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身后那人已睁了眼,目光粘在她身上,静静的,润泽如玉。看她的神情,仿佛她这张苦巴巴皱着的小脸,在这阴暗的内室之中,比燃着的烛火更光彩夺目,迷了他眼。连脑中晕沉与腿上疼痛,也消退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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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她,体贴她,但不是不求回报。安慰她的同时,也略施手段,乐见她对他的上心。他的腹黑温情,都给了小七。

第四零二章 幸福憨傻的小七

他养病期间,出人意料的,四姑娘来了。

此番顾臻是随夫婿经凤县,远赴安源郡上任。进了县城,才听说世与世妃也停留在此地。故而稍作休整,近傍晚十分,带了礼,登门拜访。

七姑娘见她到来,很是欢喜。

多久不见顾臻,自她出阁后,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四姑爷,仆大人家的长,七姑娘不熟,且需得避嫌,多由那人招呼。

他病里不宜吃酒,只以茶待客。

四人在厅里坐着说了会儿话,又抱了诜哥儿给四姑娘看过。四姑娘笑着逗了逗小儿,脸颊贴过去亲了又亲,对胖乎乎的小娃娃,很是稀罕。

可到底是在他面前,便是在府上有两位夫人给护着,顾臻也不敢过于放肆。终究是敬畏多过亲近。

再添一盏茶,茶水快要见底的时候,四姑娘转头与身旁男对视一眼。再回头,便露出欲行告辞的意味。

之前见她两人登门,只带了侍从,不见随行的箱笼。七姑娘便知他二人单只是过来探病看望,没打算留宿厢房,多做打搅。

且眼前这位姑爷与那人交谈,他说什么,这人便应什么。态谦卑,无敢不从。全然不像他妹夫,倒像他手下忠心耿耿的家臣。

七姑娘在一旁默默看着,只见每每那两人说话,四姑娘便只顾低头逗小儿,神色间淡淡的,眼梢也不往身旁瞄一眼。

这或许是对四姑爷这般在她阿兄面前凡事应承,服服帖帖,顾臻心里,多少有几分看不上眼。

女人的心思很微妙。譬如顾臻,她对她阿兄敬畏,却绝不会欢喜自家夫君也如她一般,除敬畏外,再无丝毫傲骨。

便是她自个儿也如此。

每回进宫,那人都需离了推椅,站起身,对座上天俯首扣礼。七姑娘心里难免会生出几分酸涩。只这份不乐意,不同于四姑娘的眼不见为净。只因她懂他,懂他肩上的担,懂他忍辱负重。

“留下用过饭再走。”

没等她开口留人,那人已发了话。她看他目光在顾臻两人面上稍作停顿,立即便领悟他的用心。

她都能瞧出来四姑娘夫妇俩人,算不得十分和美,他岂能看不出?

于是七姑娘顺势而为,只笑说要拉四妹妹到后面说几句体己话,这宴席便分了两桌。

“这一去短则两年,多则四五年。四妹妹可回府拜别了母亲?”

顾臻点头,放着碗筷不动,只闷不吭声,把弄酒盏。

七姑娘暗叹一声,也是奇怪。“缘何赶在这时候离京?何不过了秋节,再行动身?”

顾臻嘴角微抿,晃了晃酒碗,强颜笑答,“这不刚好谋了个肥缺,京里多少人都眼巴巴盯着,得来殊为不易呢。不赶着过去,还不知会不会夜长梦多,一觉醒来便被人抢了这差事。”

这官职肥得流油不假,可也没抢手到一刻也等不及,非得立马赴任。她只是不想进宫赴宴,便寻了个借口,催促夫君上。

进了宫,难免会遇上那人。

那一年,也是秋节,她与他走过同样的游廊,赏过同样的月色,吹过同样的夜风。

夜色下往昔记忆美好,她怕自个儿会不由自主,见了身形高大,披灰色氅衣的男,便侧目去寻他。

这种期待又绝望,明知不可为,可却管不住自个儿心的折磨,将她生生撕扯。已分不清究竟是放不下,还是不甘心。

这份埋在心底的感情,埋得深,也苦。她很怕再见他时,看见他用那晚回望她的眼神,温和的注视着他新迎娶进门的妻。

她怕她会忍不住,当场流下泪来——

既然都不是他心里想要的那个人,为何别的女可以,偏偏她不能?

很快,顾臻便吃醉了酒。

空腹吃酒,最是伤身。七姑娘可劲儿往她碗里夹菜,好言好语相劝着,奈何实在劝不住。

这像是长久以来,顾臻最后一场宣泄,于离京之际,最终爆发出来。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此一去,与那位,便是千山万水,渐远到,他终会忘了她。而他会成为她心口抹不去、忘不掉、更好不了的一道疤。

眼见她不要命的灌酒,七姑娘无法,只得一手盖住她酒碗,强硬的,说什么也不许她再喝。又叫春英撤了凉了的饭食,重新上热菜。

“嫂嫂,你命真好。你不知道,天底下多少女羡煞了你。”

顾臻面颊通红,脑发晕,性挥手推开面前碟碗。烂泥一般,一骨碌伏在案上,侧脸压在手背上,痴痴笑起来。

说的是羡慕,吐的是苦水。

七姑娘起身坐过去,拿绢帕抹去她眼角沁出的泪珠,却是越擦越多。

这时候再劝也无用。

四姑娘心里打了个结,而她非是解铃之人,讲再多的大道理,顾臻也听不进去。与其说她不想听的惹她大哭,不若静静等她发泄。有时候,痛痛快快哭一场,过后,心里会好受很多。

晚间回内院,七姑娘先到诜哥儿屋里瞧了瞧。之后回屋,他已沐浴更衣,在榻上翻书等她。

见她一脸怅然,他拉她坐下,不着痕迹,试了试她手心温。

“她不听劝?”

口气甚是不好。若非女儿家心事,他不宜出面,此时顾臻回去,怕不止醉酒难受这般简单。

“没的事儿,您别又凶她。四妹妹只是年岁轻,多经些事儿,自然会好些。”

她回握他大手,撒娇般摇了摇,替顾臻开脱。

“要不明儿个再叫四妹妹过来?您这做兄长的,嫡亲的妹一去这么远,您就没事儿嘱咐她?”

他闻言皱了皱眉。拨开她抓他的小手,手指分开,与她两手交缠,似在想心事,半晌才叹曰,“罢了,终归那家不敢亏待她。”

这已是他这做兄长的,能为顾臻做到最稳妥的安排。

是不亏待。有他跟赵国公府在,哪个敢不开眼,错待四姑娘。

只是,四姑娘与仆大人家长,纵使相敬如宾,到底意难平的吧?

他不是不顾念四姑娘,若非如此,不会几番阻拦国公夫人为顾臻择不妥当的亲事。然而****一事,纵使他手腕通天也使不上力。

今日他会在意顾臻的不妥,示意她开解。可见他对家人,并非如他表面那般冷冷清清,不怎么经心。

这才像他。她身一偏,靠近他臂膀。

“四妹妹醉酒时问我,倘若下辈她早些遇见侯爷,侯爷会否接纳她。”

他抚她发丝的手一顿,想到别处去。

捻捻她耳朵,欺近身,火热的鼻息喷在她脖上。他眸色妖妖的,像长了钩般诱惑她。

“阿瑗如何答她?”

她被他骤然靠近的俊脸,晃花了眼。却不知他由此及彼,实是迫切想问她,若是贺帧在他之前遇上她,她会否倾心。

七姑娘傻乎乎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熏得陶陶然,正找不着北呢。睫毛扑闪两下,老实巴交交代,“七妹妹问了这话便跑到一旁去吐了,妾身扶她还来不及,这般谁也说不准的话,正好不必答。”

吐了?

正好不必答?

说不准…

顾大人温和笑起来,将她仰起的脑袋摁回他胸膛。避开她视线,眯起眼,面色阴沉。就寝时面相里间,居高临下,狠狠瞪着她发旋。被她与顾臻两个,堵闷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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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大人这么深的心思,肯定会想啦:这辈还没计较清楚。若有幸有下辈,卿卿一句“说不准”…这字,简直不能容忍。

第四零三章 图穷匕见,秋后算账

秋节刚过,京里便出了件大事儿。

左相老迈,身骨已大不如前。中秋前约十来日,丞相大人脖后面,连着后脑勺底下,不知何故,突然冒起一片儿粟米大小的红疹。

请了宫中御医来看,那御医只说经了一夏,淤积在体内的热毒未发散开来。如今时已入秋,这天儿这般骤然一凉,冷热一冲撞,这才使毒热倏尔发作出来。

好在此症并不少见,碍不着大事儿。只需早晚按时服一剂药,清热解火,疏风活血。不出一月,当可治愈。

这御医吊了好大一袋医经,又说了一通宽慰人,中听的好话。老神在在,十分笃定开了单方,又叮嘱了几句吃食上的禁忌。之后得了相府厚谢,这才被人恭恭敬敬送出门,登上暖轿回宫去了。

要说这事儿到此为止,也没闹出什么岔来。

起初几日,左相大人脖后长的那些个又红又肿的疹,眼见的,随着****用药,大是好转。

原本光秃饱满的红疹,似晒干的萝卜丝儿,皱巴巴,不几日便焉下去,疼痛麻痒也随之减轻。

可坏就坏在,左相大人进宫赴宴归来,安寝至深夜,竟意外自梦中痛醒。仅一晚的工夫,不止脑后,原本已消下去的疹,如点着的野草般,一直烧到了耳朵根,与后背双肩两侧。

朱家人这才急了,连夜传御医,这回来的却不是上回那位,而是在宫中颇有资历的周御医。

这周御医是个真真有本事的。只掀起左相的领先瞧了瞧,面上已露了丝凝重。之后搭脉一诊,当即便缩紧了眉头。

收回手,回身向左相夫人问道,“相爷此症乃是痈疽。急症不谈,既已用药,何以却不忌嘴?依下官看来,此番相爷这急症,十有八九,乃是误服腥热之物所致。眼下病情加重,许有化脓之忧。倘若一个不好,这,这…实是棘手啊。”

周御医扼腕,摇头不迭,一脸沉重。

左相夫人及府上众人,闻言大惊。当日那位御医叮嘱,需得忌口的几样吃食,她已仔细交代下去,相爷大好前,不许做这几道菜。

这又怎会落得个“误食”?

朱家众人一听这病症难治,且有性命之忧,早已慌了阵脚。左相夫人抹泪,抚着心口哽咽着,将当日御医嘱咐,挨个儿当着周御医的面,细细数来。

周御医开头还频频颔首,颇为赞同。可待得左相夫人说完,周御医一愣,揪着胡须瞪眼,“这便完了?鹅肉呢?莫不是夫人说漏了?”

于是这么一追究才知晓,秋节当晚宴席,确有一道红烧鹅肉的。

至于为何先头上门那御医,对鹅肉一事,只字不提,朱六爷匆忙进宫,却不料在御医院扑了个空。

那御医早在几日前,被人发现沉了湖。连带他在燕京家中老老小小十余口人,一夕之间,人去楼空,再查不出下落。

这般大事,且那御医死得蹊跷。左相患疾一事,立时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

左相这么突然一病,大病不起,相府自此风声鹤唳,整个朱党的气焰,也跟着再兴不起来。

这些自然都是明面上的变故。朱家人也怎不会疑心,此事背后,怕是有宫里那位的影。加之暗中传信京郊所布的兵力,迟迟得不到回应。当此际,朱六爷忽然面色大变,惊疑不定道,“顾相正奉命巡查京畿。”

只这么一句提醒,已足矣令朱家人人自危,胆战心惊了。

谁也料不到,宫中那位隐忍多年,竟会挑了这时候,骤然发难。在这之前丝毫风声也不露,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岂有此理!”病榻之上,左相大人气喘吁吁,愤而拍案。也不知惊怒之下,嘴里骂的是当今圣上,还是那位藉机离京,一旁看好戏的顾大人。

“竖岂敢!我朱氏一倒,他顾氏满门,岂能活命?”

朱家倒台,世家一系,去了大半。怀王又岂会放过这一举剿灭,连根拔除的大好时机?

这也是众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即便赵国公,也接连发了封密信,催促那人尽快赶回京城。

京中大变将起,山雨欲来。各家都缩着脑袋做人,只觉往后的日,恐怕吉凶难测了。

京里来了书信,起初七姑娘全没当回事儿。那人哪日不是政事不断?

及至后来,亲眼见得公孙与他帐下几位幕僚,改了装束,连夜而来。那人竟不顾病体,召公孙几人议事至深夜。七姑娘这才发觉,事情似不对了。

她以为京里出了事儿,暗自一琢磨,便吩咐春英,天一亮赶忙收拾包袱,准备回京。可没曾想到,翌日一早,那人竟拉她补瞌睡,一觉睡到日上竿,还赖着不起身。

她狐疑盯着他,半趴在他身上,瞅了又瞅。引他挑眉正眼看来。

“大人,咱们不回京城么?”

他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抬手伸个懒腰,轻描淡写道,“京中正乱,此时回京,无谓淌那滩浑水。”

他指尖在她脸颊描摹,懒懒的,痒痒的。口气甚是平淡,像真就没什么大事儿,是她多想。

她撑起身,迳直对上他凤目。奈何这人城府深,她丁点儿蛛丝马迹也寻不出来。七姑娘瘪瘪嘴,泄气道,“早知道便不叫春英收拾箱笼。白忙活一场。”

他定然有事瞒着她,只她问不出来罢了。

他好笑捏捏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刻意放缓了声调。

“倒也不算白忙活。正巧,前些时日阿瑗不是还惦记家里?”

未尽之言,已令她豁然支起身,目瞪口呆。惊喜得,恍若梦中。

她是说过想家,可那也不过有感而发,随口一提:说是若然能叫爹爹跟看看诜哥儿,那该多好。可她从来没想过,这话真有一天能作数的。

离家这些年,她想家,想爹爹,想。多少思念只敢藏在心里。就怕一勾起来,这酸酸涩涩的牵挂,一发不可收拾,性深埋了,轻易不去触碰。

直到如今,他一点儿没有预兆,开口许她省亲。她抓着他襟口,眼泪一滴滴打在他身上。这才知晓,这份深埋的想念,她忍得何其辛苦。

“呜呜——”她埋在他颈窝,小小声呜咽。小身板儿一抽一抽的,哭得甚是可怜。

他抬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默然感概之余,目若幽潭,又深又暗。

他在她尚幼时,将她带离双亲,强迫他,也亏欠她。然则他不悔。

“卿卿莫哭。”

他不擅长哄人,只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一手轻拍她背心,温柔陪她。

得他如此相待,她放肆的搂上他脖,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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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解释了顾大人离京巡查,为何频繁见客,出门应酬。有他在一旁盯着,本身已是威慑。事关家族兴亡,朱家那头大难临头,谁也不会傻到在看不清局势的时候,轻举妄动。

政治斗争,就不赘述,字里行间,浅浅描述哈。

朱家倒台,顾衍敢放着京里的烂摊不管,自有他的凭仗。

第四零四章 此“宠”彼“宠”

燕京皇城。

早朝之上,御史中丞参尚书令家次当街纵奴行凶,打伤匠作左将家外甥,伤姓十余人,恳请圣上依律惩处,并治尚书令管教不严之罪。

怀王高坐御阶之上,目光透过冠上齐眉的冕旒,向左侧臣处俯瞰。见得为首那位置空着,左相如他期许般,接连数日告假。

怀王眼中闪过抹异彩:这本参得好。

尚书令依附朱家,正好一并收拾。

“准。”

底下诸人被一个“准”字,砸得心头一震。那些个心头有鬼,如今只得夹着尾巴做人的,悄然将头埋得更低了。

怀王居高临下,一眼望去,殿内一片乌鸦鸦的冠帽。诸人恭顺敬服之态,令怀王长久以来的不得志,瞬时好了大半。便是聆听这枯燥的朝事,也不觉枯燥乏味了。

怀王抚在膝上的食指动了动。眼波顺着向后移去,及至见到一班格外老实,自他登基后便恪尽职守,从无逾矩的朝臣,怀王眼中畅快散去,渐渐的,似蒙上层阴霾。

目光重又回到臣那列,当头次席。怀王搭在膝上的五指一握,先前还觉搬去了心头一块大石。这会儿,由不得他不警醒,除朱家外,还有离京那人。

遂眸色一暗,只觉心里跟梗了根刺儿似的,拔不出,也咽不下。

早朝过后,御辇往御书房而去。紧接着,刘公公奉命传旨,宣侯御医觐见。

之后刘高守在殿外,约莫一盏茶工夫,便听殿内传出一声匡当的闷响。这动静刘公公再熟悉不过。哪回王上心气儿不顺,或是后宫有妃嫔不懂事儿,惹了王上动怒,便逃不出这么个结果。

果然,半刻钟后,刘高便见侯御医脚步慌乱,一脸惊恐退出门来。

刘高脑一转,还记得那位的交代。对这位侯御医,无需动旁的歪脑筋,只需有礼相待。于是刘公公亲自上前,端出一副巴结御前红人的嘴脸,弯腰领侯御医登上轿,目送他离去。

直至再见不着人影儿,刘高这才掸一掸拂尘,嘴角勾起个轻鄙的笑来。转身步上石阶,继续当他的差去了。

午后,不出刘高所料,御驾又去了新晋封不久的姜昭仪宫中。

这倒不是刘高如何机灵,次次都能琢磨中上意。只每回王上宣侯侯御医,若是发了火儿,必是要去探看昭仪娘娘母。

便是娘娘华安宫中的小监都知道,圣驾一到,当先去的不是娘娘的寝宫,而是公昶的偏殿。

由此可见,怀王对公昶何其宠爱。连带的,娘娘在这后宫之内,也隐隐透着丝压过宠妃贺兰昭仪的苗头。

在朝露殿一应当差的监宫女,也跟着沾了光。出了这宫门,哪个敢不高看他们一眼。寻常家走,个个儿都是腰杆挺直,脚下生风。

今日怀王过来,姜昭仪早早便抱着公昶等在殿外。见怀王步下御辇,姜昭仪赶忙迎上去,眼见便要行礼。

“免了。”怀王虚虚一扶,目光却定在公昶身上,压根儿没看她。

姜昭仪姣好的面容一僵,赶忙调整过来。一低头,嗔怪般,催公昶唤人。

“父王。”虚岁已四岁的公昶在她怀里挣了挣,吵着要下地。一边扭动,一边笑呵呵朝怀王伸手。

见公昶脸上纯真的笑颜,怀王跨前一步,稳稳将他接住。

无人知晓,怀王紧紧抱着公昶的两臂,隐隐有几丝颤抖。

进了殿,昭仪娘娘刚给怀王奉了茶水,便听怀王问正坐在他膝上的公昶,“书读到哪儿了?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这却是要考问课业了。

先前还笑嘻嘻的孩童,立马便缩了脖。畏畏缩缩躲在他怀里,一边还偷偷打量自个儿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