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的事情,她不怕,为了蒋明霜的事情,她更加不怕。

“这事儿我就管定了,论谁说,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徐若瑾抬手召唤一旁的梁三,“来,把她和一同来的车夫随行全都扣下,没有我的吩咐,一个都不许走。”

“我还就不信了,一个严家的丫鬟都管到了我的头上,这规矩到底是定给谁的?!”

梁三当即领命,立即吩咐人当即给车夫拿下,外加婆子们揪着严夫人派来的丫鬟,让她没等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摁住了。

“您这是要干什么,您不能这样…”

“我不能?我凭什么不能?”徐若瑾的反问,让丫鬟哑口无言,而此时熙云公主身边的嬷嬷也已经快速的赶来,看到远处已经发生了些许不愉之事,她当即心中一沉,只觉得额头发麻,心里暗叫不好。

什么时候惹着瑜郡主,也别在这个时候惹她发火啊?!

如今连公主殿下都要让其三分,更何况,这些时日公主殿下虽未明说,但行动上已经很明显表示与梁左都督和瑜郡主站在了一条线上,这时候出麻烦,不是要命么!

看到那乃是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嬷嬷也没了什么好脸色,走过来先为徐若瑾行了礼,直接道了歉,“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惹到郡主您不快了?但老奴先替公主殿下为您赔个不是,即便不是公主府的奴才,却也有着扯不断的干系,可公主殿下向来是与郡主您关系极好的,别因几个不知深浅的奴才,惹了您二位不悦。”

嬷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歉意。

她这一番做派,让那丫鬟惊愕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这可是熙云公主身边的贴身教习嬷嬷,连她都对瑜郡主如此低声下气?这到底怎么了?

徐若瑾对嬷嬷的态度还是很满意,这位嬷嬷姓冯,乃是当初熙云公主出嫁时,跟随她一同出宫的,不单是熙云公主的教习嬷嬷,更是从她出生开始就陪伴在身边的,年轻时更伺候过太后娘娘,感情的深厚自不用提。

她来为徐若瑾行礼赔罪,徐若瑾自当回了半礼,并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不知为何突然来找公主,却还不肯说原因,问了半晌才说出她的来历,可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瞧着不对,就把您给请来了。”

“公主殿下此时不好脱身,不妨我陪着嬷嬷回去看看,别的事情我不在意,只要不是明霜的身体出了问题,我都可以忍…”

徐若瑾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只要不是蒋明霜出了问题,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即便没说后半句,冯嬷嬷依旧是心头一紧,若是真乃少夫人出了问题,恐怕瑜郡主会直接怪罪在公主殿下的身上。

她若是火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冯嬷嬷二话不说,上前几步,朝着那丫鬟便左右抽了四五个嘴巴子,“怎么回事?说!”

“冯嬷嬷,不是奴婢不说,是老夫人不许…”

丫鬟话没等说完,冯嬷嬷当即又直接抽了六个嘴巴子,“来郡主府,却什么都不说,你当这里是你们严府的低门槛子?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莫说是你,就是严夫人来见瑜郡主都要提前递帖子请见,你急急忙忙来求见公主殿下,说家有急事,瑜郡主亲自来见,你还不一五一十的说了?打这等马虎眼?国公府出身的夫人教出来这等不守规矩的丫鬟,没了这个道理!”

冯嬷嬷厉言厉色,训得丫鬟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徐若瑾却心中惦记着蒋明霜,催促着冯嬷嬷道:“没必要因个丫鬟耽误时间,我还是惦记着明霜的,不如我们先去。”

“都依瑜郡主的!”冯嬷嬷自当知晓此时公主是不会离开郡主府的。

驸马爷好不容易才醒来,盼星星盼月亮的,公主能与驸马说上几句话,这时候若真的去叨扰,那就太没眼力价了。

更何况,寻常在家之时,许多家事也都乃是冯嬷嬷替代熙云公主出面解决,所以她此时也能够做得了主。

吩咐下人把这丫鬟带上,徐若瑾则让了冯嬷嬷与自己同乘,带着她便立即奔向公主府。

可此时的公主府中早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蒋明霜朝着墙上一撞,当即把严夫人也给吓瘫了!

她当即派人去找熙云公主回来,同时也派人去找了大夫,而不是找太医!

找来太医,那一定要上报太医院,可蒋明霜此时的模样,明摆着是撞伤,而不是因孕产有碍,才去请太医。

即便有熟稔的太医,可此时谁都知道,蒋明霜乃是徐若瑾的闺中蜜友,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被徐若瑾知道了,那还有自己的好?

这件事情只能找个不敢吐露只言片语的大夫来看,只是撞伤而已,也不是太大的毛病,若是事情无碍,这大夫被遣走之后,也能找个机会收拾了,若是太医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下手了。

严夫人此时也没顾及到她已经把徐若瑾视为了最重要的对手,可此时大夫没来,熙云公主也没回,着实让严夫人急的上蹿下跳,还要与公主府内的下人们统一口径,绝对不能让熙云公主看出什么端倪,起码,这件事的错不能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严夫人焦急难耐,不停的去试着蒋明霜的鼻息,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再真的死了过去。

蒋明霜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吓的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多吭一声,刚刚一个妈妈只是跪在地上希望严夫人请太医,都被拖出去打了板子,其他人谁还敢多说什么?

他们只能盼着少夫人安稳无事,只能向老天爷磕头求平安…

而此时此刻,徐若瑾在路上的同时,熙云公主也已经与严弘文聊得差不多,让他暂先歇息一下。

只是她一出门就见徐若瑾已经没了影子,只有梁霄在默默的看着她…

第五百二十二章 狠字

徐若瑾赶到公主府门口,当即便有丫鬟跑来向严夫人通禀。

“老夫人,瑜郡主与冯嬷嬷一同来了,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还有什么怎么办的?请进来啊!”严夫人下意识的就答应,可答应过后便是一愣,看着丫鬟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来了?谁和冯嬷嬷一同来的?”

“是瑜郡主。”丫鬟又重复了一遍,严夫人才慌乱起来,“怎么、怎么会是她?公主呢?公主没有回来?”

丫鬟连忙摇头,“没有公主殿下的影子,是冯嬷嬷陪着瑜郡主来的!”

严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捶着手心来回踱步的道:“怎么去请公主殿下,反而把她给招来了?按说公主殿下得知家中有事,不应该马上抽身回来的?”

“这个徐若瑾,怎么…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她啊!”

严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可人已经到了门口,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挡。

徐若瑾进府下了马车就看到严夫人站在二门处等着自己,脸上那一派冷漠中夹杂了焦虑不安,即便想刻意隐藏都没能藏得住。

她若是心里没有鬼,徐若瑾敢对天发誓这名字倒着写!

“明霜呢?”徐若瑾也没有寒暄的心思,开口就直接问蒋明霜。

严夫人忍着心里的怨怼,为徐若瑾行了一礼,随后却转向冯嬷嬷那一边,含着眼泪儿把“委屈”都诉了:

“原本心里也惦记着公主殿下和明霜那丫头,今儿便来看看,得知公主殿下出了府,我想亲自照料下明霜,可谁知这丫头,就是守着规矩,不肯在床上好生躺着歇歇,一不小心就摔了。”

严夫人的眼泪儿挤了出来,满脸的担忧焦虑,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这可着实吓着我了,若是她有个好歹的,我可就是最大的罪人了,这才马上派人去请公主殿下回来!”

“明霜摔了?”徐若瑾才懒得理睬严夫人说得那些话,只听到这一句就足够了,“带我去,马上,我要见明霜!”

严夫人看向她,“她刚刚睡下了,郡主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太医马上就会到,您还是坐在外面稍微等一下,这事儿都怨我,的确是怨我!”

与徐若瑾打交道不是第一次,严夫人也摸准了她的脾气,索性上来先把事情都归为她的错儿,如此一来,这件事才好搪塞。

严夫人心中是根本不惧怕蒋明霜醒来会说出实情的,而此时此地的这些下人们,更没人会把家丑到处去宣扬,因为此时站在公主府的乃是徐若瑾,而不是熙云公主。

即便熙云公主回来知道事情,严夫人那时再安抚她就是,此时只要全力的把徐若瑾挡在门外,那便一切顺利,万事大吉。

严夫人心中盘算得极为巧妙,而听了她所说,也的确所有下人们全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没人站出来说一句“不是”。

因为伤的人是蒋明霜,尽管名义上是“严少夫人”,可府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少夫人向来是好说话的,凡事忍让宽容、不骄不躁。最关键的是,即便少夫人知晓老夫人是故意说谎,让她吞下这股委屈,她也会认了的。

谁让少夫人的父亲不过是一小小的县太爷?

在景延县,蒋县令乃是一地老父母,说一不二的当权者,可拿到京都来看,他的官职比一小指头都不如。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公主府的下人们?

所以众人听到严夫人的说辞,也都默声无语,默认了她说的“实情”。

冯嬷嬷乃是在宫中侍奉多年的老人,听着严夫人这说辞,再看一旁下人们脸上的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冯嬷嬷好歹也是公主府的人,她纵使心中埋怨严夫人,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揭了她的短儿的。

看向徐若瑾,冯嬷嬷开口道:“即是如此,不如郡主您先坐下等一等,太医来到,您再与其商议着看看少夫人的伤势,如何?”

冯嬷嬷这话说得格外客气,让严夫人心底也甚是一怔。

因为寻常连她与冯嬷嬷说话,冯嬷嬷都是一派颐指气使的模样,却居然对徐若瑾如此客气?

嫉恨偶尔会蒙蔽人的理智,严夫人就算是再聪明,此时对徐若瑾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端,所以并未对冯嬷嬷带她那般恭敬去深思多想,只是觉得冯嬷嬷或许看出些什么,但却不愿家丑外扬。

“不先见到明霜,我哪儿都不去!”

徐若瑾摆明了不信严夫人的架势,“请太医不如直接我来看,我既然都来了,还等什么太医?”她的言辞犀利,根本不容商量的架势,左右看看,都没瞧见蒋明霜身边的大丫鬟,“而且主子都撞晕过去,下人都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这事儿我先不下判断,都等我见了明霜之后,咱们再好好的说道说道!”

徐若瑾的犀利,又点燃了严夫人心里的那团无名火。

她从知道徐若瑾存在的那一天,就****夜夜、时时刻刻盼着她快点儿死,可惜这个女人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就站在她的眼前,更是如此颐指气使的与她对话,严夫人怎能压得下心头的气?

脑子里也没多想,严夫人反驳的话便脱口而出,“什么叫回头再说道说道?依着郡主之意,好似我欺负了她似的?归根结底这乃是公主府的家事,郡主虽然乃是皇族的义亲,可未免手伸得太长了些,有些事不该您管的,还是少插手为妙!”

严夫人狠狠的咬了“义亲”二字,想狠狠的在徐若瑾心窝子里戳上一刀。

冯嬷嬷听了这话,当即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向徐若瑾,生怕她发了火。

徐若瑾嘴角淡笑,看着严夫人道:“我就要把手伸得这么长,我就要管我或许不该管的,因为蒋明霜是我的好姐妹,我徐若瑾就是她的娘家人,有本事你就去皇上面前告我的御状,如若不然,就乖乖的让我去看明霜,再跟我废话,我就打你,不信你试试!”

第五百二十三章 冷静

徐若瑾耍起了蛮横,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严夫人一张脸顿时气成了紫茄子色,被徐若瑾如此赤果果的威胁,还扬言要打她,她好歹也是镇国公府出身的小姐,更是一位官夫人,还是熙云公主的婆婆,居然徐若瑾就如此明晃晃的要打她?

她、她这张脸已经没处放了!

“好歹您也是堂堂的皇族郡主,怎能、怎能这样说话?”严夫人气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好似被掐了脖子的母鸡,脸色不仅是红,而且也有些泛绿了!

“我就这么说话,你管着我么?”

徐若瑾迈步上前,要进了屋内,严夫人立即伸手横在她的面前,“这里是公主府,你不能擅闯!”

“我就闯了又如何?”

“你不能过去!”

“你给我让开!”

“你惊扰到她休息,若是出了事,你要负责!”

“这话说出来你也不亏心!”

“回来!”

“你让开!”

徐若瑾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抓住严夫人的手臂将她朝着旁边一甩,险些把严夫人甩个跟头,踉跄了半晌跌进了丫鬟的怀里。

“你、你真是…”严夫人颤抖着想指责徐若瑾,可徐若瑾已经迈步进了屋中,根本不再理睬身后发生什么事情。

严夫人气的头脑发晕,她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的侮辱和怠慢,刚想起身进屋,却被冯嬷嬷一把揪住,“到底怎么回事?”冯嬷嬷问得很苛刻,严夫人目光迟疑了下,才道:“我、我没…”

不等严夫人说完,就听徐若瑾在屋中一声尖叫,冯嬷嬷连忙小跑着进了屋内,到床边一看,躺卧床榻之上的少夫人哪里是睡着了?哪里是摔着了?

这明明…这明明是晕倒过去外加出了大事,摔倒的话,怎可能额头青紫流血,这明明就是撞了何处,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得出!

怪不得刚刚严夫人看到瑜郡主出现会那般震惊无比!

怪不得刚刚所有的下人鸦雀无声。

这…这俨然是出了大事了啊!

冯嬷嬷看着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说话了,此时无论她怎样开口都可能出错。

她心里真的后悔,如若知道发生了这般事情,即便是被公主责骂,也应该把她从郡主府请回来。

这件事,连她也做不了主、拿不定主意了!

徐若瑾呆呆的看着床上的蒋明霜,那惨白的脸色和干涸的嘴唇,她一脸无助的表情好似渴望着谁来解救。

她伸出手轻抚着眉间的那一抹褶皱残纹,眼泪一下子没忍住便滑落下来。

连她惊愕的一声尖叫,蒋明霜都没有醒来,而刚刚那个老贱妇居然还说她是睡了过去?

若不是自己执意要进来看一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徐若瑾第一时间都是要救醒她!

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京都,若连自己都不帮她的话,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帮她了。

震惊之后,徐若瑾让自己很快的恢复冷静。

抬手开始为蒋明霜把脉,翻开她的眼皮,捏开她的小嘴仔细的查看。

将她的衣裳撩起,查看了没有其他的伤痕,随后摸摸她已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胎儿是否遭到了动荡。

这一段时间很快,并没有过去很久,可在冯嬷嬷眼中也好,在严夫人眼中也罢,都好似度日如年,更是提着精神生怕蒋明霜真的出了什么事。

那事情可就彻底的闹大了…

“纸,笔。”徐若瑾的声音很轻,但听在冯嬷嬷耳中,却好似天籁,因为一旦徐若瑾吩咐了,就证明少夫人的情况还有得缓和。

得了令,冯嬷嬷也没有再吩咐其他丫鬟去做事,而是亲自去为徐若瑾取来了纸笔镇尺,亲自为她铺好纸张研了磨,“瑜郡主,妥了。”

话语简单,冯嬷嬷也没在这时候多说一个废字来干扰徐若瑾的思绪。

徐若瑾轻点下头,提笔便把药方子写下,不等墨迹干了,便吩咐跟随同来的杨桃,“回府上取药,让沐阮亲手熬制。”

“是,奴婢这就去。”杨桃说话就走,严夫人立即看向了冯嬷嬷,示意冯嬷嬷上前说几句。

冯嬷嬷也对徐若瑾如此吩咐颇有迟疑,犹豫下才道:“府上的大库里也有上好的药材,您吩咐丫鬟回去取,来回的路上岂不是耽误了时间?”

“有几味药很特殊,府上不见得有。”徐若瑾一边为蒋明霜按摩着身体,一边冷漠的道:“更何况,府上的人我信不过。”

冯嬷嬷被斥的哑口无言,根本不知该如何回驳,着一张老脸也无处下了台阶,因为府上的老夫人刚刚作出让人信不过的事,她能怎么办?

明明就是昏了过去,却偏偏说少夫人是睡着。

这即便是冯嬷嬷都有些心中不忍,认为严夫人太过分,更何况是瑜郡主了?

连熙云公主都曾说过多次,瑜郡主与少夫人之间的闺蜜之情不一般,这一次冯嬷嬷是真的看出来了。因为瑜郡主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已经快有杀死严夫人的心了。

杨桃听了徐若瑾的命令之后就回府去拿药,而此时熙云公主正看着梁霄,心中也有几分焦虑。

因为梁霄虽然告诉她,徐若瑾带着冯嬷嬷去了公主府,可是却不允许她离开回府,若不是面前的人是梁霄,熙云公主早就翻脸了,之所以不翻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便翻了脸,梁霄也是毫不在意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总要告诉我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底。”熙云公主原本与驸马甜腻叙了半晌的话,心中正是暖洋洋的,可出来面对梁霄这一张冰冷的脸,心里那点儿暖意早已荡然无存,心里都冷透了。

只是熙云公主并不傻,如若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能让冯嬷嬷肯陪着徐若瑾离开,那一定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有可能是与蒋明霜有关。

她见梁霄根本不肯回答,索性坐了椅子上叹气道:“梁霄,好歹我也是公主,你总要给我留几分体面。”

梁霄则是格外淡定,看着熙云公主道:“她是在帮你,这才是你最大的体面,该说谢谢的人是你,公主殿下。”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打人

梁霄向来不开玩笑,这一点熙云公主心中十分明了,所以当听他说出这一番话时,熙云公主并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的想了想。

“你这句话并不中听,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熙云公主坐在原处静静的想了想,“只是我很想知道,若我刚刚发了火,你会怎样?”

“连他一块儿扔出去。”

梁霄的回答很简单明快,甚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在内。

“你就那么讨厌他?”熙云公主听到外人如此说自己男人时,她的心里是有一点火气,更有一丝苦涩。

梁霄才没有理睬熙云公主高兴与否,他只会直白的回答,“我讨厌他这个人,但并不讨厌他西北救灾的事,至于救与不救他的命,是若瑾说得算,与我无关。”

“不许我离开,这是徐若瑾的意思?”熙云公主捕捉到梁霄话中的意思,“如果真的与明霜有关,我必须回去。”

“你还是留在这里为好,免得稍后公主府来了消息,严弘文再一不小心听到气死过去,也别诬陷是我们谋害。”梁霄摆明了不许熙云公主离开,“这个黑锅,我们不背。”

熙云公主一口气险些没喘晕,她也真是佩服徐若瑾,居然能与如此冷冰冰的一个人生活得甜蜜和美?简直是奇了怪了!

不过也是梁霄对其他人和对徐若瑾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可这实在让熙云公主心头焦躁难耐,一是等着公主府的消息,二是猜度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在不愿与梁霄坐在同一间屋中,这会让熙云公主感觉到发自内心充满着压力。

她又折身回到严弘文的屋中。宁可看着他满身是伤,心中难受,也不想被梁霄压得心口憋闷,无法透气!

不知等了多久,院外突然响起了杨桃的声音,“四爷在呢?是郡主让奴婢回来给沐少爷药方子,她、她要沐少爷亲自动手熬制,别人不能插手!”

沐阮正在角落的杂房里熬着药,听到杨桃的叫嚷,立即起身出门不满的嚷嚷着,“怎么又是我?给谁的药?方子呢,拿来看看!”

沐阮虽然嘴上不满意,但徐若瑾点名要他办的事情,他还真就从来都没有推辞过。

杨桃把方子递了过去,熙云公主也在屋中听到了对话,蹑手蹑脚的出来,立即拽着杨桃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与明霜有关?她的身体怎么样?瑜郡主还有什么说的吗?只有你回来?冯嬷嬷没有派丫鬟陪你一同回来吗?”

杨桃被问得一愣,可寻常与徐若瑾在一起自在惯了,此时与熙云公主说话时,杨桃也并未有太多的敬畏之意。

看了一眼梁霄也在旁边听,杨桃则把事情简单的说了,“…去了的时候,是严夫人在,挡着不让郡主见您府上的少夫人,说是不小心摔了下,睡着了,后来是郡主发火了,将严夫人…甩在一旁才进去了屋子。”

“可是…”杨桃的声音有些弱小,也是怕熙云公主动了怒,“可是少夫人的额头青紫流血,郡主尖叫一声,她都没有醒,应该是昏过去了,郡主就亲自为少夫人救治,然后开了方子让奴婢拿回来。”

“她说…信不过您府上的人。”

杨桃说到最后,也怕熙云公主发火,更怕她以为自己是添油加醋的胡乱说,“奴婢都是如实说的,因为什么原因少夫人会变成这样,郡主也没问,只是先救人了,奴婢绝对不说假话,如有虚假,宁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熙云公主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一晕,踉跄几步险些倒了过去。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一天而已,明霜居然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如今驸马躺倒在床上重伤恢复中,明霜如若一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再出现差错,她这辈子可怎么还严家的债?她怎么…对得起明霜、对得起徐若瑾啊!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会…”熙云公主眼泪汪汪的朝着严弘文所在的屋中看去,她已经不敢再见严弘文的面,甚至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

即便事情的始作俑者可能是严夫人,可归根结底只能怪自己。

谁让自己没能吩咐好吓人妥妥当当的照顾蒋明霜?这事情她有很大的责任。

沐阮才不管这么复杂繁琐的事情,拿了药方子他便去抓药,而且徐若瑾特意在方子上写明了蒋明霜的脉象和症状,明摆着是想让沐阮拿主意,但凡他觉得可以更改的地方都可以做主。

这也是师兄妹二人长久以来在方子上的默契。

熙云公主呆呆坐在原地缓了很久才算平稳住心神,她此时再看向梁霄的目光,是说不清的五味繁杂。

她此时才明白,刚刚梁霄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不允自己回公主府,是徐若瑾做出的决定,她就是怕一旦发生了冲突,自己夹在严夫人和她之间不好决断吗?

想到严夫人,熙云公主的心里对她的刻薄和趋炎附势也有一定的反感,可那毕竟是驸马的母亲,是自己的婆婆啊?!

她有太多的顾忌,可徐若瑾却没有,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只要自己不出面,徐若瑾便可以雷厉风行,甚至对严夫人做出些过分的举动,都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冯嬷嬷即便在身旁,可那是皇上都格外顾忌的瑜郡主,她又能如何?

而严夫人近些时日的行为也的确让熙云公主反感,她也应该得一些小小教训的…

熙云公主心里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一些小小的教训,根本就不是严夫人能够承受的。

让杨桃拿了方子离开公主府,徐若瑾则让冯嬷嬷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撵了出去,屋中只留下冯嬷嬷以及严夫人,还有躺卧在床上仍未醒来的蒋明霜。

不等严夫人开口说话,徐若瑾冷着一张脸走到严夫人的身旁,“把所有的丫鬟婆子们撵了出去,算是我为熙云公主圆得体面,而不是为了你。”

“你想干什么…”严夫人话音刚落,徐若瑾拎起她的衣领“啪啪啪啪”几个嘴巴子抡圆了抽上去。

她从未用过这么大的力气打人,这一次,她也是下了狠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收拾

严夫人和冯嬷嬷都没想到,徐若瑾转过身来便动手打人!

只是严夫人被疼痛惊的没了脑子去思考,冯嬷嬷犹豫着是否要阻拦一下,徐若瑾却已经打完了,将严夫人朝着旁边一推,她便开始挽起袖子骂起来:

“你可以阴谋诡计的算计别人,你可以用些手段来牟利,可你知道不知道,明霜的肚子里可还有着严弘文的孩子,那是你的孙子!你耽搁了救她的时间,害的是两条人命你知道吗?”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与明霜起了争执闹成现在这副模样,难道首要的心思不是先把人救醒、先确保她腹中的孩子安稳无事?而不是说她睡着了来蒙混过关,你也是个女人,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有没有心?!”

徐若瑾骂了这一通,并未指责严夫人与自己过往的恩怨,也没说她欺骗自己罪该万死,只说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却不顾儿媳和孙子的性命,这一番话,让冯嬷嬷都觉得,这一通巴掌严夫人挨的不冤。

若只是蒋明霜一人也就罢了,在严夫人的眼中,是不会在意一个出身低微的侧妻的死活的。

可毕竟这个女人的肚子里还有着孩子,而且就是她的孙男娣女,她怎么能为了阻拦瑜郡主与少夫人相见,而不顾腹中胎儿的安危呢?

冯嬷嬷在宫中见识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吾诈,可此时看到严夫人这一番作态,除却哀叹之外,没有了别的念头。

严夫人早已经被打的头脑发晕,哪里肯听得进去徐若瑾的谩骂指责?

“你、你个孽种、你…”严夫人结结巴巴的吐出这几个字,因为她的脸已被抽打的苍肿起来,所以这几个字也含糊不清,冯嬷嬷没能听懂,徐若瑾却听得明明白白,再清楚不过了!

她和严夫人之间的恩怨并不因为蒋明霜,在严夫人的眼中,恐怕巴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可自己的存在,应该怪谁?

怪她管不住严景松,让严景松与朝霞公主有了私情?

她管不得朝霞公主看中了严景松,生下自己这个私生女?

无论怪谁,终归是怪不得她徐若瑾,因为这个恶心的身世,她也不想要、她根本不想得。

可严夫人偏偏把矛头指向自己,认为自己的死才能把事情安稳的埋葬在泥土之下,这不是一个大笑话,又是什么?

只因为自己曾经最弱小、可肆意拿捏、肆意决定生死么?

她缓缓的走向了严夫人,蹲在她的身旁,严夫人下意识的躲开了些,却又被徐若瑾一把拽回,在其耳边道:“当年没能杀死我,你现在格外后悔吧?只是你现在没有杀我的本事,我却有要你命的把柄,你以为把儿子都送去各地,就能免于上辈子延留下来的罪孽不被烧身?没门!”

“你再敢对明霜有一丝一毫的歹心,莫说是你,我不单要严家所有人都引火烧身,连镇国公府都不会放过,你别逼我,你知道我有这个资格,只是我不屑于用罢了!”

徐若瑾的警告,严夫人浑浑噩噩的听在耳中,却震响心中。

她没想到徐若瑾会说出这样一番狠厉警告的话,她真的害怕了,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徐若瑾并不是夸词,而是真的在威胁自己,她是真敢这么做!

因为徐若瑾的声音很小,所以冯嬷嬷站在一旁听得朦朦胧胧并不清楚,只是她看清了严夫人骇然惊变的脸色,以及那愤而无力的苍白。

显然,瑜郡主刚刚的一番话,让她彻底的不敢再有一丝造次,这却是让冯嬷嬷惊愕的以为看花了眼睛。

严夫人好歹也乃镇国公府出身的贵女,又是熙云公主的婆婆,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大风大浪即便没亲身经历却也看过不少,到底瑜郡主与她说了什么,会让严夫人有这样的表情?

冯嬷嬷的目光在徐若瑾和严夫人之间徘徊,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只呆呆的望着瑜郡主,甚至连插句话的心思都没有。

瑜郡主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甚至已经超越了熙云公主了…

徐若瑾直起身子,走到一旁用水洗干净手,便又去为蒋明霜按摩着身上的穴位,一心一意,目不转睛,似希望她马上醒来,那股子急迫的期待,让冯嬷嬷看在眼中都格外羡慕。

怪不得熙云公主时常说也期望自己能有徐若瑾这样一个闺中蜜友,那时冯嬷嬷领会的并不深,而现在,她是真的懂了。

其实少夫人,并不孤单…

屋外此时突然有了声响,冯嬷嬷刚刚蹙眉想听一下,孰料响起了敲门声。

她看了一眼严夫人,此时严夫人已经立即起身去看自己那一张老脸,根本不可能见外人。

冯嬷嬷过去悄悄的将门打开一个缝隙,不耐的问道:“何事?”

丫鬟立即回禀,“是老夫人请的大夫来了,要不要为少夫人看看?”丫鬟的声音格外的轻弱,甚至带了一点胆怯。

其实她们也都知道,有瑜郡主在,这所谓的大夫根本就不用见了。

可人毕竟是严夫人请来的,她们做下人的,怎能随意的撵走?那实在不合规矩。

冯嬷嬷心中一震,“大夫?不是太医?”

丫鬟立即点点头,“是、是药堂的大夫。”

冯嬷嬷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即便不用多说,她也什么都明白了,转头看了一眼严夫人,只觉得她一顿巴掌实在挨得轻。

居然请来的都不是太医,而是个药堂的大夫,这若是让瑜郡主知道,岂不是有直接掐死严夫人的心?

好在瑜郡主提前到了,否则…否则少夫人或许真会出事的!

“把大夫请去侧堂,我们府上的人怎么可能请大夫,而不是太医?是严夫人突然有了点儿急病,就让大夫来为她瞧瞧吧。”

冯嬷嬷把事情推了严夫人身上,她终究已被打肿了脸,也是要涂点儿药的。

谁惹出来的祸谁收拾。

这个烂摊子,就让她自己来收拾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手段

沐阮熬好了药,杨桃便以最快的速度带了回来,递到徐若瑾的手中。

徐若瑾亲自一勺一勺的将药喂下,待确定蒋明霜完好无事之后,她才甩了甩刚刚打疼严夫人的手腕,问起了冯嬷嬷:“她走了?”

冯嬷嬷自当明白,瑜郡主问的乃是严夫人,“请来了大夫擦了擦药,便都给请走了,瑜郡主您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的告慰,让徐若瑾破开了冰冷的面容,微微笑了下,“只要嬷嬷您不怪我就好,熙云公主,应该是不会怪我的。”

“公主殿下向来是良善心慈,不容歪门邪道的东西玷污了公主府,所以自当不会怪罪郡主,反而会对此感谢郡主的帮忙。”

冯嬷嬷把事情想了通透,自然会帮熙云公主拉拢与瑜郡主的关系。

驸马不仅还在郡主府,更何况瑜郡主如今的势头无人能敌,她绝不会因为严夫人把徐若瑾得罪了。

因为这位才是真正拥有皇族血脉的人,至于严夫人,纵使出身于国公府,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比不得。

徐若瑾对冯嬷嬷如此明确的态度虽有惊诧,但并没有就此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毕竟自己跑到公主府闹腾一番,没必要还偏要让人家感恩戴德的谢一番,那是有些过分了。

“也是我心情一急,做事略有鲁莽,也是有冯嬷嬷帮忙善后料理得干脆,期望以后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徐若瑾看了一眼蒋明霜,“否则,我是要把她也带走的。”

“早先公主殿下已经留了话,不许老夫人再来府上…”冯嬷嬷立即把界限划得格外清晰,“有些事,您心里懂的。”

徐若瑾对此倒很诧异,她没想到,熙云公主会做得这么决断,难怪刚刚严夫人看到冯嬷嬷的时候,脸上也有几分异样的难堪。

但冯嬷嬷此时把事情说出来,也是为了向自己表明熙云公主的好吧?

“明霜暂时无碍,可我还想等她醒来,若是嬷嬷您惦记着公主,就派人去告诉她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

徐若瑾并不打算走,“只是我还要在此留一阵子,冯嬷嬷不会嫌我打扰了吧?我可保证只在明霜的院子里,其余的地方全都不去。”

“瞧您这话说的,有您照顾少夫人,那乃是天大的荣幸,我也要替公主殿下感谢您呢,生怕留不住您。”冯嬷嬷立即说出了安抚的话,“您在公主府可随意,即便公主不在,但这个主,我也是做得了的。”

“那就先谢过冯嬷嬷了。”

徐若瑾说着话,转身回了蒋明霜的小屋再不打算往外走,吩咐事情她一概交给杨桃,也并没有直接使唤公主府里的丫鬟。

冯嬷嬷虽嘴上那般客套,可见徐若瑾还的确守着规矩,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事儿还应该仔仔细细的向公主说上一说才可以,但瑜郡主在公主府,冯嬷嬷是不能去了,她找寻个可靠的丫鬟去传了话,随后便吩咐府上的厨娘们做上一桌好饭菜,总不能让瑜郡主饿着肚子。

熙云公主在等待消息的同时,严夫人已经回到了府上,即便路上回来之时,她用帕子遮挡住了脸,可回到屋中坐在妆奁台子前把帕子扯下,镜中那一张脸上的红肿掌印历历在目,吓得丫鬟们忍不住尖叫一声,随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有什么好怕的?这就吓到了?”严夫人将牙都咬出了血,她恨不能让徐若瑾尽快死掉,可却又因种种原因,不敢下手。

这种感觉让她发自内心的疯狂难忍。

一刻都忍不得,可却又不得不忍!

严夫人忍不住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她何时要过得如此憋闷?过得如此屈辱和不能见人?

丫鬟紫惜跪在地上半晌,便只听到了主子的哭声。

悄悄的爬起来,将内间的门紧紧关上,今儿她并没有跟着严夫人一同去公主府,而是留在家中为严夫人整理内院的琐碎杂事。

其实紫惜的年纪也不小了,从十几岁就跟了老爷做了通房丫鬟,只可惜一直没有所出,便没被严夫人抬了姨娘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