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让他救人,而是让他杀人?

难道自己这一条老命,真的要了断在京都吗?

第119章 固执

徐若瑾此时已经掐算着时间,准备出门。

她能等待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如若时间再拖延下去,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师父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恐怕是遇上了什么事,可即便他出现可能也无法解救罗春,反而有可能会再搭上一人!

徐若瑾之所以拖延一个时辰,是想等梁霄会否传来什么消息亦或采取什么动作。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他仍未有音讯传回,那就只能自己出面了。

“吩咐梁拾备车,咱们准备出府吧。”

徐若瑾开了口,红杏仍有犹豫,看向方妈妈,似是询问是否要再劝一劝?毕竟四爷还未回来呢。

方妈妈深知徐若瑾是什么脾性,恐怕这时,郡主早已经把四爷的特意嘱咐忘至脑后。

重情义是一柄双刃剑,它可让郡主赢得身边人的拥护和保护,却也会让她至于危险之地,时而遭遇阴谋的算计。

即便是明摆着坑害她,她更是明白会有什么后果却仍奋不顾身要解救她想解救的人,这又如何劝得动?更是该用什么说辞劝?

方妈妈摇了摇头,她自认不知该怎么开口。

红杏也满是无奈,只能转身去找梁拾备车。

徐若瑾的确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

楚嫣儿折腾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让众人想起自己不耻的身世,让皇上介意自己乃是皇族的耻辱。

可事实如此,即便不再掀起腥风血雨,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被在此揭开又能怎样?

难道这就能让罗春付出生命的代价?

徐若瑾不忍,更是无法认同,她承认自己应该保护好腹中的孩子,她也应该远离朝争,安心静养身体,可如若让她故作一无所知,装傻充愣,她做不到。

她不能蒙蔽自己的良心,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做一位合格的、正直的母亲。

她会张不开口教孩子用心做人的…

一切收拾妥当,梁拾的马车直接进了院子,方妈妈召唤婆子们将徐若瑾抬到了二门处。

徐若瑾踏上马车之时,豁然觉得心情开朗,整个人也松懈些许,没有了无形的沉重的包袱压得她透不过气。

似乎这便是凭心做人,楚嫣儿,你还能怎么样?

人在做,天在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如此轻贱人命,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梁霄此时正在京都城门处。

他刚刚询问过城门守卫统领,昨日严弘文与熙云公主回京都之时,他带走了一个老人。

至于老人的身份是谁,守卫统领并未刻意询问,因为他对此人并不熟悉,更没见过。

更何况,驸马爷带走的人,他自当知晓要闭嘴装作没看见,只是问及此事的人乃是梁霄,守卫统领才肯开口相告。

梁霄站在城门处思忖片刻,吩咐梁一道:“回吧,恐怕此时洪老大夫已经不在严弘文的手中了。”

“他会送给澶州王?”梁一如此猜测,又立即否定,“应该不是,否则他便不会让罗春跪在王府门前了。”

“严弘文的野心已经瞧不上澶州王了。”梁霄的脑中蹦出了夜微言,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你立即回府,让郡主千万莫要轻举妄动,这件事已经不由我们能决定了,我这就进宫!”

严弘文听得下人传来澶州王府的消息,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心中窃笑,只觉得澶州王的脑子好似被驴踢了!

他也不过就是占了一个好出身,有个亲王的爵位,否则依照他的能力来看,就是一个白痴,一个十足的白痴!

“驸马爷今日不出去?”蒋明霜很意外今日严弘文会在府上休歇,更是会到自己的院子里。

“陪公主离开京都这些时日,你在府中也甚是孤单,我陪陪你。”

严弘文的软绵细语说的蒋明霜脸色俏红,其实除却得知驸马是因为徐若瑾才娶自己,更知道自己这一门婚姻乃是有着可耻交易的目的,严弘文对自己始终不错。

起码他的细心呵护,让蒋明霜心底萌生好感,更觉舒服。

只是这话她是不敢告诉若瑾的,否则一定会被她笑话…

“驸马想吃点儿什么?妾身今日亲自下厨?”蒋明霜羞涩的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昨日公主殿下特意赏了带回的花蜜点心,妾身正想着亲自为公主殿下做些糕点以表谢意。”

“随心就好,也不必刻意为之,公主殿下不是小气之人。”严弘文看到蒋明霜,不由想到徐若瑾,“这些日子与瑜郡主有来往么?”

听闻他特意问到若瑾,蒋明霜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

亦或许他今日特意来陪自己,就是为了问问若瑾吧?

蒋明霜摇了摇头,“没有见,不知道。”

感觉出她情绪不虞,严弘文将她揽入怀中,“别介意,我不过随意问一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妾身这便亲自下厨去了。”蒋明霜受不得他突然的亲昵,整张脸红成了苹果。

严弘文也没有刻意强迫,放她离去,“那我就等着品尝夫人的手艺。”

蒋明霜轻应一声出了门,严弘文的笑颜也沉了下来。

这件事到底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尾呢?倒是让他略有期待了!

梁一迅速的赶回郡主府才得知,瑜郡主已经吩咐梁拾备车,离开了府邸,直奔澶州王府而去!

想到四爷的吩咐,梁一不由猛一跺脚,又转而去追徐若瑾的马车。

而此时梁霄已经直奔宫中去见夜微言。

只是夜微言此时却不肯见他,但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田公公出来招待,他则与右相在书房商议朝事,暂时不能见梁左都督。

这等敷衍的话,梁霄心知肚明。

田公公也知瞒不过梁霄,苦涩着脸道:“梁左都督也要为皇上着想,皇上对此事也甚是为难啊!”

“那个人不能死。”梁霄说的斩钉截铁,“洪老大夫不能死。”

田公公继续劝道:“梁帅,咱家知道您是为了瑜郡主,可有些事您也要为皇上着想,为皇上分忧,总不能任凭一个女人的任性便抹杀了皇上对您的信任,更何况,此事与郡主府毫无瓜葛,您不能沾!”

第120章 太难

“你敢保证这件事与郡主府无关么?”

梁霄的质问好似惊雷,在田公公的脑海里炸响。

他犀利的目光更带有浓重的愤慨,让极有城府的田公公都稳不住心神,翕了下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怎敢做这个保证?如若是旁人的话,田公公毫不犹豫就会点头允诺,可他此时面对的是梁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

更何况,若不是梁霄,恐怕别人也不会直接冲进宫来找皇上…

“咱家不知洪老大夫与郡主有没有什么关系,可他毕竟乃是戴罪之身,纵使皇上有心放过,可他却偏偏进了京都,皇上又怎可能视而不见?”

“刚刚皇上还说,如若不是先帝特意下令,不追究他的责任,莫说他逃至中林县,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追回来。”

田公公只字不提澶州王府,“梁左都督也不要让皇上为难。”

梁霄看着他,仍旧是那一句道:“你敢保证此事与郡主府无关么?”

其实此时夜微言也没有什么好心情。

因为右相大人正在鼓动他亲自到澶州王府看一看。

看什么看?难道亲自去看洪老大夫把楚嫣儿毒死吗?

夜微言并没有告诉右相大人自己见过了洪老大夫,而且这件事情他也不打算与任何外人说起。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他信不过任何人,更是独断独行,既然不打算与任何人商议,那自没有多说的必要。

只是右相大人不依不饶,让夜微言甚是头痛。

“皇上,澶州王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若澶州王世子妃真的没有缓过来,您此时去瞧上一瞧,也表示关心关切,忠勇侯府定会感怀您的圣恩,亦或许也会世子妃的过世与澶州王府结仇结怨,您借此时机把忠勇侯在拉至麾下,岂不是更好?”

“如若澶州王世子妃是假病,乃是故意做出的一个局,您出面去瞧个究竟,岂不是心里也有数了?这乃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老臣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比您亲自出宫去探望一番更好。”

“这等事情由着他们自行解决就是了,朕又何必在此时插一脚?”

夜微言蹙紧眉头,“更何况忠勇侯府拉拢与不拉拢又有什么分别?楚嫣儿进了澶州王府之后,她的几个兄长陆续辅佐澶州王,这是不可能会改变的。朕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而是他们都不理睬罢了,此时又何必让朕舍出脸面去被他们糟蹋?不去,朕就是不去!”

“皇上,这个时候可不能被情绪控制了理智啊!”右相大人苦口婆心,“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只是忠勇侯府,可还有百官都盯着呢!他们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朕整日去顾及这个的心思,那个心思,又有谁来顾及朕的心思?”夜微言站起身,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合着朕这个皇上当得要如此憋屈?还得天天哄着他们不成?”

“皇上,您怎么就…”

“右相大人不必再说了,是不是朕如果不答应,你也要像前任左都御史一般磕头死谏呢?”

夜微言冷眸冷语,更散出不容置疑的霸气!

右相知道他不能再继续劝了,前任左都御史的下场,让所有老臣都心有余悸,甚至惊恐万分。

即便自己一直是支持皇上的,却也不得不多顾忌,皇上的羽翼已经丰满了,不会再似之前那般听他信他。

毕竟这是皇上,是大魏首尊,之前他羽翼未丰,是巢中嗷嗷待哺的雏鹰,渴望别人的给予和滋养,而如今这一只雏鹰已经长大,已能翱翔天空,睥睨众生。

右相心中微有寒冷和落寞,让他本以年迈的身板又苍老些许,翕了下嘴,沉叹一声不再回答。

田公公此时从外进门,满脸苦涩道:“皇上,梁左都督仍旧不肯离去,老奴实在是劝说无词了。”

夜微言皱了眉头,“他都说什么了?”

田公公抹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珠,“梁左都督请您回答,这件事情是否能真与郡主府无关…”

夜微言提了一口气,却也答不上来。

这件事情他又如何能做得准?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梁霄啊梁霄,你何时才能让朕不再头疼啊!”

此时还有一个人正在焦头烂额得等候消息,这个人便是张纮春。

他自明白澶州王世子妃的心思之后,便开始查找关于多年前洪老大夫逃离京都时相关的人。

陆陆续续总结开来,他发现牵扯到的人还真不少。

张纮春又细心地将这些人仔细打探一番,更是查明其中都有哪一些人是支持皇上,哪一些人是支持澶州王的。

将几位强烈反对澶州王的官员名单列了出来,张纮春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放于胸口的兜中,吩咐马彪道:“走,我们去澶州王府!”拍拍自己兜中的那一张纸,他微有感慨:“你老爷我今日能否扭转颓势,就看今日了!”

马彪略有担忧,“老爷,按说这事儿不该归您管,您就这样冲到澶州王府门前去大张旗鼓的宣扬,合适吗?即便您这事儿成了,再被弹劾您越权,这岂不是起了反作用了吗?”

“那你说,你老爷我现在还有什么法子能扭转现在的局势?”张纮春难得的与马彪解释道,“破罐子破摔,我也是逼不得已,如今整个府内也就只有你还惦念老爷我了,其他的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这日子,还能过得更坏吗?”

马彪琢磨琢磨,事情好像也是如此。

他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到门外去备马车,跟随张纮春上路前往澶州王府。

徐若瑾这一路上都在催促梁拾快一些,只可惜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路上的行人极其多,难道都是去澶州王府门前看热闹的吗?

行人居多,即便知道是郡主府的马车,想让都让不开,梁拾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悠悠的前行。

方妈妈在马车内劝道,“世事但凭天意,郡主即便再着急也没有办法,何不踏踏实实的等着?否则即便您急坏了身子,对罗春大人也没什么好处,对老奴等人更没有什么好处,单是四爷那一张冷脸子,就够我们瞧的了。”

“我不着急,我不着急,”徐若瑾嘴上虽这般说,心里怎能不急?

只是这种自我催眠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她就是这么情绪化的人。

离澶州王府的距离越来越近,徐若瑾开始思忖稍后应该怎么办。

即便来了,她也不会鲁莽,事情该怎么做一定要想得通透才行。

如若她王府门口就去为罗春求情的话,想必澶州王一定会刁难自己,谁能救好澶州王世子妃,什么条件都可以。

楚嫣儿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不就是等着自己去给她治病了?

自己倒不怕她得什么不治之症,赖在自己身上,但楚嫣儿还有什么后招却不知道了。

这件事必须仔细思忖,他既要救罗春,又要全身而退,这的确是个难倒人的事…

第121章 意外

徐若瑾正在思忖的工夫,马车已经到了澶州王府附近。

梁拾并没有直接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而是找寻一个角落偏僻之地。

徐若瑾并未下马车,而是撩起帘子能够直视前方的状况。

梁拾混入人群之中,到澶州王府门前看个究竟,而徐若瑾等候消息的功夫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不是张纮春身旁的长随马彪吗?

难道张纮春也来了?

徐若瑾心头正在犹豫,梁拾已经回来,“前面已经人满为患,都是瞧看热闹的,罗春大人还跪在王府门口不声不响,有几位太医也在一旁陪着,但是并没有跪,门口只有王府的管家,并未看见澶州王和王府的主子们。”

“你去看一看角落中那一辆马车到何处去了?那里面的人是不是张纮春?”

张纮春未见过梁拾,所以徐若瑾只能让他去看看,而没有让红杏去。

梁拾领了命,徐若瑾撂下了车帘子,与方妈妈道:“怎么张纮春也会露了面?这事儿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好?”

“老奴听说张主事自回京都之后,便没有再去礼部任职,而是被勒令在家中养伤。”

方妈妈露出冷笑道,“向来是会投机钻营的主,这回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傍上澶州王的粗腿了。”

徐若瑾仔细思忖了下,脑中突然蹦出个念头,“张纮春不是个胆子大的人,他既然敢前来澶州王府,想必之前已经与澶州王府有过联系,如此一来,您说会不会是楚嫣儿从张纮春这里得到洪老大夫的消息?然后才有这一个布局?”

方妈妈眉头蹙紧,“很有这个可能。”

“先等等看,我倒想知道张纮春想耍什么把戏。”

徐若瑾见到他之后心思反而淡定下来,“原本他到京都之后,根本就没想过再有什么交集,可如若他敢对师父有半分不利,索性我也要耍一回浑,那又怎能放过他?”

徐若瑾的眼神略有迷茫落寞,“似乎京都中的勾心斗角更为凶厉,打蛇不死是真可能被反咬一口的。”

方妈妈没有再接话,因为有些道理是需要实践中总结的,郡主此时能够想明白,是他在这个问题上吃了太多的亏。

但这等事自己并非没有劝过和告诫过,可即便嘴皮子磨碎了也不如亲身体验一回加更深刻。

梁拾很快就探查回来,“启禀郡主,的确是礼部主事张纮春,您打算怎么办?把他拦下吗?”

“我们不拦他,”徐若瑾微微摇头,“猴戏还没耍起来呢,咱们怎能给赏钱?瞧着吧!澶州王府的门前恐怕又要更加热闹了。”

张纮春自当没有看到徐若瑾的马车,他来到此地之后变立即吩咐马彪去前方打探,洪老大夫到底出没出现。

他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以洪老大夫现身为前提的。

洪老大夫一露面,他再挺身而出,把当年的隐秘揭开,然后再为其他人定罪,如此圆满的设想多么完美?

可此地已经人满为患,他又不能现在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否则就起不到他设想的轰动效果了!

之所以想要效果轰动,也是因为张纮春爱慕虚荣,想要挽回薄弱的小面子。

这些时日他已经被外人的冷眼瞪的骨子里都发寒,如若不借这个机会扭转局面,扳回脸面,他哪里还是张纮春了?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想要引起澶州王的注意,那就必须有轰动的效果。

闹腾的越大,澶州王对自己便越重视。

所以张纮春把自己掩藏起来,只能派马彪前去打探。

只可惜马彪只是一车夫兼长随,并不是梁拾哪般身形矫健,扎进人堆里半晌就被挤了回来!

一摸腰间的银钱口袋,没了?

不过是挤了一下出来,怎么银钱口袋就丢了?倒不见得是被小偷摸了,很可能是人太多被挤丢了!

马彪急的抓耳挠腮,又一头扎进人群当中寻找他的钱口袋。

张纮春并不知道马彪为什么去了半晌还不回来,他心急难耐,却又不得不等着,这种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待稍后马彪回来他一定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只是这等事,张纮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因为此时他只有马彪这一个心腹仆人,如若马彪也离开他的身边,他可真就是一个光杆儿的礼部主事的空架子了。

马彪找了半晌都未找到他的钱袋子,再想到自家老爷的吩咐,他则冲到前边去看了一眼,才转回身来回话,“没见到什么洪老大夫,还是罗春大人跪在王府门前。”

“王府门前还有其他人吗?”张纮春急切地问。

马彪一愣,“奴才没看别人啊!”

“那你去这么半天都干什么了?”张纮春狠狠地瞪他一眼,“去去去!再去看一看,主要是看澶州王府都有什么人在,其余的闲散之人就不必多看了,重点是澶州王府d主子们,快去快回,时间可是有限的!”

马彪叹了口气,只能又转身钻进了人群之中。

梁拾此时已经将张纮春和马彪的话全部听了耳朵里,转回身去告诉了徐若瑾,徐若瑾心里阴冷,果然是提到了洪老大夫,显然张纮春是知道内情的。

如此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想必楚嫣儿的确是找张纮春仔细问过,中林县梁家的状况以及自己接触过的人。

当初张纮春的脸受伤时,师父曾与他有过交集。

张纮春如若不借着这个杆子攀上澶州王府那就见鬼了!

“罗春太医如今怎么样了?”徐若瑾惦记罗春的身体是否扛得住。

已经过了这么久,哪怕是个身强力健的人都支撑不住,更何况罗春已是四旬的年纪。

梁拾摇了摇头,“在宫中伺候的早就跪习惯了,罗春大人身旁有吃食,有水喝,只是不允许他站起来,属下只觉得这比不给吃喝更加残忍。”

徐若瑾听到此话拳头攥的紧紧,“继续盯着,看张纮春什么时候露面,一旦他先开了头,咱们便立即跟上。”

徐若瑾此时已经想得通透,“至于师父他出不出现,已经不重要了,终归楚嫣儿针对的是我,又何必把师父也搅和进来呢!”

第122章 可笑

楚嫣儿此时听烟玉回禀着外面的消息和情况,对事情发展如此缓慢也有不满。

“还是没有洪老大夫的下落?徐若瑾也没有露面吗?我不信郡主府丝毫反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烟玉听此立即道:“暂时还没有关于郡主府的消息传来,而且如今外面人山人海,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连角门处都有人在守着了,出去的人回来恐怕也不容易,消息自当传得慢了些。”

“都是一帮废物!”楚嫣儿问起澶州王,“王爷那里有什么动向吗?”

“王爷的情绪不是太好,想必也正在为此事着急,”烟玉想到此不由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刚刚奴婢过去禀事时,王爷正在斥骂管家。”

“为何斥骂管家?”楚嫣儿似是随意问,她此时才没心思管什么管家不管家。

烟玉翕下嘴道:“因为世子一早就出门了,直到现在都未回来…”

想到夜微鸿,楚嫣儿的脸色绷紧,好似感觉身上被他沾过的地方都格外发痒,发疼,甚至让她已经开始厌恶自己。

那是一股精神作祟,可楚嫣儿即便知道的如此清楚,却仍旧无法扭转自己对夜微鸿的看法和态度。

那就是一个垃圾!

哪怕是提到他的名字,都会让自己腹胃翻滚,头脑发晕,无法容忍。

为何自己偏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难道老天爷就看不得她楚嫣儿过得舒畅痛快吗?

终有一日,她一定要夜微鸿不得好死,否则她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这身皮囊,更对不起楚嫣儿这三个字!

烟玉感觉到世子妃的心绪不虞,那一张脸已经阴沉的好似狂风暴雨,这时候,谁如上赶着招惹世子妃,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沉了半晌,楚嫣儿才看着烟玉道,“我要知道郡主府的消息,立即!马上!一定要快!如若一刻钟的功夫没有回话,那就让他们都等着去为罗春陪葬吧!”

烟玉咬了下嘴唇,轻轻的应下。

她只觉得此时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好似每过一分一秒都让人心惊胆战。

何必如此呢!

世子妃就是不肯承认四爷对她已经无情,亦或者这份情从来就没有过。

可既然已经嫁入王府,又何必不甘心情愿的伺候世子,偏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楚嫣儿的勃勃野心,烟玉不知道,更无法理解,而此时夜微言也知道推脱不开梁霄,只能与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了。

只是在谈话之前,夜微言低声吩咐田公公,“洪老大夫已经送出宫了吗?”

“早已出宫,想必再过半晌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那好,”夜微言看着有右相大人,“事情暂时不说了,等有了什么消息再向朕来回话吧!梁霄急着要见朕,朕也不得不应对一下,右相大人就先回去吧。”

“是,老臣暂先告退。”右相也知此事不能强求,而且今日他也试探出了皇上的底线。

只是心灰意冷的背后,也有着伴君如虎的悲凉。

即便新皇看着没有先帝那般心狠手辣,也是因为新皇年幼,根基尚浅,待有着时间的磨砺和无情岁月的洗礼之后,恐怕皇上要比先帝更加凶狠。

只是那一日,自己是不见得能看到了。

可自己的子子孙孙如何安稳?家族如何能持续的绵延繁衍下去?才是他的心头之重啊!

右相出门就看到了梁霄。

二人四目相对,没有看到对彼此的怨恨,也没有看到对方的欣赏和崇敬。

右相向来是反对梁家的,只是今天他反倒是少了那一丝鄙夷,反而更有同病相怜的味道。

梁霄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右相随意的拱了拱手,便迈步进入御书房。

田公公将门关上,梁霄看着夜微言道,“皇上究竟打算怎么处理此事?是想借此打压澶州王府势头,也让郡主府受到牵连,压制梁家的势头过于凶猛么?”

“梁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夜微言皱起眉头,“朕向来与你推心置腹,拿你当亲兄弟一般看待,甚至比兄弟还要亲,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洪老大夫的死活,我可以不顾忌,但是这件事情不能与若瑾有半丝牵连。”

梁霄很直白的道出自己的底线,“她如今身怀有孕,受不得纹丝的刺激,澶州王府接二连三的想挑起若瑾身世的风波,皇上心知肚明,便没必要再让臣重复之前的话了吧!”

“你这是在逼着朕挑明此事吗?”夜微言知道对梁霄无法再继续敷衍,“朕不可能挑明瑜郡主生母的身份,否则朕对不起父皇,更会让皇族至口舌是非之中。”

梁霄目光清明,语速更快:

“皇上之所以怕皇族至于口舌,为的恐怕不是先帝的遗诏,而是您至今未有子嗣吧!”

“你大胆!”

夜微言被刺痛心底的伤疤,勃然大怒,“梁霄,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你,你反而越发的狂妄起来,你良心何在?”

“臣不过是冒死说出实情,如若刺到皇上的隐秘,臣向皇上请罪,只是皇上难道没有想一想,造成今日局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您为何不让洪老大夫为您诊脉治病?让他借此将功赎罪,反而让他去以命搏命?”

梁霄的让夜微言咬紧了牙,半晌才道:

“你当朕没有想过?可如若事情…是无法挽回的,那又让朕怎么办?”

夜微言心中冰冷,他不敢让太医诊脉,如若真的说出他不能生育,他这个皇位就等同于拱手让人。

更何况,他也信不过任何一位太医!

宫中的人都能被收买,即便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却被说成有问题,这等话风只要传出,无论真假,他都会被人诟病,皇位更是岌岌可危。

这才是夜微言心底的最大隐患,也是他无法面对的事情。

梁霄揭开了他心底最疼的疤,更是渗出了血,夜微言满脸通红,攥紧拳头的指甲抠进肉中,却看不出一丝疼。

因为再大的疼痛都没有心里的疼更加难以容忍。

哪怕一辈子都无法面对又如何?

梁霄才不顾夜微言的脸上闪现过数道杀意,反而咄咄相逼:

“早晚都要面对的事,不如早面对,如若再晚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不肯正视事情的起因就是懦夫,一个懦夫如何统领大魏天下?简直可笑至极!”

第123章 不容

“梁霄,你信不信朕马上砍了你的脑袋!”

夜微言是真的发了火,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梁霄的眼中,居然是这样的角色。

懦夫?可笑至极的懦夫?

这两个词如同锐利无比的锋刃,狠狠的将夜微言自上而下劈得一分为二,让夜微言初次毫无顾忌的暴怒,甚至几近癫狂!

这还是他自小到大第一次不计后果的说出心底真实的想法,那就是“杀了他”。

梁霄却仍旧面色平淡,看着夜微言道,“皇上终于说出来了?皇上不是第一日想杀了臣,可即便您砍了臣的脑袋,臣也一定要说,不肯正视事情的真相,就是懦夫。”

田公公在一旁早已吓得哆哆嗦嗦,整个人如同筛糠的鸡,连魂儿都快吓丢了!

他没有想到梁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冲进宫里来指责皇上是懦夫,而且还要皇上面对自己没有子嗣的事实?

这不等同于在皇上的脸上狠狠的抽打一巴掌吗?

还有其他人敢这么做?

也就是梁霄吧!

可梁左都督乃是皇上的一大助力,皇上如若心底过不去这个坎儿,两个人很可能就此谈崩,对皇上不利啊!

夜微言满面绷紧,眼中瞪得满是血丝,如发狂的野兽,抽搐的嘴角证明他无法平静的心绪。

这是对他的侮辱,他夜微言自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天大的侮辱!

夜微言四处查看,冲去将墙壁上挂着的剑猛的抽出,锋锐的剑尖只指梁霄:“你敢再说一遍吗?”

“懦夫。”

梁霄说出这两个字很轻松,“不肯正视事情真相的就是懦夫,找寻其他的方法来逃避自己内心的人也是懦夫,将所有的罪责都怪罪在周边人身上的更是懦夫。”

梁霄摊开双手,“皇上还要臣说多少遍?臣都可以满足你。”

夜微言持剑的手颤抖不停,他的眼神落寞冰冷,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梁霄,我与你有什么仇?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刺痛朕?来诋毁朕?朕向来把你当成手足兄弟,而你却要这样对我朕!你居心何在?”

“臣只希望皇上能够走出自我编造的困境,这世上什么事不可面对呢?而且微臣不认为是皇上身上有问题,宫中已经有几位小公主,只是没有继承皇位的皇子罢了,皇上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找寻原因?”

“你给朕闭嘴!”

夜微言的牙都几近咬碎,“你以为朕没有想过吗?可如若朕找的太医正是被澶州王收买,来指责朕身体有问题呢?那又怎么办?”

“朕如今根基不稳,若是再被这样的谣传诟病,朕的皇位难道要拱手让人吗?简直是荒唐!”

“如若依着皇上所想,把根基稳定之后再考虑子嗣之事,那臣要多问一句,多年以后才会稳定?十年,二十年,四十年?”

梁霄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先帝英明伟略,宏图大志,可他这一辈子可遇上过根基稳定之时?”

梁霄的这一句质问,让夜微言怔怔的呆住,眼中除却惊愕之外,更有一丝绝望,连握着那一柄对着梁霄的剑,都开始晃动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