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进入战场,两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了黄昏,萧奕从一开始,便是一副猛攻的势头,官语白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在坚守飞霞山的前提下,以小股人马持续骚扰。

然而没想到,萧奕先以一支前锋缠住了官语白的斥候部队,又整合精锐从飞霞山走小径突袭后方。

双方的首次正面交锋就此展开,并以萧奕的精锐全数阵亡为代价,换来了官白语损失四分之一人马和一半粮草的惊人战绩。

其后,萧奕攻势凛冽,兵出奇招,一度让官语白感到相当棘手。但是,以官语白的话来说,他过于求成了,以至于后力不足。官语白以守代攻,生生消耗光了萧奕的大量人马,双方最后在飞霞山西麓展开决战,官语白以十面埋伏阵的变阵击溃萧奕,一战而胜!

萧奕丝毫没有战败的沮丧,相反,当败局已定后,他两眼放光地说道:“小白,最后那个战阵是你自创的吗?”

“对。”官语白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沙盘上的小旗子,一边说道,“这是以十面埋伏阵为基础,进行的变阵。我一共设计了七种阵法,阿奕可有兴趣一听?”不知不觉中,官语白对他的称呼也改了。

萧奕点头道:“自然。”

官语白取了十面颜色各异的小旗子,在沙盘上一一演示着,侃侃而谈道:“十面埋伏阵一般借助的是山川地势,但是,这种阵法太为人所熟知,很难达到奇攻的效果,所以,我在这个基础上……”

官语白说得仔细,萧奕听得认真,两人几乎全都忘了时间,沉浸在了阵法的玄妙中,直到小四端着药,面无表情的叩开了门。

看着官语白喝下药,萧奕这才意识到他应是旧伤未愈,忙收起了谈兴,与他一同回了书房。

书房里早已摆好了晚膳,因着还在守孝,膳食相当的简单,两人相对而坐,虽有“食不言寝不语”之说,但官语白是在军营长大的,根本没有那么多规矩,而萧奕……从小,他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因而,就听官语白边说道,“阿奕,方才我便想说你过于激进了。”

“祖父也这么说过。”萧奕耸耸肩膀说道,“可是,我不觉得有错。若防守的那一方不是你,这一战我必胜无疑!”

“阿奕从未上过战场吧?”不等他回答,官语白已浅笑道,“战场与沙盘不同,哪怕你的战略在大多数的时候可会换来胜利,但是,战场之上往往是千变万化的,一招错便是满盘皆输。所以,与其去追求这短暂的胜利,为何不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呢。”

萧奕略有所思。

“……阿奕,你的处境同样如此。”官语白声音和缓地说道,“这些日子,你似乎给镇南王添了不少麻烦吧。”

萧奕哈哈一笑,不以为恼地说道:“小白,你的情报源真广。”

自从那次密探传来消息,镇南王打算上折子撤了萧奕世子之位后,萧奕便暗中对南疆动手了。虽然以他现在的底牌,还没法让镇南王痛到骨子里去,但确实已让其分身无暇。

官语白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理会。”

萧奕耸耸肩膀,“我只是烦不过。”

“阿奕,你现在在王都为质,却并没有受到咱们这位皇上的忌惮其实已是非常不易了。”官语白缓缓的分析道,“废世子,需要皇上允许,但是显然,皇上是不会同意镇南王这样做的,你又何必生气呢。”

“我不在意这世子之位。”萧奕的笑容里现出一丝苦涩,“我在意的是,他从未在意过我!”

明明是亲生父亲,但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哪怕自己从前被养歪,他也不曾说过半句;哪怕自己被留在王都为质,他也没有任何不舍;整整一年,偶尔的几封书信全是责备之言,从来都没有支字片语的关切……萧奕有时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唯一还值得父亲挂念的,也仅仅只有这世子之位了吧。

“你在意吗?”

萧奕微怔,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了一张笑颜,在他几乎一脚踏入憎恨和疯狂的深渊时,是她把他拉了上来……萧奕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从前在意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如此,何不置之不理。”官语白轻言道,“镇南王的异姓王位和在南疆的独立兵权是任何帝王都会忌惮的。以你现在的处境,你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安逸的留在王都,待到日后继承镇南王爵位后,以兵权来换得自由。后患就在于,你无法预料新皇的性情,是不是能够容得下你。”

“二呢?”

“至于二,回南疆,夺兵权,占地为王。”

这几个字铿锵有力,让萧奕不禁心动,就听官语白继续说道:“但你羽翼未丰,哪怕你夺下了兵权,也守不住这兵权,因而现在并不是好时机。最好的时机在于新皇登基之时……一旦你能手掌南疆,摆脱了朝廷的控制,便能海阔天空……”

“……小白。我觉得你说得没错。”萧奕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想一辈子被人制肘,所以……”

官语白接口,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以时间换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官语白继续道:“表面上,你只需要安安份份留在王都,不用去理会南疆的任何事,镇南王带来的所有障碍,上头那一位一定会替你扫清的。至于暗地里,你需要做些什么,也就不用说我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奕早已不像刚被留在王都时那样两手空空,可是,对于未来该做什么,他还是一片茫然,直到现在,官语白为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让他豁然开朗。

谈笑间,两人用过了晚膳,随后又在小四冰冷的想冻死人的目光中,回了书房的内室。

官语白即兴的搭出了一个简易的沙盘,两人又就着最近西戎大肆进攻一战,推演了起来……

这一推演,便足足过去了一夜,若不是见自家公子精神不见萎靡反而更好,小四真想把那个萧世子给丢出去。

等到萧奕从安逸侯府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憋了好久的竹子终于问出口:“世子爷,你怎么和那个安逸侯……”突然他想到某种可能性,“世子爷,你不会是故意和安逸侯交好,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竹子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刚才萧奕重重地用食指弹了他的额头。

萧奕没好气地看着竹子:“本世子是这种人吗?”

“世子爷您当然不是这种人。”竹子忙附和道,心里却有些心虚。他们家世子爷的人品他还真无法担保。

萧奕懒得理会竹子,径自向前走去,实际上,他也矛盾极了。本来,他确实是抱着给对方一点下马威的心思去的安逸侯府,却不想意外地与官语白还挺投缘的……

唔……好吧!只要小白乖乖的,别来抢臭丫头,自己这个大哥以后就罩着他点吧!

萧奕本能的忽略了官语白比他年长这个事实,很愉快地就这么决定了!

他跃上越影,一拉缰绳,往一个与镇南王府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啊!”竹子不由喊道,“世子爷,您走错方向……”话刚出口,他就慢一拍的意识到,世子爷这哪里是走错方向啊,明明就是很正确的去了……南宫府!

“你自己回去吧。”萧奕随意地挥了挥手,正要纵马而去之时,就见朱兴飞快地策马而来,一见到萧奕,就立刻喊道:“世子爷。”

萧奕轻拉了一下缰绳,停了下来,扭头问道:“什么事?”

朱兴忙说道:“皇上宣您。”

萧奕不想去……自从那次“救驾”之后,皇帝对他的信任倒是与日俱增,不仅让他的副指挥使去掉了一个“副”字,还时不时的会把他宣进宫里,委派差事。

看来今日不能去找臭丫头了,萧奕遗憾了一下,还是调转方向,慢悠悠地往皇宫而去。

皇帝给他的倒确实是一件好差事--抄家!

众所周知,抄家是一件美差,只要不是太过份,皇帝对此是默认的,而与他共领这件美差,自然还有同样救驾有功的韩淮君。两人都很清楚,这是皇帝特意给他们的赏赐,因着不是明面上的大肆封赏,也不用担心会被御史拿来啰嗦。

燕王府和永定侯府已经抄完了,但从永定侯府那里查抄的那本花名册上,那一个个名字,在三司会审,罪证确凿后,都成了皇帝的这次清算的目标。

于是,萧奕开始了忙碌,短短几天,他的小私库就满了,就是好久没见到他的臭丫头了……

“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萧奕无趣地自言自语着。

“指挥使大人。”五城兵马司的手下抬了几箱东西出来,“这些……您看?”

萧奕随意地点了两样,并说道:“这一箱你们分了。别的东西都给我老老实实的造册,谁也不许动。”

众人齐齐应是,自去忙碌了起来。

尽管五城兵马司里大部分都是各家显贵的嫡幼子,或者庶子,但是,他们每个月的月例也是有限的,跟着出了这一趟肥差,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可不管东西再怎么让人眼馋,他们也不敢对萧奕的话有半句违抗,老老实实的留下了一箱后,便忙着登记造册去了。

萧奕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臭丫头会不会想我……”

……

“阿嚏!”

南宫玥莫名地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子,这才继续说道:“……意梅,你觉着,现在的二等丫鬟里,哪个可以替你的位置?”

意梅再过一个月就要出嫁了,她的表哥也是家生在,在南宫府的回事处做事。

年前,南宫玥曾把他叫到花厅里,在屏风后见过一面,问了些问题,倒是一个十分伶俐的人。回来后又专门让安娘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同意了意梅的婚事。

意梅那表哥闻讯大喜,急急地去意梅家里求了亲。家生子的婚配不由自己做主,于是意梅的父母便来求林氏的典恩,林氏在询问过南宫玥的意思后,正式给意梅定下了婚期。

意梅出嫁,一等丫鬟的就缺了一个,虽说府里的嫡姑娘都有两个一等丫鬟的名额,可是,南宫玥已然贵为郡主,这次回来以后,苏氏便做主为她提了在府里的份例,仅一等丫鬟,就有四人之多。

南宫玥将百合和百卉都提为了一等,再加上鹊儿,便还多了一个名额。

“三姑娘。”意梅似乎早就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说道,“奴婢觉着莺儿不错。”

“行。”

南宫玥直接应了下来,反正她手上能用的人也不少,若这莺儿可用自然好,若是扶不起那时候再换人也行。

南宫玥拿出了一个小匣子,连着一把黄铜钥匙一并给了意梅,并说道:“这是给你压箱底的。”

“三姑娘……”意梅惊讶了,忙说道,“二夫人已经给过赏赐了……”

“娘亲给的是娘亲的。这是我的。”南宫玥笑眯眯地说道,“还不打开看看。”

意梅怔怔地望着她,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了小匣子,里面是二百两银票,十亩田地的地契,一个两进的宅子,还有两个纯金的簪子和一个金镯子。

“三姑娘……”意梅捧着匣子,眼泪不由流了出来。

这些东西的价值,换算成嫁妆的话,哪怕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也绰绰有余了。而她,只是一个家生子,只是一个奴婢……

“你对我的好,我记得呢。”南宫玥微笑着说道,“放心吧,不止是你,百合、百卉、还有鹊儿,她们出嫁的时候,我也都会准备这么一份嫁妆的,所以你安心收着。你家三姑娘我现在有钱着呢!”她确实有钱,宫里赏下来的那些东西足足堆了两三个库房,因是宫中所赏,那些并不归于公中,而是属于她的私产。

意梅郑重地收了下来,“谢谢三姑娘。”

“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在我身边服侍了,好好留在屋里做嫁衣吧。在你婚期前十天我就放你回去。”南宫玥笑眯眯地说道,“成婚后,我放你一个月的假,然后你和你表哥就去我的铺子吧,那边的掌柜会带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就要回娘亲那里了,整个铺子就交由你来做主。”

意梅脸红红地应道:“是……”

“你要记着,赚钱是小,这个铺子真正的目的是消息。”

“奴婢明白!”

南宫玥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下去了,这几日,意梅除了要和莺儿交接,并手把手的教导一些贴身伺候的注意事项外,余下的时间就会留在房里绣嫁衣,再不需要留在南宫玥这里伺候了。

意梅开门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百合在已经门口等了一些时间。

见意梅出来,百合笑着向她说了一声恭喜,意梅不禁脸颊一红,羞涩的匆匆跑开。

百合笑嘻嘻地走进了屋里,说道:“三姑娘,有傅家六姑娘的帖子,邀您和二少爷一起去玩呢。”

南宫玥微微颌首,接了过来。

当日在宫里的时候,南宫玥就注意到咏阳大长公主的脸色不是太好,从宫里回来以后,她便递了帖子去大长公主府,可是始终渺无音讯。于是,只得她只得用曲线救国的法子,暗示了傅云雁请她过府一叙。

南宫玥打开帖子看了一眼,傅云雁邀请的时间是在三日后,正好在童生试之前,倒是可以带哥哥南宫昕出去散散心。

南宫玥回了信,又送上亲手做的荷包,让百合送去了咏阳大长公主府,算是定下了三日后的拜访。

事情都做完后,南宫玥坐到了窗边编起了一个还没有完工的五蝠络子,这五蝠络子与寻常的不同,她花了不少的心思,也编了好些日子了……

就这样,到了三日后,南宫玥带着百合和百卉姐妹俩与南宫昕一起出了门。

先去了五福堂向咏阳大长公主请安,当看到南宫玥的那一刻,唐嬷嬷顿时喜出望外,而咏阳却是一副有些无奈的样子。

请过安后,傅云雁便要带他们去花园,但是,南宫玥没有动,而是笑眯眯地望着咏阳大长公主。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咏阳失笑着摇摇头说道:“你这丫头,很久没人敢这样看着我了。”

“所以,您才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不知怎么的,南宫玥实在看不得咏阳这副样子,或许是因为在她的身上,南宫玥看到了女子的另一面,让她向往的一面。

咏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吩咐道:“六娘。你带昕哥儿先去玩儿吧,我留玥姐儿说说话。”

“是!祖母。”

傅云雁早就猜到南宫玥是来找自家祖母的,这时倒也没有很意外,福了福身后,就带着南宫昕先退下了。一边走一边还听南宫昕兴致勃勃的和傅云雁说着他新得的那条猎犬--上次与原令柏赛马的战利品。

见周围伺候的人已经唐嬷嬷的示意下一一退开,南宫玥也让百合和百卉姐妹俩退了下去,自己则上前一步,含笑道:“咏阳祖母,您介意给玥儿一些血吗?”

“……”

“咏阳祖母。”南宫玥微微抿起唇来,说道,“其实,玥儿自知这个要求有些过份。虽然您可能有您的原因,但玥儿却不想看到您这样糟践自己。”

咏阳眸光一凛,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小丫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大胆。你有什么自信,你可以?”

“玥儿没有自信。”南宫玥实话实话说道,“只是一试罢了。玥儿很羡慕您的肆意张扬。玥儿唯有一身医术拿得出手,所以,想以医术来留住这份肆意张扬,否则,世间少了一奇女子,着实可惜。”

咏阳沉默了,四周顿时一片静默,而南宫玥则安静的立于一边,并没有为这让人忍耐的气氛而有丝毫的退却,正当唐嬷嬷忍不住就要开口的时候,咏阳突然出声了,说道:“玥姐儿,你知不知道,有人会不愿意再活。”

“我知道。”南宫玥正色道,前世,在南宫家被满门抄斩以后,她无数次都不想再独活,可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就听她说道,“但是,只要还有心愿未了,无论多么痛苦,都应该活下去。”

“心愿吗?”咏阳喃喃自语。

“对。”南宫玥迎上她的目光说道,“咏阳祖母,只要还活着,就有心愿实现的那一刻,而一旦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咏阳又一次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下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那就活着吧。”

一旁的唐嬷嬷不由的流泪满面,她别过头去,掩面痛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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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坑儿

在大裕的另一边,南疆的镇南王府中,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小方氏腰肢轻扭,款款地走向镇南王的书房,她身后跟着她的大丫鬟明眸,明眸手里正端着一个红木托盘。

“王爷!”小方氏娇滴滴地唤道。

原本在看一份密报的镇南王立刻抬起头来,眉头紧蹙。他刚刚收到了来自王都的密报,得知了燕王和永定侯谋反一事,而他那个逆子居然还巴巴地跑去救驾!这个逆子,平日里玩闹无度,又不知分寸也就罢了,在王都就好好待着就是,偏要惹出些事来,这是生怕皇帝注意不到他吗?

这个时候,镇南王忍不住怀疑,自己把萧奕留在王都,是不是做错了?

“王爷,这么晚了,您还在办公务啊?”小方氏明知故问,体贴地亲手从托盘上端下一盅宵夜送到书案上,柔声道,“王爷,妾身知道您日理万机,可是这偌大的南疆要靠您掌控大局!王爷您可要注意身子,不要太过操劳了!”

小方氏在府里的眼线早就告诉她王爷收到了来自王都的密报,之后便在书房中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虽然小方氏不知道密报上具体写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恐怕是和世子萧奕有关……

一想到萧奕,小方氏再也坐不住了,一个酝酿许久的主意又一次浮现在她心头,也许时机终于到了。

小方氏很快做了决定,重新梳妆打扮以后,来了镇南王的书房。

镇南王却是不知道小方氏的心思,只觉得小方氏句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上,他能得如此一朵解语花,真是人生无憾了。

“王妃,还是你最关心本王。”镇南王感动地说道,在小方氏的小意服侍下,用了些夜宵。

见镇南王眉头舒展,小方氏觉得时机成熟,便道:“王爷,妾身这几日是夜夜做梦,每次都梦到姐姐……”她口中的“姐姐”指的自然是萧奕过世的生母,镇南王的元配发妻大方氏,“姐姐与妾身说,奕哥儿已经快十四岁了,可是亲事还没个着落,姐姐在地下实在是难安,于是便入梦来与妾身说起这桩心事……”

小方氏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见镇南王虽然没有立刻表态,但也没有露出反感之色,便继续道:“奕哥儿乃是世子,这婚事自然是不能随便,应由王爷您做主,可是妾身这既是继母又是姨母,若是不闻不问,外人恐怕以为妾身不慈。妾身思来想去,妾身正好有个侄女年方十四,长得是如花似玉,与奕哥儿非常般配,若是这亲事能成,萧、方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小方氏和大方氏虽同是方家女儿,但大方氏是长房的嫡长女,而她不过是三房的庶女,她所谓的嫡亲侄女则是与她同一个姨娘所出的哥哥的女儿。她的心里打得是好算盘,若是自己的嫡亲侄女嫁给了萧奕,那萧奕未来的一举一动就控制在自己手中了。

在镇南王耳里,小方氏一番话说得妥帖极了,镇南王欣慰地看着她,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以奕哥儿的年纪,确实是应该谈婚论嫁了。难为王妃你还时时惦记着他,偏偏这孩子性子顽劣,不能体会你的一片苦心!”

小方氏见镇南王虽然说得好听,却没有一口应下,心里有些急了,又道:“王爷如此说,倒让妾身惭愧了。其实妾身还是有一点私心的……”说着她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如今奕哥儿在王都,妾身担心……担心若是皇上让奕哥儿尚公主,那岂不是让皇上有了机会光明正大地插手南疆事务……”

她俯首屈膝,惭愧地说道:“妾身乃是妇道人家,本不该妄议朝政……还请王爷降罪!”

小方氏想到的,镇南王又怎么会想不到,小方氏只是把镇南王心中所忧心的事说了出来,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而已。

只是镇南王并不知道,小方氏心里其实比他还要担心萧奕会尚公主,若是萧奕真的尚了公主,那皇帝必定会支持萧奕成为下一任的镇南王,这么一来,自己的儿子就真的没有了继承爵位的可能了,这让她如何甘心!

“王妃何必如此!”镇南王忙将小方氏的身子扶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说道,“王妃的一片心意,本王不是木头,又岂会不知!”说着镇南王的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只是如今奕哥儿既然在王都,他的婚事还是应该由皇上做主……”他若是贸然替萧奕定下婚事,那不是摆明就是防着皇帝吗?若是现在和皇帝撕破脸,那当初又何必将萧奕留在王都为质呢!

小方氏心里有些失望,却小心地没有让这些表情表露出来,微微垂眸,掩住眸中异色。等她再次抬眼时,已经不露一点痕迹,说道:“王爷,妾身倒是有一个主意……”

“哦?王妃快说来与本王听听。”镇南王问道。

小方氏抿了抿唇,说道:“不如让妾身的侄子与侄女去一趟王都,表面上可以说是探亲,没准奕哥儿见了妾身那侄女后,便对上了眼,由奕哥儿去求皇上,那皇上应该不至于对王爷有所误解……”

小方氏的唇角在镇南王看不到的角度得意地微微勾起,她那侄女确实长得人比花娇,又惯是会小意奉承,萧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愁他看不对眼。要是让萧奕自己个儿去求指婚,让皇帝觉得他不堪大用,那便是一举两得了!

镇南王迟疑了一下,这事情到底能不能如小方氏预料的发展,实在是不好说,但也并非不可一试!这也算是讨好了皇帝,让他觉着自己并没有异心,这不,连他们所择定的儿媳妇人选都送去王都由他裁定了。退一步来说,哪怕皇帝不同意,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以后给那姑娘一个世子侧妃的位置也就罢了。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他沉思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如王妃所说吧。”他一边说,一边又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狼毫笔说道,“本王会手书一封信,就由王妃的侄儿和侄女带去王都,让奕哥儿好生招待。”

这样最好!

小方氏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有了王爷的亲笔信,就算是萧奕心中不乐意,也必须得接待自己的侄子和侄女,只要住进了王都的镇南王府,以后朝夕相处,机会是多着呢!

小方氏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萧奕失了圣宠,自己的儿子成为新的镇南王世子的美好未来……

书房中的二人完全没注意到书房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没过多久,一只白色的信鸽就拍着翅膀飞上蓝天。

……

当这只信鸽展翅飞进了王都的镇南王府的时候,立刻就被小厮送到了程昱手里,程昱亲自解下了绑在信鸽脚上的竹管,取出其中的密信,展开一看,面色微变。

程昱拿着密信去了书房见萧奕,萧奕看完后,眸光微闪。

“世子爷,”程昱皱眉道,“恐怕这时候方公子和方姑娘已经上路了吧。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那两位的底细?”且不说那方公子与方姑娘有所图谋,这王府中要是多了两个外人,对他们来说将会束手束脚。

“不必了。”萧奕随手就将那封密信给烧了,冷冷地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派人在路上打昏了扔回南疆便是!”

程昱愣了一下,也展颜道:“世子爷说得是。”如今他们是天高皇帝远,就算他们这么做,镇南王和小方氏也不能把世子爷怎么样!最多不过是来信责骂一顿,这一年多来,世子爷还被骂得少吗?!

萧奕沉吟一下,又道:“让那边王府里的暗卫盯紧了,若是他们胆敢私自交换庚贴……”说到这里,萧奕眸色一沉,一种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就让人把小方氏扔下护城河,大不了本世子就为她守上三年孝!”既是守孝,自然不会再有议亲一事。

小方氏害死他们好几位兄弟,程昱自然是不介意送她去见阎王,表情肃然地躬身应下:“是,世子爷!”

程昱告退了,萧奕独自留在书房中,虽说他信服官语白让他韬光养晦的建议,也确实打算这样做了。

但是他也是有底线的,若真到了这一步,他不介意现在就和南疆闹个鱼死网破!反正守上三年孝出来,臭丫头也不过才及笄而已!要是这几年,有谁敢打臭丫头的主意,来一个他就打一个!

都好久没见到臭丫头了……最近手上多了不少好东西,萧奕迫不及待地想跟她显摆一下。至于五城兵马司的差事……那是什么?

萧奕从多宝格上拿了一个小巧的西洋挂钟--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战利品之一,右手在窗框上一撑,轻快地跃出了书房。

在书房外守着的竹子又是一眼看到自家世子爷跳窗,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心里对自己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萧奕骑着越影一路飞驰,直接去了南宫府。

可是这一天显然不是他的幸运日,好不容易飞檐走壁来到南宫玥的墨竹院,却发现臭丫头居然不在。不过,让他碰巧听到院子里有两个丫鬟正谈到臭丫头去了咏阳大长公主府。

萧奕的心情顿时明朗,也许今日是他的幸运日,在南宫府,他想跟臭丫头说说话,还要偷偷摸摸的,可是去了咏阳大长公主府,那就不同了。他想跟臭丫头聊多久,就能聊多久。

萧奕随手把西洋挂钟往她的梳妆台上一放,一刻不停歇地到了咏阳大长公主府。

“见过萧世子!”

这公主府的门房自然是认得萧奕的,一面向他请安,一面就命人去通知傅云鹤。

很快,一个小厮匆匆赶来,行礼道:“萧世子,三少爷现在练武场,不知道您是要……”

“去练武场。”萧奕果断地打断了他,熟门熟路地径自往前走去,那小厮急忙快步跟上。

他们才走到半路,傅云鹤已经赶来迎接了,明知故问:“大哥,您怎么有空过来?”心里促狭地想着:大哥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摇光郡主才刚到府里,他就闻香而来了。

萧奕先挥退了带路的小厮,跟着开门见山地问道:“摇光郡主呢?”

果然是大哥啊,居然这么理直气壮的来别人的府里找心上人!傅云鹤心中为萧奕的厚脸皮惊叹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答道:“郡主现在在祖母的屋里,还没……”

傅云鹤话还没说完,萧奕就已经不想听下去,自动转了个方向,朝咏阳的五福堂走去。

傅云鹤不由满脸黑线,这时,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形从前方的拐角走出,沿着抄手游廊朝这边走来。

萧奕双眼发亮,目光灼灼地定在那娇小纤瘦的身形上,快步走了过去,“臭丫头”三个字已经到齿间差点脱口而出,但想到旁边有外人,硬是改口道:“阿玥!”

不错,出现在前方的正是南宫玥,她的身旁还跟着唐嬷嬷和百合百卉,但是在萧奕眼中,这些人跟空气无异。

唐嬷嬷也是把萧奕当作一个亲近的晚辈来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萧世子,您来啦。”

南宫玥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巧,萧奕竟然也正好来了咏阳长公主府,她不由扬唇露出了微笑。

“郡主,”傅云鹤也走了过来,在萧奕嫌弃的目光中,问道,“祖母可还在休息?”

南宫玥在咏阳的血中辨识出了三种毒物,其中有一种是慢性毒,而另两种则是即刻发作剧毒。这三种毒每一种都足以让人致命,可是偏偏,它们在咏阳的体内却起到了类似于以毒攻毒的效果,这才让她活到了现在,只是正如南宫玥所注意到的,这三种毒已经不平衡了,也就是说,继续置之不理的话,咏阳恐怕活不到明年的今日。

这样复杂的毒极其难解,南宫玥先行了针,又斟酌着给出了一张药浴的方子,让唐嬷嬷盯着她每天都要用药浴泡上一个时辰,并定下了下次问诊的时间。

自始至终,南宫玥都没有问过她是因何而中毒的,两人都很默契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行过针后,咏阳就沉沉的睡着了,唐嬷嬷这才把南宫玥送了出来。

想来,咏阳大长公主府的晚辈们应是都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南宫玥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道:“是啊,咏阳祖母已经睡着了。”

傅云鹤没有起疑,说道:“郡主,请随我去练武场吧。阿昕、小柏他们怕是要等急了!”

萧奕闻言,微微扬眉,听傅云鹤这语气,感情今日来的人还不少,居然不叫上他!萧奕小心眼地把这笔账记下了。

傅云鹤打了个冷颤,干笑着说道:“郡主,大哥,这、这边请……”

唐嬷嬷自然回了五福堂。

位于花园后方的练武场宽阔极了,比云城长公主府的马场只大不小。练武场的边缘放着好几排兵器架和箭靶子,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练拳脚用的木人桩,练习轻功用的梅花桩等,练武场的入口处有一个宽敞的凉亭,上书“浪淘沙”三个大字。

练武场的人比萧奕想象中的还要多,除了南宫昕、原令柏和身为主人的傅云雁外,还有云城长公主、原玉怡和韩淮君。

萧奕的目光在韩淮君身上停顿了一下,对他不去好好当差跑到这里来玩的行为表示了鄙视。

接触到萧奕的目光,韩淮君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起身相迎:“大哥。”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别扭与僵硬,也忠实地反应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声“大哥”吸引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原令柏和傅云鹤不由互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欣慰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些。只不过……

两人有些嫌弃地打量了韩淮君一番,觉得他的形象太过老持成重了,和他们一点儿也不搭!太丢他们的人了。

原令怡“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言笑晏晏道:“君表哥,原来你也认了奕哥哥做大哥啊,你也是打不过他吗?”

自家二哥因为打不过萧奕被迫认了老大的事,原令怡哪有可能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向来一本正经的韩淮君居然也跟他们凑到了一伙,让原令怡觉得有趣极了。

韩淮君欲哭无泪,但这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的。

那日宫变后,韩淮君因为看到萧奕的身手很好,和平日那副纨绔不堪的样子差别很大,心里有些好奇,所以待两人伤好后,就专门挑了一日去镇南王府找萧奕挑战……然后,他就被打趴下了。

直到被打趴下后,韩淮君才知道萧奕这里的规矩就是,凡是被他打趴下的,全都得认老大!

韩淮君在被扒光挂墙头,和认老大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后者。

那声“大哥”一出口,从此就奠定了这个事实。

“小君啊。”萧奕那副没正经的样子,让韩淮君看得非常刺眼,“你今日的差事都做完了?”

“我休沐。”

萧奕惊了,“为什么你有休沐,我没有?!”要是他早知道今日休沐的话,一大早就跑去找臭丫头了,还用得着耽搁掉这么多时间!

韩淮君不想理他了,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五城兵马司和骁骑宫的休沐是同一日,这得是平日里有多混日子,才会连今日休沐都不知道!不对,他都不知道今日休沐居然没去五城兵马司反而还跑来了这里?

他居然还好意思指责自己没有去办差?

韩淮君头有点痛,自己这是认了一个什么老大啊!早知道那天就不去挑战了……

“算了!”这时,就听萧奕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大哥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明日那件差事,就交给你去做好了。”

韩淮君傻了眼,随即便恼羞成怒了,“这些日子你丢给我的差事还少吗?”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干巴巴地补了一个尊称,“……大哥。”

萧奕理所当然地说道:“就这么决定了!”

“……”

原玉怡在一旁听得有趣极了,笑着问道:“君堂哥,你们最近的差事很多吗?”

“不少。”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晕,韩淮君很明智的没有去理萧奕,而是说道,“燕王谋逆一案牵连甚广,再加上最近西戎那边也不太平,据说西戎已经打到飞霞山了,我大裕节节败退。当年官如焰将军镇守西境时,这西戎哪敢如此嚣张!只可惜……”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在场众人都不禁扼腕叹息。

眼看着气氛有些沉寂,身为主人的傅云雁忙开口转移话题道:“……刚刚我们还说好了要比箭的,反正阿玥也到了,又加一个奕哥哥,正好能分为四组。阿玥,你说呢?”

“好啊。”南宫玥笑脸盈盈地应了下来,即然连她都应了,萧奕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原玉怡兴致勃勃地把在一旁悠然喝茶的云城长公主拉了过来作裁判,并宣布了比赛规则:“刚刚阿玥和奕哥哥不在,我就重新再说一遍规则,我们一共八个人,抽签后两人为一小组进行比试,小组中胜者则晋级进入下一轮的比试,然后一直比出优胜者!”

“这样倒是不错。”云城在一旁笑着说道,“本宫前几日得了一张灵逍弓,这次谁若赢了,这弓就归谁了!”

灵逍弓乃是颇富盛名的宝弓之一,虽并未列入当世名弓,但也是制弓宗师墨子恒早年的作品之一,云城能得到它也是机缘巧合,可她一个公主,拿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就索性拿来作了彩头,反正在这里都是她的子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听这彩头,在场众人皆是眼睛一亮,不由对一会儿的比赛更加兴致勃勃起来。

一番抽签后,分成了四组:韩淮君和傅云鹤,傅云雁和南宫昕,萧奕和原玉怡,最后一组则是南宫玥和原令柏。

第一组韩淮君和傅云鹤干脆利落地上场了,一左一右地站开,各自开弓。

“嗖!嗖!”

两箭锐气逼人地脱弦而出,同时朝箭靶射去。

韩淮君、傅云鹤两人的骑射功夫都相当不错,率先来了一个开门红,双方都是一箭直中靶心,丫鬟立刻给记了十分。

这第一组显然是非常有看头的,众人皆是聚精会神,也包括南宫玥。虽然南宫玥箭术实在上不了台面,但也不妨碍她欣赏他们俩的表现。文与武看似迥然不同,但一旦做到极致,无论是写字还是射箭,画画还是舞剑……都有着独特的美感。

唯有萧奕心不在焉,目光灼灼地盯着原令柏的后背。

去年春猎,萧奕曾亲手指点过南宫玥的箭术,她的箭术说好听点就是堪堪入门,说难听点就是惨不忍睹,怎么可能比得过身为男儿又从小就学习骑射的原令柏呢?

不行,他得帮臭丫头一把才行!萧奕心中打定了主意,而被他盯上的原令柏则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风寒,怎么好像有种不详的预感呢……

第一组韩淮君和傅云鹤的十箭已经射完了,韩淮君十箭都正中靶心,得了百分,而傅云鹤其中一箭偏了一些,得了九十八分,也就是说韩淮君晋级。

第二组是傅云雁和南宫昕,这一场毫无悬念,傅云雁虽然是女儿身,但从小就不爱女红爱骑射,在祖母咏阳指导下颇下过一番苦功夫,连续十箭皆中靶心。

而南宫昕直到最近才在南宫穆的指导下开始学习骑射,每箭都能射中靶子,已经是相当不错。不过他虽然惨败,却丝毫不难过,还大力地为傅云雁鼓掌,眼睛闪闪发光的说道:“六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一定要教教我吧!我练了好几个月,虽然能射中靶子,但是老是射不中靶心……”

傅云雁一说起射箭也是来劲,两人滔滔不绝地到一旁讨论起来,根本就没人在意丫鬟报的结果。

第三组是萧奕和原玉怡,这一组也是没有一点悬念,比赛开始前,原玉怡就知道自己输定了。不过射箭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她的性格也不算争强好胜,心想着只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就好,因此也没去在意萧奕射得如何,只管随着丫鬟的口令一箭箭地射出……

结果毫无疑问,自然是萧奕胜出晋级。

最后一组就到了南宫玥和原令柏。原令柏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一见萧奕和妹妹原玉怡下场,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可是他的笑容在与萧奕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僵住了,心情跌至谷底。

萧奕刚刚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给了三个字:“不许赢!”

原令柏呆了片刻后,才算明白过来,这一切只怪自己的手气太差!居然抽中和未来大嫂一组,这不是存心找抽吗?

唉。

哀叹的同时,原令柏已经站在场上,精神萎靡地拿起了弓箭。

南宫玥是看也没看原令柏,心里默默想着射箭的流程,规规矩矩地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然后瞄准……

看到这里,观战的众人已是暗道不妙。这些人除南宫昕外,个个都是从小学习骑射的,只凭这起手的姿势,已经可以大致判断一个人的箭术,像南宫玥这样的水平,顶多只能算是入门级,跟原令柏相比,已经是婴儿和一个武林高手的差别。

果然--

南宫玥扣弦的右手三指张开,长箭脱弦而出,有气无力地飞了出去,就连一旁百合百卉这两个丫鬟都不忍去看,一瞬间,她们俩真是恨不得上场去替自家姑娘。

那支箭最终险之又险地射到了靶上,但已经是最外面的那一圈了。

“妹妹,太好了!”南宫昕热烈地为南宫玥鼓起掌来,“你射中了!”

傅云雁不由看了南宫昕一眼,心想:听阿昕的口气,莫不是阿玥能够射到靶子就已经很难得了?不会吧……

当裁判的丫鬟很快汇报第一箭的结果:“原二公子,二分。”

这个成绩吓了众人一跳,他们刚刚只注意南宫玥射得如何,倒是没人关注原令柏,没想到箭术不错的他竟不小心失误了。

“摇光郡主,”那丫鬟在零分和一分间纠结了一下,最后想着还是给摇光郡主一点面子,飞快地说道,“一分。”

就这样,自己居然还是赢了?!原令柏无奈地看了南宫玥一眼,第一次发现原来想要输是一件如此不容易的事。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紧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奕,试图用眼神向“亲爱”的大哥表示,他绝对绝对没有要赢摇光郡主的意思,刚才的那一箭真的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第二箭!准备!”

丫鬟开始报口令,两人忙又搭好了箭。

南宫玥深吸一口气,想着以前萧奕教她的诀窍,挺直背,肩肘手要连成一条直线了,眼睛看着目标,然后……

她自觉各项已经都做到位了,可是待箭飞出后,仍然是虚软无力,甚至比第一箭还不如,脱靶了。

最后第二箭的结果是原令柏一分,南宫玥零分。

一瞬间,原令柏几乎要哭了,输怎么就这么难啊!他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怀疑摇光郡主是不是在故意整他啊!原令柏又一次飞快地看了萧奕一眼,拼命用眼神来表忠心:他一定会努力输得漂漂亮亮的!

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接下来,原令柏的表现越来越差,一会儿脱靶,一会儿射错靶,就算是偶尔一两次射中靶子,也就是得了一分或两分。

这别的组是在比谁的分多,而到了这组,竟像是在比谁失分的方式更离奇!更离谱!

可就算是如此,原令柏还是悲伤地发现自己依旧领先了摇光郡主两分。也就是说,哪怕他接下来的最后两箭都脱靶,也必须是南宫玥好歹要能得两分,才能打个平手。

很显然,以南宫玥“高超”的箭术,这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原令柏只觉得心跳砰砰地加快,在耳边一声比一声响亮,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在关键场合会紧张到手心出汗的人。

“嗖!”

云城在原令柏射出第九箭,终于忍不住皱眉低语:“柏哥儿是怎么回事?他的箭术不是挺不错的吗?怎么今日发挥如此失常?”

在一旁侍候着的吴嬷嬷倒是若有所思,小声在云城耳边提醒道:“殿下,您说会不会是和摇光郡主有关?”

云城一头雾水地瞥了吴嬷嬷一眼,吴嬷嬷忙含蓄地又说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每次驸马爷和殿下比马的时候,也总输给殿下……”这原驸马也是武将世家出身,骑术又怎么可能会不如云城,只不过是情之所至,小意讨好才故意输的。

想到年轻时的甜蜜,云城的眸光亮了一亮,也觉得吴嬷嬷所说似乎有些道理。她一边想,一边朝南宫玥和原令柏看去。

这时,他们那一组的比赛终于结束了。原令柏以微弱的一分优势终于还是赢了南宫玥。

当结果报出来的那一刻,南宫玥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比完了。

而原令柏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完全不敢再去看萧奕,只能殷勤灿烂地对着南宫玥笑着拱手道:“郡主,真是承让承让!”心里希望南宫玥看在他态度如此之好的份上能帮他对大哥美言几句。

“承让!”南宫玥也应景地拱手,心里是有些心有戚戚焉的,能把他们两个箭术这么差的正好抽到一个组,也算是运气了。

云城细细地打量着南宫玥和原令柏,注意两人的一言一行。

这一观察,发现果然如此,次子原令柏对南宫玥的态度竟是无比的殷勤,从笑容到言语再到举止,无一不透着讨好之意。正所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原令柏定是对南宫玥有意,所以才会如此!

真是岁月如梭,这么快柏哥儿就长大了,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云城眉眼含笑,既是感慨,又是激动,越看越觉得两人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在云城心中,南宫玥若是能当她的次媳,她是非常满意的,只是……

她仔细观察了南宫玥的举止,优雅得体,不亲不疏,分明是对原令柏与常人无异。

那可怎么办?

云城微微蹙眉,心想:玥姐儿毕竟还没满十二岁,定是还没有开窍。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玥姐儿这么好的姑娘。

想着云城不禁看向了傅云鹤,突然觉得他好像也一向对南宫玥和南宫昕挺殷勤的。

莫不是鹤哥儿也和柏哥儿怀着一样的心思?

这可不妙!咏阳姑母一向当机立断,行动果决,若是让她先开口把亲事定下来,那自家的柏哥儿岂不是没指望了?

自己得想办法帮帮儿子才行,可不能输给了鹤哥儿。

云城心念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也许她可以将今年的芳筵会提前……

云城眼中眸光一闪,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好,嘴角微微勾起,心想:柏哥儿,你以后就知道娘对你有多好了!

-题外话-

原令柏:急问!有个专职坑儿的亲娘怎么破?在线等!(t﹏t)

第177章-大归

早上,明媚的阳光洒进南宫雲的院子,透过树木的缝隙,洒下一地的碎金子。

屋子里,主位上的南宫雲眉头微蹙地看着一个着雪青色褙子高颧骨的妇人抬头挺胸地走了进来。白慕筱坐在南宫雲右侧的圈椅上,面沉如水。

“大夫人,奴婢是奉老夫人之命特意前来传话的。”那妇人屈膝行礼后,腰杆笔直地站在屋中,神色中透着几分倨傲,“是这么一回事,老夫人说,最近几年府中添丁增口的,几位姑娘又都渐渐大了,府里院子实在是不够住。想劳烦大夫人动一动,搬去和大姑娘一起住。老夫人的意思是,反正长房也就只剩下大夫人和大姑娘了,你们母女俩住在一起,以后聊天说话也好有个伴。”

“这是我的院子,我不搬。”南宫雲心中嗖地升起一团火来,居然明目张胆地想要收走她的院子!婆母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

“搬不搬可由不得夫人的性子来,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有请夫人搬的时候注意了……”姚妈妈冷冷地警告道,“若不是夫人的东西,还请不要搬错了,不然奴婢不好向老夫人交待。”

一旁的胡嬷嬷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姚妈妈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当初我家夫人嫁进来之时,这院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从南宫府搬来的,有哪样东西不是我们夫人的?就连这个院子都是当初我们南宫府派人前来修缮的,一瓦一砖,院子格局那都是照着我们家夫人出阁前建的。”说到这,胡嬷嬷轻蔑地看着姚妈妈,“说句不好听的,这新房啊,就是我们南宫府出的钱。要我们夫人搬,好啊,拿钱买吧。”

姚妈妈被说得脸红脖子粗。她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当初南宫府要求新房院子按南宫雲出阁前的院子扩大修建,老夫人周氏却是不愿,她可不只一个儿子,长子娶媳若是这样做了,那底下的是不是也要有样学样!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周氏不愿意,但最终却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同意南宫府自己出人出钱修建。

周氏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可是心里却也是一真堵着一口气,一口气一堵也就都堵到了现在。

南宫雲强压下怒气:“说完了可以走了。”

姚妈妈却是抬起了下巴:“大夫人先别忙着赶奴婢走呀,奴婢的话还没说完呢。”

南宫雲冷冷地看着姚妈妈。

姚妈妈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还说了,家里最近实在困难,开支紧张,要节俭些过日子了。可不能再像以前大夫人管家时那样的大手大脚了……”

南宫雲气得浑身发抖,居然嫌她管家的时候大手大脚。

“老夫人的意思是,各房的份例都要减,而大夫人和大姑娘以后两人可以一起用膳,就先三菜一汤吧,还有大夫人和大姑娘反正也正守着孝,也不用出门做客什么的,这一季的新衣就暂时免了吧。等府里度过难关再议。”

南宫雲闻言气得肝都疼了。再议,那要议到什么时候,弄到后来,说不定以后每季的新衣就都没她们的份了。

白慕筱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心道:白府也真是欺人太甚,居然敢公然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们。真当她们是软柿子好随意拿捏吗?

胡嬷嬷既心疼又愤怒地拔高嗓门道:“从前夫人和姑娘都是五菜一汤,就算是真要减份例,也不能减少到了两人只有一份三菜一汤,这哪里够?岂不是要饿着夫人姑娘了吗?”

姚妈妈抬了抬眼皮道:“瞧胡嬷嬷说的,这哪里就会饿着大夫人、大姑娘了。从前大夫人、大姑娘吃五菜一汤的时候,可次次都会剩下至少一半的饭菜呢,如今这两人三菜一汤岂不是刚好,也免得浪费了,便宜了别人……”

“胡嬷嬷,”白慕筱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凛然,“掌嘴!”

白慕筱话音一落,胡嬷嬷就迫不及待地冲走到了姚妈妈面前,出手利落地“啪啪”两巴掌扇了过去。

那清脆的掌掴声在屋里响亮极了,屋里的两个丫鬟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姚妈妈则被打懵了,直到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咧嘴“嘶”了一声。她目光怨毒地看向了白慕筱,手指颤抖地指着她道:“你……”只不过是一个丧父女,又没有兄弟撑腰,母亲又失了管家权,居然就敢对她老夫人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动手。

“什么你啊,我的……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白慕筱犹如寒星般冷冽的眼眸看着姚妈妈,又吩咐道,“胡嬷嬷继续!今日我就要教训一下这不懂规矩的刁奴!”

姚妈妈第一次被打那是没有防备,这次哪里肯依,自然是要躲的,嘴里还道:“大姑娘,奴婢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白慕筱厉声道:“给我捉住她,重重地打。”

屋里屋外的下人都是南宫雲的心腹,一听自然是齐声应了,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捉住了姚妈妈。

姚妈妈像是砧板上的鱼似的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外强中干地威胁道:“你们敢……”

胡嬷嬷冷笑了一声,“啪啪”两声,又是两巴掌甩在了姚妈妈的脸上,打得她嘴角都流了血。

白慕筱看着姚妈妈慢条斯理地道:“姚妈妈,祖母让你来,只是让你来传话的,可不是让你奴大欺主的。一来就在院子里大呼小叫,难道你在祖母的院子里也是这样当的差,这样的没规没矩……”

姚妈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祖母让你传话,你把话带到就行了,谁给你的胆子对着主子评头论足的!”白慕筱疾言厉色地道。

姚妈妈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似的。那些话自然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白慕筱面上露出了一丝冷艳至极的笑,吩咐道:“堵上嘴,给我扔出院子去。”

胡嬷嬷应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块抹布就堵上了姚妈妈的嘴,然后亲自带人架着姚妈妈出了屋子,像扔垃圾似的把姚妈妈扔出了院子。

南宫雲有些愣住了,她总觉着自己的筱姐儿自从上次落水后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若是以前,筱姐儿只会委屈的掉眼泪,哪像现在……倒底是让这白家给欺负的狠了!南宫雲愤愤不平之余,又有些欣慰,觉得女儿终于长大了,会维护自己这个做娘的了。

不过,这白家着实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南宫雲不禁愤愤地说道:“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我又不是没管过家,府里什么情形,哪里会不知道,公中哪里会没有银子,只不过现在没有我的嫁妆补贴,吃穿上没有以前精细了罢了。哪里就到了要两人只能三菜一汤的地步。”

说到这里,她目露讥讽,“老夫人故意派人闹这么一场,分明是想要我再出银子。想要我的银子,却还把架子摆得那么高,不用说一定是那个俞氏给出的主意!”南宫雲越想越气,恨恨地道,“想要我的嫁妆,没门!”

她叹了口气,对白慕筱一脸怜惜地道:“筱姐儿,白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将来是不会给你好好置办嫁妆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娘的嫁妆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谢谢娘……”白慕筱感动地看着南宫雲,“娘的嫁妆,还是自己留着傍身吧,女儿已经长大了会自己赚银子的。”

南宫雲既好笑又觉得贴心地搂着白慕筱道:“傻孩子,哪有女儿家自己赚嫁妆的道理,你的嫁妆自然是由娘来准备的。”

“可是我听说,玥表姐自己开了铺子了。”白慕筱道。

南宫雲眼中透出几分轻蔑,说道:“她哪里会开什么铺子,管事都是家里人给她准备好的。铺子自由别人管着,她最多也就查查帐,世家女哪个不会管家看帐。她不过是会几个养颜方子罢了。”

“可是这样,也是很了不起了。”

“筱姐儿,你不用羡慕她。”南宫雲慈爱地道,“若是由你来,一定比她做的更好。”

“那是自然。”白慕筱自信地笑了,“凭我的本事,当然会做到最好。”

“娘相信你,不过现在你在孝期,府里又有些不省心地盯着,不然的话,娘也给你两铺子,把你那玥表姐比下去。”说着南宫雲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你祖母和你二婶却是盯着我的嫁妆不放,也不知道接下来她们又会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逼迫我们母女。”

白慕筱连忙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没淹,总会有法子。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娘,在这白府,我们势单力孤的,最好还是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为好。”

南宫雲拧眉深思:“筱姐儿,你说的不错,只是……”她不由面露苦色。虽然娘家比白家显贵,可是也不能事事都依靠娘家,再说这远水也解不了近火。

“女儿以为,最好的法子就是搬出白府。”

南宫雲震惊地看着她,很快地摇了摇头道:“筱姐儿,这个法子听着是不错,但是如果这样搬离白府,对你很不利。你已经没了父亲,若是再离开白府,你就不好说亲了。”她的筱姐儿如此优秀,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为此被耽误了亲事!

“可是娘,依白家现在的情况,你觉得等女儿出了孝就能找到好人家?”白慕筱的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她们是冲着娘的嫁妆来的,从娘手里抢不到,势必会从女儿身上下手。”

南宫雲眸色一沉,明白了白慕筱的言下之意。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老夫人周氏并非对女儿的亲事没有任何权力,若是周氏和俞氏随意给女儿找户人家定下,两家联手,那女儿的一切还不就掌握在她们手中!

想到这里,南宫雲就是一阵心惊胆颤,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说道:“筱姐儿,你现在还在孝期,她们一时也动不了你。你的亲事,娘会放在心上的,只要孝期一过,娘就给你找门好亲事。”

娘还是太天真了点。白慕筱心里暗暗摇头,直接点明:“再好的亲事,她们有的是法子给搅黄了,结果还是一样。”

南宫雲沉默了下来。白慕筱顾虑的没错,要结一门好亲不易,可是要毁一门亲,却有的是法子。

见南宫雲若有所思,白慕筱沉声道:“所以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离开白府,娘,以我们现在的情形,要怎样才能分家单过?”

南宫雲摇了摇头:“你爹已去世,想要分家,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除非大归回南宫府,但……”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外面传来了石榴的禀报声:“夫人,姑娘,二夫人来了。”

俞氏来干什么?南宫雲皱了皱眉,道:“请二夫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白府二夫人俞氏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待三人见过礼之后,俞氏就坐在红木圈椅上,对南宫雲道:“我今儿来,有一事要同大嫂说说。”

南宫雲喝了口茶,却是没说话。

俞氏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道:“大嫂,筱姐儿眼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了。我这里有户好人家,是我那娘家侄儿铭哥儿,我想着等筱姐儿出孝后就直接出嫁吧。”

南宫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筱姐儿说俞氏也许会插手她的亲事,自己还有几分怀疑,没想到俞氏这贱人真的如此厚颜,居然敢在孝期议亲!

“我不同意。”南宫雲对着俞氏怒目而视。别以为她不知道,俞氏的那侄子俞铭小小年纪就吃喝嫖赌,屋里的通房都有好几个了,这样的人俞氏居然还好意思介绍给自己的筱姐儿。

俞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眼底露出一丝讥讽,道:“这可由不得大嫂了,我已经跟母亲禀报过了。母亲已经点头应了,就等筱姐儿出孝。”说到这里,她眼底是嘲讽更浓,“母亲说了,筱姐儿的亲事她就做主了,谁也管不着。她嫁自己的孙女,就算是南宫府来人也无话可说。”

南宫雲听得怒火中烧,浑身气得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