香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真的健康诞下,四爷和四奶奶之间即便情分再真,也会有裂痕的…

她只等着看好戏了!

第329章 怪话

徐若瑾等春草拿来伤药,便去了梁芳茹新建的小院。

梁芳茹与曹嬷嬷正在用午饭。

她的手已经包扎了纱布,虽然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但望向徐若瑾的目光却没有怨怼,而是愧疚。

徐若瑾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没有冲去找方妈妈,否则真可能酿成了错。

曹嬷嬷面色平淡,看到徐若瑾前来,余光睹见了绿萝。

“长戒尺呢?”曹嬷嬷问。

绿萝缩了缩脖子,看向徐若瑾,可四奶奶没发话,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去库房没有找到,已经告诉人去准备了。”

曹嬷嬷微微点头,才看向徐若瑾,“四奶奶是来求情的?”

“怎么会呢,三姐姐与您习课,是她的福分,当初我与方妈妈学课的时候,也一样挨过打的,这是常事。”

徐若瑾拿出伤药,“是来为三姐姐送药的,这是婆婆当初给的,伤愈快,而且不留疤。”

举着药朝向梁芳茹递了递,“稍后就涂吧,涂药时会有点儿火辣辣的疼,但好的快,三姐姐忍一忍。”

梁芳茹面色通红,羞涩又感激,“四弟妹有心了。”

“四奶奶识大体,还好没让我失望。”

曹嬷嬷若有所指,脸色也平缓了些,徐若瑾知道曹嬷嬷定是看穿自己的心思,笑着道:

“其实与嬷嬷您也没必要说虚的话,我突然过来,不担心三姐姐是假,可路上便想,您如今对三姐姐严厉一些,总好过嫁去王府再吃亏要更好。”

“挨打只是疼一时,若真是在王府出了错,那恐怕要疼一世了。”

徐若瑾说这话是发自内心,“所以见了您,再看到三姐姐,我这颗心也放下了,这般鲁莽,还请嬷嬷您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四弟妹。”梁芳茹感激的看着她,徐若瑾给绿萝使了眼色,“去上药吧,往后不要大惊小怪的,这般没有规矩,怎么跟随三姐姐陪嫁到王府?”

绿萝一脸畏惧,“奴婢也是心急。”

“心急有什么用?明儿三小姐习课时,你便去跟着我,打也要把你打出来,免得出去丢了小命,听到没?”

徐若瑾厉声呵斥,绿萝一脸僵硬,“啊?四奶奶,奴婢一定好好跟随三小姐,绝不会再出错的。”

“你不想跟着我,我便去与夫人说,让夫人训你!”徐若瑾抬出梁夫人,绿萝一张小脸当即苦下来,“奴婢都听您的。”

梁芳茹有些心疼,但她是个明理之人,点头应道:“四弟妹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的。”

徐若瑾直接把话挑明了,“只要三姐姐不怪我擅自做主便好。”

“怎么会?四弟妹的脑子比我管用,我如今是想管也管不明白的。”

梁芳茹看向绿萝,“跟我进来上药。”

绿萝连连点头,小碎步的跟着梁芳茹去了内间。

徐若瑾看向曹嬷嬷,亲自过去斟了一杯茶。

曹嬷嬷也没有客套,端起抿了一口,看她道:“四奶奶刚才所说虽是心中真言,可这等话也要分场合说才行,不见得人人都听真话,都有容人之心的。”

徐若瑾一怔,脸上郑重认真,“愿听嬷嬷教诲。”

“倒说不上教诲与否,只是随意聊聊罢了。”曹嬷嬷看着窗外,“梁家虽是被责贬到此地,其实过的或许比京都还要舒心。”

“功名青史,提到梁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顶子再红的官儿,也会有几分顾忌,不敢肆意招惹,除非是不要命了。”

曹嬷嬷收回目光,“可若是在京都便不一样了。”

“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却有无数人争权夺利,出个门,或许就遇上三四个五品以上的官老爷的车驾,实在没有什么滋味儿。”

“体味不到家族庞大的益处,只剩空洞焦躁的虚荣。”

“好比四奶奶刚刚那一番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便是不同的味道和涵义,说不准就惹出什么麻烦了。”

徐若瑾听在耳中,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总觉得曹嬷嬷话中有别的涵义。

“依照嬷嬷所说,梁家纵使再起复,也还是不回京都的好?”

“那便不是我能提议,四奶奶能决定的了,都要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

曹嬷嬷不再多说,又抿了一口茶。

徐若瑾仍有探究的心,“您说的对,一切都依天注定,说句心里话,我倒觉得在这里过的更潇洒,惬意,也只盼着能舒舒坦坦、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这或许是期望、愿望,不知是否是奢望了。”

曹嬷嬷看着她,“期望四奶奶愿望成真。”

“多谢嬷嬷提点。”徐若瑾站起身行了一礼,曹嬷嬷侧身让开,没有完全的接纳。

门口又有了响动,烟玉撂了帘子,传话道:“方妈妈来了。”

方妈妈?

徐若瑾格外诧异,她没想到自己没去找,方妈妈却真的到了。

方妈妈进了门,曹嬷嬷的脸色虽和缓下来,但也挂着几许不悦:

“我这儿倒是热闹了,怎么着?是怕我连府上的四奶奶也教训上?我还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

“老姐姐这话我可不依,想当初,是谁教习良贵人时,连带着贵人的嫡母一起教训了?”

方妈妈的笑让曹嬷嬷绷不住脸,“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