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笨女人,我亲自出马,哪里用得着她做什么接应…罢了,这次也算她歪打正着!”

梁霄似是在低声的自言自语,但脸上却透出了一种古怪的微笑,随手一挥,对着梁家护卫低声道:“留一部分人盯住车队,剩下的人,咱们回府!”

梁家护卫的动作干净利索,众人低低应了一声喏,转瞬间就按照不同的路线,分批消失在了黑夜里。

梁霄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徐若瑾居然还没睡,正点着一盏灯,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接应?”进了门,梁霄给了徐若瑾一个轻轻地拥抱。

徐若瑾忽闪着大眼睛道:“我只是觉得,楚嫣儿和夜微澜他们,也会算到咱们一定会去的,一定安排了什么对付你,说不定里面有圈套,多派些人去接应你,终究…终究总是好的。”

“笑话,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圈套,可是你男人也看穿了他们的圈套,正好你派来接应的人手也被我发现了,所以顺便就变了变法子,做了另外一件事。”

梁霄点点头回答道。澶州王府的情报系统之发达,早在其全盛时期便已名闻天下。

而那间秘档室,即便是当初的梁大将军,都会很有些眼红。

可是徐若瑾却似乎对这一切不是那么在意,她一直认为梁霄一定会妥善的安排好所有事,所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嘟囔道:“能帮上你就好,能帮上你就好…”

梁霄一时间有些无语,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徐若瑾,她究竟是在京都的这些日子里成长了,学会了调兵遣将,还是就单凭着直觉或者运气好?

不过梁霄忽然笑了,是哪一种有什么区别?她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全身心爱着的女人,这还不够吗?

徐若瑾看着梁霄又露出了那种笑容,很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她又觉得梁霄的这种笑真的十分奸诈…

不管他了,这家伙对自己这么笑的时候,通常都是碰见了什么好事,要不就是占了什么便宜。

徐若瑾定了定神,对着梁霄问道:“今儿晚上去澶州王府,情况怎么样?”

“不好,非常不好!”梁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摇头道,“楚嫣儿杀了澶州王,还是逼姜婷玉下的手。”

徐若瑾“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楚嫣儿杀了澶州王,这对于徐若瑾来说,确实是个让她吃惊的消息,也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楚嫣儿会这么做,其实细想起来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她会逼着姜婷玉下手,这实在是太让人惊骇了!

这个女人,她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她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善意留存吗?

徐若瑾抬头看了看梁霄,像是有些困惑,似是在问他为什么没有留下来澶州王的命。

梁霄摇头道:“我在楚嫣儿杀澶州王之前就找到了他,可是他已经被下了药全身麻痹,更被人割了舌头挑断了手脚筋,口不能说、手不能写,就算留下他的命,也没法告诉我们什么。”

徐若瑾脸上微微变色,显然是想象澶州王的惨状,颇有不忍之感。

可是澶州王一死,知道当年朝霞公主之事的亲历者,就又少了一个,二十年前那场扑朔迷离的大案,又没了一个人证。

梁霄慢慢地道:“不过我弄回了一些东西,说不定比澶州王的回忆更加牢靠,也更加可信,你要不要看一看?”

第四百三十一章 信任

“这么多?”

灵阁的密室之中,当徐若瑾看到堆积如山的卷宗秘档之时,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梁霄叹了口气道:“这是澶州王二十多年的心血,当年他自己便是靠经营情报起家,昔日澶州王府全盛之时,素来有‘王府秘档甲天下’之称,又怎么能少的了?”

徐若瑾点点头,随手拿起其中一份卷宗,上面写着“前御史邓振鸿之卷”,显得非常厚实。

翻开来看,只见对这个叫做邓振鸿的前御史记录极为清晰,从成长背景到门生故吏,从子女家人到财产分布,甚至已经精确到了他在哪一天点了哪个姨太太房里的灯。

至于这个前御史经手过什么案子,参过什么人更加不用提,尤其是他在何年何月收受了什么人的贿赂,家中子弟又是如何借了他的势抢占了某处的良田等等,更调查得尤为详细。

“澶州王就是借着这些东西,后来逐渐控制了百官?”徐若瑾翻看几页,已经是心中明白,光凭这份卷宗上所记录的东西,已经足够这个姓邓的前御史罢官抄家,流放三千里了。

“也是也不是,澶州王的派系发展到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手段,但这些东西肯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梁霄又扫了一眼这许多卷宗,苦笑道:“我现在真正头疼的,不是这些卷宗太少,而是这些卷宗太多了,要想查找出那些我们需要的东西,谈何容易。”

徐若瑾看着这几十大包的东西,也是有些头大,这可不像另外一个时空,有什么快速搜索之类的东西,只能以人力一份份卷宗地翻看了。

“那也得找,总不能空有宝山,没法子用!”徐若瑾咬了咬嘴唇,依旧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当然要找,可你不妨先看看这个。我在扫荡澶州王府的秘档室之前,先把一些马上就能用的挑了出来。”

梁霄从怀里拿出来薄薄的两份册子,徐若瑾接过来一看,只见其中一册上写着“瑜郡主徐若瑾之卷”,另一份写着“朝霞公主夜凌芸之卷”。

徐若瑾点了点头,待要翻开册子,却忽然想起一事,对着梁霄似笑非笑地道:“这澶州王府的秘档里,是不是也有你的?”

梁霄傲然道:“你男人这等人物,自然是澶州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的案卷之多,已经够得上独成一系。”

徐若瑾伸手道:“拿来?”

梁霄道:“你想看?”

徐若瑾嫣然一笑道:“你怕我看?”

梁霄叹了口气道:“我怕你看了害怕。”

说着,梁霄似是变魔术一样地拿出了一个小包裹,伸手一解,十几套案卷已经呈现在了徐若瑾的面前。

从小到大,从武功到做事风格,从家庭关系到朋友渠道,关于梁霄的卷宗可谓洋洋洒洒,每一本案卷光是名称,就足以看出分类有多细,也足以看出澶州王府对梁霄有多么的重视。

不问可知,这些卷宗里面,对梁霄的前半生只怕是记载得详细无比,有多少事是连徐若瑾都不知道的,恐怕也是枚不胜举。

只是徐若瑾连看都没有看,反而是左顾右盼地,似是在这灵阁的密室房中寻找些什么,忽然奔房角就去,待到她转身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是端了一个火盆。

梁霄奇道:“我的卷宗…你这是不准备看?”

徐若瑾道:“你既然敢给我看,就是说明你之前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敢和我说的,既是如此,我又何苦在你的过往中自寻烦恼?我所嫁的梁霄,就是我认识以后的梁霄。这又有何不可?”

说着,徐若瑾已经把梁霄卷宗中的几本册子扔到了火盆里,悠悠地道:

“不过我男人的过去呢,还是不要有太多人知道的好,今日我帮你把这些劳什子焚了,既省的有人惦记,也省的我自己惦记!”

梁霄静静地注视着徐若瑾,“有你,此生足矣!”

很多男人未必没有过去,可是他的女人能不能放下他的过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多夫妻间的自寻烦恼,往往就由此而来。

如果站在女人的角度,一个女人所爱的这个男人,其实是和她相遇以后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之前怎么样,遇上过谁甚至和谁在一起过,一点儿都不重要。

这个道理其实很多女人也不是不懂,可是真能做到连问都不想问的,连丈夫的过去都整个摆在面前都不去翻看的,又有几人?

当然,这也要她的男人有足够的自信,敢于把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呈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男人又有多少?

信任,这是一个多么可贵的东西,也许是人世间最宝贵的。

密室中的一把火,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密室,也让这寒冬里的徐若瑾和梁霄之间,暖意又多了一层。

只是有些人,心里却未必那么暖,更未必有那么多信任。

澶州王府,秘档室。

一片狼藉的秘档室里,楚嫣儿看着那些空空如也的秘档架子,脸色阴沉的像块黑锅底。

连夜赶来的夜微澜站在她的对面,嘴角依旧带着那一丝迷人的笑容,只是眼睛里的冷意,已经让他的笑容看上去不是那么完美。

“澶州王府,秘档甲于天下,就连本王也是早闻其名,仰慕不已。早想来这里见识见识,可是今天来这里,却是只看到一堆空架子?”夜微澜环视了一圈屋内,叹了一口气。

楚嫣儿素来灵巧善辩,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响才道:“这确是我判断错误,当时光想着以澶州王之死来设计围捕梁霄,却忽略了此地。”

“围捕梁霄,好一个围捕梁霄!”

夜微澜抚掌大笑,可惜却笑的带着审度、带着愤怒和压抑的不满,看着楚嫣儿笑道:“我同意你围捕梁霄,是信任你对于梁霄的了解,可是你真的确定,这件事情真是你忽略了此地,而不是你刻意把事情栽赃到了梁霄身上,不想把这间秘档室交给本王?”

第四百三十二章 警告

夜微澜的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可是楚嫣儿的脸色已经变了,夜微澜的怀疑让她从后脖颈发凉。

那是一股慑人的威胁,让她不含颤粟!

“王爷,嫣儿绝无此意,澶州王府的秘档记录,本就是要献给王爷的!只是之前这秘档室全是澶州王的亲信在管,我也是刚刚把它拿到手里,只恨立足未稳却被梁霄所乘。”

“哦?”夜微澜微笑道:“梁霄好大的本事,可是这秘档室里如此众多的秘档,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怎么搬得完?”

楚嫣儿咬着嘴唇道:“或许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梁家护卫!”

夜微澜心中一动,梁家护卫之精锐,在灵阁开业之时他也曾经亲眼目睹,若说梁霄能够在澶州王府隐藏身迹来去自如,他当然相信,可若说一群梁家护卫都有这个本事,那真是…

那真是太可怕了!

对于要打交道的人,夜微澜自认为永远不会低估对方,尤其是像梁霄这种强力之人。

可如果澶州王府秘档室被搬空这件事真如楚嫣儿所说,夜微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梁霄。

梁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良久,夜微澜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你该庆幸,你定下的那个围捕梁霄的计划,并没有真得到实施,以他的本事,就算在你的陷阱里被困,发个向对面灵阁求援的消息还是有可能的。”

楚嫣儿骤然色变,昨天她确是布下了圈套,可幸亏是梁霄来了这秘档室,若真是梁霄中了埋伏,那反而不是梁霄的麻烦,而是她的灾难。

几十个梁家护卫大闹澶州王府…这种状况,楚嫣儿都有些不敢想。

“你太过在意梁霄了,反而忽略了太多你真正该关注的事情!”夜微澜似是已经找到了症结的所在,冷冷地看着楚嫣儿道:

“论文韬武略,你比不上梁霄,甚至比不上瑜郡主。似昨夜那种围捕梁霄的局,以后不要再做了。弄些阴谋手段,你够狠,也够毒,但你始终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这就是你的命门!”

顿了一顿,夜微澜又道:“这一次秘档遭窃,我就姑且相信是梁霄所为,这段时间你就在府里不要乱动,先把姜家好好地黏住,再好好回忆下秘档里有什么记载对本王有用,可别说这些秘档你没看过!”

“这…嫣儿遵命!但凭王爷吩咐!”

楚嫣儿脸色平静,心里却是既委屈,又不服气。

夜微澜明显对秘档失窃一事有了疑心,这让她感到委屈。

而说她不如梁霄也就罢了,说她比不过徐若瑾,这恰恰是楚嫣儿最不能够接受、也是最不服气的事情。

夜微澜自然能够看出她的不服气,轻抚着她耳鬓的发丝,淡笑着道:“怎么?不服气?委屈了?”

楚嫣儿轻咬下嘴唇,柔声道:“嫣儿不敢。”

“不要任性,特别是女人,更不能任性。”夜微澜虽柔声细语,楚嫣儿却明白这是他压抑的愤怒。

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让自己在夜微澜的眼中有半分的轻视,猛的抬头看向他,朱唇轻动,便缓缓的点了下头,“嫣儿一切都听王爷的…”

温婉柔声,似带着刻意的诱惑勾引。

夜微澜对她的小伎俩表示满意,“我等着你能够回禀给本王的那些秘档内容,但不要让我等太久,本王的耐心并没有那么好。”

楚嫣儿特意的往夜微澜的身前靠了靠,“一定会尽快给王爷的,您…今晚还走么?”

她的邀请,让夜微澜伸手轻轻抬起她柔润的下颚,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任何亲吻爱欲,只淡笑了下便松开了手,脸色绷紧一刻瞬间变冷,可惜却一字未说,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澶州王府。

楚嫣儿僵在原地许久,直至看着夜微澜离去,她的心瞬间冰冷无比。

抬头看看皎洁的月,四处看看熟悉又陌生之地,不是大年么?为何过的如同九渊地狱,让她有几分不敢认了呢?

“徐若瑾,我不信你的命就那么的硬…”

楚嫣儿许久冒出这么一句,“我早晚有一日让你死,你一定会死!”

夜微澜匆匆离开澶州王府,从后花园的角门而出。

尽管他已经完全的控制住澶州王府,可在京都城中,他还是刻意的低调,因为这里还不完全的属于他,高坐龙位上的那一个人,还有杀死他的能力。

王老太监待夜微澜上了马车,便亲自驾马离去,可嘴上却没停了对夜微澜的唠叨:

“王爷莫怪老奴多嘴,这女人绝对靠不住,她的心里还是梁左都督的位置更重,对您只有攀附,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王爷您得多多留意。”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夜微澜对楚嫣儿并没有太上心,他想的只有梁霄实力的后怕。

无论楚嫣儿所说是真是假,梁霄能够将澶州王府秘库一扫而空,这都不得不让夜微澜心中更为警惕。

尽管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其实他的敌人并不是夜微言那高坐龙椅上的堂兄,他的敌人乃是自己的这位小舅子梁霄!

“明日一早您亲自到澶州王府来取楚嫣儿写出的秘档。”夜微澜觉得自己的动作必须加快速度,此时根本容不得他再慢,否则很有可能功亏一篑,一败涂地!

想到自己的那位堂兄,夜微澜不得不感叹,他凭什么如此命好,能够得到梁霄的辅佐?

这绝对不是天意。

不等夜微澜撂下这个念头,突然马屁嘶鸣,在大街上狂奔,冲着尽头的那一堵墙直撞而去!

王老太监也是一惊,强行将突然疯癫的马匹拽住,却也连连拖了他十几米远,马车未能停稳,朝左右两侧来回摇摆,夜微澜当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马车歪歪扭扭终究侧翻,碎了个七零八落,让周围的住户都不免从睡梦中醒来,探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微澜掸掸身上沾着的灰土,还未等他发火到底发生了何事,角落中的一道充满磁性的警告声响起:

“大年夜不要四处乱走,晚跳下马车一步,或许就摔个四肢残缺,我三姐还不想做个残废王爷的王妃。”

夜微澜一怔,是梁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出息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并没有如寻常那般宁静。

明日便是除夕,人们辛劳一年,也乐得这几天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多多游玩几日。

所以当人们看到街道上的马车突然出事,再看到梁霄出现时,惊愕之后便迅速奔走。

他们可不想因为满足一时的好奇,被愤怒的梁左都督沾上一身的血。

白天他在灵阁出现也就罢了,此时三更半夜的出现,外加马匹嘶鸣翻车,这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即便是好事也与他们无关,所以快些的回家是最好的选择,若真有心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明日再打听打听就是了。

反正梁左都督与瑜郡主也是京都茶楼酒肆的红人,几乎每天都有关于二人的传说上演。

夜微澜看到是梁霄时,仍旧露出了那一副挂于脸上的招牌微笑,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却夹杂着谈判的味道。

“好歹你我也沾了亲,就这么盼着我死?”

梁霄逐渐走到他的面前,“没人愿意盼着你死,除非是你找死。”

“你就这么确信无人盼着我死?”夜微澜与梁霄直视,“有些事我也情非得已,这一点你不会不知。”

“我为何要知?关我屁事。”梁霄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夜微澜眉头微蹙,又迅速的展开,“那你又何必来见我?梁霄,你与我难道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偏要用这等手段?”

看着已经翻碎的七零八落的马车,夜微澜除却心疼之外还有后怕。

若他刚刚晚跳离半步,或许就无法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这不得不让他隐忍内心的愤懑,也要逼问出梁霄的底线在何处。

“这不是手段,这是警告。”

梁霄并未与他长篇大论,“明日便是除夕,我还想今年能够看到你和三姐,吃一顿团圆饭。”

“是否能吃上这顿团圆饭不在我,而在于你。”夜微澜自嘲一笑,“虽我是位王爷,可哪一次不都以你为主?以你誓死护卫的瑜郡主为主?梁霄,你对不起我。”

“我不为你的贪欲背任何黑锅。”梁霄转头看了看已碎成渣滓的马车,又看了看已气急败坏的王老太监,“这匹马我牵走了,今夜的天气不错,不妨赏一赏京都的夜景,多走走,也清醒清醒。”

梁霄朝着身后一摆手,一道夜影如鬼魅般闪现,骑在刚刚惊到的那匹马上,迅速奔离此地,而那马匹好似着了魔,根本不再有任何癫狂,仿若遇到了它认知的主人,畅快的离开,没有任何留恋此地之念。

王老太监起的两眼发蓝,他上前一步,询问夜微澜道:“王爷!”后半句不用说,夜微澜已明白是何意。

他朝着王老太监摆了手,“不必追,一匹马而已,本王还送得起。”

王老太监瞪紧梁霄的目光仿若要吃了他,梁霄却懒得理睬他,目光转回,看向夜微澜,“有些话已不必我再多说,你心中清楚,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夜微澜迟疑下,笑道:“怎么?搬空澶州王府的秘档,就有兴趣来我面前炫耀?这一点让本王十分失望啊,不该是你梁霄做出的事。”

“我也没有想到,一位床前孝子竟会因为满足自己狂妄的野心,至亲生父亲的生死于不顾。”

梁霄提及老涪陵王,夜微澜的脸色当即一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澶州王府的秘档或许有杜撰的成分,你最好不要妄信!”

“秘档,你还真看得起,可我看不起。”梁霄不再多说,骑上马离开此地,并未再有半分废话。

夜微澜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着梁霄的身影消失在街路的尽头,王老太监簇步上来,咬牙切齿的道:“王爷,您就忍得下?老奴如若出手,不见得无力与梁霄一搏!”

夜微澜摇了摇头,“不,你敌不过他,如若你真的动手,我们才是失败了!”

王老太监并不能理解,“他府中的女人就是皇族的孽畜,早就该死,梁霄,也一样该死!”

“仇恨永远不怕积累,本王忍得下、等的起。”夜微澜抬头看看天空,漆黑无日月星辰,“夜色不错,本王的确应该走走。”

王老太监一怔,也不知何时云月全被厚重的无云遮蔽,这也是夜色不错?

夜微澜已经悠悠的迈步行走,王老太监也不再过多废话,贴身跟随在夜微澜的身旁,一同朝着居住之地行去。

而此时的徐若瑾却并没有入睡。

她仍旧埋头在那一堆秘档之中找寻着关于朝霞公主的消息,看着宫中诸人的记载。

悠悠午夜醒来,哭叫两声,奶娘和方妈妈为其换了尿布,徐若瑾也觉得眼花缭乱,起身抱了抱女儿,心中甚是温暖。

方妈妈在一旁劝道:“郡主稍后还是早些的休息,那么多的秘档,您怎可能一晚就看完?好歹也是要大年了,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没事儿,终归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倒不如起来松松身子骨。”徐若瑾看着女儿,脸上涌起和煦的笑,似乎看到那一张红润稚嫩的小脸,她心中的所有烦忧便都烟消云散了。

方妈妈无奈的摇摇头,“也就是四爷不在,否则还能容得您不睡?其实也不必自忧自扰,凡事总要凭个缘分,终归不能把您自己累坏了,否则四爷怎么办?小主子怎么办?”

“知道啦,就容我任性一次吧。”徐若瑾听到方妈妈的训斥,反倒是很有安稳的感觉。

不知为何,脑中仍旧蹦出了朝霞公主的面庞,她的笑、她言语的温柔,都让徐若瑾有着一股隔阂感。

尽管那是自己的生母,尽管她渴望着与生母能够心贴着心,可扪心自问,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自己与悠悠的这股子母女炽情。

尽管不想承认,但她知道不可自欺欺人,她不能不认。

方妈妈尽管责备,却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用。

有时候自我无法从漩涡中解脱,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处。

“趁我不在就任性不睡。”一道犀利的声音响起,徐若瑾知道是梁霄,吐了吐舌头,抱着女儿不松手,“怎么突然又神出鬼没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第四百三十四章 谜题

方妈妈看到四爷回来,主动从徐若瑾的怀里将小悠悠抱去了隔壁的东厢,只把此地留给四爷。

徐若瑾对此十分无奈,可看着梁霄站在门口看自己,她则微有心虚的道:“我是听到悠悠哭才醒的。”

他本是刻意将徐若瑾哄睡之后才离开,可徐若瑾却在他走后就起了身,继续看着澶州王府搬回的秘档。

梁霄走到她的身前,将徐若瑾伸手一扛,直接扔在床上,徐若瑾挣扎半天,却毫无作用,梁霄坐在床上便伸手开始打起她的屁股,“错没有?”

“啊!”徐若瑾尖叫一声,“你还真打?”

“错没有?”梁霄又一巴掌落下。

徐若瑾知道梁霄的执拗劲儿又犯了,当即服软,“行了,错了,错了还不行?”

“啪!”梁霄又一巴掌,徐若瑾登时不干了,气急败坏的瞪着他,“都说错了,还打?你还没完了?”

梁霄又抚上大手,轻揉着她臀部的柔软,“明明就是错了,居然还发这么大脾气?你有理?”

“我没理又怎么了?你多打我一下!”徐若瑾嚷完了这一句愣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道理。

打掉他的大手,她径自的揉着屁股,虽然知道他刻意等自己睡着才走,就是怕自己熬夜贪晚也要找出秘档中关于朝霞公主的资料,可她真心的睡不着。

因为心中那一个谜题不解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懈心中提着的那口气,安安稳稳的睡一会儿。

梁霄没再说她什么,“真的要找?”

徐若瑾点了点头,“我真的睡不着。”

“好,那我来陪你找。”梁霄突然起身,拿起她的外衣,为她披在身上。

徐若瑾被这一句弄的莫名其妙,可看着他为自己系上外衣的扣子,心中突然暖暖的,“算了,妈妈也说了,这事儿也凭缘分,我也没必要强求去寻,或许,我不如此执意的找,反而能够知道答案。”

她的出尔反尔让梁霄抬了半截的手僵住,“你不想找就不找?不行!”他揪起她的小手,直奔储存秘档的屋子而去,“今儿不让你心满意足,我绝不罢休!”

徐若瑾没等挣扎,就被他拽离了主屋。

对梁霄犯了轴劲儿,徐若瑾也表示无可奈何,可既然他肯答应帮自己寻找,她也没再纠结,进了摆满秘档的屋中便闷头开始翻看,刚刚夫妻二人的小插曲从她的脑海一闪而过,根本没有注意到梁霄时不时望向她的目光。

梁霄也是心中犯苦。

自家这个丫头实在没长什么心,虽心疼她熬夜不睡,心疼她因为朝霞公主一事夜不能寐,索性也不强制她必须入睡,由着她、纵着她。

可梁霄很担忧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那般简单,是否会受到心底的刺激?

因为很多事梁霄感觉得到,却不忍心看到她为此伤心痛苦。

那毕竟是她的生母。

尽管她心中仍有理智,可梁霄却知道她心底对生母呵护的渴望…

转过头继续寻找,两个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沁入鼻肺的书香。

天色从暗夜逐渐变得浅淡,那轮橙色的圆轮从地平线渐渐露出了浅淡的橙色,从窗棱映入,铺洒在地上星星点点,徐若瑾闭目揉了揉额头。

她翻看了宫中很多人的记录,可惜都没有提到朝霞公主四个字,甚至连关于太后的记录中都没有朝霞公主的影子。

这一份小小的失落让徐若瑾不愿接受,她很想继续找寻,却又怕希望落空。

坐在地上,眼睛干涩无比,睁开都带有几分酸涩疼痛。

一道冰凉的帕子敷在她的眼眸上,徐若瑾知道这必定是梁霄,“我觉得好似忽略了什么。”

梁霄的回答很是肯定,“你的确忽略了。”

徐若瑾猛的拽掉眼前冰冷的帕子,扭头看他,“你知道?”

梁霄微微点头,递给她一个巴掌厚的册子,“我看了一整晚,还差一些没有看完,你继续。”

徐若瑾接过册子,却见上面没有任何官职的标名。

这是何人的?

她翻开第一页,正看到一行清晰的自己入目,“长姐如母,可惜她却更疼惜涪陵王,而不是我…”

浑身一震,她立即翻开其他几页,落款之人是:澶州王。

徐若瑾登时眼前一亮!

对!

她去找寻宫中所有人的记载,却独独忘记了澶州王!

这是澶州王派人记载下来的私密之物,徐若瑾却独独忘记了他!

他乃是朝霞公主的弟弟,涪陵王的姐姐,更是经历十几年前裂变的王爷!

他的手书之中一定有朝霞公主的存在,一定会有!

徐若瑾安定下心,继续的一页一页仔细的翻,完全忽略了在一旁等待她反应的梁霄。

梁霄不由得心头苦笑,还以为这丫头会埋怨自己几句,早已找到澶州王的手书却为何不早早给她,可惜她却根本没有,更是完全不记得他的存在。

“心大的女人!”梁霄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召唤了梁一等人,吩咐着稍后要办的事情。

今日他要进宫…若再晚一步,或许夜微澜就要下手了!

楚嫣儿此时已经把连夜写出的部分秘档交给了王老太监,“时间紧,也只能写下如今担任朝中要职之人的秘档,还请是王公公您向王爷转达,嫣儿会继续写,请王爷多给些时间。”

王老太监阴测测的盯了楚嫣儿许久,楚嫣儿半低着头,纹丝不动,由着王老太监肆意审度。

王老太监打开楚嫣儿递来的册子,翻开一页,闻闻其上墨香,的确是新写在纸上的墨味,而不是早已存好的。

“这话咱家自会向王爷转达,后续的部分也要尽快的给王爷交出来,不要太慢!”王老太监冷哼一声,一扫手中拂尘,好似要扫清楚嫣儿带来的霉气。

楚嫣儿立即点头答应,“这自是当然,请王爷尽管放心。”

王老太监立即离去,楚嫣儿抿了下自己的发鬓,这是她第二个要弄死的人。

其实挪到第一个,也不是不行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心结

徐若瑾仍在翻看着澶州王的手书。

她没有想到澶州王自幼长大对朝霞公主有着非比寻常的迷恋。

他嫉妒朝霞公主对涪陵王的厚待;

他远观朝霞公主与众人的和蔼微笑;

他得到长姐的悉心呵护和教习时是那般的兴奋,甚至夜不能寐。

而得知先帝要囚禁朝霞公主并血洗“栖霞宫”时,澶州王对先帝的怨恨更是前所未有,索性将朝霞公主资助他,让他为大魏前朝记录人、事,将来编纂成书的资料库改成了秘档室。

他记录的不仅仅是朝堂官员的丰功伟绩,还记录了这些官员收受贿赂和作恶多端。

这却是让徐若瑾震惊无比!

她万万没有想到,澶州王对自己的生母居然是这般迷恋,甚至迷恋到几近变态的程度…

徐若瑾合上手书的最后一页,她静静的思忖许久。

亦或许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母亲,那自己为何要强迫她给与自己简单的母爱?

或许是自己犯下了错,好在这个错还没到不可弥补的程度。

吩咐红杏准备早饭,徐若瑾撂下了手书去看看已经睡醒的小悠悠。

今日乃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因太后大丧,街路上虽没能如往年那般张灯结彩,但在百姓的心中,太后的死终归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仍旧欢天喜地迎接过年。

瑜郡主府接连接到各个府邸送来的年礼,徐若瑾并不想见任何人,索性全都交给了方妈妈,让她来代为应酬,而徐若瑾则抱着悠悠坐在屋中静静的望向窗外,仿若平静无波,其实心底惊涛骇浪。

她不想将朝霞公主划在恶人的那一方,可她却不得不佩服生母的情商实在高超。

她可以肯定,澶州王之所以会如此反先帝,甚至险些把夜微言逼下龙位宝座,都有自己生母在背后的影子。

可她就那么渴望看到大魏的分崩离析和破败吗?

徐若瑾不敢肯定朝霞公主那一次谈话是否为意气之争,但她能够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想。

思绪混乱,徐若瑾吃过早饭便去见了沐阮。

似乎只有闻到药的味道才能够让自己平和下来,沐阮就是药。

大年三十,府内也在忙碌着今日的年夜饭,沐阮却一如往日,仍旧在摆弄着他的药。

今日沐川也在,他与沐靖、甜芽三个人正在听沐阮讲着药性药理,看到徐若瑾突然前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立即起身行礼。

“为郡主请安了,先给郡主拜个年!”

“郡主安!”

沐靖最小,直接跪在地上为徐若瑾磕头。

徐若瑾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瓜,沐阮也从讲学中将思绪抽了回来,“你怎么突然来了?”大年夜,不是应该与梁霄在一起的?

“随意的走走。”徐若瑾敷衍了句,看向沐靖,“晚间想吃点儿什么?师姑让厨娘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