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奕的脑袋整个耷拉了下来,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南宫玥好笑地扬起嘴角,提议道:“阿奕,今日哥哥要陪外祖父和大表兄在王都四处逛逛,我不能去,不如你替我陪陪他们,如何?”

他代替臭丫头?萧奕眼中闪现一抹亮光,这个说法他喜欢,这岂不是代表自己和臭丫头是一家人?也是,臭丫头的外祖父便是自己的外祖父,自己确实应该带着外祖父四处逛逛才是。

萧奕一口答应:“臭丫头,你放心,我一定让外祖父宾至如归!”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萧奕就去了竹清阁找南宫昕,而南宫玥则去二门坐了朱轮马车去了恩国公府。

下了车,就见恩国公夫人身旁服侍的厉嬷嬷在二门候着,殷勤地上前行礼,并亲自领着南宫玥引路去了花厅。

几个月未见,恩国公夫人还是那般慈眉善目的样子,只见她身穿一件青缎团云文褙子坐在罗汉床上。世子夫人则穿了件真红色的通袖袄,坐在恩国公夫人的下首。

南宫玥上前向她们行了礼。

“好孩子,不用多礼了,快来坐。”恩国公夫人亲切地朝南宫玥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南宫玥从善如流。

恩国公夫人就着疫症问了些事,又感慨了几句后,突然挥退了屋内的仆从,拉着南宫玥的手,面上露出一丝愁绪,道:“玥姐儿,你希姐姐的状况我听青依说了……她,她真的……”

蒋逸希一回府,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就招来青依仔细问了蒋逸希的病情,却不想一个晴天霹雳砸来,蒋逸希的身体竟败坏到了那个地步!

可是恩国公夫人一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又不敢随便找别的大夫看,万一蒋逸希的病情传出去的话,那她这辈子可真是毁了。

如今南宫玥好不容易来趟恩国公府,恩国公夫人忍不住就想再确认一下,也许是青依搞错了?

南宫玥看出恩国公夫人眼中的一丝希冀,有些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直言道:“夫人,希姐姐感染疫症时日过久,被伤了元气……恐怕以后在子嗣上会有所艰难。”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恩国公夫人还是再一次受到了打击,或者说,是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只觉得心中一紧,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了白眼就晕了过去。

世子夫人一阵心痛,但眼看着恩公夫人倒下,她顿时什么也顾不上来,喊道:“母亲!”只见恩国公夫人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呼吸已经浅到几乎察觉不到。

南宫玥也是面色大变,连忙为恩国公夫人搭脉,并从随身带的银针包里取出几枚银针,对着恩国公夫人的大穴连施数针,又在几个穴道上揉按了几下……

不一会儿,恩国公夫人的呼吸渐渐平顺了起来,面上也有了几丝血色,悠悠地醒了过来。

“母亲,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世子夫人神情焦急地问,希姐儿的事已经让她心痛难耐,若是恩国公夫人再有个万一……

恩国公夫人仿若未闻地看向了南宫玥,目露哀求,“玥姐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帮你希姐姐啊!”她的希姐儿自小聪慧明理,怎么偏偏就遭此大难!?

“夫人放心,玥儿一定会尽力帮希姐姐的。”南宫玥连忙道。

“玥姐儿,那就拜托你了。”恩国公夫人紧紧地握着南宫玥的手,然后又道,“玥姐儿,我听说你外祖父林神医也来王都了?”她既然问起林净尘,自然是希望林净尘能帮蒋逸希再看看。

世子夫人亦一脸期盼地看着南宫玥,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若是日后子嗣艰难可怎么办啊!

南宫玥明白恩国公夫人的言下之意,道:“夫人、世子夫人请放心,我会请我外祖父再来替希姐姐看看的。”

“玥姐儿,真是麻烦你了。”恩国公夫人泪光闪烁,拿着帕子试了试眼角。

之后,一个丫鬟引着南宫玥去了蒋逸希的院子。

“玥妹妹,你可总算来了!”蒋逸希围着厚实保暖的狐皮斗篷,早已经候在了院中。

南宫玥却是眉头微皱,疾步上前,一边拉着蒋逸希进屋,一边沉声道:“希姐姐,你怎么可以出来吹冷风呢!万一风邪入体,那可怎么办?”现在蒋逸希的身子毕竟不比过去。

蒋逸希当然知道南宫玥是关心自己,柔声道:“玥妹妹,你放心吧,我才刚出屋。”她话锋一转,“快进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进屋,南宫玥就看到红木圆桌上放了一桌的点心,有核桃酪、桂花红豆糕、芸豆卷儿、荷花酥等等,看来色彩斑斓,琳琅满目。

南宫玥怔了怔,就听蒋逸希又道:“你不是说想吃我亲手做的核桃酪和桂花红豆糕吗?”她笑吟吟地看着南宫玥,彷若过去,似乎最近发生的事没在她心底留下一点阴霾。

蒋逸希拉着南宫玥坐下,有些惋惜地说道:“不过这核桃酪凉了,我去让青依拿下去温一温。”本来,蒋逸希一听到南宫玥入府,就让人去温核桃酪了……可谁知南宫玥在祖母和母亲那里呆了那么久,原本温好的核桃酪就又凉了。

青依急急地捧着核桃酪下去,蒋逸希挥退了屋内其他的丫鬟,只留下她和南宫玥。

其实南宫玥为什么会耽搁了那么久,蒋逸希心知肚明,眼中微微黯然,但立刻又恢复如常,朝南宫玥看去,问道:“玥妹妹,我祖母和我母亲……刚刚是不是问起了我的身子?”

南宫玥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头。

“若是我祖母和母亲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你可别硬着头皮应下。”蒋逸希一脸歉意地看着南宫玥,“她们也是关心我。”

南宫玥与她四目相对,毫不在意地笑道:“希姐姐,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以己度人,如果是我病了,我的母亲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见南宫玥真的心无芥蒂,蒋逸希松口气,微微笑了,她一双温润的眼眸澈如碧蓝的天空,广阔无垠。

“其实我能从这场疫症中活下来,上天已是待我不薄。”蒋逸希亲身经历了这场可怕的疫症从爆发,到急速扩散,再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猎宫附近的那些村子的遭遇也通过丫鬟的口一一传入她耳中。

比起那些在疫症中丧命的人,比起那些因疫症而破碎的家庭,她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这还是多亏了她的玥妹妹!

蒋逸希看着南宫玥的眼神越发温柔,脸上露出了豁达的笑容,继续道:“就算我将来子嗣上会有些艰难,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子嗣之事随缘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一条路,这世上又不是只她一个生不了孩子。

南宫玥怔怔地看着蒋逸希,诚心实意地叹道:“希姐姐生性豁达,玥儿佩服。”

蒋逸希聪慧通透,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了。前世今生,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她都能摆正心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样的姑娘实在是可敬可佩!

自己今生能有这样的好友,实在是自己的一大幸事!

南宫玥在心中默默地发誓,哪怕子嗣之事不可勉强,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蒋逸希调理好身子,让她长命百岁,待两人白发苍苍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

想象着她俩变成老婆婆的样子,南宫玥不由嘴角微勾,而蒋逸希虽然不知道南宫玥在笑什么,也被感染着笑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之后,南宫玥又与蒋逸希聊了一会儿,还替她把脉,并开了方子。

这方子上的墨迹还未干,却听屋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蒋逸希含笑道。

很快,丫鬟便引着两位十三、四岁的姑娘进来了,一个着粉裙,另一个穿黄群,正是蒋逸希的两位庶妹蒋逸云和蒋逸悠。

“见过郡主,大姐姐。”两姊妹一进屋,便福身向蒋逸希和南宫玥见礼。

“两位姐姐免礼。”南宫玥笑吟吟地说道,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们。

这王都的闺秀圈子,一般都是嫡女与嫡女交往,庶女与庶女交往,若是嫡女自降身份与庶女往来,往往都是门户低的嫡女为了攀附门户高的庶女,如此,只会为人所轻视。

因而虽然南宫玥和蒋逸希交好,但与她这两位庶妹却不相熟,只是有过数面之缘而已。

二姑娘蒋逸云见过礼后,笑盈盈地道:“这些点心是大姐姐做的吧?那倒是巧了。”说着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笑容明媚地放到了桌上,“郡主,大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山药枣泥糕,手艺比不得大姐姐,还请多多包涵。”

三姑娘蒋逸悠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道:“我听说山药枣泥糕最是补气养血了,大姐姐多吃点,相信很快就能养好身子了。”说完她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地从蒋逸希的腹部飞快地划过,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兴奋。

这内宅之中哪有什么秘密,虽然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尽量避着人,但府中的姨娘、姑娘们其实都已经知道了蒋逸希的身体状况。就算蒋逸希身份高贵,如今有了身体的这一层原因,恐怕以后也难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只能下嫁了,恐怕到时候还不如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嫡女,最后也只能如此下场而已!想到这里,蒋逸悠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蒋逸希还没怎样,蒋逸云已经是脸色一僵,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她送点心过来本是一片好意,可是被蒋逸悠这么一说,大姐姐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在讽刺她?

自己这个三妹妹还真是厉害,一句话就是一箭双雕!

蒋逸云愤愤地瞪了蒋逸悠一眼,却又不能当场爆发,只能把这笔账记下。

蒋逸云与蒋逸悠之间的波涛汹涌,南宫玥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叹息:以前她以为恩国公府的几个姐妹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表象而已。也是,主母和姨娘天生对立,这女儿们又如何真的能亲如姐妹呢?

蒋逸希苦笑着与南宫玥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表示:不好意思,让玥妹妹看笑话了。

南宫玥淡淡一笑,意思是:哪个府里不是这样!

“二妹妹太过谦虚了,依我看,二妹妹的手艺就好的很。”蒋逸希抿唇一笑,淡然地应对道,“也多谢三妹妹关心我的身体,听说,桂姨娘最近身体不太好,正好皇后娘娘送了我不少补身药材,不如我派人给桂姨娘送些过去。”桂姨娘装病不立规矩的事,世子夫人再清楚不过,只是懒得与一个姨娘计较而已!

蒋逸悠心中一凛,虽然还在笑着,却笑得十分僵硬:“那我就替姨娘谢过大姐姐了。”

蒋逸云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大姐姐明察秋毫,没有上当。

见这两姐妹没有要走的意思,南宫玥干脆就起身告辞道:“希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两日得空再来看你。”

“好。”蒋逸希心知肚明地起身,“我送……”她本想说送送南宫玥,见南宫玥微微皱眉,只好笑着改口道,“我让青依送送你。”

南宫玥这才满意地笑了。

从恩公国府出来,才不过是巳时一刻,比她预计的提早了近一个时辰。

百合随口问了一句:“三姑娘,那我们现在回府?”

按照南宫玥的本来的计划,应该是回南宫府用午膳。可是这刻她又改主意,说道:“百合,去城东吧。我我记得外祖父上次说起今日想去那里的几家药行瞧瞧的,你吩咐车夫沿途找找,看看能不能遇上他们。”

“是,三姑娘。”百合干脆就坐到了车夫旁边。

马车悠闲地往城东而去,连找了三家药行都没找到林净尘,终于在第四家的时候,百合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喜不自胜地对南宫玥道:“三姑娘,我看到林老太爷、二少爷和三姑爷了。”

南宫玥吩咐马夫找个空旷的地方停车,然后戴上面纱,下了马车,打算和百卉百合一起步行过去。

前方,写着“黄家药行”四个大字的金字招牌映入眼帘,这家药行南宫玥也是知道的,可谓是王都三大药行之一了。

六七丈外,林净尘背对着南宫玥正在看摆放在药行门口货架上的草药,然后客气地对药行的伙计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可否引荐一下炮制这药材的师傅?”

跟着就听那伙计倨傲地说道:“什么?!你想见我们于师傅?于师傅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于师傅?”林净尘狐疑地问道。

“你连我们于师傅都不知道?”伙计嗤笑了一声,一副“你真是孤陋寡闻”的表情,“于师傅是我们药行最厉害的炮制师傅,就算在王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炮制大师!只要是他炮制的药,那都是上等品!你们要是不买药,就走吧。于师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呼之皆来的人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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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纨绔

这伙计显然不过是一个狗眼看人低之辈,根本无法在林净尘心中掀起一点波澜。他拱手作揖又道:“这位小兄弟,想必于师傅日理万机,在下不会耽误于师傅太多时间,可否请他拨冗前来。”

那伙计横眉竖起,正欲发火,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嗓音道:“外祖父,对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说太多只是浪费口水而已。”

伙计差点就要出口骂回去,可是抬眼一看,见是一个十五六岁身着紫色锦袍的少年。少年满身贵气,风华傲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道:“我外祖父与你客气,你倒是拿起乔来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气势逼人。

那伙计差点以为自己幻觉了,揉了揉眼睛,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倒下,结结巴巴道:“世……世子爷?”

萧奕身上挂着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的职务,虽然并不怎么敬业,但常年混东城一带的人就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个煞星了!伙计吓得两股战战,脸色发白,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忙又道:“世子爷,原来是您老人家的外祖父啊!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伙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穿着简单的灰色直裰的林净尘,觉得这位老太爷打扮也太朴素了点,害自己平白得罪了贵人。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诚惶诚恐道:“世子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这就去叫于师傅!”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地跑到后头去叫人了。

这一番对话已经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却是不敢靠得太近。

“这个伙计虽然有些狗眼看人低,但也不过是言语上怠慢了几句。”林净尘身旁一个青色直裰的少年眉头一皱,不敢苟同地摇头道,“世子,你一句话就把人吓得自打嘴巴子,怕是平日里没少干仗势欺人之事吧!”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高挑,眼眸清澈如水,相貌斯文俊雅,与林净尘有五分相似,看来丰神俊朗。正是林净尘的长孙,林子然。

萧奕眉眼一挑,心道:林表兄如此正义凛然,自己若是不认下,未免让表兄失望。

林子然与萧奕之间那种火花四溅的交锋,南宫昕自然也感受到了,一会儿看看左边的萧奕,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的林子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萧奕启唇之即,一个熟悉的女音突然自他们身后传来:“外祖父、哥哥、阿奕、然表哥。”

“妹妹!”“阿玥!”

南宫昕和萧奕立即循声看去,笑得同样灿烂。

萧奕更是眨眼间就把林子然忘得一干二净,眉飞色舞的朝南宫玥快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笑吟吟地在她耳边表功道:“臭丫头,我没让人欺负外祖父哦。”

“我知道。”南宫玥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林子然眼看着两人咬耳朵,不由微微皱眉。

“妹妹,”南宫昕也迫不及待地走到南宫玥身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南宫玥笑道:“我正好提前从希姐姐那里出来了,记得外祖父上次提到会来这一带逛逛,就一家家找过来了,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妹妹能来,南宫昕也松了口气,夹在萧奕和林子然之间委实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悄悄的在南宫玥耳边说道:“妹妹,然表哥不喜欢阿奕……”

这一点南宫玥刚刚也看出来了,不过萧奕又不是银子,怎么会人见人爱,况且萧奕爱憎分明,有时候又喜欢剑走偏锋,然表哥性子有些耿直,从小便是典范般的人物,看不惯萧奕这嬉笑怒骂的纨绔作风也是理所当然。看来她还是要注意别把他们凑在一起才好。

这时,刚刚的那个伙计低头哈腰地领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从药行里走出来了,只见那中年男子白面短须,目露精光,嘴角带着一丝倨傲。

那伙计对着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萧奕身上,抱拳道:“见过世子爷,不知世子爷有何指教?”他显然也是见过场面的人,没有因为面对的是萧奕,就卑躬屈膝。

萧奕只顾着和他的臭丫头说话,头也不抬地说道:“是我外祖父有话与你说。”

“这位于师傅,这袋海马可是你炮制的?”林净尘指着旁边的一袋药材问。

那于师傅自信地颔首道:“不错。这位老爷若是想要订药,还请联系伙计便是。”心里有些不耐烦地想着:这点小事还要把自己叫出来,这些高门大户果然是麻烦!

“我不是要订药。”林净尘摇头道,一瞬间,于师傅整张脸都黑了,觉得对方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可是顾忌镇南王世子在这里,也不敢发作,只能勉强按捺。

林净尘随手拿起一个海马干,肯定地说道:“你炮制的这药有问题!”

闻言,于师傅双目一瞠,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怎么可能!?以他的手法,就算是太医,他也有自信对方看不出马脚。

眼看着四周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目光中更是流露出怀疑之色,于师傅又慌又恼,板着一张脸道:“这位老爷,就算是您是萧世子的外祖,也不能胡说八道,坏了我们药行的名声!这整个王都谁不知道我们黄家药行已经有百年历史,童叟无欺,而我于浩然炮制药材的功夫,又有哪个大夫不知?”

“你炮制药材的功夫确实不错。”林净尘随意地捻动指间的海马干看了看,摇头叹道,“只可惜你没把那身功夫用在正道。”说着他朝南宫玥看去,并把手中的海马干递了过去,“玥姐儿,今日外祖父考考你,你觉得这海马干如何?”

南宫玥一接到手中,立刻便觉得不对劲,掂了掂后,又将那海马干细细地看了一遍。

那于师傅一时有些紧张,但同时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能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看出问题。

南宫玥面纱下的嘴角勾了勾,一双杏眸灿若星辰,缓缓道:“这确实是东海打捞上来的上好的海马,可谓明珠……”

听到这里,于师傅心中已经是长舒一口气,得意的目光朝林净尘看了过去,心道:他就知道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不过她倒也是有几分眼光,竟然知道这是东海打捞上来的海马……

林净尘既没露出失望,也没有露出窘迫。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南宫玥眼中的促狭,心想:他这外孙女还真是和小时候大大的不同了。

南宫玥似笑非笑地瞥了于师傅一眼,叹息道:“只可惜有人令明珠蒙尘。明明是上等的海马,偏偏要让它变成下品……”

她这话可听得周围的人一头雾水,这既然是上等的海马,怎么又会变成下品了呢?

一旁的伙计忍不住道:“这位姑娘,以我们于师傅的功夫,是决不可能失手的。”把好好的上等药材炮制成下等这恐怕是刚入门的学徒才会犯的错误,于师傅可是有四十年经验的老师傅!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于师傅却是心知肚明的,南宫玥那一番话已经听得他背后一身冷汗,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地不肯承认:“别故弄玄虚了!你们再坏我名声,就算是到官府我也争上一争!”

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南宫玥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主动认错,并不想把他逼到绝路上。见他执迷不悟,便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加料!”

有商的地方,必然就会有奸商,药商亦不例外!

为了牟取暴利,那些无良药商经常会用熏、蒸、泡、上色等等的各种手段以次充好,此外,还有人会用加料的手段以增加药材的重量,借此牟利。这位于师傅正是给海马身体内加上了某些东西。

一听到“加料”二字,于师傅再也无法故作镇定,额头上冷汗涔涔,他这副异状又如何瞒得住围观的人。

南宫玥继续道:“你在海马刚打捞上来还没有变干的时候,把鱼胶之类的东西通过海马肚子中间的小孔打进去,等待海马变干以后,鱼胶也就和海马本身融为一体了,一般人,甚至是普通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如此雕虫小技,根本不可能瞒过外祖父!

林净尘抚掌赞道:“玥姐儿,你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实在是不错。我估计连你表兄都还看不出究竟来。”说着他又忍不住有些惋惜,

南宫玥目露敬佩地朝林净尘,她与外公比还是差远了,外公恐怕随便看一眼,就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而于师傅已经僵化成一尊石雕,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全完了!

林净尘淡淡的目光朝于师傅看了过去,道:“于师傅,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此事我会报请行会处置的。”

“不不不!”于师傅惊慌不已地说道,“这位老爷,是我错了!你千万不可以告知行会!”一旦行会知道了,那他在这行真的就混不下去了。

于师傅这一句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原本就已经骚动的人群瞬间炸了开来,那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这药竟然还真的有问题?”

“你没听到那位于师傅都承认了码?”

“我半个月前还到这药行买过些枸杞,不会也有问题吧?”

“……”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已经有人向上前来找药行理论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褐色锦袍、身材臃肿的中年人闻声而来,嘴里嚷嚷着:“怎么回事?吵吵闹……”他的话说到这里,就梗在喉咙中,原本嚣张的表情瞬间变了,低声下气地搓着手赔笑道,“这不是世子爷吗?难得世子爷大驾光临,赶紧里面坐!”

那伙计忙小步地移到东家身旁,附耳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东家的脸色时青时白,这药材生意中适度地动点手脚,本来就是各家秘而不宣却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反正也吃不死人。他黄家药行背后有龙骑大将军府撑腰,这若是普通人上门踢馆,凭借将军府的实力,他可以轻易把人给打发了,可问题是现在上门找茬的人是镇南王世子,如今是自己的药行理亏,若是镇南王世子非要把事情闹大的话,那么恐怕是将军府也帮不上他。

东家的心思转得极快,弹指间,便已经决定把于师傅当做一个弃子了,愤然斥道:“于师傅,枉我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于师傅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知道自己要成代罪羔羊了,可是这黄家药行家大业大,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只能咬牙不语。

东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讨好地朝萧奕看去,“世子爷,我也没想到这于师傅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如此有辱我药行名声的丑事!世子爷您放心,这批药我立刻让人焚了,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这东家想要弃兵保帅的心思是昭然若揭,萧奕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不说话就看得他满头大汗。

“外祖父,”萧奕转头看向林净尘,“您的意思呢?”

林净尘淡淡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位东家,贵行卖的药材坑了百姓,难道不该有所补偿吗?”

那东家也不是笨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笑容可掬地附和道:“这位老太爷说得是!那本店就安排为百姓义诊十天,包括药材,分文不取,老太爷意下如何?”

林净尘还没说话,却听萧奕懒洋洋地说道:“十天?”

他只是这么眉头一挑,已经吓得东家差点没跳起来,忙改口道:“半个月?”

萧奕看着他,没说话,但是东家已如惊弓之鸟,满头大汗地忙不迭又改口:“一个月!我们义诊一个月!”

萧奕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你若是阳奉阴违……”

“小的不敢,小的绝对不敢!”东家连声摆手道。

一旁的林子然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眉头紧蹙地看着萧奕。这个镇南王世子果然如传言般,是个只会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表妹许配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从黄家药行离开后,萧奕见着快午时了,便提议去归元阁用午膳。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不过这顿午膳吃得绝不算愉快,短短的半个时辰,南宫玥已经确信表兄林子然对萧奕有各种意见,那似乎不像是简单的偏见。

南宫玥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午膳后,南宫玥和萧奕带着林净尘和林子然继续在王都城里转悠,兴致勃勃地逛了一下午,这才把两人送回了暂住之地。

之后,萧奕又亲自送南宫玥、南宫昕兄妹回南宫府,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来的路上,他们特意去一家老字号买了林氏最喜欢的玫瑰糕,南宫昕兴致勃勃的要亲自给林氏送去。

去往浅云院的路上,南宫玥见四下无人,就悄声向南宫昕问道:“哥哥,你和外公他们到黄家药行前,你们去了哪些地方,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然表哥和阿奕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南宫昕搔了搔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大概是因为那位李姑娘吧……”

“李姑娘?哪位李姑娘?”南宫玥眉头微扬,怎么和一个姑娘扯上关系了?

“妹妹你不认识,是我们在七弯巷遇上的。”顿了顿后,南宫昕干脆从头说起,“今日早上我和阿奕去接外祖父和然表哥的时候,外祖父已经一人先去药行街了,就留了表兄在那里等我们。于是我们三人就一起骑马去药行街,谁知道我们路过七弯巷的时候,阿奕的越影不小心撞上了一位李姑娘,然表哥可能是因为这事在生阿奕的气吧。”

南宫玥眉梢微挑,问道:“阿奕的马撞伤了人?”

“妹妹别担心,李姑娘没有受伤。”南宫昕连忙解释,并佩服地赞道,“阿奕的骑术果然是高明,在距离不到几寸的时候,硬是把越影给停了下来。本来这事也不能怪阿奕。我们好好地在骑马,那位李姑娘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幸亏阿奕的反应够快,但是李姑娘还是受了惊,吓得晕过去了。”

“既然那姑娘没事,那不就好了。那位李姑娘后来又如何了?”南宫玥奇怪地挑眉。这既没有伤人,也没出人命,然表哥怎么就把萧奕给厌上了呢?

南宫昕说道:“那李姑娘很快就醒了,直说她没事,不关阿奕的事,是她急着去给她爹去抓药,走得急了,没看路才不小心冲到了马前,还说她晕倒也是因为最近几天没吃饭……她还一个劲地向阿奕道歉来着。”说着南宫昕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李姑娘看着也挺可怜的,衣服上好多补丁,看着也很憔悴。她爹都病了快一个月了,家里的银两都拿来看病了。”

南宫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怎么觉着这故事听着有些耳熟……倒有些像戏本子的桥段。如果是戏本里,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南宫玥不由好笑起来,语带深意地说道:“那李姑娘倒是通情达理。”

“后来阿奕丢给了她一锭银子作为补偿,谁知道那李姑娘不肯收,说是无功不受禄,她怎么能平白接受阿奕的好处。阿奕说她若是不要,可以给乞丐,然后就骑马走了。……然后然表哥就生气了。”南宫玥苦恼地皱了皱眉,其实他都不太明白然表哥为什么要生气,“然表哥说阿奕太嚣张,说他做错了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要折辱李姑娘。阿奕就说,如果然表哥这么有善心的话,可以去帮助李姑娘医治她的父亲,跟着就不理会然表哥,自己走了。”

说着,南宫昕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妹妹,我们还遇上了筱表妹。”

白慕筱?!南宫玥倒生出了几分兴致来,“怎么回事?”

“阿奕走了以后,然表哥本来想去帮帮那位李姑娘。正好筱表妹赶在了我们前头,让丫鬟扶起了李姑娘,之后,我们就一起把李姑娘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馆去了,然后才去找外祖父、阿奕他们会合。”

南宫玥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筱表妹还是那么善心。”

南宫昕敏锐地说道:“妹妹,我觉得筱表妹好像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南宫玥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李姑娘却让她有些兴趣。这一出,这到底是碰巧,还是……

话语间,两人到了浅云院,而此时,他们口中的白慕筱却正在太白楼二楼的雅座之中饮茶,与她隔桌而坐的是一个优雅贵气的俊朗男子,正是三皇子韩凌赋。

自猎宫回来以后,两人时时会见面,白慕筱能够体会到他对自己的情意,可是她不想为了这一份喜欢而委屈了自己。

若注定嫁不了他为妻,那她会辅佐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朱砂痣。

韩凌赋目光灼热的望着她,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并说道:“……筱儿,今日父皇在早朝后特意把我叫去了御书房,说是过些日子打算让我去兵部待一阵子。……皇子之中,我还是第一个被派去六部见习的,真是亏了你为我出的主意。”

“能对殿下有所帮助,我就心满意足了。”白慕筱荣辱不惊地说道,“皇上这次用您,依筱儿所见,也有着试探之意,想看看殿下是不是会借此机会拢络朝臣,培植党羽。所以,殿下届时只要好生办差便是,其他无须理会。朝臣们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只要看到殿下受皇上恩宠,自然而然的就会靠向您。”

韩凌赋沉思着点点头,“筱儿说的没错,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定不能因小失大。”

白慕筱含笑着继续说道:“筱儿还有几句话想要送给殿下。”

“筱儿请说。”

“殿下,皇上虽是天子,可也是您的君父。殿下,在您把皇上当作君主对待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了他同时也是您的父亲。”白慕筱缓缓地说道,面色沉稳,黑亮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您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儒慕之情,崇拜之情。”

韩凌赋若有所思,“比如说……”

“平时殿下可以送些贴心的小礼物给皇上。”白慕筱自信地侃侃而谈,“皇上富有四海,要什么有什么,可不是也有一句话叫礼轻情义重?殿下送的东西也许不值几个钱,可只要是让皇上感受到了殿下的孝心,那可比送那些个珍奇之物有用得多了!殿下还可以送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礼物,送些吃的用的,适当地表现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关心。皇上轻易出不得宫,殿下若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也可以弄来给皇上欣赏把玩。”说到这里,她抿唇笑了,“说不定,还能让皇上体味一把与民同乐的乐趣。”

韩凌赋听得双目闪闪发亮,灼灼地看着白慕筱,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殿下过奖了,小女愧不敢当。”白慕筱谦虚地道,“是殿下心胸宽广,这普通的男子又岂会听我这小女子之言。殿下能广纳谏言,乃是君王之道。”

白慕筱几句话说得韩凌赋心头火热,恋慕地说道:“筱儿你的见识丝毫不输于那些堂堂七尺男儿,让本宫叹服!”

白慕筱微微垂目,脸上起了一片淡淡的红晕。

“筱儿,”韩凌赋深情地望着她说道,“今日约你出来,其实是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想到法子可以明媒正娶你为正妃了。”

白慕筱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与她不过咫尺之距的韩凌赋。

她自知身份地位与他不配,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正妃,可是,韩凌赋竟然真的想到法子了?!

若是真的有机会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嫁给她为正妃,她愿意吗?

答案立刻浮现在了她心中……

他是如此优秀、如此高贵的一个男子,却对她赤诚相待,掏心掏肺,他们之间没有地位和身份这些肤浅的东西,只有真心!

她咬了咬下唇,不答反问:“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她眼中露出一丝紧张,一丝期待。

韩凌赋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面上露出了浓浓的喜色,忙道:“筱儿,你既已随母大归,也不算是白家的人了,只要你过继到南宫侍郎的名下,成为南宫家族长之嫡女,那你的身份自然足以嫁我为正妃了。”

白慕筱微微一怔,喃喃道:“成为我大舅父的女儿?”她的心口砰砰地跳了两下,这似乎并不是不可能。

“是啊。”韩凌赋温柔地看着白慕筱,“我同我母妃说过了,母妃也同意了,若是你能成为南宫家的女儿,她就会亲自帮我找父皇说情。父皇也许不愿意我娶南宫家的女儿,可是他应该不会反对我娶你。”白慕筱若是过继到南宫秦名下,虽然名义上成了南宫家的女儿,可是她毕竟只是过继女,隔了一层,相信皇帝也会因此少了顾忌。但白慕筱本就有着南宫家一半的血脉,成了南宫家的女儿之后,他同样可以获得南宫家的支持。

既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又能得到南宫家和士林的助力,那可真可以说是一举二得了。韩凌赋不由喜上眉梢。

好一会儿后,白慕筱终于颔首道:“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筱儿!”韩凌赋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的眼神胶着在白慕筱的脸上,“很快,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白慕筱始终没有肯定的答应下来,直到离开了太白楼,坐上马车,她都在思考着韩凌赋的建议,想着过继给大舅父南宫秦的可行性。

大舅父会答应吗?

应该会的吧!?

自己过继给大舅父后,便冠上了南宫家的姓,也等于是南宫家的女儿成为三皇子妃。一旦将来韩凌赋登基为帝,那南宫家便是外戚,这份从龙之功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如此好事,大舅父只要分析利害就可以想明白,应该不会傻得拒绝吧?

这件事的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她要如何过继给大舅父,成为南宫家的女儿呢?

白慕筱微蹙柳眉,陷入了沉思,这事绝对不能由她开口求着南宫家,若是这样,就落了下乘。最好是由南宫府求着自己,让自己过继成为南宫秦的女儿!

可是应该要如何让南宫府主动开口求自己呢?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题外话-

有人要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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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男神很帅的王大人送了5颗钻石!破费了!

第218章-封赏

回府后,白慕筱先回了月桂院换了身衣裳,便去了荣安堂。

此时,大片的晚霞烧红了西边的天空,白慕筱沿着石子小径缓步而行。

待走到一个岔道时,正遇上了同样准备去向苏氏晨昏定省的南宫玥。

白慕筱笑着福了福身,说道:“玥表姐也是去给外祖母请安吗?我们一道走吧。”

南宫玥当然没有反对,两人并肩朝荣安堂走去,红色的晚霞洒在两人的身上,像是披上了红色的纱衣。

南宫玥自觉与白慕筱无话可说,因此便是一路沉默,只可惜白慕筱不肯如她所愿。

“玥表姐,我有件事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白慕筱有些犹豫地看着南宫玥,虽然那不关她的事,但是南宫玥毕竟是她的表姐,她又寄居在南宫府,怎么也该知恩图报地给南宫玥提个醒才是。

一瞬间,南宫玥仿佛感受到了对方那种怜悯的眼神,几乎想劝她还是别说了。

白慕筱继续道:“玥表姐,今日我在七弯巷遇上了萧世子……”接着她就把萧奕如何对待那可怜的李姑娘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玥表姐,萧世子如此嚣张傲慢,很容易得罪人的。表姐你还是劝劝世子吧。”

果然!南宫玥眉头微蹙,就知道白慕筱不会有什么好话!

南宫玥心里不悦,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打算与白慕筱多说什么,因此只是漫不经心地应道:“多谢表妹提醒,我知道了。”态度很是生硬。

白慕筱眉宇紧锁,分明感觉南宫玥是在敷衍自己。这若是旁人,白慕筱也不想再费舌理会了,可是南宫玥毕竟是她的表姐,于是她耐着性子又道:“玥表姐,有些话若是对着外人,我也不会交浅言深。世子虽然有诸多缺点,却挺重视玥表姐的,你的话他也许能听进去。”

白慕筱继续规劝道:“萧世子乃是藩王之子,本来就被皇上忌惮,适度的纨绔也许能使皇上对他放心,可是一旦过度便是挑战皇上的容忍度。世子再这么恣意妄为下去,得罪的人多了,皇上若是听多了世子的不好,也许有一天就会触及龙之逆鳞。镇南王府并非只有世子一个男丁,现在的镇南王妃乃是世子的继母,就算亦是姨母,可是这隔着肚皮又怎么会是一条心,镇南王妃恐怕是巴不得把世子拉下马,让她自己的儿子上位。玥表姐,为了你和世子的将来着想,你应该好好劝世子韬光养晦,免得将来悔之晚矣。”

白慕筱怜惜地看着南宫玥,她这个表姐虽然医术不凡,但毕竟只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恐怕根本没有把目光放远到朝野之上,只以为皇帝的圣旨下了,她便是铁板钉钉的未来镇南王妃,却不知历史上哪一位藩王会有好下场,她和萧世子其实危机四伏,一个弄不好,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南宫玥面沉如水,心道:莫不是白慕筱前世就是以如此指点江山的口吻赢得了某人的欢心?

白慕筱以为南宫玥心里还有几分怀疑,严肃地继续道:“玥表姐,你不要以为世子之位就不可能废,你别忘了吕表姑父的前车之鉴啊!就因为表姑父行事荒唐,德行有亏,结果不仅是害得他自己丢了世子位,还让宣平侯降为了宣平伯,玥表姐,你要让世子引以为鉴,我的话你可能不爱听,却是真心为你和世子好……”

南宫玥原本实在懒得与白慕筱做无聊的口舌之争,可是没想到白慕筱居然拿吕衍那个败类同萧奕作比较,一团心火刹那间在她心头点燃。

“筱表妹,”南宫玥冷声打断了白慕筱那自以为是的咄咄不休,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些事不可以光看表面。有些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些则相反!”这“金玉其外”说的自然是白慕筱的那一位了!

白慕筱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玥。

南宫玥莫不是认为萧奕是金玉其中吧?

南宫玥这是在颠倒黑白,还是她已经为爱情盲目到变成了睁眼瞎?

白慕筱深吸一口气,不赞同地说道:“玥表姐,萧世子虽与你有婚约,可是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夫就盲目地信任他。那位李姑娘虽然贫寒,却是一名孝女,而且通情达理,她如此善良孝顺可怜,可是世子却……”

“筱表妹,有时候看着可怜的人不一定就是弱者。”南宫玥神色冷淡地说道。

“玥表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的麻木不仁了。”白慕筱一脸失望地看着她,摇着头道,“你这样让我很失望,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一直以为南宫玥医术高明,仁心仁术,乃是女中丈夫,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没错,不是南宫玥变了,也许南宫玥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白慕筱眉头一皱,一瞬间,心如明镜。是啊,南宫玥虽然医术了得,可是经她出手诊治的人,不是皇帝,就是达官显贵,根本就没有医治过平民百姓。

恐怕对出身世家的南宫玥来说,那些普通百姓的命就是贱命,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着荣安堂就出现在前方,南宫玥不想再与白慕筱纠缠,强硬而讽刺地说道:“筱表妹,请不要把你的想法与为人处事之道强加于别人,人与人不同,我与世子不会为了不让你失望而去迎合附和你。”

南宫玥实在是厌烦了白慕筱的自以为是,真不明白白慕筱是哪来的自信,认为人人都得听她的,认为她说的就一定很有道理。

说完后,南宫玥也不再看白慕筱,快步走进了荣安堂,只感觉白慕筱失望的眼神如芒在背……

南宫玥眨眼就把白慕筱抛诸脑后。

向苏氏请了安,南宫玥便陪着林氏一起回浅云院用过晚膳,这才回房。

洗漱后,南宫玥披散着秀发,坐在贵妃椅上,小白“喵--”的一声,跳了上来,打滚求抚摸。

南宫玥轻笑着摸摸它的下巴,似乎看到了那个撒起娇来与它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不由的轻笑出声。

刚刚重生的时候,她的心里充满了恨,也想过绝对不会让韩凌赋和白慕筱这两人好过。可是现在,哥哥没有夭折,母亲也没有早逝,他们一家和睦美满。而她也已经有阿奕了……想到萧奕,南宫玥的眸中掠过一抹柔情。

这一生,她已经得到了幸福,若为了前世的种种而影响到这份难得的幸福,实在不值得!

所以,她容忍了白慕筱。

只要白慕筱别再招惹她,她也不会去阻碍白慕筱与韩凌赋的“真爱”,更不想与他们再扯上任何关系,她只要韩凌赋今生登不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护住南宫家满门就足够了!

然而白慕筱那怜悯同情的目光和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是越来越让她不耐烦了,尤其是,她竟然如此贬低阿奕!

南宫玥的手指在小白的毛间轻轻抚过,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月亮升起又落下,第二日一早,南宫玥刚起身洗漱完毕,鹊儿便匆匆来报道:“三姑娘,有圣旨到。”这两年来,南宫玥没少接到圣旨,她身边的这些大丫鬟们早已处变不惊了。

圣旨?

莫非是为了疫症之事?

南宫玥微微颌首,换上了全套郡主朝服,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去了前院的正厅。

正厅里,香案已经摆齐,阖府上下皆已经到了,前来宣旨的刘公公见到南宫玥,眉开眼笑地说道:“郡主,请接旨。”

南宫玥仪态端方的走到众人的最前面,恭敬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摇光郡主治疗疫症有功,利于社稷……”

随着刘公公慢悠悠的语速,跪在地上的众人全都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对南宫玥赏赐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他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可是这一次皇帝竟然还把云中郡赏赐给南宫玥作为封地食邑!?

那可是食邑啊!

就连南宫玥心中也是不敢置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前朝历史上是有过数位得宠的公主、郡主获得皇帝封地食邑,可是自大裕建朝以来,却无此前例,南宫玥还是第一个!

而且,这云中郡可不是什么小地方,而是青州第二大郡,正好靠近九宫山一带,皇帝选了这个地方显然也是极具深意的。

当刘公公拖着长长的尾音念完了最后一个字,众人都愣在当场,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南宫玥定了定神,忙恭敬地磕头谢恩:“摇光领旨,谢皇上恩典,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地一起磕头谢恩。

南宫玥恭敬地接过圣旨后,刘公公又从一旁的小内侍手中拿来一个黑漆托盘,只见托盘上的红色绒布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印。

“郡主,这是您的金印,请务必好好保管。”刘公公含笑道。

这郡主的金印也是独一份的,大裕朝中只有拥有封地的藩王、亲王才享有!

大裕朝的公主、郡主、县主都是名头上的虚衔,只有朝廷给的俸银,可是一旦有了封地食邑那就不同了,虽然郡主的食邑不同于藩王,郡主对封地并没有任何管辖权,但是这封地中上缴的租税都是属于郡主的。

南宫玥连忙把手中的圣旨交给一旁的百卉,双手接过了托盘。

刘公公一行人传完旨意后,领了厚厚的分红后,也没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正厅内只剩下南宫家众人,他们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林氏早已经是激动得泪水盈满眼眶,女儿能获此殊荣,做母亲的又如何能不为她感到高兴。

“三妹妹,真是恭喜你了。”南宫琤和柳青清笑着上前恭贺道。

“大嫂,你有身子,还是赶紧坐下吧。”南宫玥忙示意百卉扶柳青清坐下。柳青清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而她的身形却还是纤瘦依旧,以致衬托着肚子大得让人看着心惊。苏氏早就免了柳青清的晨昏定省,若非今日为了恭迎圣旨,柳青清平日里除了散步,已经很少出清芷院。

苏氏让南宫玥把圣旨呈给她看。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确信这是真的,不住地道:“好!好!”苏氏看向南宫玥的目光透出发自心底的慈爱,喜笑颜开地说道,“赏!阖府大赏,一起沾沾三姑娘的喜气!”

下人们纷纷凑趣的跪下磕头,喊道:“谢老夫人,谢郡主!”

黄氏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那可是云中郡一个郡的租税!这一年那该是多少银两?就算这食邑不是世袭的,这几十年下来,就是一笔她想也不敢去想的巨款!这玥姐儿也太有福气了吧?

“三姐姐,”南宫琳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突然笑眯眯地上前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印呢,可以借我看看把玩一下吗?”她歪着脑袋看着南宫玥,看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这郡主的金印是可以随便把玩的吗?苏氏眉头一皱,不悦地看了南宫琳一眼,觉得这三房果然是不知轻重。

不过这一次,苏氏还没说话,黄氏就已经抢在她前面训道:“琳姐儿,你三姐姐的金印又岂是用来把玩的!”说着她赔笑着看着南宫玥,“玥姐儿,你妹妹年纪小,你别跟她计较。”

“三婶婶太客气了。”南宫玥淡淡地一笑,却是没有把金印给南宫琳。

南宫琳不敢置信地看着黄氏,心里委屈极了。母亲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自己!?还是为了南宫玥!?

黄氏给了南宫琳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安分点。知女儿莫若母,黄氏一看女儿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南宫琳一定是想借着把玩金印,玩点花样气气南宫玥。可是这种无聊的举动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已!

黄氏算是想明白了,这玥姐儿就是个有福气的。照理说,这大臣的女儿能封个县主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吧?可是玥姐儿就硬是又升了郡主。以为一品的郡主已经是顶天了吧?她又成了未来的镇南王妃!现在更好,居然连藩王和亲王才有的食邑也有了!

既然玥姐儿是个有福的,自己何不干脆就借借光!自己的女儿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品郡主、未来镇南王妃的堂妹,谁想和镇南王世子做连襟,那还不是要来求娶自己的女儿?将来女儿出嫁,玥姐儿作为堂姐难道好意思不给添妆?

黄氏越想越美,可是南宫琳却无法理解母亲的想法,只觉得母亲简直是着了魔了,她委屈地跺了跺脚,红着眼跑出了正厅。

黄氏尴尬地看着南宫玥,连声道歉,心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跟女儿好好说说这利害关系!

这时,正厅门口突然传来了南宫雲的声音:“母亲,琳姐儿这是怎么了?刚刚叫她也不理我。”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南宫雲和白慕筱并肩走进了正厅,因南宫雲乃孀居之人,而白慕筱也非南宫家之人,因而宣旨时,她们只能避开,直到刘公公离开,这才特意前来道贺。

苏氏似笑非笑地看了黄氏一眼,黄氏忙道:“大姐,琳姐儿就是闹小孩子脾气,您别与她计较。”

南宫雲心中嘲讽地一笑,故意道:“三弟妹,琳姐儿的年纪也快要许人家了,你该好好教教她才是!”

黄氏脸色一黑,差点没翻脸,却顾忌苏氏,只能暂时忍下。

南宫雲根本没把黄氏放在眼里,笑吟吟地朝林氏和南宫玥看去,道:“二弟妹,玥姐儿,皇上给玥姐儿封地食邑,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雲儿说的是。”苏氏忙不迭点头。

白慕筱上次和南宫玥闹得有些不欢而散,本来并不想过来,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不来,说不定南宫玥还以为自己心眼小,爱记仇。能劝的她已经劝了,至于南宫玥能否听进去,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反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因此白慕筱还是随南宫雲一起过来了。

她上前一步,含笑道:“玥表姐,真是恭喜你了!”

与众人不同,白慕筱并不羡慕南宫玥,反而为她感到忧虑。所谓“盛极必衰”,君不见历史上那些被帝王荣宠一时的臣子、妃嫔什么的,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人若是得了超越自己本分的东西,那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只可惜,她这个玥表姐被此刻一时的尊贵荣华所迷惑,已经忘乎所以,听不进别人好言相劝。哎,她以前还是太高看这位玥表姐了!

南宫玥不打算因为白慕筱影响自己的好心情,客套地应对了一句后,便不再理会她。

之后,由苏氏发话,当晚在花厅摆两桌席面,自家人一起小小地庆祝一下。

次日一早,南宫玥穿上了全套郡主朝服,进宫谢恩。

先后与太后、皇后请了安,待到早朝散了,她便去了御书房,三跪九叩,如此才算礼成,从此她便是大裕朝第一位拥有封地食邑的郡主了。

谢了恩刚要离开,便有内侍来禀报说镇南王世子到,于是,在皇帝的默许下,南宫玥退到了一边。

萧奕也是来谢恩的,看到南宫玥也在,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皇帝乐呵呵的看着这对小儿女,待萧奕谢过恩后,便早早的就让他们退下了。

这次得到封赏的并不只有南宫玥一人,几位留守猎宫的太医都得到了相应的赏赐,大多是金银田地,唯有太医正吴太医得了一个可世袭的萌恩,虽然只是一个五品虚衔,但对于一位太医而言,也是前所未有过的。御林军副指挥使和骁骑营副指挥使则被皇帝派去了西山军营,可想而知,接下来是会受到重用的。

而至于萧奕,只是象征性的得了两个庄子。

一出御书房,萧奕就眉飞色舞地说道:“臭丫头,皇上赏的两个庄子就在城郊的日汤山那里,改日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好啊。”南宫玥笑着应了下来,说道,“再加上哥哥他们,咱们一块儿去踏青。我那小灰最近绒毛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咏阳祖母说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带出去试猎了。我院子太小,它飞得不痛快……正好带它出去飞飞。”小灰正是南宫玥那只雏鹰。

虽然多几个人有点碍眼,但相比能和臭丫头一块儿出去根本算不上什么,萧奕立刻说道:“好。咱们过几日就去。”

南宫玥眉眼间皆是笑意,两人一同并肩向宫门走去。

……

这一旨圣旨让南宫府中热闹了好些天,以至于踏青也延后了。

接下来一连十几日,每日都有各路人马上门,有相熟的,也有不相熟的,都来道贺、送礼、套近乎……光是送来的礼物,就让林氏足足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请示过苏氏后,全都归进了南宫玥的小私库。

就连林净尘都为此特意来了一趟南宫府,林氏、南宫玥和南宫昕亲自在二门相迎,把林净尘和林子然迎到了花厅。

丫鬟们上了茶点后,就被林氏遣退了。

林净尘一坐下就对南宫昕道:“昕哥儿,伸出手腕来,外祖父替你把个脉。”

南宫昕乖乖地伸出左腕。

林净尘每次见南宫昕,都会先替他把脉,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

“不错。”林净尘很快收回了手,林氏闻言松了口气。

林氏曾问过林净尘为什么儿子这几年渐渐好转,林净尘给出的解释是南宫昕脑部中的淤血渐渐散去的缘故,却没说为何淤血会散去。

林净尘意味深长地朝南宫玥看了一眼。想当初他玩笑地教了南宫玥认穴,却不曾想过这个小丫头为了自己的哥哥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把自己这个外祖父都比了下去……

有志者事竟成,老话还是没说错的。

林净尘嘴角一勾,啜了口茶后,戏谑地说道:“玥姐儿,听说这两天你收了不少礼,我这做外祖父的好像也不能太小气,今天也凑个热闹,特意来给你送礼了。”

南宫玥也不跟林净尘客气,调皮地笑道:“外祖父您要送我什么,这太差的礼物,我可不收哦!”

“玥姐儿!”林氏忙嗔道,“你怎么跟外祖父说话的!”

林净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颜儿,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你们这几个就是太正经无趣了!”说着他还故意看了林子然一眼,显然这“无趣”的人也包括了林子然。

林子然仍是嘴角含笑,不动如山,好像对林净尘的嫌弃,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净尘从袖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的长盒,他还没说话,林氏已经脱口惊呼道:“爹爹,这可不成!这可是您最心爱之物……”这盒子林氏最熟悉不过,这里面装的是林净尘最喜欢的一套金针,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好奇地想拿来把玩,却被父亲宝贝地夺了回去。

南宫玥却是完全没听到母亲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檀木长盒,这个盒子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当她离开外祖父家的时候,外祖父也把它送给了自己。没想到今生,外祖父竟然也会再次把他最心爱的金针送给了她!

这是外祖父对她的肯定!

南宫玥力图镇定地接过盒子,手指微颤地打开了它,在看到里面那熟悉的数十根金针时,她的眼睛红了,眼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而林氏却没注意到南宫玥的异状,继续劝道:“爹爹,你以前曾说这套金针要传给你的传人……”

“这金针很珍贵吗?”南宫昕好奇地凑到南宫玥身边去看那盒中的金针。

“那当然。那是你外祖父最喜爱的一套金针。”林氏急急地说道,“爹爹,怎么说这也不该给玥姐儿啊!”说着,林氏看了一旁的林子然一眼,觉得就算林净尘不打算传给兄长,也可以传给外甥林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