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霄毕竟不同于其他的梁家人,而他是否回祖宅居住,也是皇上一直观望的。

梁霄摇摇头,“老宅太旧,人口杂多,不如换个新地界轻松自在。”

“京都的低价可不便宜。”田公公刚刚说完,看到徐若瑾笑道:“但是瑜郡主您不缺银子,还是有新宅更好。”

徐若瑾虽不喜欢装穷,但也没夸富的癖好,“太贵的买了也心疼,谁不想少花点儿银子?不知田公公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田公公没想到徐若瑾会问他,本想张口就拒绝,但仔细琢磨一下又闭嘴思忖半晌道:“咱家听说刑部侍郎大人有意告老还乡…”

梁霄眉头微皱,“他不是住在京郊之地?”

“城内还有一处小宅,他偶尔才住几日,寻常只有管家照看。”

徐若瑾立即问:“在何处?”

田公公压低声音小声道:“在澶州王府的北街。”

梁霄和徐若瑾送走了田公公,二人回了暂居之地休憩,才谈起今天的奇葩经历,徐若瑾也思忖着田公公的告诫。

“封我为郡主,认我为义妹,是你昨日与皇上商议好的?”徐若瑾问的直截了当,梁霄点了点头,回答的更是干脆,“是!”

“怎么不早告诉我。”徐若瑾嘟起小嘴,揉了揉已经发酸的腰,今日在宫中折腾了半晌,她的确是感觉到疲惫劳神,更有隐隐的妊娠反应,总是恶心想要呕吐。

只是事情一惊一乍,让她一直绷紧了神经,现在彻底的松懈下来,反而吃不消了。

“昨日并未敲定,只说会给你一个解释,我也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封你为郡主。”梁霄的深情反而轻松,“郡主就郡主,暂且先拿着,明日进宫谢恩时我不能陪你,你自己要多注意。”

徐若瑾微微颔首,往靠枕上瘫去,“真的不想再进宫,那里的人没有我喜欢的,哪怕是提起名字我都懒得听,我现在只想睡。”

“那就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说。”

梁霄出门叫红杏和杨桃去准备沐浴的水,再转身回来,她已经倚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股酸涩在他的内心油然升起,走过去轻轻抱她到床上,她扭了扭身子继续睡去,他则为她轻轻盖好了被。

红杏再端水进来时,梁霄则摆了摆手指,示意红杏把水放下,他则亲自用毛巾为她擦拭着小脸。

虽然她没有喊过苦,可他却能够感受到她经历的艰难;

她从没有喊过累,可她时不时微皱的眉头,却表达着她一直是在硬撑着。

她很少提起路上的劫杀,是因为她心底后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保护她失误了。

这是梁霄第一次承认自己的不足,承认自己失误,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对这个女人已经是刻骨铭心的爱,甚至超越于他本身。

红杏在一旁看到四爷小心翼翼的为四奶奶擦拭小脸,已经张大着嘴呆傻一般!

四爷魁梧高大,俊朗冷酷,与她们这些丫鬟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可就是这么一位爷,在主动的为四奶奶擦脸?手?甚至是她的小脚丫?

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红杏偷偷的拧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疼!看来不是在做梦,可这件事实在让她无法相信!

若是两个人换过来还差不多,她可是从未见过,更从未听说有哪位爷在家是伺候女人洗漱的,这真是开了眼了!

梁霄没有理睬红杏会如何腹诽自己,为徐若瑾擦拭干净,便为她盖好了被子,让红杏在一旁守着,他则出去与方妈妈私谈起来。

方妈妈见四爷有意私聊,也没等他开口问,便先道:“老奴今日跟随入宫,仔细观察了下宫内各位贵人的身边人,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不见了,容贵妃身边人还是之前的,另外几位妃子虽不声不响,但有两个换了身边伺候的宫嬷,其余人这一次没能见到…”

说到此,方妈妈摇头感慨:“宫里的变化着实不小。”

梁霄看着方妈妈道:“皇上至今无子,这与后宫绝对是分不开的,依着您看,问题是出在谁的身上?”

方妈妈仔细思忖,“这件事老奴做不得准,不敢妄自猜测。”

“若瑾被封为瑜郡主,明日要进宫谢恩,您要在一旁多多提醒。”

梁霄仔细的叮嘱,“皇后与容贵妃若有意单独见她,可以不必阻拦,她的脑子聪明,应对得了,如若是其他妃嫔前来示好,您帮忙记一下都是何人,特别要注意宫里的一个人。”

方妈妈立即问:“四爷指的是何人?”

“先帝在世时的那位良贵人。”梁霄说出这个名字,方妈妈很是惊诧,“四爷怎么会想起她?”

梁霄并没有隐瞒,“她从进宫就被封为贵人,先帝过世,她没有被遣走,反而仍旧在太后身边服侍…终归是注意一下吧,也许是我多心了。”

方妈妈立即点头应下,二人没在多说,各自回去睡下。

翌日清早,徐若瑾便被梁霄拎起来进宫。

而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她出门时也有些精神,只是坐上马车便又晕晕沉沉,等到了宫门口,徐若瑾又睡成了小猪一般…

第二十六章 谢恩

梁霄抱着徐若瑾上了早已等候在宫门口的轿辇,董公公瞧着先是一愣,随后讪讪笑道:“梁帅如此疼爱郡主,郡主也是有福气的呢。”

梁霄对董公公倒乐于攀谈,“都被免职罢官了,还称梁帅不合适,换个称呼吧。”

“哪能呢,不过是皇上一时生气,还能真记了心里?说不定今儿就让您官复原职,还得为大魏开疆扩土呢!”

董公公立即奉承着,“换了别人咱家可不敢多嘴,可换成您,咱家也敢壮了胆子夸一回,大魏除了您没人有那个本事,还是得称您一声梁帅才舒坦。”

“我女人如今可被封为郡主了。”梁霄背着手朝内走,随意调侃。

董公公立即捂嘴讪笑,“梁帅您可别逗咱家,都是那些没本事的才依着女人称呼,您?就是梁帅。”

梁霄心里微微一惊,看来严弘文很不得董公公的喜,夜微言只有熙云公主一个妹妹,除此之外的郡主,县主也都嫁于各高门大宅,丈夫也多为朝中重臣,有官称。

只有严弘文一个,是遵循熙云公主的称呼被叫驸马爷的。

但也没辙,谁让严弘文娶的是公主殿下?夜微言对他虽然重视,但却并未给予严弘文极其重要的官位。

董公公并未在意梁霄能猜中严弘文,反而似刻意摆明态度,又与梁霄说起昨日徐若瑾调兑的酒以及稍后要买的府邸宅院等等闲话。

过了小半晌便到了夜微言的偏殿,徐若瑾在轿辇中半睡半醒,停轿后,方妈妈喊她,她才算彻底的醒过来。

只是一睁眼已经到了宫中,徐若瑾愣了半天才缓过神,见董公公已经在一旁笑灿如花的候着,她连忙用帕子擦了擦流出的口水,羞涩道:“让董公公笑话了,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路上居然一直都未醒,容我缓上片刻再去谢恩,这脑子还在发着懵。”

“瑜郡主这是哪里的话?您现在可有着喜身子呢,自当是嗜睡好困的,咱家哪里会笑话?只怕伺候不好,让您受了寒,受了累,梁帅若发了脾气,咱家可担不起呢。”

董公公一边说笑,一边让小太监去找田公公回话,他则陪着徐若瑾和梁霄在这里等候通传。

徐若瑾并没有擅自去接董公公的话,因为她也不知梁霄这一路与董公公交谈什么,生怕万一开口再说了错话,反而不如闭嘴更安全。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徐若瑾不由惊愕,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

连说一句话都要仔细揣测琢磨,这日子实在难过…

梁霄也没再与董公公说什么闲话,小太监去禀事没多久,田公公便在偏殿门口唱名通传,“梁霄,瑜郡主见…”

徐若瑾听了此话,挑了眉毛笑了笑,即便自己被封了郡主之位,通传时却还是梁霄在先她在后,这定是皇上刻意吩咐的,而不是田公公擅自这般做的。

看来,皇上还真是怕梁霄撂挑子真的什么都不干了呢!

徐若瑾有这份心思,董公公自当也会有,他在太后的宫中伺候多年,甚至可以说是瞧着皇上长大的,皇上脾性他再懂不过,只为刚刚对梁霄的追捧自诩满意。

他这等看眼色吃饭的人若拿捏不到这个分寸,哪还敢在宫里吆五喝六?恐怕早就被填了井了!

梁霄牵着徐若瑾的小手朝偏殿走,方妈妈与董公公随后陪同,夜微言已经站在偏殿门口瞧着他们,见梁霄走得近了些,他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让朕等了好久。”

“现在什么时辰?”梁霄突然问向田公公,田公公也一怔,看了下计时的燃香才道:“已经辰时三刻了。”

“寻常此时也不过是刚起身,早不用晨昏定省,更不用上朝奏书,无事一身轻,谁不愿在家睡个懒觉呢。”

梁霄见了夜微言倒是话多起来,只可惜句句都是气人的,噎的夜微言翻了好几个白眼,“你信不信朕马上让你复职?”

“别,皇上金口玉言,不得儿戏,否则岂不是让百姓笑话?”梁霄粗略用着昨日几位朝臣的话语,“还是让草民再清闲几天吧!”

“草什么民?你别以为肆意放赖,朕就拿你没辙。”夜微言与梁霄喋喋不休,徐若瑾突然插了一句,“不是来谢恩的么?”

梁霄看向夜微言,“要不就把蒲团摆了偏殿门口磕几个头?”

“美的你!”夜微言背过手转身走进殿内,梁霄才又牵起徐若瑾的小手跟随着走了进去。

徐若瑾抿着小嘴偷笑,刚刚是梁霄轻轻摆了摆手指,她才突然冒出那么一句,否则依着她是不会这般冒失的。

看来刚刚自己想的没错,皇上的确有意把梁霄再次赶去七离边境,瞧不得他在京都无所事事。

这事儿还真是头疼呢!

蒲团摆好,徐若瑾与梁霄象征性的磕头谢恩,算是正式接了这“瑜郡主”的封号,夜微言也没心思在这件事上一味的纠缠,让董公公带着徐若瑾去见太后和皇后等人,他则把梁霄留下私谈,死活不允许他再陪着徐若瑾乱晃悠!

徐若瑾搭着方妈妈的手迈出偏殿的门又上了轿辇,转头望上一望,她不禁发起了呆。

尽管她认为皇宫就是一座高大无比的牢笼,可它的富丽堂皇和无可比拟的气势是不予言表的。

但朝霞公主被囚禁宫中,她又是居住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呢?

既是“囚禁”,那便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可让她去联想会过的多么悲惨,不知为何,徐若瑾的脑中始终幻想不出场景和片段。

是想不出?还是不愿想呢?

董公公见徐若瑾发起了呆,便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只是还未到太后的“慈安宫”,便看迎面有一尊更加贵气的轿辇迎面而来,董公公抻了脖子仔细探望,说了声“是容贵妃娘娘”,便又簇步过去,率先请安了。

徐若瑾想着容贵妃,并没有什么特殊好感和厌恶的距离感,昨日看她对楚嫣儿的热忱,似乎她们的关系格外亲密。

还是敬而远之更为妙了…

第二十七章 体验

容贵妃离得很远就已经看到远处而来的是徐若瑾,因为董公公一直在旁陪伴,宫内生活的久了,即便远远的瞧不见那张脸单是看走路的姿势也能辨别出对方的身份。

而且刚刚她为太后请安时也听说了今日徐若瑾会进宫谢恩。

徐若瑾的轿辇率先停下,等候在一旁,容贵妃一行走近时,她才懒洋洋的吩咐着:“停下。”

太监们立即落轿,宫女撩起遮挡着的轻纱帘,徐若瑾从轿辇上下来行礼问安,“贵妃娘娘福安,没想到在路上会遇见您。”

“宫里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遇见岂不是挺正常的?就是地界太大,时间消磨的让人烦躁。”

容贵妃今日情绪不佳,说话都没什么兴致。

徐若瑾笑着道:“宫中风景极美,贵妃娘娘当作是赏景休闲,就不会烦躁了。”

“来回就是这么一条路,走上十年八年的,何处有树,何处有草都背下来了,还有什么看的?”容贵妃下颚尖尖,绷起脸来,让她更显几分刻薄,“被皇上封为瑜郡主,本宫倒是忘记恭喜你了,今儿你要为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本宫就不耽搁你了,改天来冬翎宫坐坐。”

“多谢贵妃娘娘抬爱,改日一定拜访。”徐若瑾寒暄的很僵硬,可她实在挤不出巴结的笑意来。

容贵妃好似也是随意的敷衍,没有真邀请她的心思,她又何必感激涕零的上赶着去巴结?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亦或许她和楚嫣儿没有什么深层的关系?

徐若瑾心中揣测,容贵妃吩咐起轿,小太监们齐齐向徐若瑾行了礼,抬着容贵妃向前离去。

董公公瞧着容贵妃走远,催促着徐若瑾上轿辇,“您快上轿吧,可别冻着…”

徐若瑾点了点头,方妈妈突然问起董公公,“两年没陪同主子入宫,看到熟悉的面孔反倒陌生起来,对了,皇后身边的蔡嬷嬷怎么不见了?”

董公公没想到方妈妈会突然问起,下意识便道:“被皇后娘娘斥了几句就病了,倒下就再没起来。”

方妈妈心头一紧,索性也不再问。

徐若瑾虽不知蔡嬷嬷是谁,但听方妈妈豁然提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亦或许是梁霄吩咐了什么,否则方妈妈向来是不会多嘴的。

董公公也不愿再多话,就这么一路无声的到了“慈安宫”。

昨日寿宴的喜气仍未褪去,宫内四处还摆着寿喜的各式物件,徐若瑾的轿辇停了正殿,正做着活计的宫女宫嬷小太监们立即停下手,转身跪地叩拜:“瑜郡主万福!”

徐若瑾被吓了一大跳。

虽说是被封为什么郡主,可她并未真有身为郡主的觉悟,瞧见众人的叩拜,她才有些缓过神来,立即让众人起身,方妈妈已经拿了准备好的银钱赏了下去。

徐若瑾松一口气,这等事情她早已忘至脑后,也幸好身边有方妈妈在,否则她还真要丢人了!

“都起身吧,别耽搁了太后吩咐的差事。”徐若瑾笑着寒暄,“银两不多,都吃个喜吧。”

“多谢瑜郡主赏!”

“行了行了,干活儿去吧。”董公公摆手吩咐众人去干活儿,他则笑着与徐若瑾道:“郡主您大方,寻常赏她们几个铜子儿就都乐得高兴了,您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这帮子奴才呀,牙都会笑掉的!”

“这确是不懂了?可是触了什么忌讳?”徐若瑾故作不懂不知,董公公连忙摆手道:

“哪有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宫里的这些奴才都是贪财的,捧高踩底,哪位主子阔气自当都捧着供着,都没良心!”

董公公也不怕被听见,就这般高声的斥骂着,徐若瑾笑道:“只有董公公您一心为主,太后慧眼识人,都瞧着呢。”

“当不得郡主夸赞,也是太后她老人家良善,咱家只求有口饭吃,也就足够了,还能求什么?”

董公公立即讪笑,“哎哟,话又多了,郡主您快进去吧,别让太后等久了!”

徐若瑾点点头,方妈妈搭起她的手,便慢慢的进了殿内。

空旷,庄严,却没有几分人情的味道,肃穆的冷漠即便点了暖炉也让人心底发寒,徐若瑾站在那里等候之时,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董公公先去回禀,随后又将徐若瑾引去太后的寝殿。

皇后此时也在这里,周围还有两位昨日见过但没说上话的嫔妃,徐若瑾先为太后行礼谢恩,说了几句吉祥话,也算是走个过场,“本是太后寿宴来沾沾喜气,没成想我确是占了大便宜的,归根结底还是拖了太后的福,若瑾这就来给您磕头谢恩了!”

徐若瑾跪在蒲团之上,额头轻轻点地的行了礼,太后立即笑着让她起来,“行啦,本就是有着喜身子的人,没得非要走这等俗礼,快起来,让哀家瞧瞧,昨儿可是累坏了吧?”

太后是满面笑容透着亲近,徐若瑾却没有放松下来,自嘲着道:“原本以为自个儿是个撑得住的,谁想到昨儿回去就睡,刚刚来为您谢恩的路上也一直没醒,也不知怎的,就是困倦的不得了,但进了慈安宫,反倒是精神过来了。”

“有着身子就是这样,当初哀家有皇上时,也似你这般没精打采的,还是要好好调养,不为了自个儿,也要为肚子里的,梁家就指望着你们呢。”

太后提及怀有龙子,更是当今皇上,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她一直都没能为皇上诞下麟儿,哪怕是个公主都没有,此时再看徐若瑾的模样,说起话来便酸溜溜的:

“有着身孕就不要乱跑乱跳的了,还有那些酒,闻着味道岂能无碍?能不动手就不要再弄,今日离了宫就好生休养,太后这里谢了恩,本宫那里就免了,否则劳累疲倦,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有得你哭呢。”

徐若瑾对此哭笑不得,却又不能不点头答应。

当她乐意没事儿就往皇宫跑?巴不得不来呢!

只是皇后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妃子道:“郡主瞧着便是福气人,更是精通医理药理,哪能调养不好?皇后娘娘多虑了!”

皇后的脸色当即一冷,瞧瞧徐若瑾,又看了看那妃子,好似在怀疑她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交往和隐藏的关系。

徐若瑾着实心凉,宫里的人都是疑心病过重吧?她根本不认识那位妃子是何人,因为一个陌生人遭了皇后的恨?

这都什么事啊!

第二十八章 秩序

徐若瑾默不作声,装作根本不知所以,皇后看了几眼见她似乎是真不认识贤妃,也就作罢。

太后没有理睬那方的斗嘴,打量起徐若瑾的衣装配饰,想说什么,却又没张口,问起她和梁霄的打算:

“听说你们没有回梁家老宅住,这是怎么个想法?”

徐若瑾心里一紧,这是太后想问梁霄和其他梁家人还有没有什么牵搁,“为何不回梁家老宅,他没说,但打算在京都寻找一个新的宅邸,正在四处询问着,今儿还请托田公公帮忙打听打听,却不知何时能有消息。”

太后很满意徐若瑾的回答,皇上也惦记梁霄会不会与京都其他梁家人联合起来。

先帝就曾忌讳过梁家势头过猛,可那时他又不得不包容梁家,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皇上将梁家打散,再重用梁霄,为得就是不希望梁家再出现一个梁大将军来!

那股势头实在可怕…

皇后听得徐若瑾的说辞,板着脸色道:“这事儿也要尽快的定下来,皇上登基以来,只为了封你为郡主,与朝臣们大吵一架,你也要记得身为郡主的本分,哪能还随意的衣食住行?也懂得分寸,更应顾忌身为郡主的体面。”

皇后的训斥,徐若瑾听的着实不喜。

可这也是事实,她还不得不领情的接下来,“皇后娘娘训斥得对,若瑾定当多多注意。”

“只是…”徐若瑾在此顿了下,苦涩道:“衣食住行会尽快筹备习学,但家中之事都由梁霄做主,若瑾实在说的不算啊。”

徐若瑾把一切事都推了梁霄身上,皇后蹙了蹙眉头也没说出什么,后宫内人多耳杂,传出去她诋毁梁霄,反倒容易招惹麻烦。

“你斟酌着就好,”皇后看向身边的宫嬷,“等宅子定好了,本宫会派嬷嬷过去帮你张罗下衣着穿戴…”

徐若瑾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这就想开始在她身边安插人了?皇后娘娘也太心急了吧?

见徐若瑾默声的反抗,皇后本想质问两句,贤妃又在一旁开了口,“皇后娘娘着实心急了,您没瞧见,瑜郡主身边的,便是当初梁夫人身边的方妈妈么?这可是宫里出去的妈妈,您怎么还信不过了?”

“哪有什么信不过?多几个帮手岂不更合适?”

“瑜郡主还有着身孕呢,哪能张罗什么衣着穿戴?都应从简从轻。”贤妃看向太后,“当初臣妾有着云儿时,连头发上沾块棉絮都觉得沉呢!”

云儿乃是夜微言为数不多的女儿之一…

皇后的脸色立即撂下,她不仅没有为皇上诞下龙子,哪怕是位公主都没有。

手中的帕子已经快撕扯成碎片,可她却没法子,也没底气再还嘴。

太后微微点头,“说的是,一切都不急,不急…”

徐若瑾笑着应承下来,心里着实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梁霄早点儿来接自己,否则再被纠缠个没完没了,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实在受不得这些女人含沙射影的争斗。

特别是全都拿她当作砧板上的鱼肉,只是一个说该横纹下刀,另一个说该直接下锅炸了罢了!

归根结底,倒霉的都是自己!

只是楚嫣儿不是被太后留在宫中了么?今儿怎么没瞧见她的影子呢?

夜微言此时正在与梁霄发着火。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夜微言在地上来回踱步,脚步的急促显示着他的心急,“太后过完了寿,朕也已经给了她郡主之名,你还想怎么样?”

“不是还没入皇族名册么。”梁霄一派轻松惬意,毫不着急,“危机四伏,草民无法放心离去,还望皇上不要难为草民。”

“梁霄!”

夜微言跳脚嚎叫,“你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危机四伏?你是在指责朕护不了她的安危?”

“入皇族名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朕本打算定于后日,可今日听说众臣已经联合,准备在那一日齐齐奏本反对,朕打算推后。”

“不能推后。”

梁霄反驳的很直接果断,“这一次若推后,那就是彻底的败了!”

夜微言提了一口气,“那你就给朕乖乖的回七离国边境去,不要留在京都,朕会为你照料好若瑾的。”

“恕草民不能答应。”梁霄见夜微言还要发火,没允他开口,摩挲着下颚道:“可以恢复官职,但不回七离边境。”

“为什么?”夜微言对此不能理解,“梁霄,你告诉朕,你若不回,七离边境之地怎么可能安宁?那之前的一切,启不都白费了?”

“还有梁鸿在。”梁霄捏了捏鼻子,“为何皇上不肯重用他?”

“他?”夜微言斟酌下,婉转的说了对梁鸿的不信任,“匹夫之勇,毫无头脑,朕并非信不过他,只是不敢把这么重的责任交给他。”

“不妨试一试?”梁霄看着夜微言,“皇上既然有心复起梁家,但梁家若只有微臣一人,是支撑不起大任的,请皇上三思。”

听到梁霄改了自称,夜微言知道梁霄这是发自内心之言。

仔细思忖了下,夜微言点了点头,“好吧,朕就试一次,若是他不行的话,朕就一脚把你踹去七离边境!”

“那后日?”梁霄看着夜微言,根本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夜微言摆头苦笑,“梁霄啊梁霄,你这么一个冷酷之人,怎么就被若瑾一个女人给治住了呢?”

“那可是您的妹妹。”梁霄突然提这么一句,夜微言愣住后,道:“你真是要把朕逼到绝路啊,父皇若还在世,是绝不会容朕留下她的这条性命的。”

“今时不同往日。”梁霄看着夜微言,“难道皇上对当年之事就没有半分好奇么?”

夜微言没想到梁霄会找他谈论这件事的起因,他起先是要怒,而后舒展眉头,看他道:“朕的确好奇,皇姑母甚得父皇喜爱,为何父皇会执意要她性命…此事如若再被提起,恐怕又要搅和得翻天覆地,那个答案,朕真心不敢触碰。”

“已经混乱,那就不妨更乱,乱中梳理出皇上的秩序。”梁霄看着夜微言,目光格外认真。

夜微言被他最后一句挑起内心压抑难发的兴奋,重重的道:“好!”

第二十九章 贪欲

梁霄得一道旨意,被册封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管七离边境之地及征战划地的军马民政。

这个消息爆出,即便朝臣心中不满,但却没有什么人敢反对。

因为梁家的功绩是有的,而梁霄本人的政绩也是有的,更何况,梁大将军如今坐镇中林县,并未回京都,而皇上接二连三的抬举梁家,也是为了稳固皇位政权,是抵御澶州王的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谁站出来反对?岂不是等于反对皇上?

还想不想要这颗脑袋了,谁能傻的这个时候去当出头鸟啊!

更何况,梁家做官也就做了,反正七离边境那里除了他也无人能插得了手,但梁霄的女人就不同了!

皇上认为义妹,这不免牵起了许多人敏感的神经,因为那徐若瑾根本就是朝霞公主的女儿,是先帝下令灭杀没有杀成的!

皇上若让此人入了皇家名册,那岂不是等同于违背了先帝的遗旨?这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违背祖宗规制的!

对于这一点,澶州王一系的人马自当叫嚷反对的欢实,而支持皇权,力挺夜微言的人在这一件事上也颇有说辞,甚是反对。

多方夹击,夜微言被攻的焦头烂额,可他仍旧没有取消后日的入册大礼,这着实让更多人疯狂了。

澶州王听得这个消息,仍旧一个人闷在书房当中,没有出来。

楚嫣儿原本是要伺候太后,可她被澶州王下令回府,便一直在府内等候着王爷召见,只可惜,澶州王没有丁点儿动静,让楚嫣儿甚是纳闷,更是对澶州王的心神不宁感到奇怪。

怎么王爷自从见到徐若瑾,更听得皇上封她为“瑜郡主”之后,便不似往日那般强硬?

反而心不在焉,好似神魂出窍了似的,难不成,朝霞公主之前与澶州王还有什么渊源?

可她曾听母亲说过,当初朝霞公主之所以被先帝厌弃,也可能是因为朝霞公主对涪陵王更亲近,更支持,所以先帝才会在朝霞公主身怀有孕之后,下了那么狠的手。

可这些与澶州王都没有关系啊?

为何王爷会这么奇怪?

只是这个事情她不敢直接去问澶州王,可问夜微鸿?那更是不可能!

她如今看到夜微鸿这个男人就恶心想吐,他与梁霄表哥怎能比?

一个是天空睥睨众生的苍鹰,一个是泥沼中的癞蛤蟆,完全没得比,自己怎么会…怎么会嫁了这么一个人?

脑中想起梁霄对徐若瑾温馨体贴的点点片段,楚嫣儿愤恨的指甲已快抠到了肉里!

徐若瑾,你怎么还不死?

你为何不死呢?

正心中腹诽谩骂着,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楚嫣儿朝着那里看去,正是夜微鸿拎着酒壶倚在门口看她。

“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脑中刚刚想过梁霄,她此时再看夜微鸿怎么都不顺眼。

夜微鸿嘴角轻俏,嘲讽的道:“这里是小爷的家,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睡谁,就睡谁,你管的着么?”

目光扫量下楚嫣儿,“看你这副德性,外人瞧着是纯净无暇,其实满肚子肮脏无比,蛇蝎毒妇,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你说完没有?我还有事情,不能陪伴世子饮酒,请世子多多包涵。”楚嫣儿不想与夜微鸿多说,直接撵人,夜微鸿却没有走,反而踉跄着脚步,晃晃悠悠的进来,“这灵阁的酒就是好喝,我若是梁霄,我也找一个能这么会酿酒的女人…”

说着话,他直接就扑向了楚嫣儿,醉醺醺的嘴凑过去便要亲,楚嫣儿厌恶的躲开,推搡着:“请世子自重!”

夜微鸿冷笑,将酒壶朝旁边一撇,碎倒在地,吓的丫鬟嬷嬷们立即过来,却又被夜微鸿骂走,“滚,都给我滚!”

“是…”丫鬟们纷纷退下,而楚嫣儿的贴身妈妈担忧的看了两眼,却被夜微鸿狠狠怒骂,“你耳朵聋了?若是再不走,老子就当着你面儿睡了她!”

“世子息怒,息怒!”婆子连忙退下,楚嫣儿想要推搡开夜微鸿,却怎么都做不到。

尽管夜微鸿并不是梁霄那般魁梧雄壮,可也不是她一个女人能执拗得动的!

“躲什么躲?若不是父王催着我和你生孩子,你当老子乐意来你这破地方?乐意看你的臭脸?”

夜微鸿没有一个字的怜香惜玉,他捏起楚嫣儿的下巴便凑上自己的嘴,楚嫣儿拼命挣扎,夜微鸿半晌都没能得逞。

“啪!”

狠狠的一巴掌,夜微鸿抽在了楚嫣儿的脸上,“你若再动,我就立即写休书!”

“你写!”楚嫣儿疯狂的推开他,“你写啊!”

夜微鸿没有半丝惊诧,无赖的看着她,“你确定?当初你嫁给爷,就是因为知道梁家即将破败,而我父王的势头很盛,你想有出头之地,可如今?你若是被皇族世子休了…”

“没有人敢再娶是其一,你就是大魏皇族第一个被休了的女人,那你可真是声名远扬了!”

楚嫣儿浑身一震,她呆呆的看向夜微鸿。

她不想输,她不愿输!

她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怎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夜微鸿这个混蛋而罢休?

夜微鸿看着她在发愣,指了指自己的裤裆,“你若是不想被休,那就来好好的伺候爷。”

楚嫣儿狠狠的咽了唾沫看着他,夜微鸿见她不动,起身便冲了过去,一把扯烂她的衣裳,瞬间将楚嫣儿扒了个精光,“其实,爷还是很喜欢你的这身皮肉的…”

夜微鸿的歇斯底里,楚嫣儿咬唇默不作声,眼角流下的泪满是屈辱和愤恨。

她搂着夜微鸿的脖颈,巴不得就此勒死了他!

可此时此刻,他不能死,否则自己就完蛋了!

“徐若瑾,我早晚要你死的更难堪!”

徐若瑾此时正在后宫听到梁霄又被封了官职的消息,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一会儿是草民,一会儿是官?

有这么玩游戏的吗?也就是自家那个奇葩的男人才能做出这等事来!

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徐若瑾心里与孩子道:“娃啊,娘真不敢保证,你出生时,你爹到底是干什么的了,你的性子,可千万别像他啊!”

第三十章 对赌

太后得知皇上于后日要将徐若瑾的郡主之位纳入皇册,只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皇后对此颇为惊诧,絮叨了几句便被夜微言给制住,“此事朕心已定,谁再多言多嘴,就不要在朕面前露面了,朕难不成做什么事,还要得到所有人同意不成?”

“皇上息怒,臣妾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瑜郡主她毕竟不是皇族之姓,这般一来,朝臣们会不会起争议?”

皇后想解释,可她话音刚落,贤妃便在一旁道:“皇后娘娘多虑了,皇族之事哪能由大臣们肆意搅乱?若是事事都有争议,皇上便要三思而行,那这到底是谁的天下了?岂不都是大臣们说了算了?”

皇后冷眼瞪她,转过头来又要与夜微言再解释,夜微言抬手让她不必再说,“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你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他看向太后,“母后这里也要笃定想法,不要被大臣们和皇叔等人所左右。”

太后没有多说,“哀家都听皇上的。”

“母后慢歇,儿子先告退了。”夜微言拱手行礼,转身离去时,连半丝留恋都没有,脚步格外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