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最大的特色是每日下午都会有说书或者唱小曲儿的来表演,因着说的书或唱的曲儿都是醉仙居特意寻人来写的来谱的,在别的地方没有,因而每日的这个时候,就会有不少人前来点上几个小菜,一壶酒,惬意地享受着。

醉仙居的大堂一般是招待那些平民,而达官贵人们则会选择二楼或三楼的雅致包间。

今日唱的是一曲书生与小姐的故事。说是一位俊秀的书生,家境穷困潦倒,已经无法支撑他的学业了。偶尔间,书生救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姑娘,那姑娘家为了报恩招之为婿,并全力资助他读书赶考……

当台上那个嗓音柔媚的姑娘正用宜悲宜喜的唱调唱到书生在金銮殿上被点为状元,貌美的公主看上了书生的才华,甘愿下嫁,二女共侍一夫……

这时,坐在底下的一桌客人,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古怪地表情说道:“……嘿,说起公主,你们听说了那件事没?”

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疑惑地问道:“哪件事?”

而另一个则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当然听说了……子央兄,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子央面露好奇地问道:“快说说,士鸿兄,是什么事?”

士鸿也不卖关子,悄悄说道:“据说,咱们宫里的那位二公主,看上了皇觉寺的一个俊俏的小和尚,偷偷跟人跑了。”

“不是小和尚吧。”另一个人说道,“我听闻是宫里的一个侍卫,说是两人在宫里的时候就勾勾搭搭了,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但皇上不同意,所以,二公主就勾着情郎私奔去了。”

如此香艳的事让子央听得兴奋不已,忙不迭问道:“到底是小和尚还是侍卫?”

“这可就不知道了。”士鸿看了看左右,嘿嘿笑着说道,“据说咱们这二公主美艳无双,能让二公主委身私奔,这可真真是艳福无比呢,令人好生羡慕。怎么我就碰不上呢……”

“这么说来,我听说在宫里,就连小太监也都个个十分俊美,二公主怕是养刁了眼,看不上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呢。”

“哈哈哈,说的是!来来,咱们喝酒听曲儿……听说近日翠烟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虽比不上二公主美艳,但也是一个难得的佳人……”

不止是这一桌,醉仙居的大堂里,几乎每一桌在谈论的都是这则不知何时在王都流传开来的消息。

如此的香艳之事,才不过短短两日,就已经席卷了整个王都,街知巷闻。只是二公主私奔的对象在口耳相传间,除了原来的小和尚和小侍卫外,又多了一个小太监。

说是二公主与宫里一个俊俏的小太监相互恋慕,假凤虚凰,被皇帝发现后想要打死那个小太监,二公主不舍,便和小太监私逃出宫……

……

“荒唐!荒唐!”

长安宫的东暖阁里,皇帝雷霆震怒的拍着书案,他的脸色通红,气息紊乱,似乎随时就要晕厥。

刘公公连忙替他顺气,又赶紧让小太监把南宫玥特制的药丸拿过来,服侍着皇帝服下,又不住地劝慰道:“皇上,您消消气。这不过是市井刁民的胡言乱语……”

锦衣卫指挥使陆淮宁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用过药后,皇帝的脸色渐渐好转,含怒地问道:“那些刁民还说了些什么?”

陆淮宁低着头,回道:“他们开了盘口,在赌皇上、赌皇上您是会把二公主许给侍卫,还是小和尚,或者就是给那小太监一个身份……现在,押侍卫的人比较多。”

“可恶!”

皇帝猛地丢出了一个杯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些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二公主的事怎么就弄得人尽皆知了呢!?”

陆淮宁心中暗暗叫苦,说道:“都是从一些酒楼茶馆里流传出来的,那些好事之徒一传十,十传百,已是无从知道来源了。”酒楼茶馆皆是一些三教九流混杂之地,想去追寻消息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的声音冷的好似寒冰,“二公主可有下落?”

“臣已命人往南边追赶。”陆淮宁欲言又止道,“只这时间拖得有些久了,臣等虽一路搜寻,但恐还是会有所疏漏,误了二公主的行踪。”

说到这个,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张妃一发现二公主离宫就来禀告,指不定人早已经寻回来了,哪会弄到如此地步。皇室的脸面都被这个不知廉耻的逆女丢光了。

若不是皇后担心二公主的病情前去探望,指不定还会被瞒多久呢。

皇帝越想越气,冷声道:“怀仁,传朕旨意,张妃教女无方,着降为嫔,罚一年俸禄,闭宫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来。”

这就是长期禁足了?

刘公公连忙应下,安排人前去传话给皇后。

后宫妃嫔,份位升降,传的都是皇后的懿旨。

皇帝喝了一口药茶,把那股怒气压了下来,沉声道:“继续找!一有二公主的下落,立刻把她给朕押回来……”他咬牙切齿地继续道,“生死不论!”

这一句“生死不论”让陆淮宁噤若寒蝉,也让南宫玥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南宫玥一边翻着手上的账册,一边打着算盘,心分二用地问道:“皇上真这么说?”

“是的。”百合笑眯眯地说道,“都没避开那些在长安宫伺候的小太监们,恐怕整个宫里现在都传遍了。……世子妃,您真英明,奴婢本来还想为什么这次没递话给意梅姐姐,而是让朱兴去办,您是猜到酒楼的消息会传得更快吧。”

“这是其一。”南宫玥摇了摇手指,说道,“其二便是此事涉及皇家颜面,皇上必然会让锦衣卫严查。花颜太醒目了。相比之下,酒楼茶馆之中,每日来往大多是些三教九流,想查也查不到源头。至于其三……”她微抬下巴,一脸傲骄地说道,“花颜毕竟是面向姑娘夫人的铺子,此等香艳之事,我还怕弄脏了我的铺子呢。”

百合咯咯笑着奉承道:“所以说,还是世子妃英明。”

一旁的百卉含笑着端上了一杯明目的花茶,说道:“世子妃,您休息一会儿再看吧。”

南宫玥放下账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自从在武寿堂里立了威后,南宫玥这几日来几乎都在看账本,越看就越头痛。这堂堂王府内宅居然乱成了这样,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要把这些事情理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办到的。

不过,距离萧奕回来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百合,你明日去开了库房,拿些料子给针线房,让她们去做下人们的秋衣和冬衣,各四身,先赶两身秋衣出来,其他的再慢慢做。丫鬟们的秋衣用丁香色,媳妇子用藕荷色,嬷嬷们就茶色吧。至于冬衣你们看着办,这王府的规矩也乱,以后就按我的规矩来,每年的一月和七月给府里的下人量身裁衣,每季四身衣裳,冬季再加两身袄子。”

百合笑着应声道:“是。世子妃。那些小丫鬟们肯定开心极了。”

这王府的丫鬟们穿的都是从成衣铺子里买来的成衣,一来尺寸上多少有些不合适,二来嘛去采买的人多半克扣了不少油水,又是随意买的,这样式和颜色简直就把俏生生的十来岁小姑娘穿得像是二三十的媳妇子。

南宫玥揉着额头说道:“让安娘和张嬷嬷挑三个可靠的媳妇子,一个负责内院的库房,一个就管着对新进府的小丫鬟们的调教,再一个就负责府里下人们的奖惩和月钱的发放,各给她们几个人,随她们怎么安排,我只看结果。以后这些个琐事就不用安娘和张嬷嬷兼着了,她们只要管着这些个管事的不要出岔子就行。至于抚风院的私库,还是和在墨竹院时一样,百卉替我拿着钥匙。”

一个堂堂的王府内宅居然除了两个总管外,只有六个管事嬷嬷,这要说出去,倒要成了王都的一个笑柄了!

“暂时就先这样子吧。”南宫玥弯了弯唇角道,“明日找个人牙子过来,你们去挑几个小丫鬟,这王府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另外,传我的话下去,我过些日子还要在王府的老人里提拔几个管事嬷嬷……”

百合好奇地问道:“世子妃,您要用王府的人?”

“总得瞧瞧她们的禀性再说。”南宫玥笑了,意有所指地说道,“更何况,这镇南王府是镇南王的,我只是一个新进门的儿媳妇,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总不能把手伸得太远。”

百合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她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南宫玥喝完了花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对了,我上次还说等过些日子请大姐姐过来玩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九月十八好了。你替我去下几张帖子,把希姐姐,怡姐姐,还有六娘她们也一块儿请来。让外院大厨房的张厨子准备一些拿手的点心。”这张厨子就是皇帝赐的御厨。

百合笑呵呵地应了,自去准备帖子不提。

交待好了这一切,南宫玥又要继续翻账本,这时,鹊儿过来禀报道:“世子妃,舅爷将您在府里的私库送来了。”

“哥哥来了?”南宫玥欣然起身,说道,“随我出去迎。”

南宫玥出嫁的时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里并没有包括她原本在府里的小私库。

与普通的世家姑娘只有一些私房钱不同,南宫玥小私库的丰厚令人咋舌,大多是皇帝、皇后、太后这几年来的赏赐,她晋封县主和郡主时各家送来的礼物,还有她自己这些年经营铺子赚的银两,以及庄子、铺子、房契,地契等等。这些若随着嫁妆一起过来,那再加一百二十八担都不一定放得下,这么一来,都要超过公主的份例了。于是,只能待她出嫁后,再送过来。

几日没有见南宫昕了,南宫玥将他迎到了前院的花厅,让人奉上了他最喜欢的点心,热络的说着话。由着百合她们几个带着丫鬟、婆子们去清点造册,顺便又开了两个小库房。

只可惜,萧奕不在,也不方便留着南宫昕用晚膳,待到东西都清点完毕后,便依依不舍的把他送了回去。

匆匆几日过去,待南宫玥终于将府里的账册全都看完,已经到了九月十八,恰好是小宴的日子。

不到巳时,南宫琤、蒋逸希和原玉怡就陆陆续续来了。

这还是萧奕离开王都后,她们第一次见到南宫玥,见她气色、精神都不错,全都都暗暗松了口气。

南宫玥把待客的地方设在了花园旁的小花厅,想着午膳后,可以到花园里随便逛逛,坐坐,赏赏花。

小花厅里,早已经摆了一桌的果鲜、点心,绿豆桂花点心、酥酪奶豆卷、豆沙小花糕……看来五颜六色,全都是张厨子拿手的,做得既精致又好看。

她们喝着茶,吃点心,随意地闲聊着,一如南宫玥还没有出闺时一样。

姑娘们的话题往往就是王都时兴的衣裳、首饰,琴棋书画,但是聊着聊着就一不小心提到了最近王都最受关注的话题,关于二公主。

原玉怡表情复杂地说道:“……二公主好像真的不在宫里。我娘昨日进宫,皇上和太后都很生气。”

“确实不在。”蒋逸希肯定地说道,“我听我爹说,皇上已经出动了锦衣卫去找二公主,我看二公主应该很快就会被找回来的。”她心里有些唏嘘,没有想到,二公主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从去年的和亲事件,因着各种利害关系,最终被草草地压下,以曲葭月和亲作为终结。

可是这一次的私逃,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王都中的流言越传越难听,就连她们这些身在闺中的姑娘家都听说了,可想而知,这流言传得有多广。

也不知道二公主到底是去了哪里,难道真是与谁私奔了不成?

不管是与不是,如今皇家脸面尽损,此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果然,原玉怡颔首道:“听太后的语气,恐怕二公主就算找回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南宫琤坐在一边,静静地,一句不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已经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惦记着。

“算了,不说这种扫兴的事了。”原玉怡勉强笑了笑,然后抬头向厅外张望着,“这都巳时三刻了吧,六娘怎么还不来?”

又过了一刻钟,一个小丫鬟总算来报说:“世子妃,几位姑娘,傅六姑娘的马车已经进府了。”傅云雁是最后一个到的。

没一会儿,花厅外已经隐约地听到了“汪汪”的狗叫声,姑娘们立刻意识到这是傅云雁的爱犬曜日发出的叫声。

蒋逸希不由失笑:“有句话说,人未见形,先闻其声。六娘倒好,人未见形,先闻其犬!”

“六娘也太慢了。”原玉怡眨了眨眼,笑吟吟地提议道,“她最后一个到,应该让她自罚三杯酒才是。”

“那可不行。”没想到南宫玥竟然出声先否决了,原玉怡扬了扬眉,就听她振振有词地继续道,“怡姐姐,你们来我这里可一概不许喝酒,梅子酒也不成,若是你们带了一身酒气回去,那你们家里还指不定怎么埋汰我!以后都不准你们来我这里,那我找谁诉冤情去?”

她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气氛轻松欢快极了。

这时,傅云雁和曜日终于在丫鬟的指引下进入小花厅,看到她们都笑得开怀,不禁也跟着笑了。

南宫玥的目光在傅云雁灿烂如花的笑颜上停顿了一下,不由想起了南宫昕,她得找个时间去找林氏提一提才行……

“六娘,你可总算来了。”南宫玥笑着迎了上去,拉着傅云雁在她身旁坐下,“你再不来怡姐姐就快望穿秋水了。”

傅云雁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想早点出来。不过最近祖母不在,我要出府必须经过我娘的同意。这几日我娘像吃了火药似的,我求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我出来。”

原玉怡怔了怔,她和傅云雁是表姐妹,傅大夫人是她的表舅母,以她所知,傅大夫人虽然说不上脾气特别好,但比起她娘云城长公主,那也算是没脾气了。想必傅大夫人最近心情不好,定是和傅云鹤去南疆之事有关。

不止是原玉怡,其她几位姑娘也想到了这一点,气氛稍稍有些沉重。

看着她们面露异色,傅云雁忙道:“你们别想岔了,是因为那个锦心会!”

锦心会?!众女怔了怔,怎么就扯到锦心会了?

傅云雁略显无奈地朝蒋逸希和原玉怡看去,“希姐姐,怡表姐,你们是不是收到锦心会的帖子了?”

锦心会是数百年前一位极富才气的女子创办的才艺比试,三年举办一次,只能由未婚姑娘参加,而且这些姑娘大都是出身名门,偶有出身寒门,那其父兄也必须是官身,总之平民是不可能参加锦心会的。

曾经,参加锦心会也是南宫琤的向往,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这一天,她就嫁人了。

蒋逸希和原玉怡均是颔首。

傅云雁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你们俩还有霞表妹她们都收到了帖子,就我没有,这不气坏了,一大早,我去请安,就把我训了个狗血喷头。”她顿了顿后,气呼呼地道,“本来这也没什么,说来说去,也要怪那个什么咏絮会非要给我下什么帖子!”

“六娘,你也收到了咏絮会的帖子啊?”原玉怡讪讪地说道,一个“也”字的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这个咏絮会是几年前王都某些才子弄出来的诗会,有点跟锦心会较劲的意思,根据第一个创办的那位才子说,锦心会设限太多,实在是埋没了不少有才华的女子,而他们这咏絮会是唯才是举,哪怕是你不过是个豆腐西施,只要你腹中有诗书,均可参加。

这个咏絮会说得是比唱得还好听,往年得了魁首的姑娘也着实风光了一番,但是世家姑娘们又怎么会自降身份由着那些才子、贵公子对自己评头论足,起哄追捧,因此大部分收到帖子的世家姑娘是不会去的,去的大部分都是些出身较低,想借此提高身价的姑娘。

这在场的几位姑娘都是绝对不可能去参加的!

傅云雁气呼呼地揉了揉指关节,发出“咯嗒咯嗒”的声响,“要是让我查出来是想谁想到下帖子给我的,我非要给他好看不可!”害她无缘无故就挨了一通骂!

“六娘,消消火,难得来玥儿这里做客,别坏了兴致。”原玉怡安抚了她一句后,又转头笑着对南宫玥道,“玥儿,既然人都到齐了,你赶紧带我们逛逛这镇南王府吧。这里可是前朝的摄政王慕容睿的府邸,那个慕容睿权倾一时,虽然死后被前朝皇帝掘墓但也算是风光一世了。我早就想来看看这个府邸了……”看南宫玥一脸茫然的样子,原玉怡突然想到了什么,“阿玥,你不会不知道吧?”

南宫玥摇了摇头,她哪里管这个王府是谁留下的,又有什么历史啊。不过原玉怡说的这个什么摄政王慕容睿,她还是知道的。慕容睿的存在多少让这个府邸染上几分传奇的味道,看来先皇把这个府邸赐给老镇南王应该也是为了显示对其的荣宠。

看着南宫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原玉怡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脱口道:“阿玥,你不会还没好好逛过这个王府吧?”

原玉怡的语气倒让南宫玥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了,萧奕走后,她每天忙着各种事,一得空,就把她们请过来做客,倒还真没想过逛逛这个王府。

蒋逸希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怡妹妹,我还想你今日怎么一直关心六娘有没有来,原来就是为了逛这王府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原玉怡身上,好像都在说,原来如此。

原玉怡忍不住解释道:“你们不知道,以前我娘就想找外祖父讨这个府邸,不过外祖父没同意,反而赐给了老镇南王,我娘到现在还嘀咕着,这府邸赐给镇南王是暴殄天物,宅子还不就是荒废着,没人住。”说着原玉怡不由朝南宫玥看了一眼,其实她娘还说,镇南王府跟她真是天敌,先是抢了她的公主府,现在又抢了她看好的儿媳……听得原玉怡都有些汗颜,觉得母亲真是越活越像小孩子。

“难得怡姐姐有兴致,那我们就奉陪一次如何?”南宫玥笑问。

其他人被原玉怡这么一说,心里也起了几分兴致,反正来镇南王府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干脆就在这王府逛逛,也挺悠闲自在的。

见众人没有异议,南宫玥想了想后,便吩咐百合:“百合,你去把张嬷嬷唤来。”

百合应声而去后,没一会儿便带来一个老妇人,只见她穿了件苍色茧素面绸袄,鬓角略带几根银丝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插了根檀木簪,正是张嬷嬷。

张嬷嬷一开始还有些惶惶,不知道南宫玥突然召她来是为了何事,直到听南宫玥一说,这才暗暗地松口气,人也变得气定神闲起来。

“世子妃,可要让人备轿椅?”张嬷嬷恭敬地说道,“这王府不算后面的山林,占地已经超过一百亩,走起来还是有几分费力的。”

南宫玥看了看其他人,南宫琤和蒋逸希异口同声地说道:“走走也好。”两人互看一眼,不由笑了。

傅云雁是问也不用问,以她的体力哪里需要轿椅,而原玉怡干脆就少数服从多数。

跟着,一行人便在张嬷嬷的引领下闲逛。因着外院多护卫家丁,为了避免冲撞,她们就没去外院,直接在内院走了起来。

现在虽然是秋季,但是秋老虎凶猛,太阳还是有些火辣辣的,幸而这镇南王府里是前朝留下的府邸,府中自然是有不少的老树,一眼望去,都是桃李槐松柏竹,绿树成萌,让她们行走起来舒适了许多。

张嬷嬷一边走,一边还介绍着王府的构成……南宫玥这才知道小方氏在王都时住的是名叫碧霄居的正院,这正院中堂屋、厢房、耳房、库房等等加起来足有近三十多间屋子,看来气派宏大。

不得不说,萧奕挑了抚风院显然是仔细琢磨过的,这抚风院虽然只有二十多间屋子,但胜在碧霄居位于武寿堂西侧,抚风院则在武寿堂东侧,一东一西,两个院子离得远。

除了这两个院子,这内院还有七八处的院子,大大小小,自然都是空着;此外还有一个议事厅,一大一小两座花厅;连接着这些厢房、院子、花厅等等的是一道道仿佛迷宫一般的抄手游廊、檐廊、游廊,还有一道道角门、月门……

南宫玥走到后来,早就已经晕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原玉怡突然提议道:“玥妹妹,我看前面是花园吧,不如我们到园中找个亭子先歇息一会儿吧。”

看她香汗淋漓的样子,傅云雁笑吟吟地取笑她:“怡表姐,你的体力还是这么差。”

不过原玉怡这么一说,南宫玥倒是注意到蒋逸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疲态,想到蒋逸希自从疫症痊愈后,身子骨便比以前弱了不少,于是亦是点头道:“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是该歇一歇。”

“世子妃,几位姑娘请随老奴来。”张嬷嬷自然是应声,一边领着她们往前走,一边介绍说前面的是后花园,连着后头的山林,而小花厅旁边的那个是小花园。

话语间,她们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走进了后花园。

一进园子,她们就看到一处至少有半亩大的莲花池,池水清澈,波光粼粼,只可惜现在已经过了莲花盛开的季节,只余下池面零落的莲叶。

这莲花池甚大,池中心就建了一个凉亭,池边一道游廊一直连到凉亭中。

姑娘们便三三两两地沿着游廊走到了凉亭中小憩。

在凉亭中足足歇息了近半个时辰后,姑娘们便回了小花厅用午膳,等用完午膳,原玉怡也懒得再逛了,直感慨说:这府邸太大了,也不太实用。

于是,南宫玥便建议到小花厅旁的那个小花园随便逛逛,众女欣然同意,可是才刚起身,鹊儿突然匆匆来了,悄声地在南宫玥耳边说了一句。

南宫玥皱了皱眉,见她面露异色,南宫琤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开口道:“三妹妹,若是你有什么要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用了。”南宫玥已经变色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件事你们很快也会知道的。”

众女怔了怔,却听南宫玥接着道:“我刚得到消息,二公主殿下已经被带回王都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几位姑娘还是忍不住面色微变,面面相觑。

-题外话-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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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并嫡

此刻不过是黄昏,但凤鸾宫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殿内的宫女内侍们基本上已经被皇后挥退,只余心腹李嬷嬷、桂嬷嬷和几个心腹大宫女候在殿内伺候着,殿门口又派了两个可靠的宫女守着门,不许不相干的人随便靠近。

皇后寒着脸坐在罗汉床上,凤眼含怒地看着底下抱成一团痛哭的张嫔和二公主。

哭得可真伤心呢!皇后嘲讽地勾了勾嘴,这若是不明白的,还以为她怎么欺负了她们母女呢。

一想到二公主干的蠢事,皇后心中怒火丛生,她执掌凤印,掌管后宫,可是偏偏这个二公主居然胆大包天,私逃出宫,甚至搞得整个王都流言蜚语,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也亏得自己没女儿,要是有这么个姐姐,那真是羞也羞死了!也亏得这是在皇家,若是在普通人家,那二公主底下的那些妹妹们还要不要谈婚事了?

“啪!”

皇后把手中的青花瓷杯重重地放在手边的几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下方的张嫔娇躯一颤,搂着二公主颤声向皇后求情:“皇后娘娘,皓雪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皇后娘娘怜惜,饶了她这一次。”

张嫔本被禁足在景阳宫,直到被皇后宣到凤鸾宫的时候才知二公主已经被带了回来。

当最初发现二公主私逃出宫,张嫔当时就懵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公主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她这个母妃也瞒着,就偷偷跑出宫去,还往南边去了。

那分明就是为了……

张嫔对二公主的意图是心知肚明,当下对二公主可以说是又气又恨又担心,气这个女儿不懂事,女儿做如此傻事,不但女儿自己讨不得好,最后只会连累她这个做母妃,连累三皇儿,可是现在二公主回来了,见她这副狼狈地跪在地上的样子,张嫔余下的就只有心疼和恨铁不成钢了。

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可是堂堂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偏偏……偏偏她就是死心眼,非要惦记着不属于她的人。

皇后冷冷地看着张嫔,正欲开口,却见张嫔身后,一道身穿龙袍的熟悉身影正大步迈入殿中。

皇后干脆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果然,皇帝满脸怒容地斥道:“她年纪小?都已经是可以成亲的年龄了,哪里小了!”听皇帝的口气,明显是听到了刚刚张嫔所言。

“参见皇上。”皇后连忙起身行礼。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然后走到罗汉床前和皇后一起落座,一双眼睛像冰刃似的刺向了张嫔和二公主,语调森冷:“皓雪,你可知罪?”

二公主的身子缩了缩,吓得噤若寒蝉,连话都不敢说了。

张嫔膝行一步,泣道:“皇上,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能教好皓雪,皇上若是要罚,就罚臣妾吧。”张嫔娇美的面容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一双妖艳的凤眸泛着水光,亮得像湖面上倒映的夜空星河,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

“求皇上饶了皓雪这一次吧。”张嫔磕头后,又轻推了二公主一下,“皓雪,还不向你父皇告罪。”

皇后看着张嫔梨花带雨的楚楚之姿,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飞快地斜睨了身旁的皇帝一眼,却是一言未发,等着看好戏。

“饶了她!?”皇帝重重地拍案冷哼道,“她做了如此胆大包天之事,你居然还有脸求朕饶恕了她!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王都上上下下都在看朕的笑话?私自出宫,好大的胆子啊!”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似的,“朕倒是要问上一问,宫里究竟有谁亏待了她,让她不管不顾地跑出宫去?……还是她对朕这个父皇有什么不满?”

皇帝这最后一句吓得张嫔是脸色一白,浑身微微颤抖着。

这时,二公主突然抬起了头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容颜憔悴,可是一双与张贵妃相似的眼眸却是闪闪发亮,闪烁着异样的火光,坚定地说道:“父皇,没有谁亏待儿臣,儿臣只是想出宫到南疆去寻阿奕。”

张嫔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实话实说了!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怎么就扯上萧奕了?!帝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皇帝,铁青着脸,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找萧奕,萧奕同你是什么关系,要你去找!”皇帝勃然大怒。

二公主毫不退缩地与皇帝直视,坚定地说道:“父皇,儿臣喜欢萧奕。他此去南疆吉凶未卜,儿臣要去找他。”她的眼睛盈满了清澈的泪水。

“皓雪,够了!”眼看皇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张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手脚一片冰冷。

二公主却没有理会张嫔,反而磕了个头,哀声求道:“父皇,您就成全了儿臣吧。”

皇帝拿起几案上的茶杯就向二公主掷了过去,斥道:“你居然还敢说,皇家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

茶杯“啪”地落在了二公主的身前,摔成了碎沫渣子。

二公主一脸倔强地看着皇帝,又重复了一遍:“儿臣喜欢萧奕,还请父皇成全。”

“你,你……”皇帝气得脸色由黑转白,手指颤抖地指着二公主。

“还请父皇息怒!”

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自殿门口传来,只见三皇子韩凌赋不顾殿外宫女的阻拦,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二公主的身边。

“父皇,皇姐错了,错在真情流露,情难自禁……”韩凌赋对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个头,“父皇,皇姐所作所为与礼不合,但其情可悯,请父皇息怒。”

“是啊,皇上。”张嫔回过神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皓雪这孩子就是个性直,喜欢什么就在她的父皇面前说了。”张嫔的心思转得飞快,二公主私逃出宫,此事已经糊弄不过去了,与其让皇帝揪着私逃一事不放,不如把水搅混了,说不定还能让二公主得偿所愿。

皇帝脸上怒意不减,目光冰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公主。

韩凌赋察言观色,试探地继续说道:“父皇,想当年皇祖父在世时与老镇南王情同手足,传为一时佳话,如今要是萧奕能与皇姐结缘,两家亲上加亲,岂不又是一段佳话!”

韩凌赋半句没提南疆,却又巧妙地接着先皇和老镇南王的关系,提醒了皇帝南疆的问题。

这次为了南蛮之乱,皇帝让萧奕暂理南疆事务,一旦萧奕大胜而归,他在南疆的声望必然大涨,执掌南疆大权是迟早的事。把二公主嫁给萧奕,让皇家与镇南王府结两姓之好,从而绑住萧奕。韩凌赋相信,皇帝一定会动心!

南疆之事让韩凌赋有些后悔与萧奕交了恶,但事已至此,要是能利用这个机会让萧奕成了自己的姐夫,说不定反而能成就自己的机缘……

皇帝依然没有开口,而皇后则是心中一寒:好一个巧言令色的三皇子!二公主私出皇宫之罪尚未罚,还想让她得偿所愿,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还请皇上三思。”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镇南王世子与摇光郡主的婚事可是皇上您亲赐的,这才新婚没几日,若是二公主下嫁……那也只能为妾。堂堂公主为妾,着实有损皇室颜面,恐怕又是一件笑谈了。”

皇帝想到最近在王都的那些风言风语,脸色又黑了几分。

韩凌赋见状,连忙说道:“父皇,皇姐若是下嫁萧奕,自然不能为妾,至于摇光郡主是父皇下旨钦封的镇南王世子妃,自然也不能贬妻为妾,所以儿臣以为可以并嫡,到时赐皇姐一座公主府……”

皇帝的冷冽的目光射向了韩凌赋,他又想做什么?!

若说从前,皇帝可能会被韩凌赋的话说动一二,但是现在……

那个李姑娘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这是眼看着不能讨好镇南王妃,又想回过头来和萧奕联姻来争取萧奕?这样来回折腾,真当自己这个皇帝死了不成?

自己的这个三皇子,年纪大了,心也越来越大了!

皇帝的沉默让余下众人纷纷在心中揣摩圣意。

张嫔搂着二公主,美眸含泪地说道,“并嫡实属两全齐美之策,求皇上成全了皓雪的一片痴心吧。”

“并嫡,这怎么能行呢?”皇后立刻否决道,她义正言辞,眼中闪烁着寒光,“嫡就是嫡,庶就是庶,这若是嫡庶不分,岂不是乱了纲常?”

皇后暗暗地瞪了张嫔一眼,想要并嫡,与原配嫡妻平起平坐,这辈子都休想!

皇后理了理思绪,又道:“皇上,世子新婚就撇下娇妻,赶往南疆杀敌,待日后世子大胜归来,皇上却赐下二公主,岂不让在王都苦苦等候的世子妃寒心?”

张嫔看也不看皇后,温声道:“皇上,摇光郡主的为人臣妾最清楚不过,她一向大度,肯定不会拈酸吃醋……再说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韩凌赋没有再出声,他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二公主却是沉不住气地叫道:“父皇……”

皇帝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深地注视着跪在地上张妃母子三人……

宫中的形势波澜起伏,诡谲难测。

另一边,王都的镇南王府中,诸事已经开始上了轨道,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次日一大早,针线房加班加点赶制好的秋衣终于发了下去,因着时间实在太赶,这一次每人只先发了两身,余下的两身秋衣以及冬季的冬衣,针线房还在继续赶制中。

且不说南宫玥从南宫府带来的陪嫁,这王府中的小丫鬟们还是几年来第一次拿到量身定制的衣裳,丁香色,做工精致,袖口还都滚了边。小丫鬟们越看越是觉得好看极了,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竟像是比逢年过节还要高兴,也不用管事嬷嬷吩咐,就纷纷拿回去换了,还有些手巧的小丫鬟已经暗暗思量着要在裙摆上绣些花,点缀一下。

府中上下换上新衣后,一个个都是精神奕奕,走路有风,连办起来事都有了些雷厉风行的味道。

小书房中,鹊儿绘声绘色地把这些跟南宫玥描述了一遍,她故意夸大了说,南宫玥也听个高兴。

说话间,百卉和百合并肩走进屋来了,百合先福身禀告道:“世子妃,人牙子已经来了,您要不要亲自去挑挑?”

南宫玥随意地吩咐道:“鹊儿,你和百合一起去挑吧。”

鹊儿和百合应声后就一起退下了,只留下南宫玥和百卉。

这两个平日里话最多的丫头退下后,小书房里立刻变得静悄悄的,秋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温柔地拂在面上,静谧闲适。

这一闲,南宫玥就有些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几乎就不想动了。

百卉压低声音禀告道:“世子妃,朱管家说宫里还没有消息递来。”

百卉说得莫名其妙,南宫玥却知道她是在说二公主的事。二公主昨日被带回皇宫后,南宫玥就立刻吩咐了朱兴让安插在宫里的人手去打探。

百卉继续说道:“现在只知昨日二公主被带回宫后,就先送到了皇后的凤鸾宫,皇后召了张嫔过去,跟着凤鸾宫里的人都被遣出殿了,只留下皇后的几个亲信。后来皇上和三皇子也先后到了凤鸾宫,至于凤鸾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朱管家说,他现在正在让人抓紧打听。”不过事关皇家颜面,皇后那几个亲信的嘴巴恐怕没那么轻易就可以撬开……

“我知道了。”

南宫玥微微颔首,跟着百卉语锋一转,问道:“世子妃,朱轮车已经备好了,您要何时出发?”南宫玥早定了今日要回南宫府一趟。

“一炷香后就出发吧。”南宫玥道,“你去叫画眉进来,我要更衣。”

“是,世子妃。”

百卉正欲退下,突然目光一凛,朝着那排朝南的窗户看去,几乎下一刻,就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单薄身形出现在窗外,一身简单的青衣,少年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波澜不惊。

是小四!

百卉眉头微蹙,以前三姑娘未出嫁时,小四就爱这么不请自来地乱闯墨竹院,如今,三姑娘已经成了镇南王世子妃,他还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往王府的后院冲,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现在世子爷不在王府,万一一个不慎,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百卉眼神有些凝重,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俯身压低声音对南宫玥道:“世子妃,小四来了。”

南宫玥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眸猛地睁了开来,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官语白找她会有什么事呢?难道是和阿奕有关?

思考间,她起身朝那排隔扇窗走去,小四寡言依旧,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只说了一句:“公子给的。”

南宫玥接了信,他抱了抱拳算是告辞,跟着青影一闪,他轻松地跃上屋檐,消失不见。

南宫玥打开了信,只扫了一行,便先略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与萧奕无关。

她接着往下看,眸中闪过一道异芒。

好吧,还是跟萧奕有一些关系的……

官语白来信说的是昨日二公主被送到凤鸾宫后发生的事情,二公主承认是追着萧奕去的,而韩凌赋则提出了“并嫡”。

南宫玥眸光黯沉,下意识地捏紧了信,连信纸都有些捏皱了。

百卉在一旁一直留意南宫玥的神色,从她手指的动作已经猜出官语白在信中所提怕是不简单。

南宫玥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按照官语白在信中所说,皇帝并没有同意这荒唐的请求,而是把二公主暂时幽禁在雪合宫里。

二公主私自逃出宫,坏了皇室的颜面,这罪状决不轻,可现在皇帝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罚了二公主幽禁……

皇帝好面子,并嫡一事违背伦理,他理应不会轻易答应,幽禁二公主说不定另有用意。只是萧奕也说过,皇帝耳根子软,又优柔寡断。

迟则唯恐生变……

二公主一事不能拖!

南宫玥垂眸沉思,沉默地烧掉了信,然后对百卉说了一句:“我记得明日是去宫里请平安脉的日子了吧?”

“是,世子妃。”百卉回道。

宫里自有太医随时伺候,南宫玥只每月两次去请平安脉,开个平安方即可。

百卉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妃,您今日还回南宫府吗?”

南宫玥并没有为二公主的事而烦心,勾了勾唇角道:“当然。”

被小四这一耽搁,她们又晚了近一炷香在从镇南王府出发。等到了南宫府,向苏氏请过安后,南宫玥便直接去了浅云院。

林氏早已得了消息,亲自在屋外迎着,一见到她,便是眼睛一酸,又想落泪了。

“玥儿……”林氏拉着她的小手进屋。

离回门这才半个月,林氏就觉得度日如年,天天想着女儿独自在镇南王府里不知道呆得习不习惯,底下的人伺候得尽不尽心……可是现在骤然见到女儿,却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娘亲,”南宫玥亲热地依偎着林氏,嘴甜地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女儿真是想死娘亲了。”

“你这丫头,嫁了人后,嘴巴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林氏故作嗔怒地点了下南宫玥的额头,“你现在是世子妃,平日里可不该再这么孩子气,不然的话,会被底下的人看轻了。”女儿年纪小,林氏很是忧心她震不住那些刁钻的下人们。

林氏拉着南宫玥坐下,担心地问起了她最近的情况,南宫玥自然是一一地答了。

听女儿安排得井井有条,林氏心里放心了不少,握着她的手一脸欣慰地道:“这样,娘就放心了。玥儿,若是以后有什么要紧事,你自己处置不来的,就遣人回来告诉娘一声,让你爹和哥哥出面。”南宫玥毕竟是女流,日常中总会遇上一些不便女子出面的事,如今萧奕不在,由父兄出面那也是情理之中。

南宫玥乖巧地点头应了。

林氏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后,南宫玥这才说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娘亲,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林氏不由失笑:“玥儿,你跟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南宫玥也不兜圈子,试探地问道:“娘亲,哥哥都十五岁了,对他的婚事,您可有什么打算?”

谈及南宫昕的婚事,林氏也有几分忧愁,蹙眉道:“玥儿,你哥哥现在的情况虽然大好,可始终跟常人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再者,这一旦涉及到亲事,女方定会细细打听南宫昕的情况,好一点的人家恐怕是会嫌弃南宫昕。

林氏叹了口气:“我看想要选个门当户对的,怕是有点困难,所以,我想着在门第低一点的人家选,也不求其他,只求姑娘人品好,会管家理事就成了。”

林氏为这个问题也头疼很久了,挑得太差一来怕委屈了儿子;二来更怕撑不起这个家。

她犹豫着又道:“实在不行,就再等等,等你哥哥考中了举人或秀才再说……”

既然林氏对南宫昕的婚事还没有个着落,南宫玥暗暗松了口气,越发觉得此事未尝不可一试,便意有所指地说道:“娘亲,要我说啊,最好找个不介意哥哥的情况,还同哥哥谈得来的姑娘,那以后他们才能过得和和美美……”

“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林氏失笑地摇头,被南宫玥天真的话语给逗乐了,“要是真有这样的姑娘,娘早就上门提亲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发愁啊?”林氏是越说越愁,不禁又长叹一口气。她不想女儿嫁那么早,女儿偏偏就给嫁了;而儿子正是婚嫁的年龄,却连婚事都没个着落,也难怪这俗话说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主冤家!

南宫玥嘴角弯了弯,压低声音道:“娘,您觉得六娘如何?”

“六娘?你是说傅家六姑娘?”林氏吓了一跳,傅云雁可是咏阳大长公主的嫡孙女,门第实在太高,若是南宫昕未曾生过病,倒也能勉强能算门当户对,可是现在……

林氏脸上有几分纠结,问道:“玥儿,你怎么想到她了?”难道昕哥儿和六娘……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林氏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的儿子她最清楚,虽然现在神智已清,但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为人处事都还十分单纯,恐怕还不懂男女之情。

南宫玥虽然心里有所揣测,却也不能坏了六娘的名誉,便笑道:“哥哥经常去咏阳祖母那里练习骑射,我瞧他同六娘挺谈得来的,而且我也喜欢六娘,要是六娘做我的嫂子,我们肯定能好得跟姐妹一样……”

南宫玥这么一说,林氏自然是有些心动。这挑儿媳若是挑了个和玥儿处不来的,那以后玥儿回趟娘家岂不是都要看人脸色。傅云雁她也见过,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见林氏有几分意动,南宫玥又道:“娘亲,您何不找个机会去趟咏阳大公主府探探口风?没准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这……”林氏还是有几分犹豫,正所谓: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老话总是有些道理的,这咏阳大长公主府始终是门第太高……

南宫玥看出林氏的心思,也没有再劝,反而语锋一转:“娘,我们把哥哥叫过来问问如何?”

林氏怔了怔,南宫玥已经扬声喊道:“百卉,去把二少爷叫来。”

屋外的百卉立即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原本在外书房读书的南宫昕就兴冲冲地赶来了。

“妹妹!”人还未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下一瞬,身着青色直裰的少年神采飞扬地走进屋来,只见他面如冠玉,眉目俊秀,大步跨过门槛时,袍裾翻飞,外面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白玉般似的脸上,更显丰神俊朗。

“娘亲,妹妹!”南宫昕笑吟吟地打了招呼后,在南宫玥身边坐了下来,第一句便是,“妹妹,你瘦了!是不是王府的厨子不好?府里的厨子好,娘,我们给妹妹送一个过去吧?”

林氏失笑地摇头:“还用你做好人?娘早就给你妹妹陪嫁了好厨子了!”不过南宫昕这么一说,她也隐隐觉得女儿似乎是瘦了点,急忙道,“我得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你喜欢吃的!”

“娘,不用了。”南宫玥一把拉住了林氏,“我只有一张嘴,哪里吃得下那么多。”眼看着这话题被南宫昕不知道带偏到了哪里去,南宫玥忙提醒林氏,“娘,我们还有话要跟哥哥说呢。”

林氏这才想了起来,便又坐了回去。

南宫昕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南宫玥,一头雾水地问:“娘,妹妹,你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南宫玥和林氏互看了一眼,最后率先开口问道:“哥哥,你觉得六娘如何?”

“六娘很好啊!”南宫昕想也不想地答道。

南宫玥眼中染上几分笑意,心中一动,故意问道:“哥哥,若是我和六娘一起掉水中,你先救谁?”

林氏眉头一皱,心想:女儿这时问的什么问题,这还用问吗?肯定是--

“当然是妹妹。”南宫昕果断地又答,林氏在一旁频频点头,儿子心中一向以女儿为重,这答案显而易见。

却不想南宫昕下一句就是:“六娘会泅水的。”

南宫玥却不意外,又问道:“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泅水的?”

南宫玥这么一问,林氏也猛然想了起来,自从四年前落水差点溺死后,南宫昕便有些怕水,而林氏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是命人死死地跟着南宫昕,绝不许他靠近水池之类的地方。

可是南宫昕又是如何学会泅水的呢?

答案隐隐地浮现在了林氏心中。

下一刻,便听南宫昕摸着鼻子道:“是六娘让阿鹤教我的。六娘说我越是怕水,才越是应该去克服对它的恐惧,去战胜它!”他越说越是兴奋,“娘,妹妹,真的是这样呢!我学会泅水以后,就觉得泅水好玩极了!娘,妹妹,不如我也教你们吧?你们别怕,其实泅水……”

他说得滔滔不绝,可是后面的话林氏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只是直直地看着儿子,眼前浮上一层水汽。儿子真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成长了!他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林氏定了定神,心里已经基本有了主意,毫无预警地问道:“昕哥儿,你想六娘做你的媳妇吗?”

正在说话的南宫昕顿时卡主了,眨了眨眼后,结结巴巴地问:“就……就像……妹妹和阿奕?”

林氏用力地点头道:“没错,就像你妹妹和阿奕,让六娘嫁到我们府里来,以后你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南宫昕喃喃地念着。忽然,他白皙的面孔浮现一层红晕,瞬间满脸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是闪闪发光,灿若寒星。

他虽没有回答,但林氏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了,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已经是答案了。

林氏心中终于拿定了主意。既然南宫昕喜欢傅云雁,而他们之间也并非天差地别到完全不可能的地步,那她做母亲的,哪怕是有些艰难,也该为他去试一试才是。

说不定这婚事能成呢?

她还是去咏阳大长公主府先探探口风才是。

如此,打发走了南宫昕之后,林氏亲自写了张帖子,递到了咏阳大长公主府。

陪着林氏用过午膳,南宫玥就告辞回王府,而次日,她便进了宫……

-题外话-

明天阿玥会用什么办法解决掉二公主呢?(*^__^*)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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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迁怒

南宫玥给皇帝请了脉,斟酌许久后又重新开了一个方子,并叮嘱着刘公公每日都要服伺皇帝用药茶,这才退出了长安宫的东暖阁。

既进了宫,自然要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的,于是,南宫玥便直接去了长安宫。

见到她来,太后很是高兴,还不等她行完礼,便招手把她叫了过去,赐坐在自己的身边。

南宫玥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但基本都是太后问,南宫玥答。

如此几个来回后,太后很快就看出南宫玥有些心神不宁。这若是普通人敢在太后面前如此,太后早就治罪了。

但是因为南宫玥不仅治好了皇帝,而且每次进宫都会给她请安,知道她不爱用补药,还专门为她写了几个药膳的方子,这些药膳用过后,果然神清气爽,人看着也年轻了许多。皇帝还凑趣的跟她说,自己和她站在一块儿,就跟姐弟似的。

太后心情甚好,也对南宫玥日益亲热,甚至远远超过宫里的几个公主。

“玥丫头,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太后丝毫不介意她的“怠慢”,关怀地问道。

她顿了顿后,彷如一个慈祥的长辈般安慰道:“阿奕远赴南疆,你会担心也是难免,但是这男儿上战场是保家卫国,你在后方就该为他顾好家,若是思虑成疾,岂不是反而让阿奕为你担心?”

“多谢太后娘娘提点。”南宫玥欠了欠身后,又坐了回去。

她面露迟疑之色,但还是道:“玥儿不敢欺瞒太后娘娘,其实玥儿担心的另有其事……”

太后怔了怔,心思如电,一下子想起了南宫玥今日进宫是为了给皇帝请平安脉,面色微变,急忙问道:“玥丫头,可是皇上他……”

太后眉宇紧锁,心急如焚。

太后这一辈子只有皇帝和云城长公主这一儿一女,他们俩可都是她的命啊!

南宫玥恭敬地起身,微微一叹,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玥儿今日为皇上请脉,发现皇上他气滞,隐怒不发……玥儿担心皇上的卒中之症会再次发作。”

听到这里,太后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掩不住忧心之色,沉声问道:“怎会这样?!哀家见皇上近日身子还挺好的……”

玥儿忧心忡忡地说道:“玥儿方才也问过刘公公,刘公公说皇上近日时有眩晕和嗜睡之症,再加之脉象所现,恐是不太妙。”

“那……”太后的声音都颤抖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南宫玥思忖着说道:“怒玥儿多嘴,卒中一症,最忌的便是情绪的大起大落。上一次玥儿来为皇上请脉,皇上的脉象还甚为平和,情绪也很愉悦,可是这一次却陡然恶化……皇上似有怒气淤堵在心里,隐而不发,玥儿斗胆揣测,皇上许是近日为朝事太过烦忧了。”

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锐目半眯。这几日来皇帝事事顺心,每日来向她请安的时候,还总是开怀大笑。一直到发现二公主私逃,还有这些日子来王都的流言蜚语,倒是让皇帝勃然大怒了好几次……莫非,皇帝是因此才会病情恶化?

想到这里,太后的脸色更黑了。

太后不知该怎么开口来说这件丑事,只能含糊道:“皇帝最近确实发了几次怒……玥丫头,你可有什么法子?哪怕是再珍贵再难得的药材,哀家也一定会想办法的。”

“玥儿今日为皇上换了方子,暂时应是没有大碍,只是……”她欲言又止道,“若心结不解,恐怕气滞血淤之症会更甚。若有不慎,一旦卒中复发,就不妙了。要是能知道皇上的心结所在,将之化解开来,皇上心平气和,那便是比再好的仙丹妙药还要灵验。太后娘娘,皇上孝顺,还请您能开解皇上,不要太过忧心恼怒才好。”

太后沉思着直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欣慰道:“玥丫头,这一次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以后你也要时刻注意皇上的龙体,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尽管来告诉哀家。”

“玥儿不敢当。皇上的龙体康健乃是我大裕之福,玥儿能尽绵薄之力,亦是玥儿之福。”南宫玥优雅地福了个身,眼帘半垂,掩住眸中的一缕精光。

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见太后有些心不在焉,南宫玥便知趣的告退了。

再去皇后的凤鸾宫请过安后,她坐上朱轮车离开了皇宫。

如此一番折腾,等回到镇南王府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一回府,鹊儿便禀告说,林氏的帖子,傅大夫人已经接下,定了三日后去咏阳大长公主府拜访。

小厨房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午膳,南宫玥稍微用了些后,便沐浴更衣,回内室小憩。

百卉则守在外面,随时等待着吩咐。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生怕惊动了午睡中的南宫玥。

忽然,一个灵巧的身形飞似的冲了进来,百合好像是一只喜鹊般叽叽喳喳道:“表姐,世子妃呢?”

百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她噤声,压低声音道:“世子妃在里面休息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内室中传来南宫玥还不甚清醒的声音:“百合,进来吧。”

百卉不由瞪了百合一眼,就和她一起进了内室。

南宫玥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后靠着一个大迎枕,问道:“出什么事了?”

百合忙回道:“朱管家那里刚刚得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二公主要被送去皇陵,为先皇祈福了!”说着百合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下,二公主可算是自作自受了。”

从来就只有贴身伺候先皇的太监宫女,以其那些无所出的嫔妃才会以“祈福”之名被发配去守皇陵,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公主去为先皇祈福,倒是堪比去尼姑庵了……

南宫玥嘴角微勾,没想到太后如此雷厉风行,出手比她预想地还要快。

不过也是,二公主在别人眼中是尊贵的大裕公主,可在太后心里却不过是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孙女,哪里比得上儿子来得重要。

百卉闻言,亦是喜上眉稍,她一边给南宫玥奉上了热茶,一边道:“可是二公主会愿意去皇陵吗?”